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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型偶像(铁马倦倦)


楚孑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也是个偶像啊。
几个月时光匆匆而过,就像做梦一样。
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目光,而是又把默写易错词和自己总结的阅读题答题技巧看了一遍。
直到监考老师开始催促入场,一众学生才依依不舍的彼此分别,进入考场。
楚孑到了顶层的一个教室落座,周围仍旧有很多或好奇或新鲜的目光,因为书包都放在了外面没带进来,楚孑只好百无聊赖地转起了笔。
这是他在这具身体复习时养成的一个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的习惯。
虽然有点扰乱别人的视线,但确实让他的手指灵活了不少,之前出的一层薄薄的手汗也消了。
说实话,考别的还好,唯独这科语文,让他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的阅读和考试思维培养到底有没有用。
试卷很快发下来了,楚孑先看了一眼默写题,发现和刚刚背过的内容大差不差,便觉得松了口气。
然后,他又看向了作文题目,当即一愣。
这题目也许旁人看了只觉得奇怪,但楚孑只怕是再熟悉不过——
最后的一天。
题目要求考生可以想象自己是任何人,包括伟人和历史人物,想象他们的生命走到尽头,最后的一天该如何度过。
楚孑陷入了沉思。
他上辈子读书很多,对历史和各路名人的轶事趣闻也算的上是信手拈来,按要求写一篇文章倒是并不难。
但他在写前面的题的时候,总会想到自己在火葬场工作的父亲、做白事店的白伯伯,还有上辈子总在帮他的社工、那面冉冉升起的国旗,以及他临终前看得那句话——“我们都灭亡了,各自孤独的灭亡了”。
想到此,他也将这句话放到了高考作文的最开头。
此刻的楚孑,不愿意再写伟人,他只想写写一个普通人,是如何在面对死亡的。
甚至,是一个无能为力的渐冻症患者,是怎么顺利地走入那并不温和的良夜的。
人们总说高考代表着学生时代的终结,也是成年生活的起点。
楚孑的的确确,是用这个时间,和上辈子好好道别的。
监考老师看着这么多考生,有的抓耳挠腮、有的胸有成竹,但唯有一个学生,神色非常淡然,甚至超脱。
他装作不经意地样子,走到了楚孑旁边,当即有点惊讶。
这学生的作文都快写完了?
然后,他被这学生的一手好字吸引了,正所谓字如其人,人很清瘦,字也干净漂亮。
直到看清内容,他才不免感叹。
被学生们视如洪水猛兽的高考作文,原来还能这样写啊。
楚孑一路写完,感觉很顺畅,仿佛只是平平白白地把一些经历和想象写了出来。
之前在系统中掌握了那么多答题技巧自然有不少是关于于作文的,包括什么好词好句啊、素材的积累等等,虽然他都记下了,但他此刻已经将这些都抛之脑后。
至于得分多少,他已经不在意了。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之后的数学考试,以及隔天的物理、化学、生物,还有英语,楚孑都觉得得心应手。
自从写完作文后,楚孑觉得自己就像是把心里的什么石头放下了一样。
说一句听上去很狂妄的话——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享受考试了。
待第二天英语的收卷铃声响起,璞兰市正好下了一场大雨。
清冽的雨水不仅把初夏闷热的街道上冲刷干净,也把整座城市所有高三考生压抑的氛围洗刷一空。
当大波考生涌出考场的时候,家长们也都扬起了笑脸,鼓着掌。
王莉蓉也笑,但又有点担忧,问向楚孑:“考得怎么样?”
旁边还没等来自家的孩子父母也问,“听说今年理综挺难,而且语文作文也不好写,你们答得怎么样,之前背过材料吗?”
楚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答得还行。”
“你们不用担心。”
回家后,王莉蓉也请了两天假,在家里变着花的给楚孑做饭。
人家都说高考完的孩子就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一样,所以她特意叮嘱楚孑不用去对答案,什么也不用想,先彻底休息一礼拜。
王莉蓉见楚孑答应下来,每天吃完饭就上床躺着,偶尔才练练针线活,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心里也有点隐隐约约的担忧,天天跟楚峰犯嘀咕。
这孩子,怎么这样都不胖啊?
