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
若是他能早些看懂这世间万物,早些明白人心难测,早些学会将萧河也看作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行者,而非自己眼中那个慷慨仗义、乐于助人的“烂好人”……
或许,最后便不会走到那样的结局。
脚步在不知不觉之中慢慢停顿下来,宋青书阖眼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似入了定。
不知过了多久。
宋青书从入定中醒来,原本才入了筑基中期的修为竟生生拔高了一个境界,直入筑基后期不说,甚至达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只差一步,便可着手尝试冲击金丹。
他长长出了口气。
待得此时,宋青书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小楼门前,过往的行人尽皆小心注意着绕开自己而行,然而让他们如此行事的,并不是才刚刚从入定中醒来的宋青书自己,而是……
转身直面小楼,宋青书对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的那位锦衣青年抱拳一礼:
“多谢公子费心相护。”
那青年闻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十分煦暖的笑容,“举手之劳,少侠不必客气。”
言罢,稍稍犹豫了一下,他侧身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我观少侠似有些气息未平,若不嫌弃,便请进我这小楼饮茶一杯,稍作休息,如何?”
宋青书痛快应好。
跟在那青年身后进得楼来,宋青书立刻感觉自己被花香包围了。
小楼里到处摆满了鲜花,娇艳欲滴的花瓣朵朵盛放,映入眼中便是五光十色,惊艳夺目。
看得出花朵的主人将它们照顾得很好,每一片花瓣上似乎都还带有着尚未干涸的淡淡水色,一眼就看得出是被精心呵护着的。
宋青书就在这满室馥郁的花香中随着锦衣少年走上了楼。
他看着那青年熟练地邀请自己落座,从房间一角的柜子里取出红泥小炉、全套的茶具和一小罐茶叶,摆在桌上开始煮茶,眼中的神色慢慢由最初的惊奇,转为了此刻满满的欣赏赞叹——
这青年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他虽面目清俊,一双眼睛也柔和温暖,但那眼眸深处却是没有丝毫光亮透出,也映照不出任何情绪的。
然而一路行来,他却表现得与常人无异,甚至此时此刻,还在颇为娴熟地煮水烹茶,周身的气息无比宁和恬淡,令人见之心折。
宋青书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少侠请。”
略微失神间,那青年已托起一杯清茶,递向宋青书面前。
宋青书伸手将茶杯接过,垂眸轻啜一口……
“好茶。”他由衷赞叹。
对面的青年闻言,似乎十分愉快地微笑了起来。
“少侠喜欢便好。”
言罢也垂首专心饮了口茶,面上露出淡淡的满足笑意。
“我听少侠口音,似乎不是我大晋之人?”
过了一会儿,似是从茶香悠长的余韵中转醒而来,青年再度开口,语调平缓柔和。
宋青书答道:“是,我从元国而来,欲往贵国南海飞仙岛一去。”
那青年闻言微微一怔,“飞仙岛?少侠竟要去往那里?”
宋青书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不由道:“正是。怎么?那飞仙岛莫非有什么不妥?”
那青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倒是并无不妥,只是……”
“只是?”
“只是那飞仙岛出入管理甚为严格,若非本岛所属船只,绝不允许进入港口。且对江湖人士管制十分严厉,若有江湖中人在岛上惹出了祸事,据说将受到极为严厉的惩处,日后更是终生不许登岛。”
那青年说着,有些担忧地“看”向宋青书:
“少侠若只为游历而来,大晋境内尚有其他地域,无论景色抑或风土人情,均不在飞仙岛之下。”
宋青书听出他言语间颇有劝诫之意。
但他却有无论如何也要前往飞仙岛的理由。
当下便道:
“公子好意在下心领。只是在下急需飞仙岛所出托月蚌壳,听闻那蚌壳极为难得,若非亲自上岛,否则入手希望渺茫。故而……”
他话说到这里,那青年面上便带上了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他微微颔首,“倒是我先入为主,未曾想到少侠原是另有他意。”
他话音微顿,似是还想再说什么,然而便在此时,楼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青书转眼望去,就见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匆匆跑上了楼来,神色间很是惊慌恐惧。
她见楼上坐了两个人,似乎很有些惊讶的样子,急喘了几声,才有些娇弱无助地开口:
“抱、抱歉打扰。后面有恶人在追我,请问我可不可以在你们这里躲一下?”
