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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向雪山行(许湖)


自从昨晚得知杞无忧对徐槐心怀不轨,田斯吴便仿佛掌握了本队最大的秘闻,身负重任,训练时还不忘关注着这两人的情况。
他的一心二用,自然遭到了纪教练的一顿臭骂。
“田斯吴!再瞎几把跳头给你打烂!”雪场里回荡着纪教练气急败坏的怒吼与队友们幸灾乐祸的笑声。
“田田今天怎么又不在状态啊?”徐槐蹙起眉。
田斯吴在训练时的状态一直起伏不定,容易被各种因素影响。他的表现有时候会带给教练们惊喜,有时候则只有惊吓,让纪教练气出心梗。
“可能又和他女朋友打电话打到半夜了吧。”江晨曦猜测道。
队里人都知道田斯吴有女朋友,以前在国内时,不管在哪个城市训练,每逢放假田斯吴一定会去北京找他女朋友,为此没少挨纪教练的骂,“怎么没见他女朋友来找过他啊?一天天的就知道倒贴!我真想看看他女朋友到底是个什么天仙,恨不得把他魂儿都勾没了,训练时可从来没见他这么上过心!”
对实情一无所知的队友们纷纷笑:
“肯定很漂亮!”
“那是,毕竟田哥是颜狗。”
如果真让纪教练见到田斯吴“女朋友”的真容,等待田斯吴的,恐怕只有被遣送回辽宁省队的命运。
“小杞。”
徐槐稍加思索,又望向杞无忧,“田田昨晚熬夜了吗?”早上明明还挺有精神的,不像没睡醒的样子。
杞无忧顿了顿,“没有。”
不知怎么,杞无忧莫名有点心虚,觉得田斯吴今天不在状态兴许和他有一定关系。
他鼓足勇气和徐槐对视。
徐槐却淡淡道:“继续训练吧。”
一周后,新西兰的训练任务结束,集训队踏上了前往澳洲的旅途。
下一站要参加的比赛是八月底在墨尔本举办的FIS南半球公开赛,赛事等级比新西兰公开赛高一个级别,赛事积分也更多。
这次队员们直接住在雪场里的度假酒店,更方便训练。
抵达酒店时已是深夜。
队员们的房间安排和之前差不多,可以私下里自行调换。
杞无忧手里拿着房卡,翻过来看了看上面的房间号,他依然和田斯吴住在同一个房间,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
“无忧,”王飞跃走过来,问他,“我想和你住一间行吗?”
王飞跃的室友晚上熟睡时会打呼噜,每天发出雷打不动的鼾声,他实在不堪其扰,于是便想换个室友。
众所周知,杞无忧是训练狂魔,在宿舍里的存在感几乎等同于无,他每天晚上训完练回到房间,如果累了的话洗完澡倒头就睡,不累的时候就戴上耳机看会儿训练视频再睡。
他没有任何不好的生活习惯,不会在休息时间和人连麦打游戏,不会看搞笑视频发出鹅叫,也不会给女朋友打电话打到半夜。
队里的男生没有人不愿意和他做室友。
杞无忧对室友也并不挑剔,只要不是徐槐,其他人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行。”
“不行。”
杞无忧与田斯吴两人异口同声。
“嗯?”杞无忧疑惑地回过头看向田斯吴。
田斯吴困得快要睁不开眼了,打了个哈欠,伸手一把将杞无忧揽了过来,勾着他的脖子,懒洋洋道:“不行,我已经提前预约了。”
什么时候预约的?
杞无忧满头问号,人是懵的。我怎么不知道?
田斯吴只是在随口糊弄王飞跃而已。
偏偏王飞跃还真的被糊弄到了,挠挠头,有些可惜道:“好吧,那下次我也提前预约。”
在他们几米开外的身后,徐槐和纪教练也拿到了房卡。
徐槐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他很乐于看到杞无忧和队友们相处融洽,被人争抢着当室友。
然而,瞥到杞无忧又在自以为隐蔽地回头偷瞄他,立刻正色,收敛了笑意。
领了房卡,众人回各自的房间放行李。
刚关上房间门,田斯吴就煞有介事地问:“咋回事儿啊无忧?”
