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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的乖软小鲛人(七月清风)


从前长老说起这些时,明州都捂住耳朵怕得要命。
他胆子一向很小,连太深的海域都不会去。
谁能想到,天道如此,越是怕什么,便越要让你经历什么。
宗枭十分不屑道:“魔族是被天道所弃的一族,我们不信天命,只相信自己。”
明州没有接话,这道理对他来说有些遥远。
他只是一条南海的小鲛人,修炼不太好,运气还极差,碰上宗枭这个大魔头。
常郗又煎了一服药来,闻着这味儿竟比之前喝的还要苦。
常郗送的花蜜,明州已经吃完了,这黑乎乎的一碗药端上来他便皱眉头。
宗枭的脸虽然俊朗,却不怒自威,总有一种摄入的压迫感。
明州又开始磨磨蹭蹭,他又不擅长撒谎,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两个花招。
一会儿说烫,一会儿说苦,就迟迟不肯面对。
花族的蜜哪那么容易得,常郗倒是揣了几颗蜜饯来,明州瞧见后,笑容明媚灿烂。
“常郗,你对我真好。”
并未有什么其他意思,明州在南海时,同族人们的相处就是如此。
但这话听在宗枭耳朵里却格外刺耳,竟直接抬手挡住。
“就这样喝。”
明州:“??!!”他难以置信看着宗枭。
常郗见他拉着一张脸,摸不准宗枭的意思,却也不敢同他硬碰硬。
明州立马抗议,“为何不让我拿。”
“说了,就这样喝,也不会死。”
明州觉得全天下没有比宗枭更坏的魔了,他气急道:“凭什么?!”
宗枭刚刚的好心情如同夏季突如其来的暴雨,毫无征兆,摸不到一点儿头绪。
他更是没有耐性,直接催促明州:“赶紧喝药。”
宗枭威胁他,“又要我亲自来‘喂’你?”
喂?上次灌药险些将明州烫伤,那不好受的滋味如今明州也没忘。
他心不甘情不愿接过常郗端来的药,犹犹豫豫,可怜兮兮。
“很苦。”他仰着头,看着冷漠的宗枭,最后又挣扎了一下。
宗枭却一点儿情面不给,不近鱼情道:“喝。”
明州喝了,那苦味像是顺着他的身体的灵脉,传遍了每个部位,口中的苦味久久未散,吞咽口水都仿佛在喝药一般。
常郗本来想安慰明州几句,结果刚张了张口,便对上了宗枭森寒的目光。
他生生将话又咽了回去,最后逃一般地离开寝殿。
明州见窗外飘雪,看得有些愣神,“南海鲜少下雪,我长这么大就见过一次。”
他说着从前,宗枭也没出声打断,“那雪落在地上也只有薄薄的一层,落在海面上,便与水混在一起了。”
宗枭看着兴致不高,却意料之外回答了明州的话,“魔族没有四季,只有极寒与酷热。”
“我可以出去看看雪吗?”明州也不知道为何要征求他的意见,不免感叹自己果真被宗枭驯服了。
“你不是怕冷,瞎折腾什么?老老实实给我躺着。”宗枭很凶,知道明州怕什么,便道:“你要是精神还足,咱们就继续方才睡前的事,正好一次还未能让我尽兴......”
他像张着血盆大口的蛇,光是眼神就能让明州打消念头。
“那、那便还是不要麻烦了......”明州拉过被子将头都蒙住。
他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就算是下床也没离开这寝殿。
明州在想,自己大概是真命不久矣。
宗枭化龙的天劫即将到来,他的伤还未痊愈,需要修炼,并不能日日都关注着这条小鱼。
他回到后山冷泉修炼,晚归时,撞见了不听话,跑出屋的蠢鱼。
冰天雪地,明州竟还化形用尾巴在池子里划水。
底下的魔见池子空荡,送来了几条最寻常不过的鲤鱼。
明州稀罕地跟什么似的,此时不娇气地喊冷了,坐在池边用尾巴逗鱼,手中拿着鱼食,时而高兴了又洒下几粒。
那海棠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这般冷的时候竟也未冻死,枝头的海棠开得正好,枝丫上的花瓣经不住积雪时,花瓣才会簌簌落下。
落在雪地里,落在池水中,甚至还有几片落在了明州的肩上。
明州无知无觉,全然没发现宗枭站在身后。
这般美如画的场景,被宗枭不懂风情得打破。
“说了让你别出来,非要同我对着干。”
明州吓得一激灵,尾巴连忙收回,却不小心扫飞一团雪,精准无误地拍在了宗枭的脸上。
明州心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宗枭抬手将脸上的雪擦净,明州觉得他的脸比这雪还要冷上几分。
他害怕宗枭气急后又是一掌给自己劈过来,便小声且着急地解释,“我、我并非有意。”
“你何时来的,我不知,太紧张了才不小心......”
