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擦干头发吧。”宗枭对着明州说道,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说出一股子肯定的意味。
在人族,成婚后的女子需盘起发髻,除了丈夫外,散下头发的模样不能叫其他男子看见。
在人族,将宗枭这句话定义成耍流氓也不为过。
明州虽然不知此举会多暧昧,但却想着阿悔帮自己做了吃食,怎可再麻烦他为自己擦头发。
“这太麻烦了,还是......”
宗枭不想听明州拒绝自己,于是不等他将话说完,就直接道:“不麻烦。”
他已经拿起干毛巾,为明州擦了起来。
心里激动雀跃,面上却还要故作无意道:“在常郗的医馆里,我听他告诉别人,湿着头发,吹了冷风,会患上偏头痛。”
明州自然没办法同他解释自己是鲛人,自己不会得此病。
但没想到的是,阿悔生的人高马大,看着一副糙汉子的模样,手上的动作竟会这般轻柔。
明州只能坐在石凳上,他瞧不见身后的人脸上是何表情,只能笑着说:“那便有劳阿悔大哥。”
他看向水中的临溪,柔声问:“还没玩够吗?”
临溪笑着说没有,不止是爹爹,离开鲛人族时,长老们也嘱咐了他很多次,绝不可在除明州以外的人面前露出鲛尾。
临溪在这方面很省心,他都记得,虽不能化出尾巴畅游,却也贪念着冰凉清澈的山泉水。
他声音甜甜,对着明州道:“还没有,我想多玩一会儿。”
若是换成旁人,兴许会对着明州啰嗦,“这样小的孩子,天色晚了还泡在水中,会生病的。”
但宗枭才不会,他压根儿就懒得搭理幼崽,一心就围绕着明州,摸着明州的头发,都足够他开心很久。
又过了一会儿,临溪还是不想起来,宗枭给明州擦头发时,忍不住用了点灵力,让明州的头发干的更快一些。
待擦好后,明州起身又同他认真道了一次谢,随后便走到水边,弯腰将临溪从水里抱起来。
临溪虽然嘴上说着,“爹爹,我还没有玩够。”
但手上却紧紧抱着明州的脖颈,乖乖巧巧由明州抱他坐在石凳上。
临溪吃了宗枭做的吃食,喜欢到小脚丫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他倒是很懂礼貌,特意对着宗枭说:“谢谢阿悔叔叔~”
宗枭内心没什么波澜,淡淡应了声,“嗯。”
本就是专门为明州做的,不过是多做了一些,便宜了临溪而已。
小鱼崽年龄小,玩累了,吃饱了,便开始犯困,哈欠打了两个后,明州便抱起他回屋。
他本想帮着宗枭一起收拾,结果宗枭只是按了按他的肩膀,对着他摇头:“不必了,我来就好。”
他指了指打哈欠揉眼睛的临溪,明州无奈一笑,只能再次接受对方的照顾。
常郗从进了庄子后便没瞧见人。
晚上睡觉的屋子,明州跟宗枭的挨在一起。
这是宗枭故意的,明州倒是无所谓,将孩子抱回房里待他睡了后,又听见很轻很轻的敲门声。
门外是宗枭。
“阿悔大哥,这么晚了......”
“要不要喝一点?”宗枭摇了摇手上的白玉瓶,这是花族酿的酒,一点腥辣都没有,反倒清甜可口,想来是明州会喜欢的。
明州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鲛人族中,长老们说他们年龄太小。
但明州闻着香甜的味道,又忍不住想,自己孩子都有了,尝一尝酒味,又有何妨呢?
他们边赏月边饮酒,连宗枭都没发现,早在他们踏入这庄子时,便有人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居然是鲛人......”
月下酌饮,晚风阵阵。
山间静谧,除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蛙叫,便就是晚风衔来院子里开得正盛的淡淡栀子花香。
明州跟宗枭说着话,品着酒。
虽说是酒,但喝起来却只有香甜之味,明州很喜欢,宗枭一个没留神,他竟喝了大半瓶了。
“你这也喝太急了。”宗枭忍不住对着他说,然而明州喝了酒,也没醉在脸上,看着仍旧风平浪静。
明州没喝过酒,宗枭从前也没见过他喝酒,不过是看月色正好,想寻个由头让明州同自己多相处一会儿。
他没想过明州会醉,明州亦是如此。
而且说来好笑,起初酒水下肚,明州脸上依旧白皙,一点红都瞧不见,还同宗枭说了好一会儿话。
但不过又吹来几阵风后,明州便开始眼神逐渐涣散,同宗枭说话也像是提不起劲般,越说越迟钝。
宗枭发现了不对劲,便喊他,“明州?”
