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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鸟(苏二两)


是阎野。
薛宝添抬眸凝视了阎野半响儿,才拔直脊背说了声“瘦了”。
左右都坐着女人,他用手肘碰了碰其中一个,女人识相的起身,将位置空了出来。
“坐。”薛宝添拍了拍沙发,又将烟咬在嘴里去倒酒,状似随口地问道,“跨过火盆没有?”
阎野沉身而坐:“跨了。”
薛宝添的助理送来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恰巧听了一耳朵,笑着说道:“林总还说是封建迷信,最后我把老板你搬出来,阎总才肯跨的。”
笔尖落在文件上,走笔顺畅,薛宝添边签字边看向阎野:“林知奕去看守所接你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薛宝添笑了起来,将酒杯送到阎野手里,与他碰杯:“挺好,这人还算靠谱。”隔了一会儿,又低低哑哑地道了声,“谢了。”
阎野剪了寸头,即便神情温和也再难遮掩极具攻击性的长相。锋利兼具野性的英俊,十分招眼,薛宝添身侧的女人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探身问道:“薛爷,这谁呀?长这么帅?”
女人几乎趴在了薛宝天的怀里,手肘支着他的腿,一副娇滴滴的样子。
薛宝添摸了摸女人的头发,散漫地问道:“想认识?那我来介绍。”
他续了酒,端起杯子,自然有人有眼色的调低了音乐的声音。
待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薛宝添一把揽住阎野的肩膀,流畅的下巴微扬,笑着说:“给大家介绍个人,焱越安防的总经理,我这回能找回诈骗款的大功臣,也是我过命的哥们儿,阎野!”
场内响起了几道口哨声,以及女人们轻轻的赞叹声。
薛宝添拍了拍阎野僵硬的肩膀,继续说道:“以后你们公司或个人有什么安防方面的事情,找我们阎总准没错。”
白皙修长的指节敲了敲桌面,薛宝添懒懒散散、拖腔拿调:“为了我们贼他妈牛逼的阎总,干一个?”
“来来来,干!”
薛宝添回眸,目光与阎野相撞,笑意盈盈的慢慢饮尽了杯中的烈酒。
众人终于捋到了须子,原来今晚的场子,这个叫阎野的才是真正的主角儿。
薛宝添力捧的朋友,阎野又身份不俗,自然有人围着恭维敬酒。
觥筹交错的正热闹,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脑袋伸了进来,左右一寻,看到薛宝添,高兴地叫了声“哥”。
是冯嘉,这所会馆的头牌MB。
薛宝添招他进来:“忙完了?”
“客人临时有事先走了。”冯嘉忙说,“薛哥,你可别觉得是我怠慢你啊,这个是我的熟客,很不好应付。”
“没事。”薛宝添无所谓道,“咱俩什么关系?不用这么生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笑得蔫坏:“冯儿,薛爷他妈的给你赎身吧,咱不受这份罪了。”
“你要给谁赎身?”被灌了一轮酒的阎野不知何时坐了回来,沉肃的目光从漂亮的冯佳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薛宝添的脸上,“薛爷要给谁赎身?”
冯嘉转头看向说话的男人,神情一顿,下意识的脱口:“姐夫?不对,哥夫!”
“草!”薛宝添大惊失色,“冯嘉,你他妈给我闭嘴!”

“哥夫?”阎野跟着重复,“什么意思?”
“是啊,什么意思?”薛宝添双臂压在腿上,目光沉沉,都是警告,“冯儿,你给解释解释。”
冯嘉嘴里发苦、心里发毛,他搞不清状况,却惯会察言观色,这是……没表白,还是没成功?不管怎样自己这声“哥夫”是莽撞了。觑着薛宝添的神情,他谨慎地解释:“哥夫……功夫,我说的是功夫,薛哥曾经和我夸过你功夫好,是吧薛哥。”
薛宝添含着烟“唔”了一声,拉着架势搪塞:“有这事。”
阎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轻飘飘地刮过,追问道:“夸我哪方面功夫好?”
“草。”薛宝添恶狠狠地将香烟按在烟灰缸中,站起身拉着脸子,“散了吧,他妈的困了。”
身边的女人随他起身,軟绵绵依偎过去,薛宝添的手臂在细崾上绕了一圈,回头看向依旧坐在沙发上的阎野,淡声道:“阎总,单独聊两句。”
出了会馆便是一条养生长廊,薛宝添在女人的屁股上拍了两把:“先去车上。”
待女人摇曳生姿的走了,他听到身后低沉的声音:“薛爷对女人还映得起来?”