楚峰倒是觉得问题不大,毕竟自家儿子年轻,代谢水平高啊。
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哪怕天天狂吃,也胖不到哪里去。
而且,现在俩人还有个更紧要的工作,给楚孑挑专业。
这孩子除了唱歌跳舞和缝缝补补,也不知道兴趣爱好是啥,说自己考得不错又不知道能考多少。
够得上燕京的学校不?再不济,能去璞兰大学不?
夫妻俩打定主意,自家孩子在整个青春时期都吃了这么多苦了,只要毕业之后选个差不多的专业,或者哪怕不上大学也行。
只要他能开心快乐,再长胖点,比什么都强。
“学习能救得了华国人”系统虽然不知道自家宿主想学什么专业,但却知道他狂吃不胖的原因。
因为楚孑高考以后一点都没闲着,王莉蓉他们以为楚孑是在睡觉,但其实楚孑一直在学习空间里泡着呢。
要说这高考也考完了,高中的知识没什么可学的了。
楚孑怎么还天天在写东西?
奋笔疾书的,一刻不停。
最气的是,因为楚孑写的东西和系统的资料库无关,系统也看不到他写的内容。
就这么连着写了五六天,每天几乎都写二十个小时以上,楚孑终于停笔了。
他写的差不多了。
而且白伯伯那边也在催他,说他的针线已经缝的不错了,问他能不能过几天来帮忙和面、蒸点面点。
今天阳光正好。
楚孑从系统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算去买点水果,给白伯伯一个惊喜。
文通街。
六月开始,璞兰市别的街区都热闹起来了,除了这条街。
白天到处都是紧闭的小店,楚孑知道,等太阳落山了这边才会有人气。
好几次从白伯伯那里出来,已经九十点钟了,这个路上有喝酒闹事的、打架的、讨债的,干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几个暧昧不明的男男女女在街上等客人。
但此刻艳阳高照的,应该没什么事。
楚孑照例走到白事店,却发现大门紧闭,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赶紧走到后门,敲了几下门,但没人回应。
电表的度数却在变化……
贴着门上,楚孑能听到里面似乎有些嘈杂的说话声音。
楚孑立马警觉起来。
难道是那群讨债的?
和白伯伯相处了这么久,楚孑不是没问过白伯伯的钱都去哪了。
但不管是他正面问还是旁敲侧击,白伯伯总不回答。
这让楚孑越来越怀疑白伯伯到底做了什么。
正想着,店里忽然传来一声物品碎裂的声音。
楚孑再也按捺不住,直接踹门而入。
脆弱的大门应声倒地。
阳光涌入的一瞬间,里面的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楚孑却看到了眼前的情况,整个身体和动作瞬间凝固。
十数个人,正把白伯伯团团围住。
而这些围住他的,却并非文通街常见的小混混、催收一类……
他们全是老人。
全是苟延残喘、风烛残年的老人。

老人们虽然都穿的破履烂衫的,但眼神并不浑浊。
而根据地面上的碎片判断,刚刚发出的碎裂声响,应该是来自于一个悬在桌子边的瓷碗。
碗里装的是什么血呼刺啦的东西,因为有红色的液体再往外流淌。
桌面上还放着一个呼呼冒着白烟的铜质容器,空气中也弥漫着熟的蛋白质所散发出的独有香气……
楚孑花了3秒钟,迅速对眼前的场景做出了判断。
嗯。老人们是在吃火锅,用的还是电磁炉,要不屋外面的电表也不能跳的那么快。
鉴定完毕。
这下就有点尴尬了。
楚孑只能伸出左手,对大家晃了晃:“嗨?”
