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回公司」的建立很顺利，不如说是过于顺利了。
有赖于一帮老员工的全力投入，公司初期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而就当陆鲸回以为真的全靠老员工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江时已经好久没和他闲聊了。
神国里没有时间的概念，自然也不会存在正常的上班和休息，这段时间不仅是老员工们，就连江时也没怎么合过眼，可以说是007地在工作着。
起初他还能和陆鲸回开两句玩笑，到了后面，响应逐渐变为稍有疲惫的“嗯”、“好的”之类，让陆鲸回有种被敷衍的感觉。
可……江时现在的努力又是为了陆鲸回的头。
这让陆鲸回不免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面觉得自己和江时的感情莫名其妙到了婚后的平淡期，之前的害羞心动一下子没了，一方面又觉得江时是为了自己在努力，他不应该再拿自己的事打扰江时。
可有些事情，理解是一回事，心情上却是很难控制。
而在忙碌了一个月之后，江时终于提早下了班。
嗯，难得没有通宵。
神国没有时间概念，白天黑夜几乎是顺着某人随意的想法而来，也不会有固定的时长，因此神国的诡异也不会把白天黑夜作为时间的区分。
但在这一天，江时却在星辰刚刚挂上天空的时候就离开了「公司」的大楼。
“你要回去了？”
陆鲸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语中带上了惊喜的味道。
他总是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于是江时悄悄地勾起嘴角，心情颇好地说道：“嗯。”
和这一个月内的敷衍回复一样，几乎是瞬间，陆鲸回的情绪便落了下去，似乎并不满这个回答。
而一向敏锐的江时却仿佛没有察觉到陆鲸回的情绪一般，继续往前走着。
随后，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陆鲸回。”他说出了这段时间最长的话，“抬头看。”
虽然并没有头，但陆鲸回还是顺着江时的话，抬起了灵魂的视角。
繁星点点的天空中不知何时放了烟花，以极尽浪漫的姿态绽放于夜空之上，这并不符合神国内的情况，因为诡异不懂浪漫，也不会特意制造烟花。
这是江时制作出来的东西。
特意做给陆鲸回的。
“抱歉。”在烟花炸开的时候，江时的声音悄然响起，“这段时间忽略了你的感受。”
陆鲸回觉得自己并不存在的眼睛有些发酸：“不怪你，是你太忙了，而且你也是为了我忙。”
时间隔得越久，分散的部分就越是祈求合并，陆鲸回这段时间也很时煎熬，他能感受到什么每个部位对头颅的渴望。
但神国有神国的规则，他贸然冲过去不仅无法收回自己的头，还有可能连累江时，他不能这么做。
只是在无尽疲惫之后，他总是忍不住想，一向敏锐的江时为什么察觉不到他的疲惫，为什么不多同他说说话呢？
而现在，他明白了。
不是察觉不到。
前行的道路上，他们都很疲惫，江时察觉到了他的每一点不适，并且记到了心里。
于是，就有了这一天的烟花。
“陆鲸回，接下来的时间是决胜期。”
公司的大楼忽然开始播放一段视频，那是江时提前找人录的宣传视频，《诡异复苏》游戏在神国这里尚未制作，想要发行的前提是把游戏做出来。
就算江时开挂，有李璇这个老员工和自己的游戏体验，也无法在短期内完成，因此他这一个月内不眠不休，在众诡异的帮助下总算完成了游戏的制作。
而现在，看着自己的成果，江时微微眯起了眼。
“接下来的时间，我恐怕会更忙，会忽略你的情绪，甚至向你传达不好的情绪。”
前面的一个月不过是开端，接下来才是获取比赛胜利的关键。
完美主义的江时不允许这其中出差错，更不希望伤害到陆鲸回。
于是他特意选择了这样的夜晚，不仅是展示自己的成果，更是为接下来做好准备。
“陆鲸回，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也忍得很辛苦。”他柔下了声音，不同于对员工的画大饼，他对陆鲸回说话的时候要更加真切，“但是快了，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我们一起忍耐最后的这段时间吧。”