“嗯?”杞无忧把行李箱推到角落,回过头。
田斯吴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神情严肃,语气痛惜:“我发现你最近好像有点失宠。”
他的一心二用并非全无收获,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还真让他找出了点儿不对劲的地方来。
徐槐在指导训练时,总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最近几日面对着杞无忧却少有笑容,即使是笑,也只是很轻地扯一扯嘴角,透着一股敷衍的感觉。
就好像……在刻意避嫌一样。
“你不会跟槐哥表白了吧?”田斯吴脑中灵光乍现。
杞无忧心里忽地一紧,抿了抿唇。
“怎么可能,我哪儿敢。”他自嘲道。
他近来越发感觉到徐槐对他的态度有异样,但却完全找不到原因。
“你和槐哥是不是在背地里发生了什么?”田斯吴从行李箱上下来,凑到杞无忧跟前,“快给我讲讲。”十足的打探八卦的口吻。
“没。”杞无忧蹲在地上,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越往外拿东西心里越堵。
箱子里装得满满当当,全是徐槐给他买的衣服,徐槐给他买的雪镜,还有在新西兰时,徐槐给他买的一大堆新护具。
头盔、护膝、护脸……
以前训练时,杞无忧总不爱戴护脸,嫌太闷。
他最喜欢冷风刮到脸上的感觉,觉得戴上护脸不仅不舒服,而且还会影响状态,以至于徐槐把护脸给他买回来,他还是不怎么乐意戴。
“你这样容易有雪镜脸,”徐槐就伸手在他脸上比划了下,食指轻点在他鼻尖,“从这里开始,上半张脸是白的,下半张脸是黑红的,晒伤加冻伤,很难看的。”
徐槐的手明明很凉,但被他碰到的鼻尖却开始发烫。
“你觉得我皮肤白吗?”徐槐又笑着问他。
雪场紫外线强烈,滑雪运动员大多风吹日晒,皮肤普遍是健康的小麦色,很少有人拥有像他这样白皙的肤色。
杞无忧盯着徐槐的脸,却被他身后的阳光晃了下眼,“嗯,很白。”
“因为我不管是比赛还是平时的训练,都会带好头盔护脸和雪镜。”
听了他的话,杞无忧便乖乖戴起了护脸。
如果以前徐槐对他没有这么好,他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落差吧。
可是如今别说肢体接触了,就连一个眼神接触都十分难得。
“那为啥槐哥突然疏远你了?我不信你没感觉到。”
田斯吴的话又把杞无忧恍然拉回了现实。
心底的失落要满溢出来,他面上却淡定:“我哪儿知道。”刻意表现得并没有那么在意。
见杞无忧没有打算和他分享暗恋心酸事的意思,田斯吴无趣地“啧”了声,也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箱了。
收拾着,田斯吴又问:“无忧,你想不想和槐哥住一起?”
杞无忧眨了眨眼,停下手中的动作。
当然想。
难不成田斯吴要去找徐槐换房间?
如果真是这样,那田斯吴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可能要比自告奋勇帮他“保密”的王飞跃还要高了。
“来,我给你支两招。”
田斯吴能给他支什么招啊,多半是像发裸照这种很没有下限的馊主意。
杞无忧做不到像他那样厚脸皮,他在徐槐面前还是很要面子的,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不想。”
以前还没明白对徐槐的心思时,和徐槐睡一个房间,杞无忧总能睡得很香,而现在如果再和徐槐住在一个房间,他估计只会彻夜难眠。
“真不想啊?”
“嗯,和他住一个房间会睡不好。”
田斯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你。”
“你问。”
“你是1还是0?”
杞无忧愣了下,“什么意思?”
他是真的没听明白。
“不是吧,你……”田斯吴观察了下他的反应,见他神情疑惑,不似伪装,着实被震惊到了,“连这个都不知道?”
田斯吴知道这小孩儿单纯,但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单纯,江晨曦她们那群女生估计都知道1和0是什么意思。
“就是,体位,”田斯吴必须要给他讲明白了,“谁上谁下,这你总知道吧?”
