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替身不想干了(金钗换酒)

李星漠催促：“行了吗？进去吧，出来太久了。”
“别。”裴途不让他挣脱，再次紧紧抱住他，又去握他的手，揉着他的手指把他的手按在胸口，“再给裴哥抱会儿。”
是的，裴途想起来，李星漠一直不喜欢唱英文歌。好像以前有几个OST，歌曲本身和电影的制作都很不错，但是李星漠都给否掉。当时裴途还在奇怪，也是很适合的曲风为什么不选？
现在知道了，他不想像他。
嗓条是爹生娘养，音色是老天爷扔骰子，李星漠自己决定不了，但唱什么他能决定。
一旦让他自己选，他就尽力选择不像徐写易。
是这样吗？裴途说不出话。
又想起李星漠越来越明显的少言寡语，是不是他真的恨死这份相像，连自己的声音都讨厌。
裴途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讨厌被说声音像他？”
李星漠笑一笑：“没吧。”
可能看见裴途满脸的不相信，他又说：
“主要也没人说。”
确实没人说，只有裴途自己说过。
千言万语，裴途牵着他的手握在胸口，郑重地说：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觉得你像他，早就不这么想了。你……”
千言万语却没一句说得出口，裴途深深叹口气：“好，不喜欢就不唱，以后都不唱英文歌，好不好？”
李星漠答应一声好，手想抽走裴途不放，又催着赶紧回去。
裴途心里空落落，因为他说的“好不好”李星漠说好，但他说的“对不起”李星漠没有答。
更难受的是，他没勇气再说一遍。
他怕这句“没关系”李星漠不肯说，更怕李星漠言不由衷、漫不经心、敷衍打发地说。
他从李星漠的眼睛里读到一种厌弃。
不是对他，也不是对徐写易，是李星漠对李星漠自己。
对自己的声音、对这个所谓的相像，裴途看出来李星漠的厌弃。
作为一个音乐制作人，裴途即使不带任何滤镜、最冷静地评判，李星漠也是最出色的歌者，得天独厚的天赋、扎实的唱功和出色的领悟能力，刚刚两个表演也印证这一点，里面那一水儿都是圈子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大佬，都认可李星漠，都赞叹不已，明明这么出色这么耀眼可偏偏自我厌弃，无论是爱才的裴途还是爱李星漠的裴途，都很痛心。
最痛心还是李星漠这么想都是因为他。
不能再逼李星漠了，裴途说：“宝贝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无论唱什么都好听，好不好？”
现在只是讨厌英文歌，赶明儿要是讨厌所有歌，干脆讨厌唱歌，怎么办？
别吧，真的别，裴途心想，你他吗做的什么孽，他不爱你就算了，再因为你连最爱的音乐也讨厌上了，那是他的梦想啊，你真是作孽，你该下地狱。
李星漠是什么都顺着他的样子：“好，好。”
又问：“能进去了么？”
裴途忍着满腹的心里话没法说，只好点头，抬脚往里走李星漠却站在原地没动。
李星漠偏偏脑袋：“你先进去吧。”
。意思是错开别一起回去，要避嫌、要撇清干系。
裴途张嘴想说一起吧，但是到底闭上嘴没说出来。
以前他最喜欢李星漠这一点，懂事、听话、保持距离，现在可好，以前当狗不当人，现在你就别怪人家拿隔夜吃剩的骨头应付你。
裴途眼中无限追悔但没提，只在李星漠耳朵上捏一捏，柔声说：“外面冷，早点进来。”
这回线下先导聚会虽然不进正片，但是裴途左思右想看着他和李星漠的合唱，那个默契无间的和声和那个无比登对的画面，心里就止不住地一阵一阵发痒，想把这个发出去。
但是，先缓缓。
以前的裴老师，特立独行想发就发，发什么动态问过别人？可能引起的舆论、粉丝的心情，根本不管。
但是这回破天荒决心要费一些心思。
毕竟裴途回想自己的粉丝是怎么说李星漠的，那些难听的话，很久前他自己翻社交平台看到过，不久前纪铠总结李星漠的舆论报告给他看过，全部历历在目。
这种情况绝不能再发生。