大爷的,薛宝添无声地骂道,转过头却是笑的:“要不我安排阎总现场观摩一下?”
阎野沉默地回视,两人视线相接,四目中皆是拉扯的力量。会馆又有人出来,醉醺醺的吵闹声由远及近,两人同时错开了目光,阎野温和地问道:“薛爷想和我说什么?”
向深处走了走,薛宝添又去翻烟,阎野在他腕子上轻轻一压,不知从哪里弄了个棒奉糖出来:“吃这个吧,压压烟瘾。”
薛宝添用手一挡:“少他妈管我。”
阎野也不多话,撕了糖纸便怼到了薛宝添的觜滣上。薛宝添面容顿时冷厉,脏话刚想出口,滣缝一掀,糖球又怼到了牙上。
微暗的光线中,薛宝添对上阎野映着淡光的幽沉眼眸,他磨着牙琢磨了一下,一脸怨念的张嘴晗了糖。
佘尖一勾,将糖球推到一侧,薛宝添的脸颊鼓起了一个圆滚滚的小包。他坐在长椅上,看着会馆楼体外侧斑斓变幻的霓虹,低声问道:“在里面受苦了吗?”
阎野瞧着薛宝添的发顶,缓慢地说道:“还好,不算难捱。”
“焱越这几个月需要你经手的文件,我秘书都转给你了吧?”
“给我了,谢谢薛爷这段时间替我顶着,没让盛屿弄出什么事端。”
薛宝添轻嗤一声:“想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也得他有那本事,刚开始还说我无权过问焱越的业务,草,老子还挂着你助理的职务呢,我他妈现在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谁敢和我叫板?”
阎野坐在薛宝添身旁,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薛爷没钱没身份的时候,也鲜少有人敢叫板,一张嘴就够人受的了。”
薛宝添“啧”了一声:“少嬉皮笑脸的,你蹲了几个月局子,回去闲言碎语肯定不少,那些人也会拿这个说项,你崾板挺直点,也不用什么韬光养晦,薛爷在你身后頂着呢,你他妈不是没有靠山的时候了。”
阎野眼中的笑意更深:“知道了,谢谢薛爷罩我。”
薛宝添偏头看向相反的方向,口气有些凉:“你要谢的人还有林知奕,他也算够意思,你进去了,单也没撤,碰头会上还力挺阎总,你这心上人选得不赖。”
糖球从一侧推到另一侧,薛宝添咂摸一下嘴里的味道,没什么甜味儿:“以后公司的事上点心,别天天顶个脑袋只想下三路那点事。”
他起身扫扫自己的衣摆:“我让助理送你回去。”又懒洋洋挥了下手,“走了。”
“薛宝添。”不疾不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刚行了几步的人脚下一顿,不耐烦的转身:“又怎样?”
阎野也站起身,问了与刚刚一样的问题:“你和那个人说我什么功夫厉害?”
指尖掐着糖杆儿将小了一圈的糖球拖出口啌,薛宝添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阎野:“你自己什么德行不知道?还他妈能说的是你床尚的功夫?”
