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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小夫郎(一春)


“含岫少爷很合老夫眼缘,有他传承衣钵,小的就没什么所求的了。”
赫连曜道:“那邢老可否将自己看中他,想收他为徒一事跟他说过。”
邢大夫抚胡须的手停住:“这倒没有,老夫还想多看看含岫少爷,而且他一个哥儿做大夫,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还得他阿爹父亲同意才是。”
哥儿虽然外表跟男子差不多,但终究是不同的,哥儿当大夫,确实会有人挑刺,找麻烦。
赫连曜默了下,对邢大夫道:“嗯,你多看些时日,若那时你想收他为徒,便收下吧。”
半个月后,不止他父亲被暗害一事尘埃落定,他也和楚含云和离了,若楚含岫真是被楚含云胁迫,亦没有人桎梏他。
跟着邢大夫学医,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但是,赫连曜心头有一个念头。
要是楚含岫不是被楚含云胁迫,而是自己自愿的呢,那他想在这桩交易里,得到什么……
从蘅霄院回到存曦堂,异能空了,身体也有点累的楚含岫一从肩辇上下来,就让夏兰和平安把自己扶进屋,吧唧一下直接躺在床上,困乏地道:“夏兰,平安,我躺一会儿,到用晚膳的时候再叫我起来。”
“是。”自从来到侯府,夏兰没少见到他累迷糊的样子。
但是几乎都是在去落云轩跟侯爷行房之后。
今天怎么也……
夏兰脑瓜子里瞬间就浮现出方才在蘅霄院的小花园里,自家少爷和侯爷独处的那些时间。
他脸一下子红了,恨不得拍拍自己脑袋。
他在想什么呢?!
又不是在落云轩,少爷怎么可能会跟侯爷做那种事!
夏兰把被子拉到自家少爷身上,叫上平安,“我们出去吧,对了,院儿里的柴火不够了,待会儿你去柴房那边拿一些。”
平安点头,接替他手里关门的活儿,手脚极轻地把门合上,去柴房拿柴,跟夏兰一起准备晚上的吃食。
床上躺着的楚含岫一到软乎熟悉的床上,困意从骨头缝里冒了出来,眼睛撑不住地耷拉着,很快就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暗处,一个连平安都没有发现的人影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两天,易戚被派到存曦堂即保护这个名叫楚含岫的侯府客人,也像监视着他一般。
直到深夜,易戚才从存曦堂离开,如前两天一般回到蘅霄院,跟侯爷汇报今日在存曦堂所见到的事。
身体不好,一旦入夜很容易困乏的赫连曜被青然扶着,加上他自己双臂的力气,坐起来靠在枕头上,望着站在床前的暗探:“今日和前两日一样,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回侯爷,是的。”
“存曦堂里的那个钱么么,是落云轩夫郎身边的人,到了存曦堂后,对含岫少爷并不如何尊敬。”
“但是含岫少爷并非性情软弱之人,许是之前敲打过他,他并不找含岫少爷的麻烦,只是能不往含岫少爷跟前凑,就不往含岫少爷跟前凑,”说到这儿,易戚道,“钱么么其人,乃趋炎附势之辈,侯夫郎禁足后,他的气焰亦受到了影响,只敢在平日里与他交好的人面前说含岫少爷一些不好的言语。”
侯夫郎楚含云是主子,是侯爷的夫郎,不知道楚含云与楚含岫替换圆房的易戚并不多做言语。
赫连曜问:“那个平安,是否有暗害楚含岫之心?”
