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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人类文明轰炸机)


“至于宗行雍……”
殷臻终于感到头痛。
当年他对此人恨意滔天,但终是忍下了。本朝重文轻武,能用的将领一只手数得出来,他知道什么人该在什么地方。果然,宗行雍用兵打仗奇绝,两年前就大败蛮夷使之后退百里,更有传言说他划地为王。
外患深重,宗行雍对边关震慑作用太大,轻易动不得。
但此人又狼子野心,无法真正为他所用。
性格恶劣、难以交涉。
油盐不进、胆大妄为。
不知廉耻。
豸狱大牢犹在眼前,那句“本王给你五年时间”自脑海深处翻出。
还有些别的。
殷臻眼皮一颤。
他这才觉得有些乏了,手抵着额角揉了揉,道:“且走一步……看一步。”
二十七城地处大晋北部,多沼泽盐池。
水源稀少,难生五谷。
凉州城外一处不起眼的茶水铺子。
“你听说了吗?今日城主府府门大开,说要给羌妃娘娘挑侍宠呢。”
“侍宠?凉州和陇西二城叫得出名的美男不都在城主府里?在城外还有什么可挑的。”
“诶,”有人煞有介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凉州地处大晋和蛮夷各族边界,往来商贩众多。我们城主大人美若天仙,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徘徊城外,想春风一度。城主府门一开,还愁没人进去?”
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茶铺角落另一桌。
从均在殷臻耳边低声道:“殿……公子,都打听清楚了。每年十月十日羌女会给自己挑男妾,就在三日后。”
他带了一小队精锐护送太子先至凉州城,军师魏良远及小部分仆从落后一步。
殷臻捏着茶杯转。
茶楼酒肆向来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他坐在这里半刻,就弄清了远在朝堂半年没弄明白的事情。
凉州及周围共有三股势力:城主、两支流寇和地方官员,两支流寇你打我我打你,都想吞并对方。一遇到敌人又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时不时大摇大摆闯入城中,抢夺珠宝绸物和粮食。以羌女为首的胡地族人盘踞凉州,早对其恨得牙痒痒。可惜打又打不败拆又拆不开,只能干瞪眼。
知道得差不多,殷臻正要起身,忽然一顿。
“不对,我可是听说城主大人此次选妃……咳咳,选人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讨好那位中州城来的……”吃茶的人四下看了眼,悄声,“王爷。”
殷臻又坐了回去。
“不会吧,摄政王向来不近女色,城主大人亲自上阵都铩羽而归,何等美人才能叫他收入帐中。”
殷臻缓缓捏紧了茶杯。
从均把头埋下去,还是感受到殿下浑身的低气压。
“城主说了,只要是中州的美人,去府上通通有赏。这可不得了,叫那两支流寇听见了,也满大街捉人准备送去讨好呢。”
“宗行雍何等人,难道会听枕边风?”
“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悬。”
他说得信誓旦旦,边关诸人仰慕宗行雍的不在少数,竟因为此事争吵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眼看要打起来。
不论其他,摄政王领兵打仗铁血手腕,京中不少人向往。从均手下一位名叫“卓炎”的将领终于憋不住,窃窃提问:“从首领,你见过那宗行雍,像不像贪图美色对娘子言听计从的人?”
他自以为小声,但声音还是挺粗犷。
从均:“……”
这等房中秘闻,何况殿下还坐在身旁。从首领瘫着张脸,迅速:“不知。”
卓将领是个求知若渴的人,眼瞅着身边兄弟一个个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模样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这些天一路跟太子北上,胆子不由变大,又转向殷臻,小心翼翼:“公子,您说呢,这美人计好不好使?咱们能不能一用?”
殷臻脸色几经变换。
卓炎本来都讪讪扭过了头,谁知半晌,听见一声毫无情绪的“可用”。
他得了答案又不大信,正要问“殿下怎么知道”就被从均一筷子敲到手背上:“噤声。”
“殿……公子面前,也敢胡言乱语。”
卓炎收回被一筷子抽得通红的手背,默默闭嘴。
从均再三犹豫,问殷臻:“公子,可是忧心寇匪之事?”