白伯伯仍处于呆滞之中,指着楚孑身后:“我的门……”
楚孑含泪点头:“我赔。”
白伯伯:“那就好,那门塞不严实,早该换了。”
旁边有别的老伯伯已经腾出了位置,楚孑就这样被迫加入了老人们的火锅局。
别说,只要是火锅,就没有不好吃的。
楚孑埋头吃了一会,觉得刚刚弥漫在四周的尴尬被空气中的羊肉香气驱赶的差不多了,趁别的老人去夹菜的功夫,轻轻戳了戳白伯伯。
“他们不是来讨债的?”
白伯伯很是震惊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当然不是!我不偷不抢不赌博,哪里会欠别人的钱?”
楚孑又问:“那之前,总趁我不在的时候来找您的,也是这些爷爷奶奶们?”
白伯伯此刻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点点头,“是。”
楚孑:“那就奇怪了,为什么老在夜里老找您啊?”
白伯伯看了看周围的人,只往远处一指,“你先去厨房里帮忙再拿点羊肉……”
这下楚孑略微感到有些不满了,没有答案到了嘴边还要卖关子的道理吧。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去了厨房。
楚孑离席后,一众老人忽然放下了筷子。
“……老白,你就告诉孩子吧,我看这孩子心肠很好,不像是那样的人。”一位非常清瘦的老奶奶先开了口,“这孩子的手上两处茧子,右手无名指的是拿笔拿的,食指上的怎么我看着和你的那么像啊?”
“咳咳咳,”白伯伯被烟雾呛了一下,“就你眼尖。”
“你是不是又想把本事传下去了?”老奶奶撇撇嘴,“别又跟之前那两位徒弟似的,学到一半又跑了。尤其是,万一这孩子和你儿子的想法一样,那岂不是……”
“知道了,”白伯伯随口一答,想了想,又问,“最近你们钱还够用不?”
“够……够……”旁边坐着的另一位老伯抢答,“都快入土了,有个棺材本就够了,到时候还得求你们帮帮忙,给我便宜一点哈。”
“所以各位原来都是做殡葬行业的吗?”
楚孑这时候忽然从五斗柜后面走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
“这……”白伯伯有些难以启齿。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楚孑重新落座,“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不直接对我说呢?”
白伯伯一时有点愣住了。
这叫他怎么说出口呢?
在座的的确都是他之前殡仪馆的同事,但与楚孑父亲那种坐办公室的财务工作不同,这些人都是负责遗体交接、整容化妆、入殓和火化等等事宜的。
别说是普通人了,就连殡仪馆业务组的接待员平时都是不愿意与他们为伍的。
嫌阴气重、嫌晦气啊。
一班子做殡葬的,还都是穷老头老太太……
这让白伯伯他怎么好意思说?
楚孑见白伯伯半天没有回答,只能先把锅里煮老的肉解决了,下了新的肉进去。
“你知道吗,在我家里,我的女儿都不和我同桌吃饭,”老奶奶顿了半晌,忽然开口,“她最近怀孕了,怕我过阴气给孙子。”
旁边的老人应和:“是啊,我邻居也都怕和我打招呼。”
楚孑看着老人们小心翼翼地神情,将煮老的肉暴风吸入,反而一笑:“那没事,我阳气重。”
一众老人这才笑了。
被周围人嫌弃、被家里人厌恶,已经是殡葬人的常态了。
哪怕别人不明说,他们也能从对方的眼神和动作了咂摸出态度,于是久而久之,他们也不想招人烦厌,干脆自己先避开了。
尤其是楚孑这种刚高考完的学生,他们下意识就想瞒,生怕让孩子觉得自己走了霉运。
但没想到这孩子还愿意和他们一桌吃饭,从一个锅里捞肉。
“谢谢你啊,孩子。”老奶奶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也不嫌弃我们。”
“当然不嫌弃了!只不过,白伯伯老是深夜见你们,我还以为是高利贷。”楚孑又道,“做殡葬怎么也比高利贷好吧?”