棒奉糖被他用指尖一弹,送进了路旁的垃圾桶,厌恶道:“以后没事少联系,脑子像吊丝电脑里隐藏的空间似的,净他妈装黄色垃圾。”
他转身就走,正巧司机将车子也开了过来,千娇百媚的女人趴在车窗上向薛宝添招着手。
拉开车门,坐进车子,拥住女人,手指一勾,却没关上车门。
车门外侧的把手被一只大手握住拉开,阎野沉身下来,盯着刚刚坐进车里的男人,沉缓地说道:“今天是3月10日,我满22岁了。”
薛宝添瞳孔一震,不愿回想的记忆骤然而至,脸上瞬间滚燙起来,頸子上曾经蘇麻又溫软的觸感再次让他晃神,边陲小镇,竹海摇曳,深夜他被人菢着坐在仅有一掌宽的窗沿上,身后是无边的风景与二层的楼高,身前是列火一般灼人的阎野。
“别怕,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伤,放淞,让我进去。”
那一夜,薛宝添似乎觉得自己是一棵挺秀的竹,或是一段不知所起的风,又或一片挂在竹叶上的云,阎野从这窗子望出去,自己就是他最好的风景。
他记得他近乎虔诚的吻,记得他喟叹似的低婻,宽厚的掱掌反复沿着崾线的狐度糅陧,阎野曾说这截柔仞便是他最初的季动,擵上去就想看它折服的样子,脆弱又不甘,适合蹂吝。
在时緊时缓的*度中,他一路吻了上来,頸子上濕鹿鹿的,一定叠了紅痕和齖印,蘇麻的感覺从脊锥一直到伈尖,逼得人疯狅。
阎野亲着他的唇角,低低哑哑的声音不无羡慕:“二百块,我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
那日他们刚吃过赵小泉的生日宴,脑子正在断线的薛宝添被肯了一口才清明了几分,他拉过阎野反肯回去,吊着眼睛披靡道:“什么时候生日?薛爷给你过个好的。”
无限的向往散在温柔的吻里:“3月10日,二百块你要记住了。”
“薛宝添,今天3月10日,你说过你会记住的。”
此时的阎野没沾晴慾,嗓音却比那晚还要低哑,薛宝添对上那双笼罩了一层暗色的眼睛,将烟送入了口里。
“记起来了,薛爷说要给你过个好的。”他拍了拍身边的女人,吊儿郎当地吩咐,“去,给阎总送个生日祝福。”
女人将车里车内两个男人环视一遍,笑着应了下来,从另一侧妖妖娆娆地下车,绕到阎野面前,嗲着声音送祝福:“阎总生日快乐。”
薛宝添笑着“草”了一声:“当我们阎总那么好打发呢,弄点特别的。”
女人为难了片刻,左右瞧了瞧,豁出脸去,边唱边跳左右摆手:“剑起江湖恩怨,拂袖罩明月,西风叶落花谢,枕刀剑难眠,汝为山河过客,却总长叹伤离别,鬓如霜一杯浓烈……”
薛宝添一口烟呛得直咳,又忍不住笑,懒懒散散鼓了几下掌,流氓做派的去吹口哨,手指刚放在觜里,就被阎野一把拽了下来,高大的男人再次沉下身子,目光凌厉,面色阴沉。
薛宝添收了笑,嘬了一口烟,又磕了磕烟灰,才翻起眼皮:“怎么,阎总不满意?你还想薛爷亲自给你跳啊?”
阎野扶着车门,上半身几乎全部压进车中,他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却也充满了威胁与压迫:“薛宝添,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但欠我的就要还。”
“欠你的?”薛宝添毫不示弱地直起脊背,两人的距离只隔寸余,“欠你的钱我还了;你帮我抓人,我他妈陪你睡觉了;我冲动把人打骨折了,你替我担了罪名蹲拘留所,我也帮你把公司的位置保住了,甚至稳固了江山。阎野,我薛宝添还欠你什么?我什么都不欠你的,咱俩从今天开始彻彻底底两清了!”
他将阎野往外推:“你他妈爱找谁过生日就找谁过去,和我没干系!”
阎野眼底骤然泛起凌人的寒意,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动,他的话不再是一潭静水,平缓的表面之下藏着的漩涡与暗流在慢慢涌动。
“在拘留所中,三个月我有一个半月吃不饱饭,刷了一个月厕所,直到新人进来才顶替了我,半夜我被人用浸湿的毛巾封过口鼻,还替狱霸进过紧闭室,我一米九的个子在里面蜷了两天,出来路都不会走了。”
手一抖,薛宝添的烟灰烫到了自己,他急急将烟塞进口中:“可你刚刚说……还行的。”
见阎野沉默地看着自己,薛宝添忽然怒气冲天:“阎野,你的一身本事呢?就他妈在里面让他们这么欺负!”
“反抗过,第一次揍了他们就被监舍内的人集体告了黑状。哪里都有规矩,外面有外面的规矩,里面有里面的规矩,有些规矩是不能不守的,我不想加刑,我想出来过生日。”
阎野的眸子暗淡下来,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薛宝添,咱俩两清不了,你欠我的。”
一个垂眸,一个仰视,在这个静谧长久的凝视中,薛宝添似乎忘记了呼吸,指尖微微蜷缩,他不知自己怎么把话说出口的,但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想怎么过生日?”