宗枭也不说话,倒是让气氛更加紧张。
吓都吓死鱼了,明州心跳的厉害,“尊、尊上......”
可怜他太慌,脑海中一片空白,好话竟想不出一句。
宗枭快步走来,直接抓住明州的衣襟,将他连躲带拽强力抓回房里。
要挨打了!
明州只有这一个念头,被砸到床上时,只有屁股不小心撞在床沿上有些疼,其他的倒是还没什么。
宗枭黑沉着一张脸,大声喊道:“赤屠!!!”
赤屠是照顾明州起居的小魔,是只兔精,宗枭说了不许他同明州说话,他时常送了东西便逃得飞快。
兔子精耳朵灵敏,宗枭不过这么一喊,便慌里慌张蹦跶进来,“尊上!”
“看着他,别让他跑出去,不然扒了你的皮。”
明州:“......”
赤屠:“......属下遵命。”
宗枭这魔尊当的好生威风,手底下的魔一个赛一个的怕他,这不刚应下便逃了。
明州不太乐意,“你这是何意,怎连院子都不让我出,你这是囚禁我。”
宗枭不语,望着他的眼神仿佛在挑衅,那张肆意的脸上似乎无声在说:“又不是第一次囚禁,大惊小怪做什么。”
明州不甘示弱,连寝殿的门都不让出,何日才能摆脱宗枭回到南海?
他气急,什么讨好,什么尊上,是一个字也顾不上了,连名带姓道:“宗枭!你这般拘着我,同栓根链子有何区别?”
宗枭挑眉,沉吟片刻,抓住明州的胳膊往床上带。
“你说得有理,确实没区别,那就拴一根吧。”
明州吓得瞪大了眼,似乎以为他真的说到做到,挣扎的手脚并用,不断往宗枭身上招呼。
那红玉镯就这样打在宗枭身上,宗枭攥住明州带着镯子的手腕,指腹碰了碰那玉镯,里面飘着的红丝就像有了生命般动了动。
气急的明州自然没瞧见,宗枭轻而易举制住他的动作,幽幽道:“真不识货。”
见这小鱼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宗枭竟难得有耐心同他解释,“魔界苦寒,过几日只会更加冷,常郗说的话我瞧着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明州被他攥着手,被迫冷静下来。
宗枭说:“你身子没恢复,需要静养,外面太冷,冻狠了只怕你小命不保。”
宗枭这魔,欺负明州太多,撒过得谎也太多。
明州显然不信。
除了偶尔咳上一咳,胸口的灼烧感都好上许多。
他在南海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今日觉着身子爽利,便心血来潮出去玩了玩雪,喂了喂鱼,太过开心,这才玩的有些热罢了。
何至于宗枭说得如此夸张。
宗枭似乎忘了自己是鲛人,哪有鲛人不泡水的。
也罢,同这魔头说这么多干甚。
明州躺在床榻上,背对着他,将自己团成一团。
宗枭望着他的后背,瞧着那消瘦的肩胛骨,表情有些凝重。
他化龙天劫不知何时降临,之前修炼时受的伤也还未痊愈,仙族与其他族更是虎视眈眈,想方设法将探子渗透进魔界。
重重事物,宗枭并未有太多功夫看着这条麻烦的小鱼。
养鱼很麻烦,倒是心一狠能不养,但宗枭却下不了这决定。
一边嫌烦,一边又让底下的魔看着不让他乱跑,还让常郗好好照顾他。
明州并不知,他心脉受损并未好转反而在天气严寒后,更重了些。
他之所以察觉不到,是靠着常郗那极其难得的药引子制成的药丸拖着。
宗枭留宿时,明州也常在睡梦中突然发热,宛如陷入梦魇中,醒不过,却痛呼着,啜泣着。
他畏寒,醒着的时候性子别扭,又防备着宗枭,总是躲得远远的。
而睡着的时候就格外乖,格外惹人怜爱,感到冷了,便无意识往宗枭怀里钻,脑袋拱啊拱,找到个舒服的姿势能睡到许久。
宗枭几千年的魔,入眠与进食对他来说都可有可无,最初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将明州给推开。
这条胆小的鱼,睡着后却转了性,宗枭推了好几次都没用。
他睡得深沉,却睡得不够好,推开他贴过来时还哼哼唧唧的,不知在咕哝呓语什么。
