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润月转头看向钟子仓,佩服他此时还能这么冷静地分析这些。
但是,下等组的其他人没他这么冷静,吃完饭,中等组又有两人去报名整容了,他们也没心情讨论小组节目。
钟子仓见大家关心的只有整容,想了想,直接问胡弈航:“你愿意跟大家说说,你整容的后遗症是什么吗?”
这是所有下等组玩家都关注的事,这下他们统一了,全都看向胡弈航。
胡弈航看着钟子仓有些茫然。
钟子仓:“你是不是对我很陌生了?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胡弈航点头,他坐在墙角有些害怕的样子。
钟子仓观察着他,温声问:“你是不是在遗忘什么?”
胡弈航又点头。
钟子仓继续问:“你能不能趁着你现在还没全部忘记,跟我们,跟我们这些你的同学和伙伴们说说,后遗症到底是什么,具体是怎么情况?”
胡弈航是从和平医学院来的志愿者,是来电视台救援的志愿者,他原本的眼睛有些阴沉,他不是一个平静的人,第一次在宿舍质问钟子仓的人是他,跟钟子仓说整容是他自己的事,不用钟子仓管的也是他。
整容后他有了一双会笑的眼睛,他顺利通过了单人考核,他变得茫然又安静,有点失魂落魄,下意识寻找他熟悉的人。
钟子仓:“你能告诉我们吗?”
他说:“能。”
在具体说之前,他莫名说了一声:“我叫胡弈航。”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夏白说:“你叫胡弈航。”
胡弈航看了一会夏白,这才说:“一开始是混乱,我的记忆有些混乱。”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有他的记录,“你们看,我写着,第一天晚上就记忆混乱了。这是我第二天早上总结的,混乱的都是我看到的,眼睛看到的。”
第二天胡弈航就察觉到有问题了,他怕自己思维混乱,记不住,就用小本子记下来了。
前两天都是混乱和模糊,后面开始遗忘。
【我不知道是不是遗忘,就是忽然消失,像是自我的拼图一点点裂开坠落,所有和“看”和眼睛有关的一切,从我的脑海,从我的身体消失了。】
【自从这双眼睛安装到我眼眶里以后,它在吸收,他在吞噬,关于我“看”到一切,我的灵魂要被它吞噬了,我快要没有我了。】
练习生们再次看向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心底涌出一股股寒意。
所以,这双眼睛在吞噬胡弈航关于“看”的一切?
人的记忆,甚至于说人的自我,和“看”有关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视力正常的人从睁开眼睛看世界,到长成完整的自我,都离不开“看”,当他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将会被这双死人眼吞噬,那他还剩什么?
他们明白胡弈航一开始为什么要说他是胡弈航了。
他怕自我被吞噬完了,他可能就不是他了。
“那廖曼妮换的是嘴巴,她是?”一个练习生自问自答,“她是被那个死人嘴巴吞噬了所有‘尝’的一切。”
“尝”到没有“看”到的对人影响大,但又何尝不是人自我的重要组成部分?
另一个练习生说:“冯胜换的是鼻子,他被吞噬的是和‘闻’有关的一切。”
“闻”也是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们看向练习室另外三个整过容的人,他们有的沉默,有的点头,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那,今天还有第二次去整容的,那岂不是……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啊?”
夏白:“变成才艺指导老师那样。”
从头到尾完美的才艺指导老师,不论面对什么事都只会笑,不是她表情管理绝佳,不是她情绪稳定,她已经没有多少情绪了,自我严重缺失,只有一双会笑的嘴巴。
她是留下来的,还能参加节目的,可能还有更多比她惨的人。
多次整容会变成什么样?