这事儿吧，他又不能直接跟自己粉丝说：哎你们不能说李星漠的坏话。
这样听起来特别蠢，而且粉丝估计不仅不会听他的，反而会变本加厉更讨厌李星漠。
不得行，要想个办法。
裴途不炒作，他手底下带的歌手艺人也不走炒作的路子，但是不代表他不会。
这天裴途的粉丝在社交平台上发现一件事，就是莫名其妙忽然他们家黑通稿多起来，主要集中在裴老师不好相处、耍大牌不尊重人这一点。
有个据说是到“请给我一支麦克风”面试过的小歌手，发一篇声泪俱下小作文，说某制作人老师是如何如何出口成脏、如何如何不留情面，态度非常不客气，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是影射十分清楚。
如果只是这样粉丝还可以说裴老师只是严厉，只是高标准严要求，甚至开始说人家小歌手八成是面试没通过怀恨在心。
可是小歌手丝毫不认怂接着发小作文，白纸黑字写这个制作人人身攻击，骂他脑子蠢。
紧接着好多人，营销号也好、知名的、不知名的音乐人也好，都开始站出来。
倒也不都是跟风黑，也有替裴途说话的，现身说法，说裴老师可能不客气一些，但绝没有到“人身攻击”的程度。
三说两不说，尊不尊重人不知道洗清没，但就算是粉丝戴八百尺候的滤镜看，自家至少是个恃才傲物没得跑。
粉丝们很着急，太着急了，自家一手操办的音综马上开播，现在出这种这种事怎么办呀？
偏偏裴途最近也没有别的正向的新闻，活动也好舞台也好，都没有。
物料赖好放出来也行啊，但是没有，啥好的词条没有，他们想刷上广场控评都没素材。
正在他们六神无主的时候，一段晃得乱七八糟的视频悄无声息出现在社交平台。
这个视频一开始好像是在拍vlog，画外音说这个吧台、这个酒吧、这个饮品blahblah，
齐茉莉的粉丝一看，这不是自家秘密小据点吗？
他们认出来地方，但是没认出来声音，视频背景音里分明有人在唱歌，但是不是我家茉莉呀？
确实有两道声音在唱歌，低沉的那个声音醇厚悠远，稍微声调高一些的那个清澈透亮，穿插着稠密的、天衣无缝和声，听起来真的听觉享受，给耳朵按摩一样的，虽然不知道英文歌词的意思但是款款深情，情绪表达特别到位。
好听，好好听，好好好听！各家粉丝和路人一听之下纷纷表示折服，开始扒，齐茉莉最近去“请给我一支麦克风”，听说嘉宾有线下聚会，是哪两个！神仙合唱！
这个时候，较为完整的视频流出来。
酒馆中间的小舞台，立麦后面两个身高腿长的帅哥，大家再定睛一看，咦这不是这两天频频被骂上热搜的裴途么？
跟他同台的，那不是那个谁，颜贼好的那个唱歌的，哦对李星漠啊。
而李星漠的粉丝则诚惶诚恐草木皆兵，裴途他家这又是整哪出？这个热搜一看就是幕后有推手，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他和裴途两个名字挨着上热搜,一准没好事。
他看见这个热搜的时候心里就是一哆嗦，心想二月份还真是冷啊，他很想关掉软件关上手机眼不见心为静,但是想一想，算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眼睛一闭一狠心,李星漠点进热搜。
点进去才发现，原来这次不是什么绯闻，冲上热搜的是裴途和他的合唱。
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完了完了李星漠心想，自古合唱舞台出对家，你拖我家后腿、我炫技抢你家风头,跟影视剧合作的演员十有八玖要落得两家开撕的结局一样,两个人合唱也总是吵起来。
轮到他和裴途,可能就是单方面被吵。
自己粉丝自己知道，有啥战斗力,都是不会骂来的。
况且就算他唱得毫无瑕疵，半点没给裴途拖后腿，裴途粉丝也会说他狗皮膏药。
李星漠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情，点开广场。
然后……
嗯，好像？
怎么回事。