杞无忧张了张嘴,一抹薄红慢慢爬上脸颊,“我知道了。”
“你看片儿不?”田斯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不看!”杞无忧表情抗拒,反应很大,看他的手机仿佛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不是邀请你看的意思,”田斯吴有些哭笑不得,“我是问你看没看过。”
杞无忧窘了一下,“看过。”
“AV还是GV啊?”
杞无忧:“……”
AV,茅邈给他发的,高清无码,他起初不知道视频内容是什么,毫无防备地点开看了,没想到只看了一眼就恶心好几天,茅邈说可能是这部口味太重了,再给他发一部小清新点的,结果被杞无忧追着在巷子里一顿烂揍。
看他这幅样子,不用说田斯吴也知道了,他低头点了几下手机屏幕。
杞无忧的手机震动两声,低头打开一看,看到田斯吴给他发来几个网盘链接。
“给你发点学习资料补补课。”
杞无忧大概可以猜到他发的是什么东西,“……谢谢。”
手里的手机好像突然变得烫手了,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继续默不作声地整理行李。
田斯吴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
“田哥,”杞无忧忽然开口,“你是1是0?”把刚才的问题又抛回给他。
田斯吴握着刚拧开的矿泉水瓶,冷不防被噎了一下,还好没喝水,不然得被呛死。
尴尬的沉默过后。
“哦我知道了,你是0.”杞无忧笃定道。
田斯吴干笑:“哈哈。”
没否认,那就是了。
“你为什么不做1?”杞无忧再次灵魂发问。
“当然是因为我不想。”
杞无忧怀疑地看着他。
田斯吴迎着饱含质疑的目光,继续说:“我觉得做0比较爽,做1多累啊。”
空气凝滞片刻。
“那我做1好了。”
田斯吴:?
杞无忧的想法很简单,不能让徐槐累到,如果做1很累的话,那就让他来。
“救命啊哈哈哈哈哈……”田斯吴倒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你笑什么。”杞无忧无奈地看着他。
田斯吴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好久才缓过来,坐起身,“乖弟弟,你别逗我笑了,槐哥一看就是1啊。”
“我一看就不1吗?”杞无忧认真地问。
田斯吴又被逗得噗嗤直乐,捂着肚子,“不行了,哎哟,我受不了了。”
杞无忧还在盯着他,等他的回答。
田斯吴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其实挺1的,但是吧,在槐哥面前就差点儿意思了。”
杞无忧有点不甘,较劲道:“可是我力气比他大。”
“在床上可不一定呢。”
“……”
杞无忧面色通红地继续收拾行李箱,不想和田斯吴探讨这个话题了。
他总觉得田斯吴不怀好意,故意逗他玩儿,拿他当乐子看他出糗。
就很烦。
田斯吴这人看来是靠不住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杞无忧从来就不是一个只会坐以待毙的人,忍了这么久,他决定主动出击。
他知道徐槐这次和纪教练住一个房间,在楼上,于是第二天一早便来到他们房间门口蹲守。
早上五点五十,房门打开。
先出来的是纪教练,见一大早门口站着个人,险些吓了一跳,“哟呵,无忧啊,不下去吃饭,杵这儿当门神呢?”
“纪教练早,我吃过了。”
纪教练瞥见他手里拎着一大袋子早餐,三明治、烤面包、鸡蛋、牛奶,咖啡……一看就是给徐槐带的,还亲自送到房间,心里瞬间不平衡了:“他妈的,我徒弟呢?”
杞无忧:“……你徒弟可能还没起床。”
纪教练背着手,骂骂咧咧地下楼了。
“槐哥,”杞无忧走进门,把手里的袋子放到餐桌上,“我买了早餐。”
他看向半敞着门的浴室。
徐槐正在洗脸,早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谢谢小杞,太麻烦了,下次不要买了。”
其实到现在,他依然抱有一丝侥幸。
说不定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杞无忧对他根本没那个意思。
杞无忧来给他送早餐,可能是因为察觉到了被师父冷落,心里有点不安。
徐槐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点愧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还让小朋友给自己送早餐。
“不麻烦,天天给你送也不麻烦。”
徐槐走出浴室,笑着地望向杞无忧:“真的不用,我自己又不是不会下去吃。”
眼角弯起,笑得很温柔。
他好久没有这样对自己笑过了。
杞无忧心里一动,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徐槐,“槐哥,我可以和纪教练换房间,然后和你睡一间吗?”
