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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型偶像(铁马倦倦)


只不过在这样的深夜,找蒲公英是一件比缝补纹身还费眼睛的事,很快楚孑就觉得周身不适了。
而王花工却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在向前挪着步子,一寸一寸地找着,生怕漏了一点草坪。
但就算是这样,他的手里依旧是一根蒲公英都没有。
寒冬腊月,一切都实在是太难了。
“对了,小楚,”王花工一边低头找着,一边假装不经意问道,“你刚刚和老吴一起,已经帮昌儿收拾好了吧。”
楚孑愣了一下才明白对方说的收拾好了是什么意思,连忙答道:“是的。”
“怎么弄了那么久?”王花工的语气十分轻松,“是不是伤口太多了,啊?”
“不是的,”楚孑知道王花工是想问什么,赶忙否认,“伤口不多,主要是我第一次做这件事,还要对齐他的纹身,手比较慢罢了。”
“哦……”王花工似乎信了,呆愣在原地半晌没动。
然后,他忽然狠狠砸了一下地板:“都怪我。”
“天灾人祸谁也不想的,王伯伯您可千万别……”
“不是的,”王花工摇头,“当年他十八岁,就弄了个小小的纹身,就是胳膊上那个什么鸟的图案,我说我最不喜欢这个,让他去改掉,他不改,就搬出去自己住了。”
“之后,我们两个再也没说过话,逢年过节连短信都没有了。后来我才知道他玩了摩托车,还交了女朋友,这些我统统都不知
道,不知道啊……”
说着,王花工留下了两行眼泪。
在深夜的月光之下,王花工的双眼通红,两行热泪反射着斌冰冷的光辉,显得更加凄凉。
“小楚,你说是不是都怪我没有教好他?”王花工抹了一把眼泪,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丢人,“是不是当初我强行带着他把纹身洗了就好了?或者我把他拴在家里也行,他是不是就不会骑摩托车了?”
楚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存在的话,恐怕他们能做的一切都是无能为力。
而王花工似乎也不需要回答,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这到底是怪我,还是怪他那个女朋友把他带坏了?不对,还是怪我,怪我没有教好他。但要报应该也报在我身上啊,让小昌他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为什么走的不是我啊?为什么啊?”
王花工掏出身上的钱包,楚孑瞥到里面有一张照片,是年轻的王花工和十岁左右的小朋友的合影,显然是王昌年龄不大的时候和孩子的影像。
他拿出了里面放着的一张银行卡,终于止不住泪水,含混道:“我知道自己没用,又穷又倔,但我一直省吃俭用,就想给他攒点彩礼钱,结果钱还没攒够,他已经结婚了,我还没把这些钱给他,他就走了,他走了啊……”
剩下的话,王花工再也说不下去了,全都混合着眼泪吞进了肚子里。
整整一天,他都在强装镇定,为儿子找着蒲公英。
唯有此刻,到了深夜,他才在楚孑这位年龄与他儿子相仿的人面前崩溃,终于到了极点。
楚孑听父亲说过,王花工的妻子很早就离世了,只剩下一个并不亲近的儿子。
他总觉得,人生会像电影一样,在某一个节点、因为某一件事,让二人化解矛盾,父子重新亲近起来。
但人生就是这么无常,那个节点还没到来,悲剧就已经发生了。
所以,一切的语言安慰在这一刻都太无力了。
楚孑只好走到王花工的身边,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希望用自己刚刚抚摸过无数次王昌肌肤的手将一些情绪或者力量传递给他的父亲。
而街道两边的松柏依旧沉默不语,在习习夜风之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王花工,有你的一封信!”
门卫忽然提着手电筒跑近,看见站着的确实是王花工才停下脚步。
“王花工,刚刚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女孩过来,说给你一封信,”门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看看!”
王花工反应了半天才回过劲,赶紧接过信,打开。
但很快,他面露失望。
因为信里只有两张银行卡,和一张便贴纸。
[两张银行卡,一张是阿昌给你攒的养老钱,另一张是攒给我们婚礼的钱,都给你吧。茉莉]
王花工看着这短短的一行字,愣了很久。

王花工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两张银行卡,嘴里止不住地念叨:“儿啊……我的儿啊……”
楚孑很懂事的离开了片刻,让王花工有段独处的时间,绕去了殡仪馆外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瓶水才回来。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王花工已经又开始找起蒲公英了,楚孑也只是递过水,默默地陪着他。
“小楚啊,”王花工沉默了半小时,方才开口,“你说,我儿子这些钱,是从哪来的啊?”
楚孑愣了一下,坦诚道:“我也不知道啊,王伯伯。”
“我都不知道我儿子在做些什么,”王伯伯忽然笑了一下,“今天看到他浑身都是纹身,还玩摩托车,你说,他会不会是学坏了啊?”
一个父亲,对孩子近况一无所知的父亲,在孩子死后,最大的担忧会是什么呢?
会是“我的儿子是不是一位好人”吗?
楚孑想,也许是吧。
“我不知道,”楚孑想了片刻,“王伯伯,您觉得您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王花工叹了口气,“叛逆,不服管,总顶嘴,十六岁就去混社会,结婚了都不和我说,不听话。”王花工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两张银行卡,“小楚啊,你说他留了多少钱,应该不会特别多吧?”