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往下划拉划拉，发现奋力在转发、刷话题的好像都是裴途的粉丝？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最讨厌裴途和自己扯上关系么。
虽说转发里带裴途和赞美裴途的占绝大多数，不怎么提李星漠。
但是李星漠非常奇怪,裴途粉丝不应该视而不见么？
说个笑话,裴途粉丝帮他艹热度？做梦呢吧。
又刷一会儿社交平台，李星漠给纪铠打电话,非常有话直说：“铠哥，我那个热搜公司安排的么？”
纪铠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好一会儿才回话：“是啊裴途安排的。”
李星漠心里有点说不清，裴途安排和他一起的热搜？他又问：“热搜能安排，粉丝也能安排么？粉丝都有逆反心理，总不会裴途让他们干嘛他们就干嘛吧。”
“那不能，”纪铠问一句，“你看见他们集体转发啦？怎么，他们一天不骂你你不舒坦？”
李星漠笑说那没有，就是摸不着头脑。
又聊几句，纪铠跟他说：“别傻乐，裴途吧，前两天被骂得挺惨。”
没说裴途是拿你转移粉丝的注意力，都没说，都放给李星漠自己领悟。
因果关系这么一调换，大变样。
纪铠轻轻点一句就放下，说起工作安排。
说演唱会批下来要开始准备，又说两个代言，问李星漠的意向。
李星漠说听铠哥安排，纪铠说行吧，又问：
“情人节快到了，怎么着，跟往年一样开直播吗？我给粉丝们打个预告。”
李星漠说不用：“情人节有约。”纪铠没说什么，把电话挂了。
情人节有约，李星漠没说谎，确实有约，裴途约的他。
其实不太想去，李星漠很想跟粉丝直播，甚至有点想让纪铠干脆预告发出去，这样他就有借口推掉裴途的约。但是想想还有仨月就能彻底解脱，算了，忍忍得了。
真是每天掰着指头在数日子。
李星漠能忍，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最近裴途不知道犯什么病，那事上开始照顾他的感受，虽然前期准备工作无限延长，有时候逼得他有点发疯，但是体验直线上升，以前裴途总是跟个驴一样没轻没重，现在要好得多，每次都要问N遍疼没疼爽没爽。
李星漠觉得，如果裴途能保持这个水准，裴途的粉丝也能一直这么相敬如宾，那他可能愿意多给裴途一些好脸。
至于裴途到底是不是吃错药变得体贴，还有裴途到底是不是拉他出来转移粉丝注意力，李星漠都不是很在意。
不是自己可控的东西，在意它干嘛，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李星漠满心轻松，赴裴途的约。
这天他把虎哥送到纪铠家，过两天录制的歌也准备好，坐上裴途的车。
裴途事先没说去哪，只说需要准备换洗衣服，他上车看看导航，啊还挺远。
到地方发现是一家温泉度假酒店，京城温带季风气候，冬天能有零下二十来度的天，这个酒店大堂居然给搞的椰子树景观，两溜椰子树白石子真是厉害了，裴途去前台，李星漠就仰头在那看树。
两个人在房间消磨一下午，晚上到餐吧吃饭。
裴途嫌李星漠扭捏，白天又怎么，从前还少么？竟然死活不愿意。
正巧餐吧有调酒师，裴途眼睛一转，叫来好几杯看起来非常无害，喝起来又软绵绵、甜腻腻的饮品，哄骗李星漠喝。
快喝吧宝贝，裴途不怀好意。
一直到李星漠脸上有点红，手也撑上桌子托住脑袋，看着差不多裴途架着他回房间。
等电梯的时候李星漠看见电梯间也有椰子树，就在裴途耳边嘟囔：“好想去海边啊。”
“好，好，”裴途满嘴答应，“回头休假裴哥带你去，好不好？”
“不好。”李星漠拒绝，裴途刚想问那你还想和谁去，李星漠又说，“好晒啊。而且听说海里有个什么细菌，伤口碰上就要噶，还是算了吧。”
什么东西？裴途有点莫名被他可爱到，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正巧电梯到达这层，就先带着人准备进电梯。
没想到电梯里已经有人，是三个小姑娘。