明州疑惑的“嗯”了一声,宗枭坐在他对面,不过什么都没说,明州竟自言自语道:“你在......说什么啊?”
宗枭微微一愣,还同他道:“我没说什么,你是不是听......”
明州手撑着石桌起身,且一下跑到宗枭旁边的凳子坐下,他歪着脑袋,满是疑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宗枭这才发现,这小鱼竟是喝醉了,这歪着头的模样还怪可爱的,宗枭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你醉了。”
明州又“嗯”了一声,紧接着又摇头,“我没有醉。”
说话都开始口齿不清了,竟还说自己没有喝醉。
宗枭也没同他争辩,反倒是语气宠溺道:“好,没有喝醉。”
天色越晚,山间的温度就越低,风也比方才的吹来的频率更高些。
宗枭怕他吹了冷风会醉的更厉害,便起身说:“今日就这样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明州坐在石凳上,起身后的宗枭让他不得不仰头看着对方,他茫然无措地坐了一会,像是在仔细琢磨宗枭刚才说的话。
随后,明州斩钉截铁道:“不要。”
宗枭没想到喝了酒的明州这般孩子气,他嘴里轻哼着,也跟着起身,但却不是往屋子的方向跑,而是往傍晚他跟临溪玩泉水的方向跑。
“明州?!”宗枭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慌里慌张喊他,也跟着追上去。
这院子通向泉水方向的路上铺了防滑的小石子,大概是修建时,也没曾考虑过会是鲛人来玩,宗枭很担心明州一个脚下不注意便摔倒,这鹅卵石铺着的小路,摔了必定要淤青出血。
这一幕实在滑稽,也实在有些眼熟。
医馆开在三峡湾一处较为热闹的街上,那街上卖烧饼的夫妇前两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小孩儿如今都两岁了,竟还不会走路。
他爹娘以为他有什么毛病,专门跑来找常郗看,常郗为其诊疗后,便说了一句:“别扶着他,就让他自己走。”
成亲好几年后才有的这样一个独苗苗,夫妻俩都惯的厉害,平日里更是害怕他会磕了碰了,总之格外小心翼翼,这反倒耽误了孩子学步。
常郗冷淡道:“你们若是不愿,就一直放任他如此吧,待再过一年半载,只怕要抱上一辈子。”
“哪有孩子学步时没磕碰的?”
于是医馆里便出现了颇为好笑的一幕,那大胖小子摇摇欲坠脚步蹒跚,他那爹便在他身后张开双臂护着他,生怕他会摔了。
宗枭此时追上去跟在明州身后护着他的模样,同那卖烧饼的老父亲没什么两样。
明州跑到泉水边,完全忽略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脱了衣裳,化出尾巴便往水中跃。
宗枭:“......”
不是一直躲躲藏藏,生怕别人发现自己鲛人的身份,宗枭还格外配合他,今日来送个饭还要故意用石子发出声响,提醒明州自己来了。
可谁能想到不过两三个时辰,明州喝了点酒,便什么都管不了,顾不上,直接当着宗枭的面便化出鲛尾。
那泉水池并不深,刚到明州的腰腹处,他落入水中后,大尾巴摆了摆,竟还孩子气般,用大尾巴泼水在宗枭身上,将宗枭衣裳也给打湿。
宗枭:“......”泉水冰凉,但宗枭身上却仿佛着了火般,喉咙干涩,口中却的唾液缺分泌的厉害,对明州的欲望并非此时才被点燃,更像是隐忍了许久,终于有了一个爆发点。
宗枭声音低哑,盯着明州的双眸中燃着看不见的欲火。
“明州,你这样胡闹,我只怕......”宗枭话音未落,身上又被他那漂亮的大尾巴泼了水,宗枭顿了顿,喑哑的将剩下的话慢慢说完,“会忍不住。”
明州应该没听懂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反倒语气有些天真地问,“你难道不热吗?你不喜欢水吗?”