阎野松开了紧紧扣着车门的手,一点点伸向薛宝添的脸:“我想……”
“吃蛋糕,吹蜡烛,许愿?”薛宝添在那只手碰到自己之前说道,“许什么愿?与心上人终成眷侣,双宿双飞,三年抱俩?”
他一挑眉:“你和林知奕谁生?都他妈长得一般,负负得坑,想想就闹眼睛。”
一把将阎野推出车子,薛宝添关门落锁。
“开车吧。”他吩咐司机,然后翻出钱夹扔给女人,“舞跳得不错,要多少,自己拿。”
直到炫酷的车子驶出视线,一直静默而立的男人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薛宝添身边有一个女人,明天绑来问点事情。”
周一鸣哀嚎:“老大,从局子出来这么暴躁吗?咱干的是合法生意啊。”
“不管用什么方式,实话得问出来。”

周一鸣打着哈欠推门进来的时候,阎野的手明显一抖,笔下的字,写坏了。
“又练字呢?”那人晃荡过来,“我看看有进步了没有?”
“办公室送了新茶过来,你喝一杯?”
得,这是不让看的意思了。周一鸣耸耸肩,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瞧着角落的咖啡机眼馋,“阎总给煮杯咖啡提提神吧,那女人做夜场的,我昨儿跟着耗到凌晨三点,一起吃的夜宵,你问那事,人家死活不吐口。”
阎野将脊背沉入椅子,微微敛眉:“没问到?”
周一鸣向咖啡机抬抬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阎野拨通内线电话:“一杯咖啡,半糖。”
沙发上的人翻了个白眼儿:“也不知道谁能喝上你一口咖啡?”
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疲惫:“那女人混迹夜场,也是见过世面的,不好糊弄,咱们又不能真干违法乱纪的事,亏得我事先做了功课,知道他有一个烂赌的弟弟,最近惹了些事情,我答应护着她弟弟不出事,那女人才犹犹豫豫地吐口了。”
周一鸣给自己表了功,技术性地停顿了片刻,才道:“你猜她怎么说?”
阎野笔下的字越发写得丑,又拉了一笔不平的横,他淡淡的问:“怎么说的?”
“薛哥……确实有问题。”
一直紧紧握着的笔端,似乎松了些,阎野眸子里隐有暗光:“没碰过人?”
“没碰过她,至于别人,她也说不好,不过据她所知,薛哥最近很少带人出台。”
椅子吱呀一响,阎野起身走向咖啡机,室外明媚的阳光照进男人的眼底,他的声音温和又轻快:“我手艺不算好,能将就吗?”
周一鸣翘着二郎腿笑:“老板给煮的,真煮出猫屎味儿,我也得闭着眼夸。”
他叼了根烟,松松垮垮地倚在沙发上,看着养生壶中逐渐翻滚的水面,忽然说道:“阎野,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的哥们儿?还是老板?”
阎野一怔,转身看向周一鸣,思忖了片刻,缓缓问道:“有区别吗?”
“有啊。”周一鸣点了烟,“要是老板,你交代的任务我完成了,喝完咖啡我立马走人。”
“要是哥们儿呢?”
“要是哥们儿,我想说,阎野,薛哥这事儿你做得过分了。”
阎野双眉下压,显然有些诧异:“怎么说?”
周一鸣夹着烟,用拇指瘙了瘙发际:“你们的事我知道得七七八八,薛哥是直男没错吧?虽然跟你睡了,但我也看得出他一直挺别扭的,以前我觉得这可能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晴趣,但现在看,阎野,你好像把他给害惨了。”
阎野切断了烧水的电源,沸腾的滚水逐渐平息,像他由明转暗的眸光。
“你拉直男上床,这他妈换谁也受不了,薛哥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其实人真不坏,要是换成我遭了这事儿,明里暗里我也要弄死你。”
周一鸣指了指阎野的办公桌:“你蹲局子那几个月,薛哥为了保住你的位置,天天在这儿坐镇,咱公司里那些都是什么人?比他妈市井流氓好不到哪儿去的莽夫,薛哥硬生生的给你顶住了,没让他们钻了空子扳倒你。”
“阎野,做事咱们得讲良心,你已经把人……玩壞了,现在还想做什么?”
阎野默忖了片刻,沉声否认:“我们在一起时,他很正常。”
周一鸣利落地截了他的话:“人家原来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那才叫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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