会变成一个美丽的僵尸。
即便会笑,眼波会流转,会跳舞,依然是一个美丽的僵尸。
一个美丽的躯壳。
原来这才是整容交换的本质,用内在的自我,换外在的美丽。
下等练习室一片沉默。
钟子仓一个个看向他们,“你们还想整容吗?如果是吞噬自我,就算能离开游戏,治疗玩家能恢复我们的面容,不一定能恢复我们的自我。”
“可是,不整容,我们可能会死啊!”一个练习生崩溃地大喊。
钟子仓依然很平静,“我们就不能靠节目赢吗?我们就赢中等组好不好?”
“怎么赢?中等组已经有两个人去整容,还有两个人去报名了,现在至少两个人已经整完了,他们组除了尤莫寒,全都是整容人啊。”
钟子仓又做了相同的事,这次他征得胡弈航的同意,把他记录的小本子给所有练习生们看,把整容的结果摊开给他们。
不容他们不信,他们只要跟同组整过容的玩家确认一遍,就能证实他不是危言耸听。
钟子仓问尤莫寒:“尤社长,我们两组都不再整容,就凭才艺节目定胜负,怎么样?”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尤莫寒想了几秒,“我努力试试。”
整容暂时停了一天。
下午他们终于能稍微静下心来,好好讨论他们的比赛节目。
在开始之前,钟子仓说:“我先说明,节目事关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死,如果有好的节目创意,不能对外组的人说。”
他是在警惕夏白节目创意被剽窃的事再次发生。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闪着微光的纸,上面写着不能把小组内任何创意外传这件事,“这是我从游戏商场买的合约道具,如果同意,大家就一一在上面签名,如果违背合约,会被游戏惩罚。”
很多练习生立即签了名,有两个练习生有些犹豫。
钟子仓说:“如果不签名,不在乎自己和队友的生死,也别参加排练了。”
那两个玩家还是签了。
签好之后,钟子仓和很多练习生都松了一口,他们可以放心地讨论,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张润月先说:“我们上次说的急诊室的故事,这次可以用?我们再在里面加一些鬼观众喜欢看的东西?”
一个练习生说:“可以让夏白再表演一次入殓?这个绝了。”
钟子仓摇头,“已经表演过了,再来一次效果就没那么好了。我们想想鬼观众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入殓,可以从这个方向扩展。”
一个叫丁景辰的玩家说:“因为他们都经历过,或者说都想经历?他们都是死过的人,干净完整有尊严地离开是他们曾经的渴望,夏白的节目让他们觉得他们被尊重了,他们看得很开心?”
夏白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他们喜欢尸体,我做的是修补尸体和美容尸体的事。”
几个玩家都是一愣,除了整容的,剩下的玩家都是稳定聪明的人,夏白都提示了,他们不可能还没想明白。
鬼观众们喜欢尸体,从夏白第一次解剖被骂时就表露出来了。
张润月:“那夏白你表演入殓简直是戳到了他们心巴上。”
夏白没有客气地点头。
“这个方向太重要了。”钟子仓开心地说:“我们怎么用这个方向呢?”
一个叫田思涵的志愿者说:“我们一定要投其所好,多多地准备尸体啊。”
“不行,节目组不会给我们那么多尸体的。”钟子仓摇头,他作为队长,去跟节目组提交过他们小组单人考核的道具清单,当时清单上有两个尸体,制作人都追着问了好一会儿,说尸体不容易找。
以前以为尸体都被分给整容素材库了,现在看来不想给他们很多尸体,不只这一个原因。
“一次表演最多应该只能要到两个尸体。”钟子仓说。
张润月:“首先,这两个尸体我们一定要要来,想办法加到我们的节目中。”
所有下等组练习生都同意,既然鬼观众喜欢,不要白不要。
丁景辰:“那要是加入两个尸体,我们怎么‘物尽其用’,表演什么?”
他们一时没想到好主意,急诊室是要拼命救助濒死的人,加入尸体就和他们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夏白见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鬼观众喜欢尸体,那我们可以装尸体。”
几人都看向他,钟子仓问:“夏白学弟,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嗯。”夏白说:“鬼观众喜欢尸体,我们就尽可能地给他们呈现尸体,并且自己也向他们喜欢的方向靠,就是我说的假扮尸体。要是把这个想法延伸成一个节目的话,或许,你们听过赶尸人吗?”
