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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向雪山行(许湖)


他从高高的出发台跃下,来到道具区。
正脚180上,反脚360下,顺利通过第一个上扬式铁杆。
“第二组道具,”解说员语气从容,“这次yoyo要选另一边的铁轨了。”他笃定道。
然而下一秒,他就没那么从容了,“什么?”
杞无忧竟然径直上了与上一轮同样的平下桥道具。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在桥上竟然没有像其他滑手那样横板通过,而是从头竖着滑到尾,雪板板底与桥面的接触就只有中间窄窄的一小块面积,表现出极强的平衡力。
解说员险些失语,等杞无忧从桥上滑下来,才组织好语言:“同样的道具上也可以有不同的创新,你可以尽情发挥想象与创造力,这就是坡面障碍技巧的魅力!”
随着比赛经验的增加,杞无忧逐渐明白,越是赛事等级高的赛场,越不存在偶然的临时起意。选手的每一条路线、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精心设计,日日夜夜的反复练习,烂熟于心,才能在赛场上实现“创新”。
除了运动员自身的努力,还离不开教练的指导与帮助。
最后一个道具,杞无忧选择了他在比赛中挑战过许多次的道具,楼梯扶手的闪电杆。
先是反脚内转上了闪电杆,背对着滑行的方向,盲落在道具上,这是一个连徐槐都有点犯怵的动作,风险太大,他很少在比赛中做。
杞无忧却敢于尝试,尽管闪电杆上有多处转折,但他仍能在下落时使身体始终维持着平衡,最终正脚540落地。
出了道具区,杞无忧加速冲向第一个跳台。
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他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360、720、900……1800!反脚外转五周,接他最擅长的melon抓板。
落地后继续加速前滑,来到第二个跳台,这次杞无忧选择的正脚内转1980。
正反脚与内外转很好地组合,没有他不擅长的脚位与方向,高难度的抓板动作,无可挑剔的衔接。
视线里的起点与终点、夜空与雪地无数次地颠倒旋转,杞无忧终于来到最后一个跳台。
他身体微微向后,同时肩膀摆动反拧,起跳!
带动雪板沿一个倾斜的轴线翻腾,速度极快,斜向的后空翻与转体同时进行,一周、两周、三周……偏轴转体1980!
屈膝抓板,前手抓后刃,速度缓缓减慢,快要落地时,杞无忧舒展身体,张开双臂,保持住平衡。
成功落地的那一刻,观众区霎时间响起沸腾的欢呼与掌声。
“哦,yoyo竟然在小跳台上完成了偏轴转体1980!他这一跳的得分保守估计会有95?”解说员声音高了好几个调,“而我们这场比赛的冠军似乎也没有悬念了……”
这场比赛顺利得不可思议,杞无忧也是第一次在比赛中实现全程零失误,从预赛到决赛都稳定发挥,没有任何瑕疵,有一位裁判甚至给他打出了一百分的高分。
在此之前,单板滑雪坡面障碍技巧赛史上唯一得到过满分的运动员就只有徐槐,他曾在索契冬奥会上拿到一枚金牌。
杞无忧成功拿到了本场比赛的冠军,同时也获得了北京冬奥会的参赛席位。
解说员宣布完名次,象征着这场比赛结束的烟花升入高空,点亮漆黑无边无际的夜。
湛蓝色,粉紫色,亮金色……夜空是一切绚烂而美好的颜色。
杞无忧仰头,久久地凝望着这一幕。
无数运动员梦寐以求冬奥会的参赛资格,此刻就摆在他眼前了。好像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真正拿到通往徐槐世界的入场券。

“所以你们之后要回中国训练吗?还是说直接去斯廷博特?”
“都不是,我们要先去卑尔根,”徐槐有条不紊地说着接下来的计划,“在那里训练一直到下一站比赛前,等比赛结束再回中国。”
他懒散放松地倚在酒桌旁,端着酒杯与人相谈甚欢。
主办方的赛后派对,除宇未岩了赛事相关人员,还邀请了在场的众多媒体。有几个和徐槐比较熟悉的记者好不容易逮到他,抓住机会问个不停。
“我听说雪联运动员委员会曾向你发出邀请,这个消息属实吗?”