平成已经投靠,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他并没有动平安,所以,才会派武艺高强的易戚存曦堂,暗地里保护,看着楚含岫。
易戚摇头,简洁地道:“并无,那个平安,隐隐有奉含岫少爷为主的意思。”
“而含岫少爷身边那个叫夏兰的,不仅没有习过武,根骨也不是习武的料,只是个普通人。”
易戚这般的暗探,侯府想要培养出,也得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物力,且他们对侯府忠心耿耿,赫连曜信得过他。
听见他来报说平安没有伤害楚含岫的苗头,心里某处落了下来。
他对易戚道:“回存曦堂,有紧急之事即刻来报。”
“是。”
唯一留下来伺候的青然道:“侯爷,去平阳县的人已经走了两日,按他们快马加鞭的速度,再有三日就能回京都。”
“嗯。”身上仅穿着雪白寝衣,及腰的头发用根古朴的木簪簪着的赫连曜在他的搀扶下,躺回床上。
再有三天,他就能知道,在平阳县时,发生了什么事。
这出堪称荒谬的闹剧催生之时,楚县令和楚夫郎,又做了哪些事。

数百里之外的平阳县。
江氏近来多梦少眠,大晚上的还没有睡下,让贴身伺候的林么么去问楚县令宿在哪个臭不要脸的那里了。
林么么跟随身伺候楚含云的赵嬷嬷一样,是他身边的老人,对自家夫郎的意思明白得很,很快就打听清楚了,颠着身上的肉回来道:“夫郎,打听清楚了,老爷现在宿在陈侍君那儿。”
“骚蹄子,一天不勾着老爷他就不舒服!”江氏蹭地一下站起来,带着林么么气势汹汹地往陈侍君住的小院走去,大半夜地把门拍得砰砰作响。
原本就没睡着的陈侍君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是江氏来了,连忙穿上衣裳推床上的楚县令:“老爷,老爷,夫郎来了,您快穿上衣裳回前院吧。”
说着,陈侍君麻溜地下床。
他推那两下一点力气都没留,楚县令的头都磕到了床柱上,所以楚县令一下子就醒了,“什么,什么事?”
已经穿戴整齐的陈侍君站在一旁,低眉顺眼地道:“夫郎来了。”
楚县令彻底醒了,手忙脚乱地穿衣裳。
突然,他衣裳还没穿好,门就被暴力撞开。
被几个丫鬟小厮簇拥着的江氏二话不说,盛气凌人地一巴掌甩在陈侍君的脸上:“下贱东西,一时半会儿不看着就把老爷勾来了。”
他留得有指甲,尾指的指甲在陈侍君脸上划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几乎要渗出血来。
楚县令皱着眉,不悦地道:“江氏,你这是做什么?”
江氏哼了一声:“我这是为了老爷您好,一把年纪了,被这些狐媚子勾着天天往后院跑,也不怕亏空了身子。”
楚县令强行把心头的怒火忍了下去,自从前段时间江氏的弟弟得到朝中大臣的赏识,眼看着就要青云直上之后,江氏行事越来越无所顾忌。
他走到江氏身边,笑着拉起江氏的手:“是是是,我知道,夫郎这是为我身体着想,那咱们现在就回前院。”
江氏掀了掀嘴角,正准备说什么,跟陈侍君住在小院里的楚含清快步跑过来,看到自家阿爹脸上快要渗出血的划痕,语气里带着愤怒:“阿爹。”
江氏把话头转向他:“含清也起来了,这么晚起来,可得当心待会儿睡不好,一睡不好,脸色就不好看。”
“再有十多天,你就是知府大人后院的侍君了,不把自己调理得光彩照人些,怎么抓住知府大人的人和心。”
楚含清紧紧地咬着后槽牙,没有接他的话。
等江氏和楚县令一走,楚含清去拿药:“最近江氏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猖狂得不得了的时候,阿爹你凑上去做什么,不要命了。”
时间一长,陈侍君脸上的指甲划痕更明显了,楚含清拿着药瓶的手用了些力。
陈侍君紧紧抓着他的手:“含清,邱知府都六十三了,你当他的侍君,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万一他哪天先走,光是后宅的那些人就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没了!”陈侍君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当年给楚县令当侍君也是身不由己,一想到自家哥儿要走自己当年的老路,还是给能当哥儿祖父的人做侍君,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所以他冒着被江氏找麻烦的风险,把楚县令留在小院,就是想从楚县令这里想办法,希望楚县令看在哥儿好歹是他血脉的份上,别把含清往火坑里推。
楚含清冷笑一声,“没用的,整个县衙,除了父亲他自己,谁都可以扔出去。”
“别看江氏现在这么猖狂,要是没有实质性的好处落在父亲身上,最先翻脸的就是他。”
楚含清手指蘸着药,一点一点涂在陈侍君脸上:“这件事您就别操心了,我自己有办法。”
虽然留下楚县令,但一句话都没得到,为这事都快急疯了的陈侍君望着他:“什么办法?!”