钟子仓眼睛一下亮了,“你是说,我们一起表演赶尸?我们都装扮成尸体的样子,由一个人来赶尸?”
“妙啊!”田思涵说:“不仅节目有创意又戳鬼观众,我们每个人还都会让鬼观众更喜欢一点。”
胡弈航反应了一会儿,低声说:“这样的话,我也能演尸体,没有那么难,谢谢你,夏白。”
另外三个整容的人也看向夏白。
他们原本担心,随着他们自我被吞噬,他们的反应会慢很多,不能很好地表演。如果是死尸,他们演起来就没那么难了。
——他们本来就在变得像僵尸。
“确实好。”张润月说:“之前我还在想,要是急诊室的话,我们的角色会存在分配不公,医生、护士和患者讨喜度不同,赶尸这个节目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我们都是鬼观众喜欢的尸体。”
夏白:“会有一个突出的,那个赶尸人。”
“就是你了。”钟子仓说:“本来你就是我们组唯一一个B级,是鬼观众喜爱度最高的练习生,怎么淘汰都轮不到你,你做这个赶尸人,分配依然是公平的。”
夏白看向组里的其他人,他们一一点头。
“夏白学弟,队长说的非常有道理,而且这个节目是你想出来的,你就该做那个赶尸人。”
“对,学弟,你是最合适的,放心吧,我一定做个听话的死尸。”
“就是,赶尸要怎么赶,有人知道吗?我们要讨论讨论吗?”
夏白抿了抿唇,掏出两张镇尸符和驭尸符,“我会,这是我的技能,可以镇尸和驭尸,这是给那两个尸体留的。”
“……”
练习室安静了一瞬间。
丁景辰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幸福。就,都要被这个鬼节目逼疯了,现在突然安稳了,我感觉我们可以靠节目赢了,至少是中等组。”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觉得我不对劲。”
“我竟然看到了希望,不可思议。”
张润月看着呆呆的夏白笑了,“队长说的没错,只要我们好好准备节目,就能通关。单人考核夏白学弟不就证实了吗,他也没有用游戏里的技能啊,他得了B。”
钟子仓也笑了,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笑了,他看着小组的十一个玩家,“不要再想着整容了,我们把全部心思都用来想节目,排练节目,好吗?”
“好!”
讨论完后,钟子仓走到窗边的夏白身边,跟他说:“夏白学弟,谢谢你。”
夏白看着还是呆呆的,“人人有责。”
钟子仓笑了一下,“可是你暴露你的技能了,可能会被传出去。”
他们不说他们的节目,但是可以单独说夏白的技能。
那还挺好的。
就有更多人看到爷爷的技能了。
这么想着,夏白说:“不怕,早晚会知道。”
两人说着话时,又有一个练习生走了过来,“队长,对不起。”
他叫郑少宁,也是他们学校的志愿者,是周六那天因不能去整容而埋怨钟子仓的男生。
“我实在是,我压力太大,太害怕了。我不该那么说,我知道会长你为我们已经做了很多了。”
接着,几个整过容的人也接连过来了,胡弈航茫然地张嘴要说什么,被钟子仓打断。
“我们一起回学校。”他说:“不要再少一个人了。”
“嗯!”
“回学校啊,我他妈的好想我们的学校啊。”
“谁不想,我们学校是最好的学校啊,住的好,吃的好,老师好,同学也好。”
如果不是被恐怖和死亡逼疯,被逼得扭曲,谁又想做一个讨人厌的恶人。
夏白觉得圣游公会所谓的游戏是“替天行道”是胡扯,和平安稳的环境,更能滋养闪闪发光的灵魂。
他喜欢尸体,他也喜欢闪闪发光的灵魂。
中午吃饭时,杨眉见夏白和张润月等人心情都不错,问夏白:“你们小组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夏白点头。
杨眉好奇地问:“是什么呀?”
