可食用玫瑰(什栖)

夏木繁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以为只要使劲奔跑就能不被困住，殊不知他早成为了别人的观赏之物，脚下的路也只是一个圆形的跑轮，无论再怎么努力也都是在原地徘徊。
沈渡说想他，夏木繁苦笑一下。
如果是发给他汇款附言后收到这样的消息，那他一定会高兴得要死，哪怕是在昨天之前的任何一个时间，沈渡要是能稍微联系他一下，他都会开心到想要扑进他怀里。
可现在他只有被人算计后的郁闷，和掩饰不掉的后怕。
夏木繁被沈渡抱在腿上动弹不得，但他尽量坐得笔直，似乎是想与沈渡拉开距离。
反观沈渡，他突然靠坐进沙发，故意放低身段，以一个仰视的角度去看夏木繁，像两人第一次在农科大那棵曼陀罗树下相遇时一样。
沈渡握住夏木繁有些冰凉的手，见人没有反抗，这才小心翼翼与他十指相扣。
“是我太不自信了，”沈渡抬起手，在夏木繁的手背上轻轻一吻，“你年轻又有本事，而我徒有一个好名声，却连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
夏木繁不信沈渡的鬼话，转动着手腕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夏木繁的反抗在沈渡面前就像是闹脾气的小孩，他很轻易就能将他控制住，但是怕伤到他的手腕，不得不妥协松开了手。
“你觉得我是好人，不仅救了你还不嫌麻烦替你找线索去抓害你的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渡离开沙发靠背缓缓坐直身体，强烈的压迫感让夏木繁想要逃跑，两只手虚抵在沈渡胸口阻止他继续靠近。
“你跑到我的包厢里，我不但没把你交给你那什么郑总，还把你带回家，给你检查身体，让你养猫，还答应你在院子里种植物，我以为我对你的偏爱已经很明显了。”
沈渡的手指在夏木繁不自觉咬住的下唇上抚摸，哑声道：“小玫瑰，我怕你对我只是习惯。”
沈渡并不后悔让夏木繁出去交流，只是后悔在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时没有好好回应。
明明夏木繁才是最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
沈渡握着他的手放左胸的位置，与他表面展现出来的平静不同，那里的心跳强烈而迅速，诚实地表达着主人的紧张和不安。
“那你现在确定了吗？”夏木繁再一次问了刚才的问题，只是换了种说法。
夏木繁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笑时像平静的湖，笑起来弯弯得像一道月牙，明明是是极其勾人的眼型，长在他脸上反而只剩下恬淡。
沈渡见过夏木繁哭，那时他被药物折磨倔强又隐忍地落下的眼泪，远不及此刻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他心疼。
他在夏木繁泛红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像是触碰了什么开关一样，怀里的人终于抑制不住溢出一声呜咽。
夏木繁快委屈死了，巴不得让沈渡也体会一下他这一年里的纠结，又舍不得这久违的怀抱，只能一遍遍确定沈渡的心思。
可他始终没听到一句肯定的回答，即使沈渡把他抱的很紧，夏木繁心里还是有一种隐隐的不真实感。
“我想成为你的家人，你还叫我哥哥，以后我一辈子都疼你爱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沈渡的声音耳边响起，醇厚诱人，夏木繁被他呼出的热气烫得浑身战栗，差点就要缴械投降。
沈渡知道他的身世，家人对一个孤儿来说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
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家人，他想听沈渡说一句喜欢。
失望的夏木繁垂下眼睫，身体稍微后撤了些，沈渡的怀里倏然空了一块。
“我有很多家人，院长妈妈和孩子们都是我的家人，”夏木繁淡淡说道，“还忘了跟你说，我已经有一个哥哥了，在海吉星。”
沈渡心脏明显漏跳了一拍，像是被人生生攥住了一般，疼得他快喘不过气。
沈渡十几岁还住在外婆家，他的父母属于政治联姻，两人之间没有感情，更别提对一个没在身边养大的孩子。
他从小就不懂什么叫爱情，因为他没见过，也曾觉得没有必要。
凭着自己果决狠辣的手腕，沈渡年纪轻轻就走到了联邦外交部长的位置，虽然不想承认，但其实他和他的父母还有沈鸢一样，都是冷清冷性的人。
也许在年少轻狂的年纪，沈渡也曾渴望过幸福美满的家庭，但那种感觉太短暂了，还没来得及在他心里扎根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曾经无论多么苛刻的要求，沈渡都能毫无压力的在谈判中提出，然而此刻，夏木繁想听到的答案竟令人难以启齿。