“要不我陪您去看看?”楚孑道,“便利店旁边还有个二十四小时的自动提款机,咱们可以看看两张卡的情况……如果您想的话。”
“啊……”王花工的手还在扒拉着花草,“那蒲公英怎么办?”
楚孑拿出手机,查找片刻:“我从网上给您买,好不好?让店家加急送,应该明天就到了,不影响之后的仪式。”
“好,”王花工方才站直,“去……去看看卡里。”
然后,他又补充道:“小楚,我真的不是想知道里面有多少钱,我是怕,是怕有很多钱……”
“我懂,我懂。”楚孑说着,拉过王花工的手。
二人沿着殡仪馆外的道路慢慢地走向自助银行。
深夜璞兰市的郊区并没有行人,也没有往来的车辆,安静的楚孑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和王花工渐粗的喘气声。
哪怕王花工已经故意走的很慢了,但因为路很短,很快便到了。
王花工在门口将卡递给了楚孑。
“孩子,你帮我看看吧,我……我用不明白这些设备。”
楚孑想起之前王花工说自己留给儿子的钱,也是放在银行卡里。
他怎么会不懂ATM机的操作呢?
但楚孑也没点破,只是点点头:“好,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
“信得过,信得过……”
“密码是什么?”楚孑又回头问,“六位数。”
王花工又打开茉莉留下的那封信,手指颤抖地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在背后找到了一行字,念道:“说密码是小昌的生日,小楚啊,你试试971223?”
“好。”楚孑按照王花工说的数字输入,ATM机却传来叮咚一声,屏幕上提示密码输入并不正确。
“密码不对啊,王伯伯。”
“啊?”王花工思索片刻,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挤了进来,“怎么回事呢?你是不是输错了,再试一次。”
楚孑只好又输入了一遍,但仍显示密码不对。
“我难道连儿子的生日也记错了?”王花工退后半步,思来想去,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
他自己上前,输入了一段新的数字。
屏幕上瞬间显示密码正确,进入了主界面。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但很快,二人的眉头就一起皱了起来。
因为王花工点进显示余额的界面之后,看到了一行有些出人意料之外的数字。
17万。
是一个不多不少的数字。
而王花工又插入了另一张卡,密码是一模一样的。
这一张余额少一些,只有4万块钱。
楚孑一时分辨不太出来哪一张卡是留给王花工的,哪一张卡是王昌为了结婚准备的。
但他看着王花工的表情,显然觉得这4万才是留给自己养老的钱。
楚孑知道王花工此刻在想什么。
两张卡加起来二十万,是一个很尴尬的数字。
要说一个26岁的青年能不能靠正经营生攒够二十万块钱,说起来似乎也可以。
但如果这个青年没有正经工作,又有很多纹身、又爱玩机车……
那就不清楚了。
王花工半晌没说话,显然也在想着这件事。
楚孑记得刚刚看清王花工输入的那串数字是“030119”,于是率先打破了沉默:“王昌哥他……有两个生日?”
王花工这才有些结巴的解释道:“不是……03年1月19号,是我把昌儿带回家的日子。”
楚孑一愣。
带回家的日子?
难道……
“王昌哥他,是您领养的吗?”楚孑问道。
“对。”王花工点点头。
然后,他靠到了ATM机旁边的墙壁上,看着远处微茫的灯火,自顾自地讲起来。
“我和老婆当年试了很多次,但她的体质不太好,都没留下孩子,所以后来我们就说,干脆去领养一个吧。”
“我们办完了一通手续,去到了福利院,本来我们俩都喜欢女孩,是想领养个小女儿回来的,但一看到昌儿,他那双大眼睛就怯生生地盯着我俩看,我俩当时一对视,觉得没准就是他了。”
“福利院都说这孩子天生胆小,总爱躲着生人,要不也不至于一个健康的小男孩到了五岁都没被人领走……”
“但是我们一走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昌儿啪嗒一下就握住了我的衣角。”
“要不说人的命真是奇怪,总之,我们就这样把昌儿带回家了。”
“那时候我复员回来在灯泡厂工作,天天加班挣钱,所以昌儿基本都是他妈妈带大的,和他妈妈也更亲一些。”
“结果昌儿十三岁那年,她妈妈就生病走了,之后家里就剩我们俩人了。”
“我一开始饭都做不好,总给昌儿钱,让他去外面吃,而我就在厂里吃。”
“你知道吧,这一家人啊,一旦开始不在一起吃饭,就变得不亲了。更何况我们把昌儿带回家的时候,他已经懂事了,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
“后来就没辙了,我也管不住他,哪怕我学会做饭了也管不住他,他到了十六岁就不上学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本来学习很好、很聪明,但就是死活不再去学校了,那时候我正在忙着学习火葬场的技术,也没空管他,总之,他就这样出去打工了。”
“再之后,我们一开始还在他妈的忌日打个电话,后来连电话也不打了。”
“他十八那年我俩大吵了一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之后就再没怎么联系了。”
“要说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学会做饭。”
“不然,昌儿他应该也不会这样吧?”