似乎，除了忍耐与等待，也没有别的好方法了。
在漫天绽放的烟花下，陆鲸回静静地抬着头，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嗯。”
可是忍耐，真的好辛苦啊。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对于江时而言十分充实，作为一个邪恶的资本家，他搞起了限定内测名额，有限的内测名额中，他还特意留了一些出来倒卖，光是一个名额，就狂赚了一大笔钱，几乎把前期（员工）投入的钱都给赚了回来。
对此，李璇都忍不住表示：“这样是不是有点太……”
她的话没说完，但江时却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说这样的做法过于邪恶，连诡异都自愧不如。
不过江时却适应良好。
诡异又没有人权，江时当然是踩着红线起舞啊。
搞完内测资格之后，等到游戏正式开始运营，江时又搞了一堆氪金点。
当前的游戏主要是探索模式，江时设定为一个开放世界，这个世界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只有草皮子。
而诡异想要获取主场优势，就必须得有属于自己的建筑。
比如需要在医院内实战手脚的医生护士类诡异，比如需要在泳池底下拖人的诡异……
所以在游戏的最初，诡异们还得搞基建。
基建的材料游戏倒是可以产出，但需要诡异去肝材料，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好在江时推出了氪金渠道，让诡异们可以通过氪金的方式快速武装自己。
诡异嘛，如果不想参与比赛的话，货币对于它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反倒是提升实力，才是神国的硬道理，因此没过多久，江时的游戏世界便丰富了起来。
无底的深海之下盘踞着巨大的存在，偏僻的岛屿之上构建起恐怖的诅咒，繁华的都市内鬼物横行……
江时曾经在游戏最初看到与听到的场面，此刻正在无数诡异的氪金之下一步步构建完成。
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江时能感觉到，自己奴役的打工人更加多了呢。
只是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
这段时间，陆鲸回大多时候都很沉默，并非是他顾及江时的忙碌，而是陆鲸回本身开始陷入昏迷，醒来的时候交流也逐渐减少，后期甚至变为了一些难以理解的呓语。
陆鲸回的情况在恶化。
江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神国将比赛的终止时间设定在那一天，恐怕……还有一些别的含义。
带着一丝隐忧，江时带着公司做大做强，也逐渐临近了比赛终止的那一天。
在最后一天到来的时候，「惊回公司」作为一匹黑马，成功突破了第二，稳坐第一的宝座，而当比赛终止的那一刻，整个神国响起了钟声。
“咚——咚——咚——咚——”
钟声一共鸣响了四次，在最后一声落下的时刻，整场比赛也彻底结束，「惊回公司」的大名展露在神国的每一个角落，几乎每一个诡异都能看见《诡异复苏》这款游戏。
在三个月的发酵下，这款游戏已经彻底成为神国的爆款，或许有诡异无法加入内测，但它们一定知道这款游戏，并疯狂催促「惊回公司」开启公测。
对于诡异而言，催促的方式很简单，要么武力威胁，要么金钱贿赂。
因此在最后的一个月内，江时遭遇了大量的袭击，虽然不致命，外加有陆鲸回的手攻击，江时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到底是烦人。
为此，他为所有诡异画了一个大饼。
【当「惊回公司」比赛登顶的时候，《诡异复苏》将开启公测。】
虽然江时并不打算开启公测。
但对诡异，有什么需要遵守承诺的呢？
江时丝毫不感到羞愧。
在「惊回公司」登顶的那一天，无数诡异期待着《诡异复苏》的游戏，而江时却来到了另外一处空间。