楚含清手一顿,继续给他擦药:“反正阿爹你不要担心,最近都别忘江氏面前凑,也不要为了我,去找父亲,没用。”
他不信,没了这张脸,他那被利益熏心的父亲,和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的江氏还会把他送去邱知府后院。
同样住在这边的沈阿爹,还有赵侍君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怕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地赶来。
看到他们父子二人没事,齐齐松了一口气。
楚含茗和楚含玉走到楚含清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没事吧。”
楚含清摇头。
另外一边,回到前院的楚县令被江氏挖苦着,但江氏聪明,出够了气,便扯出楚含云这面大旗,道:“含云现在在侯府,正是最紧要的时候,我们可不能闹出什么乱子,拖他的后腿。”
楚含云现在可是楚县令最得意的哥儿,最有可能助他在官场上更进一步,他面上隐隐的怒气一扫而空。
江氏继续道:“但楚含岫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咱们原本想的,用孩子来牵制侯府一事便不行了。”
楚县令眉头紧皱,当初让楚含岫替楚含云跟已经残废的赫连曜圆房,就是想一石二鸟,既让侯府下一个世子是他楚家的血脉,继承侯府家产,又能让楚含云更加没有顾虑地进入三皇子的后院,攀上三皇子。
可是楚含岫迟迟没有怀上赫连曜的子嗣。
江氏递给楚县令一个眼神,道:“不如……”
“把人料理了,就当我们没有做过这件事,然后让含云跟赫连曜和离,依照赫连家的性子,一定会做出补偿,只要运作得好,咱们能从赫连家拿到的银子绝对不少。”
楚县令沉吟了片刻,同意江氏说的:“明天我就修书一封,让信得过的人带去侯府。”
要是楚含岫能够怀上赫连曜的子嗣,那他就能够牵制侯府。
但没有怀上,他活着,就是指向楚县令江氏,还有楚含云的证据,只有料理了才能让他们放心。
夫夫两人说这些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说完便安心地躺下了。
屋顶上,悄无声息地掀开瓦,注视着他们的两个侯府暗探来之前,接到的命令是拿到侯夫郎楚含云寄回来的书信,并注意一下楚县令和江氏的行为和言语。
两个暗探没想到,刚来就听到了这些。
但是他们是侯府的暗探,除开主子的命令,其他所有事,都不在他们在意的范围。
其中一个暗探对另外一个暗探眨了眨眼,手腕一抖,用巧劲往床铺那里撒了些许迷粉。
片刻后,确定楚县令和江氏都昏睡过去了,两人没有一丝动静地进到屋内,在昏暗的屋子里毫无障碍地翻找。
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放的东西,在暗探的眼皮子底下无所遁形,很快,侯夫郎楚含云和平阳县来往的书信就从一个平平无奇的盒子里翻找出来。
两个暗探互相对视一眼,拿着信件犹如来时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地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天,楚县令写好了信件,交代仆人,一定要快马加鞭送到侯府,亲自交到侯府夫郎楚含云的手上。
昨天晚上就从他口中知道今天有信要送到侯府的暗探自然不会放过,县衙的人前脚一走,随身带着从县衙搜来的信的暗探飞身上马,跟了上去……
“唔……”
楚含岫只觉得自己耳朵边全是嘈杂声,迷迷糊糊地抓起被子捂住脑袋。
但被这么一打扰,他也醒了,半睁着眼睛拉开床帐:“夏兰,怎么这么吵,发生什么事了?”
同样被吵醒的夏兰揉了揉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回望着他道:“少爷,是落云轩……”
“……”楚含岫呼啦一下把被子捂得更紧了。
这么大早上的,居然都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楚含岫有点想不明白,难道楚含云都不睡觉的?
他还怀着孕呢,这么折腾肚子里的孩子能安安稳稳的?