徐槐:“……”
他的愧疚好像有点多余。
应该直接拒绝的,随便找个理由就好了。
但对杞无忧的关心与探究欲驱使着他问:“怎么了?”
杞无忧脸不红心不跳地卖队友:“田哥总和他对象打电话到很晚,影响我休息。”
“啊,”徐槐顿了一下,那的确是个问题,“要不然……你和别的队友换换呢。”
沉默了一会儿,杞无忧轻声问,“槐哥,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徐槐强作平静:“没有啊……”
以为杞无忧还要继续追问,徐槐疯狂头脑风暴,在脑中预演着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然而杞无忧却久久没有出声。
徐槐便耐着性子等。
他看到杞无忧头微微垂着,好像有心事,眼睫也低垂,每眨一下眼睛,眼睫就扑闪,他从中品到了几分委屈。
徐槐最看不得杞无忧委屈的样子。
突然间就有点心软了。
这段时间因为自己的冷落,小杞心里大概很难受吧。一直这样下去,也许会对他的训练状态造成影响。
“槐哥,你知道了吗?我……”杞无忧声音艰涩,藏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指甲仿佛陷进肉里。
“喜欢你”这三个字将要出口,却被徐槐温和地打断:“小杞。”
“你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
杞无忧倏然抬起头,目光与徐槐的目光相接,看见他微微笑着。
明明是南半球的深冬,杞无忧却没来由地感觉到热,额头渗出一点汗。
徐槐平静而温和的眼神,令他有一种强烈的被洞穿的感觉。
杞无忧心瞬间凉了半截,“可能是有一点吧。”
徐槐好像真的看出来了,但却没有戳穿。
为什么?
也许换房间的借口太拙劣了,杞无忧本来也没有抱希望,只是找个由头试探一下而已。
“可以换房间。”他听到徐槐说。
“嗯……嗯?”
他没听错吧?为什么又答应了?
徐槐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晚上我帮你搬。”
惊喜来得太突然,杞无忧被砸晕了。
“你要不要再吃点儿?”徐槐把三明治外面的那层保鲜膜撕开,朝他递过来。
“不、不要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徐槐消灭掉三明治,杞无忧总算把惊喜缓冲完,又突然想起了被他卖掉的室友,良心发现,“对了,槐哥,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纪教练,不然田哥会被骂。”
队里对小队员们的恋爱问题管得很严,徐槐本来就觉得这样很不人性化,于是答应道:“好,我谁也不告诉。”
作者有话说:
徐槐答应换房间不只是心软这么简单,下章应该算是一个感情线小高潮,先预警一下
# Wherever you are

住一间房的当晚,无事发生。
杞无忧隐约猜到徐槐已经对他的心思有所察觉,他心里有鬼,即使表面装得再淡定,内心还是有一些忐忑不安的,唯恐被徐槐赶出去,故而不敢有丝毫越矩行为。再加上徐槐也有意回避与他的肢体和眼神接触,两人之间竟有一种“不是很熟”的迷之尴尬氛围。
这对于杞无忧来说堪称是一种精神折磨,他觉得是他把和徐槐的关系搞砸了。殊不知徐槐也是同样,他所做的一切避嫌举动都是违心的,主动减少与杞无忧的接触更是令他浑身不自在。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三个晚上。
从训练的滑雪场回到酒店后,徐槐先去浴室洗澡。杞无忧谦让,让他先洗,徐槐便也没跟他客气。
徐槐抬起手臂,背对着杞无忧脱掉上衣,他穿着一件版型宽松的浅橘黄卫衣,色调明亮却不会给人带来视觉上的紧张感,反而令人放松。杞无忧喜欢他穿这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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