“又见面了，江时。”
站在他对面的是「惊回公司」刚刚超越的原第一，也是江时最为警惕的，「圣诞老人」。
此前江时也听闻过「圣诞老人」的事迹，却从未正式见过一面，万没想到，他们的初见会是这里。
穿着红色衣服的老人笑容和蔼，但江时却能从他的身上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你在看这个吗？”「圣诞老人」注意到江时的视线，甚至冲他张开了双臂，展示着自己的衣服，“这原本是一件白色的棉袄，现在上面都是我的功勋。”
他微笑着，仿佛在为自己所谓的“功勋”而感到骄傲。
但江时很清楚，「圣诞老人」身上的血不是诡异的，而是人类的。
江时对「圣诞老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叙旧的打算，只冷冷问道：“你拉我过来干什么？”
「圣诞老人」眯着眼看了一眼江时，厚重的褶子藏起了他的眼睛，却藏不住他眼底的精光。
“当然是来恭喜你超越我成为第一了。”
他似乎完全不在乎比赛的胜负，只是单纯地为江时感到高兴一般。
“果然，神明爱着的一直都是你，也只有你能获得胜利呀。”
依旧是和蔼的笑容，连语气都没有变化，可江时却能从这平缓的语气中感到一丝不自然。
于是他挑眉笑道：“怎么？嫉妒了？”
第109章 保持怀疑
面对江时的挑衅，「圣诞老人」并没有展露出什么情绪，相反，他苍老的面容以一种怪异和蔼的表情看向江时，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联想到这一点，江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恶心的。
江时对「圣诞老人」这个诡异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好感，且不谈他是杀死自己父母的一员，就是陆鲸回的死，也有他的参与。
现在，当初的四个诡异只剩下「圣诞老人」，在复仇的最后一环中，江时却对他无比警惕。
「公司」的前身是其他轮回中的自己，可为什么在之前的副本中，连「长寿村」和「伪人」都让江时接触了，却只是让他通过李璇之口了解「圣诞老人」呢？
尤其是第一个副本，作为萌新的江时很多观念都是根据第一个副本建立的，而第一个副本告诉了江时什么呢？
「圣诞老人」是最初的诡异，也是散布了大量诡异的存在。
他真正将《诡异复苏》游戏搬到了现实，在现实上演恐怖的袭击。
而在江时来到神国之前，也借由庄颖了解到现实的情况，「圣诞老人」已经对现实出手了。
诡异的实力取决于很多因素，包括能力的前置条件，包括能力的类别，就连游戏中的「公司」也无法做好分类，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基于目前江时对「圣诞老人」的了解，他的能力暂且不明，但很大概率与诡异的扩散有关。
非常危险且麻烦的能力。
这项能力很大概率来源于陆鲸回头的权柄，神国供奉头颅，聚集了大量诡异，「圣诞老人」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而当下，在这片封闭的空间中，江时还得与他虚与委蛇。
“你嫉妒我也没办法，现在我获胜了，我是不是可以去觐见神明了？”
江时试探着挑衅，试图试探出「圣诞老人」的底线，但似乎……
他并没有底线。
“当然，您请。”
「圣诞老人」给江时让出了一条道，也是这时江时才发现，「圣诞老人」站着的地方后面是一条看不见底的漆黑小道，在这片封闭的空间内显得很时突兀。
见江时不动，「圣诞老人」笑道：“你是担心我害你吗？”
江时抬起头，以沉默回答。
“放心，我无法违抗神国的规定。”苍老的面容上再次带上令人作呕的慈爱，“孩子，你就是这场比赛的胜者，去摘下胜利的果实吧。”
越是和蔼，就越像阴谋。
但过于明显，又像是为了让江时认为是阴谋而不前进。
暧昧不清的态度，若有若无的试探，「圣诞老人」作为比赛的败者，却站在高处好整以暇地俯视着江时，似乎毫不在意江时的选择一般。
不在意，那就是选什么都一样。
于是江时也撕掉这道选择题，抬起右手猛地对准「圣诞老人」。