身为小楼主人的青年还未出声,宋青书却陡然冷笑了一下。
“倒是演得一手好戏。”
他嗤笑一声,出口的话语却是毫不客气。
一时之间,小楼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晚了,有点儿小卡文。
主要是花神这个人实在太难写了,我总怕自己稍微一不注意就把他写崩……
接下来青书巨巨就要吊打毒燕子啦!想算计我花神,呵呵,我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我可以让青书巨巨教她做人!【居高临下晚娘脸
第13章
“你凭什么说我是在演戏?”
那小姑娘闻言气极。
她长得并不算很美,一双眼睛却大而明亮,显得十分灵动。
此时她正瞪大了那双灵动的眼睛,看起来气鼓鼓的,可是又不会给人感觉是在无理取闹,而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正因为受了冤枉而在撒娇发脾气。
这般模样的确很是惹人怜爱,一般人看了大概都会心软一下,想着是不是自己是不是真的错怪了人家。
可宋青书不是一般人。
所以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目光淡淡扫过那小姑娘时,不泛半分波澜——就好像她跟这楼里的一把座椅、一面墙壁没有任何区别,根本就连“活物”都算不上一样。
小姑娘——上官飞燕见状,面上委屈得眼圈一红,心中却是将宋青书恨了个彻底!
原本她将一切都计划得好好儿的。
只要假作被人追杀逃进了花满楼的这座小楼里,便凭自己的演技将那向来宽和心软的良善人儿团团骗住,待到他被骗得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又何愁身为他好友的陆小凤不肯现身帮忙?
到时拿了金鹏王朝遗留下的藏金,她便不必再顶着丹凤公主那贱丨人的身份。
她将过上比丹凤公主当年更尊贵更奢豪的生活,用她上官飞燕的名字!
为此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却怎么也想不到,今日进得楼来,小楼里除了花满楼竟还有另一个陌生人在。
而他对自己竟是如此不假辞色!
上官飞燕从来也没试过被一个男人如此不放在眼里,心中大恨的同时,也想着若这男子日后落在自己手里,一定要让他跪在自己面前痛哭忏悔,为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
这样想着,她立刻重新鼓起了干劲。
抽了抽鼻子,上官飞燕微带哽咽道:
“我被人追杀,你们若不想收留我,干脆便拒绝了我就是,为何要出口伤人?”
她说着,一脸倔强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盯视着宋青书和花满楼,明明并不算多美的容貌,盛怒之下却显得有些美得惊心动魄。
她含泪冷道:“我与你们不过陌生人而已,有何好骗你们?”
言罢,便要转身下楼而去。
自她出现起便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的花满楼此时终于出声了:
“姑娘留步!”
背过身去的上官飞燕闻言脚下步子一顿,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
她冷着一张脸转回身来,问:“两位公子还有什么指教?”
花满楼却并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只柔声道:
“姑娘是否是在演戏我并不知道。只你若真被恶人追杀,那便在我这小楼躲上一躲也无不可。切勿为一时意气,置自己安危于不顾。”
上官飞燕闻言愣了愣,随即重重冷笑一声,道:
“还当你要来充什么好人,若你拦下我只为说这种话,还不如最初就不要叫我。”
她语气虽冷,话说得也毫不客气,但细听之下便能发觉,其中赌气意味远大过真的怒意。
花满楼便微笑道:“那姑娘是要躲还是不要躲?”
上官飞燕被他问得一噎。
气恼地跺了跺脚,她娇声道:
“除非你们好生道歉,就说冤枉了我,又或是真的拿出我是在演戏的证据,否则我才不要受了你们这些恶人的庇护!”
——竟是单有花满楼软言相劝还嫌不够,将矛头扯向宋青书身上,定要他也服软才肯罢休。
“这……”花满楼有些为难。
毕竟他与宋青书也不过刚刚相识,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相互交换,他自己心善,对上官飞燕所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忍放她出了小楼受人所害,但他却没有权利左右宋青书的决定。
更何况上官飞燕这番话,说得也实在太咄咄逼人了些,竟是完全没给他留下在中间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