宗枭无奈,只能任由他抱,如今竟也习以为常了。
月上枝头时,大雪纷飞时。
魔界低弱的下等魔,饿死的、被猎杀的、被冻死的、数不胜数。
而明州住的寝殿里,燃烧着九州大地中,品质最佳的炭火,屋子里热意很足,宗枭会搂着他合上眼养神,他一条由蛇修炼成的蛟龙,身子并不热,抱着并不暖,却还要为着这小鱼提供热源,这脸色苍白的小鱼,甚至能将脸颊睡得红扑扑的。
有时明州在睡梦中低咳出声,宗枭还会将手贴在他后背上,用灵力温养他的灵脉。
魔界的环境不利于明州这条鲛人生存。
这句话常郗提过两次,如此麻烦,既然又不打算杀了明州,不如将他放回南海。
可宗枭就是固执,常郗不敢再提。
倒是看着宗枭那态度,心中琢磨出了一句话。
魔尊莫不是千年铁树开花了,真动了心,才将人留着不肯放。
而这些事,宗枭不屑于提起,明州什么都不知,醒来后却对他防备的紧。
宗枭是魔,他压根儿不懂何为情爱。
他学不来仙族的慈眉善目,做不到人的风花雪月。
他的认知中,留着明州,不吃全鱼宴,还好吃好喝供着他,便是给明州最大的殊荣了。
这样的相处,只会让明州越发想要离开魔界,越发觉得宗枭心怀不轨。
他老想着逃,在屋子里老实了没两天,便又溜出去了。
这次留了心眼,甚至逃出了魔宫,快出了魔族边界时,手上的镯子却在发烫,回过神时,宗枭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

天寒地冻,寸草不生。
许多魔藏了起来,游荡在外的不多,明州又带着宗枭给的红玉镯,身上的灵脉在这些日子也得了宗枭不少修为温养,倒也沾上了宗枭的气息,旁的魔嗅到魔尊的气息,逃得飞快,生怕撞见。
明州傻乎乎的不知,还当自己运气好,这才顺利逃出。
可惜空亏一溃,被宗枭抓了个正着。
宗枭不止一人前来,他带着常郗,还有伺候明州的兔子精,以及另外两个明州见过,却叫不出名的魔。
宗枭今日穿着一身金黑色的铠甲,风尘仆仆赶来,原本束好的发丝都带有一丝凌乱。
明州吓得要命,心想被抓回去也要死,手上的红玉镯还在发烫,令明州恍惚想起之前宗枭说的,踏出魔界,这镯子便会要自己的命。
已在边界,岸对面便出魔界。
明州将手背在身后,凝结出一道蓝光,趁着几人没注意打在雪地里。
“彭——”
被撞击飞起的雪仿佛化作一道雪墙,宗枭抬臂一挡,明州已经化出鱼尾“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这蠢鱼......”宗枭双眸中燃着愤怒的火焰,“真是能耐了。”
钻入骨髓的冷,让他无暇顾及,这想着能跑多远便多远,但明州跳入水中,还未游出几长,从底下便伸出黑色的,如同触手般的水草,缠绕在他尾巴上,重重地将他往下拖拽。
明州鱼尾挣扎却无用,被拖拽之中他低头一瞧,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慢慢浮现一朵巨型食人花的大口。
明州想要凝结灵力打断缠着自己鱼尾的水草,结果刚才在岸上对着宗枭他们那一击,仿佛用尽了所有修为。
灵脉枯竭般,甚至太用力时,胸腔也如火烧般。
这灼烧感,明明已经多日不曾有过,如今怎么又钻出来了。
想不到自己竟要以这样的方法死去,明州抬手闭上眼,已经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
他没瞧见腕上的红玉镯,里面飘着的红丝如同沸腾的水一般,游动得极快,就像随时都做好了破裂的准备。
最后关头,那食人花却遭到粉碎,明州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他虚虚睁开眼,只瞧见宗枭正怒火正盛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
他拖着明州上岸,刚刚还同他一起等的常郗他们,已经都消失不见了。