“我要看到报名比赛的工作人员。”江时平静说道，“你只是比赛的参与者，不应当有权限为我指明道路。”
“我要真正负责此事的诡异过来。”
“啪啪啪——”
神国之内，几乎没有诡异不知道江时右手的厉害，但「圣诞老人」面对着这只手却毫无畏惧，甚至为江时鼓掌道：“你果然足够聪明。”
“保持怀疑吧，接下来的路，你只能自己走了。”
留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之后，「圣诞老人」的身影骤然溃散，江时眼前的空间也化为虚无，他重新回到热闹的神国，所有的诡异都在为他庆祝比赛的胜利。
“江总！恭喜您！”李璇一边鼓掌一边走上前，为他指引着某个方向，“神国的工作人员就在那边，您跟着他就能前往觐见神明了！”
江时抬头看了一眼所谓的工作人员，那是一个人形诡异，只是脸部的位置像是被画上了滑稽的假面一般，看上去有些莫名的不适感。
不过这在神国也只能算是普通。
令人不适的诡异可太多了。
于是江时也没什么疑惑，直接就跟着走了。
“江先生，您需要先沐浴更衣。”工作人员不卑不亢道，“觐见神明需要信徒洁净的身心，您需要在神明所在地旁边的浴场中进行洗浴。”
这个浴场江时有所耳闻，浴场的老板在比赛中也是个种子选手，可惜最终屈居第三。
“今天的浴场只为您开放，您可以放心洗浴。”
江时点了点头，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进了浴场。
然而大门刚刚关上，他就察觉到不对。
觐见神明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就算是沐浴更衣也应当有完整的步骤，然而现在却说“放心洗浴”，似乎并没有把规则具像化，而更像是某种骗局。
果然，在江时意识到这一点后，浴场内的景象骤然变化。
原本暖黄色的灯光骤然熄灭，随后变为苍白的灯光，一闪一闪。
浴池深处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惊悚。
江时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好像缺了什么一般。
浴场内的恐怖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江时便看到一个手提电锯的诡异，巧的是诡异的脸与“工作人员”的一致。
显然，那也不是什么正经“工作人员”。
“保持怀疑”吗？
这难道就是「圣诞老人」的意思？
江时无暇多想，电锯声响得急促，在靠近江时的时候从他面前挥舞而过，江时猛地蹲下身子，只感到头上一阵尖锐的风。
视野瞥见几缕落下的发丝，江时下意识想要自嘲两句，又说不出来了。
他迅速躲开电锯的攻击，疯狂在浴场内搜寻着离开的办法。
江时先是跑到了门口，那是他过来的地方，虽然大概率无法打开，但如果不尝试，反而令人惦记。
大门不出意料地被锁上了，江时早有预料，自然也不会升起什么情绪上的波澜。
他迅速扭头，开始寻找新的求生之路。
这间浴场并不符合江时认知中的浴场，若是在游戏中，可能还需要借助人类的浴场来搭建，可在神国之中，诡异可没什么人类的观念，它们只会制作最利于自己的场地。
因此浴场内空间十分宽阔，对于提着电锯不方便绕行的诡异而言，是最佳的狩猎场。
不过在诡异的规则中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
「越是利于诡异的地点，就越是要有致命的弱点。」
不知是谁在诡异身上限定了这一点规则，算是避免了诡异的无敌，也让人能够在密集的追杀中或许片刻喘息之机。
诡异的弱点就在这个浴场中。
江时一边躲避诡异的攻击，一边用目光扫视着整个浴场，试图找出有利于自己的地方。
终于，在一次转弯中，他忽然发现，那电锯竟是连着线的。
也不知诡异之前是使了什么法子，江时一直都没看到电锯后面连着的线，他甚至以为电锯是诡异显化的某种力量，有没有线很正常。
但现在，当看到电锯后面的线时，江时摸到了诡异的弱点所在。
“噗通——”
伴随着水花的溅起，江时一跃跳入水池。
也是，这里可是浴场，再怎么删去人类的部分，也无法删去最基本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