夏白:“不能告诉你。”
夏白又问杨眉:“你们呢,你们组是什么节目?”
“哦。”这个哦是回夏白说的不能告诉他,杨眉接着立即说:“我们组是这样的,他们都不好管教,队长也不想管他们,于是他提议每人准备个一两分钟的单人表演,按顺序合成小组表演。”
“……”
下等组和上等组的练习生都沉默了。
夏白问:“你每次进游戏的时候,是不是和二娃一样,都有攻坚队的人陪着?”
杨眉:“弟弟你怎么知道?”
夏白:“不然,我很难想象你是怎么从那么多游戏中活着出来的,即便你有好用的技能。”
杨眉:“……”
吃完饭,下等组的十二个人立即回练习室,他们用一下午的时间完整节目,给每一个死尸写了一个人设小故事,具体到年龄、性格、死亡原因、执念等,这样每个死尸都是完整独特的,有很大的发挥时间。
周二早上,他们就开始认真练习,练习怎么扮演一个死尸,不,夏白纠正说是喜神。
导演是钟子仓,技术指导是夏白。
他们亲自参与自己的妆造,亲自设计服装交给节目组,他们妆容都是自己想的,技术指导还是会入殓的夏白。
下等组练习室第一次出现笑声,有时候他们会恍然觉得,他们是在准备学校的元旦联欢晚会表演,而不是什么鬼404舞台,会在汗水中笑,还会打骂。
两位死尸来时,他们也没害怕,看到夏白给他们贴了镇尸符,幼稚地排队跟着他们一起抬手蹦蹦跳跳。
本来当技术指导的夏白看着看着,也会跟着在他们身后蹦蹦跳跳。
全是喜神啊,好多喜神啊。
“你们看夏白学弟,不用表演,他那张呆脸就像是喜神。”
“真的我的天,怎么这么像啊哈哈哈!”
“哈哈哈你们礼貌吗!”
夏白:“……”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周六,周六准备去吃午饭时,丁景辰急匆匆地跑来跟他们说,“中等组的人又去整容了!去了三个排队的!好像三个都是二次整容!”
下等组的玩家们都是一愣。
周一那天钟子仓跟尤莫寒说了两个组的人都不整容,各凭才艺。
他们知道上等组太难超越了,有技能的大佬太多,而且杨眉和凌长夜的鬼气太高了,要淘汰只能从他们这两组淘汰。
在得知整容的可怕后果后,钟子仓跟尤莫寒提出这样的建议,对双方都好,尤莫寒说会考虑,而且这几天都没人去整容,他们以为这是约定达成了。
没想到,他们突然有三个人又去整容了。
“你们先去吃午饭,我去负三层看看,吃完饭我们一起讨论。”钟子仓说:“张学姐,麻烦你给我带一盒米饭。”
张润月:“好,交给我,你去吧队长。”
他们午饭吃得心不在焉的,很不安。
中等组只剩下七个人,其中有五个是整容过的,周一的时候,除了尤莫寒,另一个没整容过的那个玩家就去整容了,还有一个是二次整容。
今天剩下又有三个去排队了。
也就是说,目前中等组的配置是,一个有技能的C级练习生尤莫寒,剩下的全是整容过的玩家,其中还会有四个是二次整容。
这配置,别说他们下等组,连上等组那两个吊车尾的都有点担心。
原本他们是一点不担心的,上等组这么多大佬,根本不担心,他们一定还会是上等组,不会有人淘汰,可现在,中等组真的太强悍了,连他们都忌惮。
下等组的人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带着一盒饭回练习室了。
钟子仓比他们晚回来,把情况跟他们说明:“确实是中等组的,也确实是上周整容过的,二次整容。而且他们把今天剩下的整容时间都占了,别人没法再整容了。”
“他们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假装同意不整容的约定,故意拖到今天,让我们整不了容,他们却能整容!”郑少宁愤怒地说。
张润月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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