王花工说完,又陷入沉默了。
楚孑从死亡学的书上看到过,家属在面对亲人的死亡之后,都会有这么一个时期,从沉默到无话不谈。
这时候的他们会疯狂的和身边人聊起关于已逝亲人的事,希望靠这个办法强化自己的记忆。
作为局外人,楚孑知道自己除了倾听,也没什么好办法。
但往往,逝者的家属被强化的不止是关于逝者的记忆,还有内疚、亏欠、不舍、痛苦等等情绪。
这些情绪无法缓解,即使找到最好的心理咨询师也无济于事。
说一句特别俗的话,只有时间,才能抚平这一切。
王花工看向楚孑:“海之子,你说他留下这二十万,是怎么攒下来的?都怪我,真是,如果他真的学坏了,我下去了怎么和他妈交待啊……”
外面天光熹微,初升的太阳却没能照亮璞兰市的这个角落。
王花工刚想再问,忽然手机响起来了。
是一个没见过的号码。
王花工匆忙接起电话,只听对面传出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请问是王建国吗?”
王花工点头:“没错,是我。”
“我听说王昌的事了,请您节哀啊,”对方道,“我是王昌的房东啊,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把他的东西搬走吧。”
王花工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回答:“好……。”他的语气极尽客气,又问道,“请问地址是什么地方啊?”
“文通街18号楼3层01室,麻烦尽快哈。”
对方语气并不愉快,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王花工再次愣住了。
文通街是璞兰市出了名的脏乱差街道,租金很低,但也藏污纳垢。
在那边开店的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人(除了白倬章),而在那边住的……
可想而知。
“该死啊!我该死啊!”王花工狠狠锤了自己胸口一下,“我都不知道昌儿他这么多年竟然一直住在文通街,我真的该死啊!我该怎么像他妈交待啊!”
王花工的心情半晌才平静下来。
楚孑陪他吃过了早饭,就来到了文通街。
18号楼在文通街的腹地,当真是脏乱差的究极体,楼下的的巷子里有蟑螂和老鼠四处乱窜也就罢了,还放了无数个油腻腻的大桶,里面放着不明所以的液体。
王花工见到此种情景,心情更是跌落谷底。
二人找了半天路,终于从一个七扭八拐的小楼梯找到了上楼的路。
楚孑已经做好了被臭气和垃圾攻击的准备。
打开房门之后,眼前的场景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是一个小开间,大概三十平米,目光所及之处都一览无余。
房间的右边可以称得上是简单但整洁,书桌、电饭煲、电磁炉、橱柜……简单的家具一应俱全,三天没人回来,空气中却也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反而飘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
而房间的左边虽然如同预料中一样凌乱,却并不肮脏,随手可见木工器具,四周摆着的也都是三合板、木料等等材料,显然是王昌生前在做着什么东西。
王花工一见这场景就湿了眼眶,他颤颤巍巍走向那堆木料,抚摸半晌。
“孩他妈之前就是木工,”王花工说道,“没想到这孩子还在家做着这些玩意。”
楚孑观察半晌,发现只有些凌乱的器具,从这些东西的尺寸大小来看,似乎是给孩子准备的小玩具,但周围并没有成品,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然后,他又四周看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一位逝者的家。
一种莫名的空虚感向他袭来。
王昌在这个世界里活了二十六年,但最终所留的,不过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家,和银行卡里的二十万块钱。
生命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楚孑并不清楚。
他的上一世,为这个世界留下的,又是什么呢?
不过是一堆关于黑心企业的资料罢了。
除此之外,他的价值又是什么呢?
楚孑想着,就走到了屋子的深处。
这里除了放着一些健身用的哑铃之外,就只有一张简单的书桌,和一部笔记本电脑。
楚孑随手点击电脑的触控板,发现竟然开着机。
他无意翻查逝者的隐私,但这个界面实在有些离奇,让他不得不停驻眼光。
这是一个类似论坛的登录界面,底色是全黑的,唯有红色的大字写着“暴力骑士”四个大字。
楚孑不知道用户名和密码,黑进去又需要时间,一时间只好作罢。
但他还没想明白“暴力骑士”到底代表着什么,就听王花工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楚孑赶紧走过去,发现王花工正对着餐桌上的一沓纸呆滞的看着。
那是一张璞兰市的地图。
而上面的三个地方画着红圈,地图的上面还写着“1.21 big day”。
1月21日,正好是大后天的日期。
可这个大日子,又指的是是什么大日子呢?
楚孑第一反应是婚礼。
可等他再细看地图,不免也觉得有些奇怪——地图上的三个圈分别是两个私立高中和一个私立初中。
这和婚礼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花工有点急了:“这不会是要去人家学校门口做什么吧?”
楚孑也拿不定主意,一时间没有回答。
王花工又走到了放着的木料旁边,仔细看了半晌,又发出一声叹息。
“小楚,你看,这些东西,是不是都是给小孩准备的?”王花工说着,又拿起放在一边的绳子和锉刀等等,“我见过他妈做这些,是用不上绳子和锉刀的,你说昌儿,昌儿他是要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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