宗枭已经不知道这小鱼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了,两人说话都不在一个点上,同条醉鱼说再多,他怕是也不懂的。
大概是忘了自己是谁,还误以为自己是在鲛人族,还将自己也当成同伴了吧。
若是宗枭是个正人君子,就不该趁人之危,此时应当劝说明州回房间休息才对。
可宗枭是大魔头,一个魔族,从来不会束缚自己的欲望。
就像当初同明州在上华天的相遇般,他或许是第一眼就对这小鱼起了占有之心,所以才会在之后的寿宴上,明目张胆将明州从上华天带回魔族。
他禁欲几千年,将明州带回来后,自己都没有犹豫片刻,便直接将明州翻来覆去睡了又睡,最后还把明州给睡怀孕了。
他一直惦念着明州,此时若是放着明州不管,他还不如在天劫中灰飞烟灭算了。
宗枭也脱了外袍跟鞋,同他一起进入池子里。
他还未过去占便宜,明州反倒自己送上门,主动来到宗枭身边,疑惑地伸手摸到了宗枭的大腿处。
宗枭:“......”他拧眉,低声道:“明州。”
“你怎么,没有尾巴?”明州疑惑地问他,“你的尾巴呢?”
宗枭深深叹了口气,将他胡乱在宗枭身上点火的手给抓住,既是对着明州说,更是对着自己说一般,“你以后,不能在旁人那喝酒。”
明州眼神无辜地看着宗枭好一会儿。
喝了酒以后,这小鱼的反应好像都变得迟钝了。
小脑袋瓜还在想,这人的尾巴去哪儿了,他像是没看见,就不死心般,又问了一遍,“你的尾巴去哪儿了啊?”
宗枭才不管什么尾巴不尾巴,他倒是扣着明州的手腕,还对着他极其严肃道:“方才同你说的话有没有听见,以后不能跟旁人喝酒,听懂了没?”
他从前个子就比明州高,经历天劫以后,竟又比当初还高一些,如今明州才到他胸口,宗枭一沉下声,天生就带着叫人不敢抗拒的气场。
明州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愣住了,他喝了酒后,一直处在迷糊的状态下,被这样猝不及防严厉一问,哪怕是迷糊的状态,竟立马就想到了宗枭。
想到不好的回忆后,让明州突然变得难过,他眼眶逐渐变红,但好在没有掉眼泪,只是用很委屈的语气道:“你好凶。”
宗枭跟应激一般,立马松开明州的手腕,弓着身子低着头,有些焦急地同他解释,“没有!我没有凶你,我只是......”
“那你给我看看尾巴。”
明州又说了一遍,宗枭戛然而止,僵在原地,随后重重叹气。
明州那双漂亮清澈,还很无辜可怜的眼睛一直盯着对方的脸。
宗枭实在没办法拒绝,他心想,只怕今日不让这小鱼看见,他在酒醒之前便一直要钻牛角,没看见会一直闹。
宗枭盯着明州的脸看了刹那,最后败下阵来。
他妥协了。
宗枭抬手,捻了个结界,隐藏了气息,他轻轻捏了捏的耳垂,“真是怕了你了。”
宗枭历经天劫后化为龙。
当初他的鳞片是黑色的,如今颜色倒是没变,但鳞片却变得更加坚硬,也更加大,体型亦是如此,哪怕担心这池子太小,有意控制着,但露出的龙尾,也几乎要将池子给占据满。
明州直接坐在了对方的尾巴上,他愣愣地看着黑色的鳞片,呆滞了好一会儿。
“满意了吗?”宗枭柔声问他。
明州抬头看着宗枭的脸,随后伸手,直接握住了天劫后,化龙成功时而长出的角。
宗枭:“??!!”这一处如今就是宗枭身上最敏感的部位,比碰尾巴,还让宗枭欲望来的更快。
明州的手又小又软,握着刚刚好,几年未曾亲密,几乎瞬间就将宗枭给握硬了。
宗枭惊慌看着他,明州的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醉酒后的酡红,他对着宗枭,说出了一句更加炸裂的话。
“你其实......你是宗枭吧?”