“嗯,”徐槐斟酌着回答,“的确有这件事。”
“那么你是什么想法呢,北京冬奥会结束以后会不会还继续在中国队执教?”
这个暂时不方便透露,徐槐笑着把问题抛回去:“请问现在是在开新闻发布会吗?”
记者们纷纷笑起来,知道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便转而聊起其他的。
“无忧今晚的表现让我想到你当年在索契冬奥会上拿到坡障金牌的那场比赛,很圆满。”
由于今晚这场比赛有两名中国选手参加,且其中一位是夺冠热门,另一位是归化运动员,两人都备受关注,所以有几位中国记者也不远万里来到了比赛现场,记录下他们的精彩表现。
徐槐听着这位中国记者的夸赞,笑意漫上眉梢,比自己受到夸奖还要开心,“他真的很棒。”
记者的这番话将许多人拉回到过去,有人回忆起徐槐过去的比赛,不由得感慨道:“很少有哪个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像你那样圆满。”
徐槐淡笑着摇了摇头,“我的职业生涯并不圆满,没有拿到过大跳台的奥运冠军。”
“那是因为你退役得太早了。”有人不免惋惜。徐槐处于巅峰时期的时候,单板大跳台还没有被列入冬奥会比赛项目。
如今再提到退役,比起过去的遗憾,徐槐已经能释怀,表现得相当淡然,“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
“我觉得yoyo有可能会替你在冬奥会上拿到冠军。”
“不是替我,”徐槐认真纠正道,顿了顿,又说,“我相信他有这个实力。”
“诶,”有人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怎么没有看到yoyo?刚才还在这里呢。”
徐槐四下扫了眼,发现杞无忧并没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我也没看到。”
他复又看向对面被挤得水泄不通的餐台,扬扬下巴,“应该去找东西吃了吧。”
“yoyo吗?”这时一位从他们身边路过的运动员扭过头,抬手指了指相反的方向,“他好像和Elias一起去那边了。”
徐槐望着门外那条幽长的走廊,眯了眯眼睛。
过了一会儿,大家发现徐槐好像也不见了。
“Ryan呢?怎么也不见了?”有人发出疑问。
“不知道,可能去找yoyo了吧。”
派对上的各种酒水和食物里,数小蛋糕最抢手,盛放的餐盘刚端上来时就被哄抢一空。
储昱由于来得比较晚,一口都没尝到,于是他软磨硬泡地拉着杞无忧去了后厨,等待新鲜出炉的小蛋糕。
徐槐找到他们时,储昱正猫猫祟祟地坐在后厨的小板凳上,一口一个小蛋糕吃得正欢,杞无忧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吃。
“槐哥。”
“Ryan?”见到他来,储昱还很奇怪,站起身,嘴里咀嚼着香甜的蛋糕,含含糊糊地问,“你也饿了吗?”
“……我不饿。”徐槐话音还未落,眼前便出现了一块撒满可可粉的蛋糕,小小的泡沫托盘被放在杞无忧的掌心里。
徐槐盯着小蛋糕看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一口吞掉了。
储昱总共吃了五块小蛋糕,满足地结束了战斗。走出后厨,他眨着星星眼望向两人:“等会儿外面还要放烟花呢,我们去外面玩吧?”
徐槐嫌他电灯泡,毫不客气地直接赶人,“我和小杞玩儿,你去找别人玩儿吧。”
储昱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他们是一对情侣,翻白眼,扮了个丑陋的鬼脸,一脸郁色地离开了。
走廊尽头的拐角是一处僻静的角落,只能隐隐听到一点从派对上传来的不太清晰的音乐声。
他们从拥挤的派对人群中逃走。
徐槐的手臂圈着杞无忧的腰,将他抵在墙壁上,低头,在他脸颊上轻嗅,闻到了一些极淡的香槟酒味。
“是不是喝酒了?嗯?”
脸上痒痒的,杞无忧呼吸不禁有些错乱,却仍面不改色:“储昱喝了。”
徐槐轻声笑了一下,抬手摸摸杞无忧的头,手指插进他发间,将他柔软的黑发揉得乱糟糟,“你呢,你没有喝吗?”