这么想的时候,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楚含岫掀开被子,望着床帐,得,别睡了,肯定是睡不着的。
楚含岫对夏兰道:“起了吧,去邢大夫那边一趟。”
那里清静,随便在榻上眯一会儿,都比在存曦堂听这些声音强。
还有,昨天他在赫连曜天钥穴里发现的那团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也想在邢大夫众多的医书里翻一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眉目。
要是他把赫连曜天钥穴治好了,那团黑雾又死灰复燃,那真是让他脑子疼。
七月中,早上的温度已经比六月那会儿低了许多。
楚含岫穿上比夏衫厚一些的衣裳,乘坐着肩辇准备出门。
抬肩辇的健仆都是蘅霄院派来的,个个人高马大,坐在肩辇上,楚含岫的视线已经可以越过存曦堂跟落云轩相隔的低矮墙壁,看到些许落云轩的院子。
这一看,他就跟楚含云的视线对上了。
大早上的,楚含云披散着头发,被赵嬷嬷扶着站在主屋前边。
而在他面前,落云轩的下人哗啦啦跪了一地,旁边的地上全是碎瓷片,摔得四仰八叉的凳子椅子。
训斥下人的楚含云看到高高坐在肩辇上,明显要外出的楚含岫,眼神变得癫狂,隔着院墙指着他:“你过来,楚含岫你给我过来。”
“贱人,看我被禁足你很开心是不是!”

这几天,是楚含云进侯府以后过得最难捱,最憋屈的几天。
他又被赫连曜禁足了,吃穿用度还被削减,这无疑是在告诉侯府上下,告诉他,这次赫连曜真动了怒,甚至都不顾着他的面子。
楚含云又恨又委屈。
他是对赫连曜下了春药不假,但归根结底,不也是赫连曜不来落云轩与自己行房,自己不得不出此下策吗?
所以楚含云被禁足的当天晚上,就忍不住派人去颂和苑,想让侯夫人解了他的禁足。
可是更让他怒火中烧的事儿发生了,他的人连落云轩院门都出不了,外边守着的护卫告诉他,没有侯爷的命令,落云轩所有人不得进出。
这下,楚含云彻底绷不住了,在落云轩里发起了疯。
而在他发疯的时候又见到了坐在肩辇上,一副对他居高临下架势的楚含岫,抓起手边的杯子就向楚含岫扔去。
他那点力气,自然扔不到和他隔了一堵墙的楚含岫身上,杯子连墙壁都没碰到就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楚含岫对健仆道:“走吧。”
要是没有意外,按照上辈子的时间推算,楚含云也就还能蹦跶一个月左右了。
给赫连曜治疗就要花半个月的楚含岫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他打嘴炮上,而且虽然被禁足,楚含云好歹还是赫连曜的夫郎,他名义上的大哥,吵起来可不好看。
健仆们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没听到落云轩那边传来的声音,抬着楚含岫走出存曦堂。
到了邢大夫的小院,楚含岫在邢大夫那一堆医书里找了几本跟内力,穴位有关的,想找找跟那团黑雾相关的症状和方子。
但是一个早上过去,愣是没有找到一个符合的。
“从早上到现在,你眼睛都快掉进这几本医书里了,怎么,碰见什么疑难杂症了。”正在收拾药箱的邢大夫看了看他手里的医书。
楚含岫抬起头:“没有,就是觉得习武之人通过修习功法,竟然就能在体内形成内力,很是奇妙。”
黑雾在赫连曜体内半年之久,但邢大夫没有提起过,说明这玩意儿只有自己的异能能感觉到。
要是他这个医术上的三脚猫突然提出来,难免生出其他事端,楚含岫现在只想安安生生,没有任何意外地把赫连曜给治好。
等他离开侯府了,再找机会跟邢大夫说一声,以邢大夫医术一道上的钻研精神,说不定能研究出一些东西来。
邢大夫直起腰,道:“习武也讲究天赋和根骨,二者缺一不可。”
“两者兼具之人,百个里面也只有一个,而这一个,也很可能天赋一般,根骨差,纵使习武,也只能习得粗浅的武学。”
楚含岫看过内里的医书,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还是觉得挺神奇。
在现代,好像根本没有内力一说,各种所谓的武学,按照大越的划分,只不过是锻炼身体,达不到飞檐走壁这种惊人的效果。
邢大夫看他感兴趣,颇有兴致地道:“内力,说到底是一股气,这股气于玉屏穴和天钥穴中运行,传遍全身,蕴养习武之人的血肉和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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