宗枭力道很大,将冻得发抖的明州扔在地上。
岸边尖锐的石头划伤了明州的大尾巴,疼得明州眼前一黑,险些要晕过去。
他似乎也没想从这活着离开,死也要当一条死得有尊严的鲛人。
他又想要凝结灵力,胸腔的灼烧感却让他喉咙一阵腥甜。
宗枭掐住他的手腕,像是要将他的骨头捏碎般。
“还想来?”宗枭一直隐瞒明州心脉灵脉受损之事,也顾念着两人在床榻上的雨露之情,在寒夜里用修为帮他温养着受损的灵脉。
明州刚才打出的一击,压根儿就不是他自己凝出的灵力,而是宗枭这些日子残留在他身子里的。
这小鱼养不熟,又蠢又不知好歹。
竟拿自己传给他的灵力来对付自己。
宗枭冷厉道:“你还真是不自量力,你真以为我不敢宰了你?”
横竖大不了就是一死,明州也不怕,宗枭瞪他,明州也不甘示弱倔强地瞪回去。
本就是剑拔弩张的场面,明州还不知道对他道歉服软。
明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回的魔宫,划伤的尾巴还在流血,鳞片也刮掉了。
明州又冷又疼,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哭,可又实在忍不住,生生被逼急了掉了几滴眼泪。
宗枭气急败坏吼他,“你还有脸哭?!谁让你跑的?!”
寝殿内放了好几个炭盆,里面的炭火正烧得正旺,外面寒冷的天能将魔的命都夺走,而明州住的小院里,却温暖如春。
宗枭为他如此让步,明州竟还不知感恩。
明州带着哭腔也大声吼回去,“为什么不能跑?!我本来就不是住这儿的......”
他越说越委屈,“我家在南海,我是鲛人,我又不是跟你一样的魔头,我为什么要住在魔界,我一点儿也不想待在这!!!”
常郗见他们在屋子里吵得正凶,端着药踌躇着不敢进去。
以前也没发现,这小鱼气性竟如此大。
明州心想大不了就是一死,便偏要跟宗枭硬碰硬,手便能接触到的瓷瓶与藏品,全一股脑拿着往宗枭那砸。
噼里啪啦好一阵响。
门外的常郗生怕明州真被宗枭给打死,端着的药碗都顾不上了,扔了就推开门大喊,“别动手!别动手!他身子不好,真打伤了就......”
后面的话,常郗没能说出口,便一个写字的翡翠砚台砸在门框上,碎了一地,也让常郗无语凝噎。
书上不是说,鲛人性情温和吗?
这......
明州砸了不少东西,宗枭轻而易举躲过,连衣摆都没碰到一下。
明州气急了也砸累了,又忍不住弯腰咳了起来。
宗枭看他腿上还流血的伤口,只一个闪身,便到了明州的身前,轻而易举制住了明州。
他闹够了又在哭,宗枭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鱼。
递了个眼神给常郗,对方几步上前,倒出一颗药丸塞在了明州嘴里。
宗枭并非因此消气,刚刚任由明州发泄,也不过是想看看,明州被自己逼到极点后,会做出什么事。
常郗给明州喂了一粒药丸,极其珍贵的药引子制成的,想想他都肉疼。
但效果自当是一流,刚服下便有所缓解。
“幸好无事,好生休养一些日子,自然就......”
宗枭打断他的话,嗤笑道:“好生休养?”
常郗顿了顿,明州手还放在胸口上,依旧一脸痛苦,口中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宗枭冷漠地看着还在痛苦的明州,淡淡道:“我瞧着他是好日子过腻了,既然嫌这住着不舒服,那就送地牢里去。”

第20章 他身子扛不住
明州不知道何为地牢,南海的鲛人岛上没这东西,但从宗枭口中说出的,总归不是什么好的。
常郗则是替明州感到紧张,有些难以相信宗枭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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