殷臻道:“我并非担心这些人。”
乌合之众,其心必离。
三派势力争先拉拢,可见势大。
殷臻遥遥望向暮色中的城主府:“我担心的,是……”
——宗行雍。
深夜,城主府。
歌舞升平。
屋顶瓦片被掀开一块。
宗行雍大刀阔斧坐着,高居主位。所有服侍的侍女退至三米外,身边只立一个抱刀的黑衣暗卫。
坐姿粗俗,不成体统。
房顶上殷臻眉心皱起。
殿内亮堂,自上而下看,轻薄红纱遮住他表情,只见黑金滚袍迤地,长腿肆意伸展。
他与四年前并无太大区别,五官挺立,被塞外黄土和厮杀打磨得残忍冷酷,宛如出鞘利刃。
见血封喉。
殷臻微微俯身,细听。
一众歌姬舞女在前,他点评:“庸脂俗粉。”
有人谄道:“过两日定找到让王爷满意的,这异族的儿女,瞧着普通,各个在床上放得开,王爷一试便知其中滋味。”
毫无收获,殷臻深觉污言秽语,正欲甩袖而去。
“本王在中州已有妻室。”
宗行雍口吻莫名骄傲,传到耳边有短暂失真,他稍顿两息,就听见——
“貌美如花,温柔小意,体贴入微。”
深深回味:
“腰肢甚细。”
殷臻:“……”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低头,脚尖一动。
瓦砾上半捧灰洋洋洒洒。
——全漏了下去。

他一言未发,食指压在酒杯边缘,缓缓转动。
夜半风大,狂风吹起屋顶上殷臻墨白衣角,宗行雍细微变化被他尽收眼底。
——被发现了。
不如说从他上房顶的瞬间,就被宗行雍察觉了。
但殷臻一动未动。
四年前他亲眼见到过闯入摄政王府的刺客,当时宗行雍在桌边陪他用膳,两支银箸脱手,一支正中对方额心,另一支没入胸口三寸有余。
瞬息死于非命。
血腥味弥漫,身边立着的侍女抖如筛糠,王府中隐匿的所有暗卫全部现身,跪地请罪。
宗行雍就在这种诡谲氛围中摸向他腰带,旁若无人问——“鳜鱼是不是味道鲜美”。
要杀宗行雍的人太多了,他早已习惯被窥视。
这个时候,不能有丝毫动静。
头顶悬月大如银盘,殷臻右肩忽然发麻般生痒,又痒又烫。他伸手压住肩头,试图将痒意压下去……
忍无可忍闭眼。
宗、行、雍。
不剿匪他到底想干什么?
殷臻最后往下看了一眼,捂肩转身,毫不犹豫消失在夜色中。
底下氛围和上面截然不同。
整个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每个人的脖子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空气越来越稀薄。
城主羌妃有事外出,接待这位杀神的是管家许玉树。在边关二十七城中无人不知宗行雍大名,四年前被流放关外,现已拿下自行独立的二十七城一半。
他的军队就驻扎在十里之外,正对凉州城虎视眈眈。
许玉树顶着巨大压力上前,硬着头皮道:
“美人与花,人生两大极事。”
“前者王爷瞧不上,后者……我们这黄沙漠地也长不出花,久闻王爷尤擅丹青,不如赏赏这得之不易的十三牡丹图?”
投其所好投其所好,凉州城事先便打听过宗行雍喜好,他干的带兵打仗之事,却也爱风雅。花中最爱牡丹。
殿内灯火有一刻非常亮。
那幅牡丹图在空地徐徐展开,宗行雍一夜兴致缺缺的情绪迎来微妙的高涨。大晋以环佩乐声为美,而他革金衮袍毫无赘余,包裹强悍身躯。
他起身,往下走,直到站在那幅牡丹图前。
戾气一消。
“此礼本王收了。”
许玉树紧绷的神经一松。
“牡丹国色。”
宗行雍深深凝视那幅画作,突兀道:“你眼光不错。”
来凤驿站。
“公子?”
元宝端着木盆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关外风沙大,需要奴才进去伺候吗?”