宗枭那么大一条龙,竟因为明州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他的角被明州抓在手心里,宗枭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并未完全化为原身,还刻意控制着体型,却仍然盘旋在水底,脸还是伪装后的阿悔。
本想着明州一直闹着说要看尾巴,宗枭舍不得见他失望难过,又想着明州醉了酒,给他瞧一瞧也无妨,早些将他哄好带回屋内休息,结果谁想到明州胆子竟这般大,居然还抓着宗枭头上的角不肯松。
敏感的位置被他握住,宗枭身体宛如过电般,心尖都在发颤。
明州白皙的脸颊上有着酡红,眼神有些迷茫跟迟钝,漂亮中带着些娇憨,若不是口中说出的那句,“你其实是宗枭吧?”
宗枭一定会忍不住凑过去亲他。
但这句话叫宗枭不敢轻举妄动,谁料明州抓自己角的力道一个没控制住,抓得宗枭皱紧了眉头。
“听话,先松开,好不好?”宗枭好声好气同他商量。
但喝了酒的明州,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温驯乖巧,不仅孩子气,还越是叫他别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
这漂亮的大尾巴与宗枭的尾巴紧紧贴在一起,宗枭心想,明州这哪是鲛尾,这怕是他的反骨才对。
“不......”
额头上的角又不像鳞片那般坚硬,他这样一攥在手心里也不是个办法,宗枭便微微用了点力气,掰开他的掌心。
刚得到“自由”没一会儿,就眼见着明州的双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宗枭突然想起了在房里睡着的临溪,这孩子三岁多了,这般小,都不会因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便掉眼泪。
反倒是已经生过孩子的明州,竟这般娇气,不过是不想他再摸了,想哄着他回房,又没凶,又没吼,就只是不让他摸了,明州眼眶里开始泛起泪花。
明州的眼泪对于宗枭来说并不陌生,有时想想同明州在魔族的那段日子,他没见过明州的笑容,反倒对明州的眼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从前没少见,宗枭却从来不在意。
反倒是嫌弃明州的娇气跟懦弱,任由明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受伤未愈的心肺也因为灼烧感而呛咳起来时,宗枭也视而不见般。
他看清自己内心的渴求后,后悔了。
如今不过看见他眼眶泛红,就一阵慌乱,还当是三年前,“别哭,等会儿又要咳了。”
他忘了明州经过这些年的休养,已经不像从前般,情绪波动太大都会牵连未愈的心肺,而咳嗽不止。
宗枭抓住明州的手,慌张地哄:“你想摸就一直摸,行吗?”
很难想象这番话会是魔尊宗枭口中说出来的,但他除了这般低声下气,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从前做过太多错事,欺负小鱼,让他伤了心。
但其实想想,明州又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南海鲛族的一条鲛人,按照鲛人族的年龄计算方式,三百多岁的明州甚至不能成亲,更别提诞育小鱼崽。
他修为也不高,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一条小鲛人,天真又懵懂,不过是在长老的带领下,到上华天为鲛人族的云笈长老庆生。
什么仙魔恩怨,什么权利争夺,明州从前都没踏出过南海,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临溪是孩子,明州又何尝不是孩子。
宗枭一想到自己才从前做的混账事,就越心疼明州,平日里宗枭都小心翼翼,连同他说句话都要斟酌一下,就怕自己一时嘴快,或是性子恶劣,说出让明州不高兴的话。
而此时,明州再次因为自己而要掉眼泪。
别说是想摸一摸龙角,就是明州开口,要宗枭割下来给自己,宗枭只怕都不会有所犹豫。
再次将角握到手心里,明州满意了,甚至还冲着眼前人笑了笑。
宗枭按捺住欲望,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只手便将明州抱进怀里。
手掌贴在明州的后背上一下下摩挲,宗枭低声道:“有话同我好好说,别用掉眼泪这般恐怖的事来吓我。”
这般矫情又牙酸的话,宗枭自己都没想到会脱口而出。
明州还算受用,认真把玩着他的龙角,“好像珊瑚......”
龙角变珊瑚,这般掉价的形容,宗枭也懒得同他计较,明州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能将人搂进怀里,已经兴奋的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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