可他的思绪早就被夏木繁平淡的话语搅得不复从前的沉稳，更不敢质问那个能被他称作哥哥的人究竟是谁。
夏木繁被沈渡抱在腿上，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非常亲昵的姿势，可夏木繁反而觉得有点冷。
漫长的等待中，夏木繁从期待变成了平静，原本含着光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什么哥哥弟弟家人的，夏木繁无所谓地轻笑了下，这种暧昧无比又模糊不清的关系谁爱要谁要吧。
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呢，夏木繁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然后开始在脑中盘算着还欠沈渡多少钱没还清，还有叶医生新定做的助听器。
于是，他就在沈渡纠结的目光中，毫不留恋地从他腿上跨了下来。
只是他的脚还没落地，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即使听不见，夏木繁也能从那人落在颈边急促的呼吸感受到他的慌乱。
夏木繁咬了咬牙，告诫自己不能再被沈渡牵着鼻子走了，于是他两只手紧紧抠进沈渡的臂弯，试图挣开他的束缚。
“夏木繁，”沈渡心头一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亲都亲了，你还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吗？”
夏木繁不仅惊讶于沈渡居然连名带姓地喊他，更领教了什么叫做倒打一耙。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渡说了什么，才急忙反驳道：“什么亲了？那不算的。”
沈渡这时看着夏木繁炸毛的样子，眸中光芒一点点深邃，在他绷直的后颈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逼近他问道：“那怎么样才算？”

第84章
还没关紧的心门被人轻轻一敲就迫不及待想要把人迎进来，夏木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没得到回答的沈渡也不急着催促，他低头在夏木繁还有泪痕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这样呢？”
夏木繁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睫毛，最后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动作在沈渡看来无异于默许，于是一个凶狠的吻就这么印在了夏木繁的唇上。
这个吻里包含了太多含义，有想念和担忧，也有心疼和不甘。
被紧紧拥抱着的人像是树梢上挂着的积雪，让风一吹就扑簌簌地发抖。
沈渡把他搂在怀里像要把他揉进骨血，直到唇间感受到一阵湿热，淡淡的苦涩味道充斥口腔，才停下毫无章法的啃咬，但仍贴在夏木繁的唇角。
夏木繁怀疑沈渡家的恒温空调出了问题，否则为什么他会觉得浑身发烫，喉咙也因为干燥而变得呼吸不畅。所以他不自觉地微启唇，试图攫取更多新鲜空气。
还没等他多喘息一口，沈渡的呼吸就又凑了过来。
他先是揉捻在柔软细腻唇上，将那上面沾着的泪轻轻舔舐掉，然后毫不犹豫地衔珠了那藏在唇齿中的舌尖。
苦涩的味道很快充斥在两个人的交缠的唇舌间，然后越来越淡，渐渐被彼此的气味所取代。
夏木繁从没想过能和沈渡发展到这种程度，突如其来的亲昵足以让他忽略内心的不安，与其日后遗憾，索性就这样放肆一把。
夏木繁被沈渡捏着后颈，始终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为了不那么辛苦，不得不环住沈渡的脖子将他拉近，然后偷偷睁开眼，刚好与一直没闭上眼睛的沈渡四目相对，不由得心头一悸。
沈渡此时面上依旧沉稳冷静，这是他最能唬住人的地方。只有和他相识的人才能看得出他的异样，比如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灼灼翻滚的情绪，满是压抑不住的欲望。
像是为了佐证他的想法，沈渡抱着夏木繁的腰轻轻一按，是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触感。
“别…”夏木繁侧开脸不与沈渡对视，两只手也虚虚地抵在他的胸前。
“别什么？”沈渡乘胜追击，丝毫不给他留一点喘息的余地，“别亲你，还是别抱你？”
沈渡语气发狠，自下而上看着夏木繁的眼睛等他回答。