殷臻声音被水汽熏湿,带着哑意:“放在门口就好。”
元宝应了一声,将木盆放下。
门未关严,他细心地带上,谁知风先一步吹开,叫他看清了屋中景象。
殿下在沐浴。
客栈简陋,只点一盏昏灯。木桌上铜镜被映得发黄,光线沉下去,再沉下去。须臾,又亮了起来。
殷红在眼前一闪而过。
下一刻,元宝睁大了眼。
镜中那人左肩赫然出现半朵硕大牡丹,花蕊深红,一瓣一瓣伸展,随一呼一吸如有生命般翕合。
花盘硕大丰满,占据整个左肩,瑰艳地开在雪白细腻皮肉上。
太逼真了,鲜活而摇曳,颜色浓得叫人心底发慌。
元宝心中一颤,匆匆低头。
怪不得殿下从不让他们近身伺候,那分明是用特质颜料绘上去的画!
和殿下一身清冷格格不入,又难言的和谐。
外面的动静殷臻听见了,他视线顺着镜面,同样落到背后。
潜入摄政王府中还要全身而退总要付出些代价,他手指沾水,不自觉顺着滑腻右肩往下,眼睫毛颤得很快。
真是……
殷臻不明显地磨了磨牙。
他生母是豫州乔氏,位分低,想要储君之位必须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合作者。国相张隆奸狡多疑,朝廷上大部分官员都有自己看好的皇子。
除了中立的宗行雍。
他必须用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获得宗行雍的支持,也做好了付出所有的准备。
但摄政王出身世家第一大族汝南宗氏,身份高贵,什么新奇东西没见过,没有突破点。
大金寺那一夜,就是脱轨的开端。
他确实得到了他想要的,所以无可抱怨。
要不是……
那个孩子。
“殿下。”
殷臻骤然睁眼。
守在门外的从均隔着一扇窗道:“公孙大人到了。”
殷臻捏了捏眉心:“让他进来。”
公孙良到凉州城后就马不停蹄去了县丞府,殷臻问:“如何?”
“还能如何?”公孙良一撩衣袍坐下来,“咕噜噜”毫不客气灌进去一杯水:“天底下穷得如凉州县丞一般的人不多了。”
“城中局面如殿下所料,但宗行雍的驻军在十里外,他只带一名暗卫进城,不像要攻城或者剿匪。”
“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拉拢他,除了两袖清风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朝廷县丞,他根本拿不出东西,难道要用一两银子收买富可敌国的摄政王?”
殷臻心里忽然很古怪,怀着一种隐秘的、早从好几年前就没得到答案的复杂心情问:“他们都用什么拉拢宗行雍?”
好几年前他花了很大功夫,不得其解。
公孙良毫无保留:
“羌妃贼心不死,送了十个异域美人。一支流寇私下听说摄政王好男风,果断送了十个男人。另一支流寇首领送得迟,抓着头发枯坐一宿,难以抉择,就送了五男五女。”
果然,所有人都觉得美色是最容易拿得出的东西。
殷臻垂眸。
“县丞府里人都没几个,歪鼻子斜嘴的。别说美人,找出十个正常人都是问题。”公孙良想起四面漏风的县丞府脑壳就发痛。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众所周知,太子幕僚常将“这可如何是好”挂在嘴边,一个人对骂敌营七天七夜不喘气,在太子身边吾日三省吾身:这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嘤嘤,没有殿下我可如何是好。
北地夜晚气温低。殷臻整个人裹在厚厚披风里,冻得五指发僵。
四年前他就开始畏寒,此刻手拢袖中,转头,目露鼓励:“我相信公孙先生。”
我相信……
相信公孙先生。
公孙良折扇一收,肃然立誓:“他做不到,我可以。”
“此事先放一放。”殷臻想了想,说,“你明日拿着太子令牌,去找宗行雍。”
“就说你找他有事商议。”
公孙良一顿:“若他不来呢?”
殷臻露出很浅的笑来,屋里太闷,他伸手去推窗,墨发被风吹得扬起。
“他会来的。”
宗行雍还有人在他手上。
第二日。
来凤驿站门庭幽深,来了一位意料中的客人。
宗行雍负手,淡淡:“公孙良?”
