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在张无忌腰间的手筋加大了几分,见他虽疼得浑身发抖,却极倔强地一声都不肯多吭,心下有些惊讶,于是便也不再折磨他,只令张翠山与殷素素等人看清他满头大汗强忍痛楚的模样,道:
“否则,这小张少侠到时还能否活命,老婆子可不敢保证。”
语毕,也不等张翠山等人有何回应,她已一手挟着张无忌,一手领了那“少年”,飘身远去,几乎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面色沉重的俞莲舟与张翠山,以及不住哀泣着轻唤张无忌名字的殷素素。
宋青书直到此刻方才拿开一直环在叶孤城腰间的手臂。
他与叶孤城皆乃修道之人,便是叶孤城方才入炼气期不久,尚未筑基,却也不是凡间药物能轻易放倒的。
故而方才,若两人想出手阻拦金花婆婆掳走张无忌,甚至将她擒住,都并非什么难事。
虽然事后要向众人解释他们为何没有中了药比较麻烦,但叶孤城白云城主的身份还是能为他们提供许多便利的,大不了就将一切都往他身上一推堂堂一城之主,还没点防身的本事了?
只不过叶孤城在张无忌被擒的瞬间本是打算出手,却不妨被宋青书猛地一把按住了腰腹,将动作拦挡了下来。
叶孤城心下虽疑惑不解,却知以宋青书对张无忌的在意,断不可能害他,于是便也没有反抗,只眼睁睁看着金花婆婆将张无忌掳了去。
宋青书又怎么会故意放张无忌被掳走不管?
只因他发觉当张无忌被金花婆婆抓在手上的那刻,他头顶的气运之云却是涌动起来,似乎比之前又加粗了几分。
想来是他的机缘就要到了!
而当金花婆婆口中说出“昆仑山”一词的时候,那气运锦云更是“砰”的一下壮大了不少,如此宋青书便是再傻,也该知道张无忌的机缘正是应在了那昆仑山上。
更何况他一点也不傻。
当下便死死压住了叶孤城,不叫他动弹分毫。
个中缘由他之后自会对叶孤城解释,只是这眼下……
众人“皆”中了软筋散样的药物,一时半会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时间若短还好,这时候长了,恐怕要出现变故莫忘了江湖上因觊觎屠龙刀下落而盯上张翠山一家的人并不在少数,若众人如今这般模样凑巧被他们发现……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好在,宋青书的担心也只持续了片刻功夫,不久后,前往追踪“金花婆婆”却终究一无所获的俞岱岩、张松溪二人与已扑灭了药田大火,转身回返木屋的殷天正、胡青牛等人先后归来,待胡青牛解了众人身上药力,又从张翠山等人口中得知了张无忌被金花婆婆使计掳走,要想他活命便要拿胡青牛来换的事情以后,俞岱岩、张松溪与殷天正等人虽是愤慨异常,胡青牛却在一旁苦笑起来。
见众人疑惑望向自己,他方将当年自己如何与金花婆婆结怨之事细细道来。
听闻他乃是谨守自己立下的“非明教中人不医”的规矩,不肯为金花婆婆的夫君银叶先生治伤,而惹来了金花婆婆的怨恨,众人一时唏嘘不已。
武当众人在谷内居住一年有余,平日胡青牛虽甚少与他们交流,然他终究传了张无忌医术,也与他说了不少自己的事情,张翠山等人从张无忌口中透露的只言片语中足以推断,胡青牛即便非是那医者仁心、极富同情心之人,却也不至于如此心硬如铁、视人命如路边草芥。
且众人也从殷天正处听说,明教高层也从未插手过胡青牛私事,为他立下不许医治教外之人的规矩。
“故而,胡先生为何竟为自己立下此等誓言?且放任那‘见死不救’之名传出江湖?”
武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面对众人的疑惑,胡青牛却表现得颇有些羞窘。
原来,他立下如此规矩却是因为他妻子王难姑之故。
这王难姑乃是胡青牛同门师妹,与胡青牛专攻医道不同,她却是自小偏爱毒术。
两人虽所学不同,却感情极好,便由二人的师父做了主,结成了一对夫妇。
后来渐渐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胡青牛有了“医仙”之称,王难姑则被称为“毒仙”。
而名头既有了,来找胡青牛求医的人也便多了起来。
偏王难姑酷爱毒术,每每研制出了什么新法,便要找人试上一试,胡青牛对此毫不知情,误打误撞下接连救回了几个被王难姑下了毒术的人来,这下却是捅了马蜂窝!
王难姑为人心高气傲,精心研制出的新毒,竟三两下便被胡青牛解了,还是连续几次皆是如此,莫不是胡青牛想借此说明他“医仙”强过她这“毒仙”?