说着,鼻尖往旁边偏移,嘴唇也从杞无忧的侧脸缓缓移到了他嘴角,蜻蜓点水一样,轻轻触碰一下就离开,“你不听话。”
“喝了一点……”杞无忧只好承认道。按捺不住心头的躁动,他主动凑近,微微倾身,含住了徐槐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明晚继续!

第173章 现在能不能感觉到
灯光照不到的暗处,灼热的喘息、攀升的体温,香槟酒与巧克力交融在一起,裹挟着徐槐身上的清冽气息……
舌尖略微发苦,但杞无忧却只尝得到甜。起初的强势只是虚张声势,很快便被徐槐反客为主,鼻尖蹭着鼻尖,啄吻了几下,又撬开杞无忧的齿关,逗弄一般轻轻舔咬。
杞无忧手臂勾住徐槐的脖子,四肢百骸酥酥麻麻,整个人都快要融化掉。
走廊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好像有人从走廊经过,声音越来越近。
而两人却沉浸在这个充满巧克力与香槟酒味道的吻里,谁都没有理会。
看到角落里腻歪地抱在一起亲吻的两人,来人脚步停下,认出了徐槐的身影,调侃地吹了声口哨。
杞无忧靠着墙壁,被徐槐遮挡得严严实实,是完全看不到他的脸的,但徐槐明显感觉到他呼吸变得更急促了些,大概是紧张,不小心咬到了他的舌尖,很用力。
嘴里顿时弥漫起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片刻凝滞,杞无忧动作松动,下意识想要往后撤,徐槐却收了收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将他抱得更紧,另一只手按住他试图后退的脑袋,缓慢而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脚步声又渐渐远了。
又亲了一会儿,两双唇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徐槐轻轻“嘶”了一声。
杞无忧勾着他脖子的手臂还没有松开,将脑袋埋在他颈窝蹭了蹭,“怎么了槐哥。”
徐槐苦着脸道:“疼。”
杞无忧猛然抬头,表情一下慌乱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槐张了张嘴,“我知道,没事。”声音含糊不清,显然疼得厉害,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
“槐哥,我去药店买点药吧。”杞无忧松开了手臂,担忧地看着他。
嘴里好像还有一点残存的血腥味。
以前徐槐咬他,下嘴最重的时候也咬流血过,杞无忧明白那种感觉,是真的很疼。但徐槐还是能把握力度的,并不是像他刚才那样完全不知轻重。
“不用……”徐槐感觉有点小题大做。
“可是都流血了。”
“没事的。”
“那你让我看看。”杞无忧眼神执拗地盯着他。
“看什么啊。”徐槐不由得有点好笑。
杞无忧没再坚持,却仍是一脸自责,眼瞳漆黑得深不见底,嘴角耷拉着,总之不太开心。
“好吧好吧。”徐槐见他这幅样子,只好无奈地张开了嘴,伸出一截猩红的舌尖。
杞无忧扳着他的下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仔细地扫过徐槐的舌头。伤口并不深,浅浅的一道,只破了一点皮,但是在微微渗血。
缓过了那阵痛意,徐槐就觉得好多了,“不用买药了。”他嫌太麻烦。
最后杞无忧还是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一些消炎药和喷剂。
回到酒店,杞无忧又让徐槐张开嘴,要给他喷药。
血早就止住了。
徐槐弯起眼睛,“再不喷药伤口就该愈合了。”
杞无忧始终一言不发地僵着脸,小心翼翼地在伤口处喷上喷剂。
药喷完了,徐槐脸皱成一团,咂了咂舌头,仰倒在沙发上翻滚一周,“好苦啊。”
杞无忧站在沙发前,正在看消炎药的说明书,一大串令人眼晕的英文,听到徐槐的声音还是含含糊糊的,便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你别说话。”
徐槐小声嘀咕:“好凶哦。”
“……”杞无忧把说明书对折叠起,放缓了语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有凶你。”
他端来一杯温水放到桌边柜上,又从运动背包里翻出一块运动后用来补充能量的榛果巧克力,准确地丢到徐槐脸侧的抱枕上。
徐槐坐起身,靠在沙发背上,拿温水送服巧克力,“对了,小杞,储昱把你拉走的时候,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杞无忧顿了一下,垂眸道,“当时你在和别人聊天。”
徐槐当然能听出杞无忧的潜台词,他的心思很容易摸透,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徐槐有时候能理解,有时候则不能。
一口气把水喝了大半,杯底还残留着一点渐冷的水,他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今晚的派对上,他身边围了很多人,那些人问的问题大部分都与杞无忧有关,因为他们从杞无忧嘴里橇不出任何话,只能去找他的专属“发言人”。
徐槐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他从来无需确认自己在杞无忧这里的优先级,而杞无忧却总是在反复确认他在徐槐心里到底能排在第几位。
是怪杞无忧的占有欲太强,还是说自己并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呢?