“哎呦,那你可折煞我们了,”老奶奶用手背擦去眼泪,“我们哪有高利贷那么有钱。”
楚孑抬眼观察了一圈。
一桌子的老人,身上所有的衣服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他之前在星熠合作方给的一双鞋贵。
白伯伯叹了口气,见瞒也瞒不住了,楚孑也不怎么抵触,就讲了起来。
他们这帮老人,年轻的时候都是跟着师父学的手艺,也没混个真实的文凭,做了这行以后更是没有学校去读书。
火葬场本来钱就不多,他们年轻的时候又招人避讳,能成家的也就几个,虽然也算是国营企业,但肯定没当初的工人、教师甚至清洁工招人喜欢,现在大多数都是孤家寡人。
这就导致了现在养老都是个问题。
所以,白伯伯这才把这些事都揽上身,觉得不能亏欠了之前的伙计们,就算自己没钱,也要打几份工,就为了能接济他们一下。
尤其是原来做火化和整容化妆的几位老人,年轻的时候条件艰苦,更是落下了一身基础病,日子很难过。
楚孑这才明白白伯伯之前那些行为。
也明白了他为何会被自己的儿子误解又不想解释,白牧歌他本来就厌恶殡葬行业,这还要他知道自己是用钱接济老伙计,那还了得?
至于为何这些人总在黑天出现,那就是以前的老传统了。
从古至今,殡葬行业一直都被认为不吉利,所以不能在白天工作。
久而久之,一班老人也养成了日落而出的生活习惯。
末了,白伯伯叹了声气:“做我们这行的,都是前世不积福,子女缘薄的人啊。”
“不是的,”楚孑的声音十分坚定,“职业没有高低贵贱,您可千万不要这样想。”
“孩子,其实我们是想拜托你件事,但你如果觉得不合适就直说哈,我们无所谓的,”老奶奶拿起楚孑的手,“就是,我们年纪也大了,离走也不远了,其实生生死死,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我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帮我们个忙,帮我们照张遗像啊?”
“因为我们之中好多人这辈子都没结婚,也没个一子半女的,更没什么朋友,我们眼睛也不好,实在是看不明白这手机,但没道理我们走的时候,连张照片都留不下吧?”
“今年三月底,老张他走的时候就是,一共就我们几个人送终,但连张照片都没有,他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
楚孑有点难过。
看着白伯伯那种期待又谨慎的神色,他忽然想起了刚见面的那个夜晚。
那天,白伯伯想让他帮的忙,恐怕就是这个吧?
恐怕也只有做殡葬行业的老人,会觉得生前拍遗像不忌讳了吧。
但白伯伯那天还是没有问出口,生怕刚认识的楚孑觉得心里不舒服。
但楚孑真的没有任何不适,只是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闷闷的。
他上辈子走的时候,也没有好看的遗像。
看着一众老人期待的神情,楚孑很想一口答应下来。
但要说手机随便拍拍,他的确没问题,可是要给从没拍过照片的这班老人想的好看,对得起他们的期待,他就未必能胜任了。
但很快,楚孑想到了一个办法。
于是,他答应道:“放心吧,爷爷奶奶,我一定找人给你们拍出最好看的照片。”
艾可觉得自己是个很安静的人。
安静的吃饭、安静的上学、安静的考试,安静到不被人需要,也不被人注意到。
她身上唯一会发出声响的,就是相机的快门。
闲暇时间,她总带着相机出门扫街,觉得被自己装进画框里的人,才算是真的见过。
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差很差的摄像师,差到就连自己少女时期喜欢的同龄偶像的照片都拍不好。
姐姐这时候总会来嘲笑她:“也只有你会喜欢这种辣鸡偶像吧,能不能喜欢点真才实学的?”
她的姐姐大概每三天都会换一个喜欢的艺人。
而最近喜欢的艺人就是韩诺。
这天晚上,姐姐还在听着韩诺的EP,而且从各个站子的口中得知,韩诺和朋友线下聚会开怀大笑,显然是刚刚过去的高考考得不错。
“啊,我家诺诺,真是太厉害了,我看哪家粉丝还敢来碰瓷,”姐姐大手一挥,开始和喷子在网上激情对线。
艾可偶尔还有点羡慕姐姐的活力。
至少,她的活力能让自己被其他粉丝,甚至自己的偶像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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