“左公孙,右平峦”说的是太子谋士公孙良和中郎将平峦,前者富有三寸不烂之舌,后者是有名的玉面将军。
朝廷官员不得轻易离京,几乎不做他想。
公孙良。
十天前他得知太子受命前往边关,倒不曾想过会如此快。
殷臻笑了笑:“劳摄政王亲自走一趟。”
他坐在一根枯树干下,面前摆着见客的木桌,桌上有一壶清茶——在边关这种地方还谨守茶艺步骤,宽袖行如流水拂过茶具。
眉眼十分普通,但衣衫料子如云清白,一举一动克己复礼,一看就是四书五经读出毛病的迂腐文官。束发,发带近乎灰水墨色,长长垂落肩头。衣襟非常严实,扣至脖颈处。
宗行雍一眼看出对方是易容。
他对背后原因不感兴趣,只问了一句:“从太子府来?”
殷臻温和:“是。”
“薛照离,”宗行雍喜怒难辨,“可见过此人?”
热茶从壶嘴流出,清香氤氲。殷臻眼睫微颤,平静摇头:“未曾。”
宗行雍神色莫测地注视他。
“找本王何事?”
殷臻说:“合作,剿匪。”
“上一个找本王合作的人阖族被灭。”
殷臻:“凉州城中有王爷想要的东西,羌女不会轻易拿出来。”
“既是东宫的人,就应该知道四年前太子斩断本王左膀右臂,将本王流放边关。”宗行雍面无表情道,“本王对他所作所为记忆犹新——”
“难、以、忘、怀。”
殷臻终于抬头。
汝南宗氏是南方氏族之首,家族显赫,且每一任只有独子,在朝为官非相即将,一度担任太傅之职。但宗行雍这个人又和其他宗家人不同,他不循礼法,行事作风全凭喜恶。
出生起就大权在握,从未栽过如此大的跟头。
换了他他也记忆犹新,殷臻理解地点头。
但难以忘怀归难以忘怀,合作还是要谈的。殷臻四平八稳坐着,双手捧着一杯热茶,热意从指尖蔓延全身:“王爷要如何才会同意?”
这人谈条件的样子似曾相识。
某种奇怪的熟悉感一闪而过。
驿站外天空辽阔。
秋高气爽。
宗行雍眯了眯眼,忽然回头:
“敢问公孙先生腰身几何?”
“咳咳咳!”
站在一旁的公孙良猛然呛咳,眼泪都飙了出来。
殷臻以为自己幻听,愕然抬头。
这简直是从开始到现在他脸上第一次出现大的、激烈的情绪波动,将那张脸都变得顺眼起来。
宗行雍抵了抵犬牙,油然而生兴奋之情。
“听不懂?”
宗行雍热心肠:“本王翻译一下,就是你腰多细?”
殷臻和他对视,冷冷:“与你何干?”
“本王十分喜欢出尔反尔,若回答令本王满意,共谋之事可考虑一二。”宗行雍一只脚从门槛上收回来,幽深碧瞳紧紧盯住殷臻,“本王好像——见过你。”

宗行雍心中微微一动。
关外干燥,树木很难存活。附近就是一棵将死未死的枯树,枝丫断折。他坐在凳子上,动物受惊一样戒备。直勾勾看向自己。眼睫扬起,瞳仁黑得如同清凌玉石。
怕冷畏寒,衣衫穿得相当厚实,唇紧抿。
宗行雍在边关待了四年,见到的中州人屈指可数。这个身份存疑的“太子幕僚”又勾起他一点对中州人的回忆。
某个人。
细皮嫩肉、娇气怕痛。
碰一下恨不得躲出十万八千里,不用力要哭,用力更了不得。多逗两句就要整个埋进被褥中,说什么不肯出来。摄政王生平第一次哄人,从三更天哄到上朝前,口干舌燥浑身燥热。哄完心痒难耐,把刚说的话抛诸脑后,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理所当然收报酬,把人从榻上挖进浴桶中。
刚沐完浴又被扔回浴桶中,那人眼神简直是骇然的。指尖隐隐发白,腿软撑不住浴桶边缘往下跪,哑着嗓子叫他滚。
骂人都不太会,在水里半天找不到支点,不得已攀在他腰上,呜咽出一句“畜生”。
被骂畜生可真爽。
满背抓痕的摄政王通体舒畅,不以为然地想,不在榻上当畜生还在什么地方当畜生,再说更畜生的事他还没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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