过去,在徐槐的生活里,有许多比恋爱更重要的事情,恋人在他这里的优先级排得很靠后。
而现欲盐未舞在,他逐渐明白爱情不是一时的欢愉与激情,还有陪伴与成长,理解与接纳,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交付给彼此。
杞无忧对于他来说不止是恋人这么简单。
“……槐哥?”
听到杞无忧叫他,徐槐这才意识到自己发了很久的呆。
杞无忧望着他,手里拿着换洗的衣服,“你去洗澡吗?”
“好啊。”
徐槐知道,杞无忧问出这句话,是想和他一起洗澡的意思。
自从开了荤以后,杞无忧渐渐食髓知味,在这件事上一改最初强行掩盖的羞涩,不再有任何的别扭,想要什么就直接表达,用语言或是行动。十八九岁的少年占有欲和性欲非常旺盛,他无时无刻不想和徐槐腻在一起,一点也不懂克制。
记得刚开始时有一次,徐槐发现杞无忧忍着疼,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都快要把嘴唇都快咬破了,“疼不疼?”
杞无忧不说话,徐槐就一点一点掰开他紧闭的嘴,把手指伸进去,抵在他齿间,说:“疼的话可以咬我。”
嘴巴没办法再合上,杞无忧失神地含着他的指尖,嘴角流出一些透明的涎液,看上去好像羞耻得快要哭了。
“没事的,”徐槐摸摸他的头,鼓励道,“你咬我也不疼的。”
于是从那之后,杞无忧学会了不再刻意地去压抑喘息声。
对于杞无忧的邀请,徐槐基本上都不会拒绝,除了赛前的几天,他认为这样可能会影响到杞无忧在比赛上的发挥。
他严词拒绝,杞无忧却眼含委屈地说是不是他上次表现得不够好,所以才不想和他做。
当然不是……
在床上,徐槐对杞无忧总是很有耐心,哄他,亲吻他,夸他做得很好,还会叫他宝宝。
偶尔也会说一些露骨的话,令人脸红心跳。
等到把人哄好了徐槐才意识到,这家伙也许是故意这么说的。
可杞无忧却又垂下了眼睫,神色怅然地问他,槐哥,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也只是为了哄我?
杞无忧喜欢和徐槐接吻,尤其是在作爱的时候。
徐槐边做边埋下头去亲他,有时候会舔咬他的喉结和锁骨,有时候会继续往下,杞无忧这里最敏感。
他失神地看着徐槐有些凌乱的发顶,大脑放空,直到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伏下了身。
杞无忧没来得及制止,所有意识瞬间仿佛都被抽空。徐槐牢牢地按着他的腿,不让他挣动,
“槐哥……”
杞无忧脚背不自觉地绷紧拱起,低头,正好对上徐槐抬眼仰视他的眼神。
霎时间一股热流冲向小腹,他忍不住挺腰。
大脑在如此剧烈的冲击中又有了短暂的空白,身体的所有感官都汇集到某一处,杞无忧浑身一颤,抓住徐槐的头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前所未有的感觉瞬间将他淹没。
他大口喘息着,待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地起身拿纸巾,“槐哥,我、我……”
“没关系,”徐槐嘴唇湿润,眼睛里仿佛也含着一些水汽,他咳了两声,吐掉嘴里的东西,捏了捏杞无忧的手,“我去漱下口。”
杞无忧隐隐有点崩溃,下床跟在他身后去了浴室。
他看着镜子里低头洗脸的徐槐发呆。
“小杞,”徐槐轻声叫他,声音有些沙哑,“所以你现在能不能感觉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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