夏木繁虽年纪小但不并非一无所知，尤其还曾被人下过那种不可描述的药物，眼下对沈渡目的情况格外熟悉。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同时也忽略了沈渡刚才说话时的语气。
像是迫切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一只手软绵绵地从沈渡胸口滑下，慢慢按住他绷紧的腿，然后一点一点向热量的中心探去。
“胆子这么大，”沈渡抓着夏木繁的手腕将人拉得靠了更近一些，低哑的嗓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他警告说，“瞎摸什么。”
夏木繁心猛地跳了跳，试图将手从沈渡的钳制下挣脱出来，嘴上却不服输，“不能摸？你不是还亲了？”
沈渡被他气笑，捏着他的下巴狠狠又亲了上去。夏木繁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顺势攀上了他的肩膀。
“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渡两手抓住夏木繁的腿往上一提，“说好了就放你下来。”
夏木繁也觉得自己胆子挺大的，他低头吸了吸鼻子，心里又苦又甜，最后还是迎上了沈渡眼睛。
像是被他隐忍又深情的眼神鼓舞，夏木繁抬手替他拨弄了一下额上的碎发，然后故作疑惑道：“如果不叫哥哥，我该叫你什么？”
沈渡呼吸一滞，被撩拨的心弦再次翻涌，手指抚摸着被他吸允到发红的唇瓣，低声道：“叫老公。”
闻言夏木繁没忍住轻笑出声，别过脸眼中无比闪烁。
也是在刚才，夏木繁突然意识到到他和沈渡之间的差距，除了年龄，还有身份和阶级。
他想也许自己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不论沈渡有没有跟他说喜欢都无所谓。
既然没办法掌控未来，就试着把握当下。
夏木繁喉咙有些发紧，于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还是喊不出这声包含着特殊含义的称呼。
夏木繁摇了摇头，尽量控制着声音，试图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就叫先生吧。”
夏木繁呆愣愣地蜷坐在沙发上，沈渡已经离开了快半个小时。
团团和吉祥趴在他脚边舔毛，咕噜伸着小爪子试图换回他的注意力。
他两手捧住脸来回搓了几下，这下除了刚哭过的眼睛，脸脸颊也通红一片。
夏木繁不由得笑了一下，正好扯到了下唇的伤口，疼得他轻轻皱了下眉。
他用手摸了下那处，果然是肿了。
夏木繁脸上有些发热，到现在也没想通刚才怎么就敢直接亲上沈渡，只记得当两人唇瓣相贴的那一刻，像是埋于地下的种子疯狂冒出嫩芽，小心翼翼的暗恋终于得以重见光明。
“喜欢你…”他含混着表白，不想沈渡发现他的狼狈，可颤抖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的秘密。
“嗯。”隐约间他听到沈渡低声回答，“我也是。”
夏木繁赤脚下地，轻轻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寻着声音来到沈渡所在的卫生间门前。
隔着磨砂玻璃看得到里面暖黄的光，夏木繁用手在木门上轻磕两下，里面的水声断了一瞬，紧接着沈渡浑厚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来，“怎么了？”
“没什么，”夏木繁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抠着门板，“你进去好久了，有点担心你。”
这句话说完，里面又一阵沉默，夏木繁怕是自己耳朵问题，特意将左耳靠近门缝，想听听里面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门的隔音太好，夏木繁就只听见一声马桶冲水声，接着就是一阵脚步。
他猜是沈渡走过来了，正要后退，面前的把手就被人从里面转开，接着一只手就将他抱了进去。
“这么好奇？”沈渡把他搁置在光滑的洗手台上面，拧开水龙头洗了个手，“听到什么了。”
夏木繁局促地摇了摇头，指指耳朵似乎是想说他没有助听器什么都听不到。
沈渡低头吻在他只听力正常的耳朵上，像是故意似的弄出了声音。
夏木繁怕痒地躲了躲，两只手举到面前试图阻止沈渡的靠近，只是还没等碰到，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帮我洗澡吧，”沈渡在夏木繁算不上好看的手心上轻轻啄吻，“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动作却丝毫看不出是在等答案的样子。
他抓着夏木繁的手放到自己的衬衫领口上，语带诱惑地说道：“帮我解开。”