虽后来胡青牛诚恳道歉,好歹挽回了一次,然他也深深痴迷医术,见到难以医治的病患总归会见猎心喜,如此几年之后,着实心痒难耐,便又治好了一位被王难姑下毒之人。
岂知王难姑这次却不吵不闹,只潜心钻研毒术,每每她下好毒,便让胡青牛来医治,两人竟以此不断较量起来。
然胡青牛总觉得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怕伤了夫妻感情,于是便有几次试着医治几下不见起效,便不肯再医,全当败给王难姑了。
却不想王难姑见此情状反而恼了起来,说他瞧她不起,故意相让于她,一怒之下便离开了蝶谷,说什么也不肯回来。
胡青牛不敢勉强于她,更不敢轻举妄动,但治病乃他天性所好,见到疑难杂症更是控制不住想要出手,于是王难姑离家以后,他又医好了不少奇毒怪病,其中有些正是出自王难姑之手,如此更是坐实她此前对他有意相让的猜测。
故而心高气傲如王难姑,便更加不肯原谅他了。
胡青牛却真心爱她敬她,于是便立下重誓,
第48章
昆仑山。
如今距离张无忌于蝶谷被金花婆婆掳走已过去了整整半月时间。
这半个月里,武当众人并殷天正、胡青牛及数位天鹰教高手日夜兼程、风雨无阻, 方才赶在在金花婆婆规定的时限内抵达了昆仑山脚。
一路风尘仆仆, 便连殷素素和胡青牛也都是骑马而行,没有坐着马车。
如今抵达目的地, 终于松了口气的同时, 也让众人更加确信自己当初的猜测
“那金花婆婆果然是事前便已算计好了的。”
殷素素叹息一声。
如此紧迫的时限,他们哪怕一番简短叙话以后当即便匆匆打点好了行囊从蝶谷出发, 如今也不过是堪堪赶在时限之内抵达目的地。
途中莫说想方设法向武当和天鹰教总坛传递消息了,便是停下休息的时间都几乎没有,故而当初在蝶谷有多少人手在, 如今来到这昆仑山脚的便也就有多少人手……
不对!
临行之前殷天正还留下了几位天鹰教中人在蝶谷照看胡青牛的仆童和住所。
所以严格说来,他们的人手倒比当初更少了。
若金花婆婆在此地设下埋伏, 手中又有张无忌为质,那众人岂不是真的要任她宰割?
需知张翠山等人虽是带了胡青牛同行,却从未真的打算以他之命换回张无忌平安。
思及此,殷素素神色不由一黯。
她虽聪慧过人,却无奈事关爱子安危, 身为母亲,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冷静以对, 如今脑中已是一团乱麻, 幸而这几日连续赶路未能有太多时间休息,否则一旦放松下来,脑海中便不由会去想象落在那金花婆婆手中的爱子,会否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遭受些无法想象的折磨。
就像他曾经被那蒙古军汉捉走时所受到的对待一般。
不得不说, 一度曾险些痛失爱子的经历,让智计百出、聪明伶俐如殷素素这般的人物,如今也不由是方寸大乱。
张翠山轻环着妻子肩膀,见她脸色在短短数日的时间里已是显而易见憔悴了许多,心下怜惜不已。
他转头对身边正凝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俞莲舟道:
“二哥,如今我们已按那金花婆婆说的到了这昆仑山脚,之后又该如何?”
莫非真的只能苦等金花婆婆那边传来消息?
可这昆仑山本就占地极广,所谓“昆仑山脚”更是个极模糊的概念,金花婆婆当初便没给出什么具体的指示,如今若他们因抵达地点不同而与她派来通传之人更甚者她本人彼此错过,那又该如何是好?
俞莲舟叹息一声。
他也知张翠山的担忧未必没有道理。
如今也只能寄望于金花婆婆对此早有安排,而不是当日疏忽了没能将具体的接头地址留给他们吧。
他道:“五弟、五妹先莫心急,咱们暂且在此处稍作等待,或许很快便会有人主动来寻咱们了呢?”
他处事素来冷静沉稳,从以前开始就很得师兄弟们的信赖。
如今得了他这一声安慰,张翠山原本有些焦躁的心绪也瞬间沉静了不少。
他拍了拍怀中殷素素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安抚了几句。
殷天正在一旁看着他如此举动眼中也有些安慰。
武当与天鹰教毕竟乃为一正一邪,虽张翠山与殷素素已成婚十年有余,又育有一子,可身为父亲,他还是忍不住会为女儿的幸福操心,时不时就会忧心她身为自己的女儿、天鹰教堂堂紫薇堂主,会不会因为如此身份而在武当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