裴途没多在意，着急上楼回房间，没注意这三个女孩子一看见他，眼睛变得奇亮无比。等到他后知后觉注意到异样的气氛，以及他和李星漠这个造型有多劲爆，他第一反应，扣着李星漠的脑袋埋进自己肩窝，一只手环着挡住李星漠的脸。
侧过身和三人对视，两方都没说话，中间的小姑娘最先反应：“裴老师你……和……”隔空指一指，指的李星漠。
裴途一看，问一句：“你们是他的粉丝？”
三个姑娘齐齐摇头，裴途又问：“那是我的粉丝？”
看见三人点头，裴途也点头：“行，你们也看见了，我给他下的药。”
“啊？”三人傻脸，六只眼睛里全是问号。
“嗯，”裴途说，“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录音或者拍摄，但事实是这样，我，裴途，觊觎他很久了，今天下的手，就这样。”
电梯里安静得只有呼呼呼运行的声音。
“没有没有，”一个姑娘恢复语言能力连忙解释，“裴老师的私人行程我们懂得的，不会偷拍的，但是……”
但是谁能想到出来见基友约饭能碰上偶像啊？
偶像还抱着一个人啊！
还是一个男的啊！
这个男的还是咱们一直嘴一直嫌弃的那个啊！
这时被按在裴途肩头的男人闷闷的声音传来：“你们裴老师开玩笑的，我就是喝得有点多——”
“我灌的，”裴途严肃得要命，“他平时滴酒不沾，今天是看我的面子，都是我灌的。”
一丁点口舌都不留。楼层到了，裴途冲三个姑娘颔首：“我们到了，情人节快乐，再见。”说完半搂半抱着人出去。
电梯里三个姑娘继续石化，好一会儿有一个才哆哆嗦嗦地开口：“那是李星漠吗？”
没人回答，因为没人敢信。
这说出去谁信，不是说这个用脸唱歌的小白脸一直在蹭我们家热度吗？不是说他倒贴吗？前两天转发他和裴老师的舞台也是捏着鼻子。
然而眼见为实，事实就是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都是他们正主在贴别人！
三人互相看看，都知道下药什么的可能是玩笑，但是给人灌酒？亲口说觊觎李星漠？还那么护犊子，不是说裴老师正眼都不正眼看这个小白脸的吗？
谁能信，说出去群里估计都会以为她们仨在发癫，然后被当成串子踢出去。
这边李星漠可能逐渐恢复一些力气，又不愿意跟裴途回房间了，说要去大堂看树。裴途心力交瘁，这再碰着什么人怎么办，两人争执不下，裴途无奈一下把人抱起来。
“啊！干嘛啊！”李星漠惊呼。
又要闹腾，裴途抓着他，忽然他又安静下来，示意放下来他自己可以走，也不用裴途去扶，两个人沿着酒店的走廊慢慢走，裴途问他怎么了，他看看裴途，说：“想起来上一回，你也是半拖半抱把我弄回房间。”
上一回？裴途心头一梗，很快明白说的是前不久过年陆倾那回。
这下不仅李星漠安静，裴途也安静。
两个人终于回到房间，但是都站在走廊里没往里走，李星漠问：
“为什么要那么跟你粉丝说。”
他脸偏一偏，没看裴途，裴途伸过去握他的手。听见他又问：
“这两天你那些黑料，也是你自己弄的么？为什么？”
为了让粉丝慢慢一点一点接纳你，赎罪也好为将来打算也好，裴途想让粉丝对李星漠客气一点。
“我以前没约束过他们……”
不，也不能全怪粉丝，裴途轻声说：“他们对你出言不逊，对你不客气，是因为我对你不客气，星漠，我……”
李星漠眼睛飘到他脸上两人视线相接，李星漠说：“没事儿，又不是你骂的，不关你的事。”
裴途现在真的最怕他说这几个字，包括但不限于“没事”、“没关系”等等，只好沉默地走过去抱住人。
为什么那么难受，裴途又痛又恨，这小崽子真是照着死穴戳，提什么不好非要提陆倾。陆倾的事裴途刻骨铭心，因为他从陆倾身上看到曾经的他自己。
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不怀好意让李星漠签下那份狗屁合约。从没有比现在更后悔过，一旦关系落到这地步，那么别人眼里，李星漠就是他的一件东西、一件货物，一件你予我取、满足供需关系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