也不是真的洗澡，就像之前沈渡说的，只是用清水擦一擦。
夏木繁拒绝了替他解开扣子的要求，跳下洗手台去架子上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走到洗手池边打开热水里浸湿。
沈渡把脱下来的衣服随手搭在一旁，准备解开裤子拉链时顿住了动作。
“介意我脱裤子吗？”沈渡语气平静，像是在询问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说平常也对，哪有人洗澡不脱裤子的，只是他现在和夏木繁的关系，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果然夏木繁沉默了，只是很快又回答道：“不介意。”
话虽如此，他却始终背对着沈渡，眼睛也一直落在手里已经湿透了的毛巾上。
过了半晌，沈渡终于忍不住开口，“再搓毛巾都要破了。”
夏木繁拧干水这才一脸不然地转过身来，要不是他绷紧的嘴巴，沈渡差点真以为他毫不在乎。
夏木繁不敢乱看，只得被迫与沈渡对视。
就见他微垂着眼眸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笑，夏木繁这才注意到，沈渡虽赤裸着上半身，但腰间却围着一条浴巾。
夏木繁没有和沈渡计较他故意戏耍自己这件事，只是依旧板着脸，说出的话也有些生硬，“闭眼。”
沈渡很配合地把眼睛闭上，也想知道自己的小恋人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只是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格外强烈。
沈渡能感受到夏木繁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胸口，也能感受到那只手隔着毛巾拂过自己的胸膛，但始终绕开他腹部的位置，像是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
夏木繁的动作又轻又慢，像是故意报复一般，沈渡实在忍不住睁开眼，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但与他目光相触时，却只看到他眼里的茫然，不禁让沈渡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勉强稳住呼吸，过了几秒后才道：“你帮我擦后面就行。”
夏木繁乖巧地点点头，转身时却偷偷翘了下嘴角。
他回到洗手盆前把毛巾重新用热水洗一遍，这才走到沈渡身后，替他擦起后背来。
毛巾还没触碰到皮肤，夏木繁就先看到了一块块青紫的痕迹，还有几处已经结痂了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夏木繁语调颤抖，后悔昨晚没给沈渡换衣服，不然也不至于自以为是认为他在经历过车祸和袭击之后，全身上下只有腰侧那一处受伤。
额头轻轻靠在沈渡宽厚的背上，夏木繁难过的情绪无法控制，紧攥着的毛巾像是他被揪紧的心，强忍着泪水低喃道：“我是不是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沈渡手伸向背后摸到了夏木繁的手腕，将人拉过来轻轻环住自己的腰，密闭的卫生间里水汽和呼吸交织，加上过分紧张的情绪使得夏木繁的手心一片湿滑。
沈渡捏着夏木繁的手指沉默不语，更像是默认了夏木繁的猜测。
夏木繁鼻尖浮起细密的汗珠，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微湿，呼出的气更是烫的吓人。
沉浸在后怕思绪中的人丝毫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反而是浑身是伤的人被他撩拨得连伤口都隐隐发痒。
“你去把衣服换了吧。”沈渡把夏木繁推到门外，看他听话地关上了门，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他额头轻靠在浴室墙上，感受着身体上明显的反应，不由得失笑出声。
夏木繁茫然地上了楼，看到那一面松软的地毯时，还是不自觉脱掉了鞋子。
推开门走进卧室，久不住人的房间里一股凉意使得他浑身汗毛孔直立，刚才在浴室里折腾的一身汗瞬间消了个干净。
他匆忙脱掉上衣，随手拿起早上换下来那件睡衣套在身上，这才稍微暖和过来一点。
夏木繁走到穿衣镜前，仔细端详身上这件比家居服更加柔软轻便的睡衣。
不得不说沈渡很会挑衣服，尺码都很合适。只是这领子，夏木繁稍微拉了拉，还是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锁骨，突然他想起早上沈渡让他换件衣服，原来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