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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型偶像(铁马倦倦)


老陈,也就是陈直,却是个特例。
他撒谎了,其实那天他找到那个小流氓之前,就已经带好了绳子、塑料布和刀,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案件,也是他被判处极刑的原因。
但吴检察官和他接触起来,却发现这人并不是凶穷极恶之辈,只是一个好面子的中年男人。
他不知道为何当时老陈没想到要报警,没想到要换别的方式沟通,甚至没想好自己可能承受不了分尸这件事——他本来计划杀完人之后分尸抛弃,结果刚把对方捅死,他就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热心群众报警送到警局了。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可他偏偏选择了最差的一种。
总之,陈直就这样在监狱待了五年。
五年基本上每个月他都会和陈直见一次,就算是一开始再不熟,也快成朋友了。
所以老吴了解,陈直和他的儿子陈平其实并不亲密,不是陈直不让陈平来看他的,而是陈平本身就从没来过。
但老吴不知道,陈直了解陈平的“现状”。
当然,什么要高考了,都是假的,他儿子现在正面临故意杀人罪的指控,和他一样。
为此,老吴还向狱警了解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陈直每周都会和儿子通信。
狱警把一些之前的信拿给了老吴看,这都是陈直拜托狱警拿去帮他塑封装订成册的,说是要带到那边去看。
老吴这才发现,那信里竟然写的面面俱到,连长高了,吃饭吃多了都会跟父亲讲,还说自己成绩很好,高考一定能去清华北大之类的。
老吴看着这些信,陷入沉思。
虽然他不是陈平案件的负责人,但也知道这些话不可能是陈平写的。
那是谁写的呢?
老吴既然答应了陈直去帮他问问为什么这一周没有回信,那就会帮到底。
他想了半天,觉得靠自己查这件事估计不行,于是就把事情告诉了陆晓,陆晓听后也觉得很奇怪,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从陈直的人际关系下手,拜托了之前负责陈直案件的检察官帮忙查证一下谁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而想了“人际关系”这一层,陆晓觉得对目前陶然之死亡的案件也有所启发,于是开始了新一轮人际关系的搜查。
这次的目的是访问陶然之先前的同事,也就是二中原来的老师。
但不得不说,结果看来,陶然之确实如同先前邻居所说,是个脾气很坏的老头,连他的同事们都在说,陶然之性情孤僻、古怪,甚至体罚过学生,比如陈平,不止一个老师见到过陶然之在办公室里打陈平手心。
要不是看在他教学水平实在够高,尤其是可以指导竞赛这一点上,学校绝不会返聘他。
陈直那边零口供,陶然之这边似乎树敌又太多,案件仍是一筹莫展。
陆晓只能继续去找陶然之别的社会关系来了解情况,但没想到,和陶然之最“亲近”的却先她一步出了幺蛾子。
陶然之的大儿子先来找到了陆晓。
老大跟陆晓聊了半天没有用的,陆晓都已经下了几次逐客令了,他最终才问:“检察官,您是最懂法律的,您看我父亲去世之后,这房子是不是应该留给我啊?我是老大,而且我马上要有孩子了,我爸他最喜欢孩子了。”
陆晓皱眉回答:“按照法律,你们三位孩子都有同样的继承权,但如果有遗嘱,则按遗嘱执行。”
老大撇了撇嘴,走了。
过了没到半小时,老二又来了。
问的问题和老大如出一辙:“陆检,请问房子什么时候能归还给我们?我们也好打理出售啊。我是不是有权处理这房子啊?”
陆晓一脸平静:“案件处理完房子你们自然就可以处置了,但具体处置方法你要和你的兄弟们商量。”
老二也撇了撇嘴,走了。
就在老三到来的时候,陆晓已经不用听他提问了,直接说:“房子在办案结束之后会归还给你们,具体怎么处理你要和你的兄弟们决定。”
老三:“啊,谢谢检察官,我走了。”
陆晓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给刘重安打去电话,这才知道,原来这三位大哥已经在警察局问了她半天关于房子的事儿了,甚至问她能不能请法师来做下法术,刘重安实在嫌烦,就把他们给打发走了,这才来找的陆晓。
陆晓:“……”
这能算加班么?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陶然之去世的事不胫而走,大部分接到她电话的人都本着“死者为大”的说法,没有说太多关于陶然之的事,只用春秋笔法暗示了他这个人树敌太多的情况。
只有一个人,是主动打电话给陆晓的。
她叫隋文菊,今年五十七岁,曾经是二中食堂的一位厨师。
“请问是陆晓检察官吗?”隋文菊的声音有些紧张,“听说你在问关于老陶的事儿,我……了解一点。”
陆晓很重视这样的来电,当即问了隋文菊的位置,驱车赶往。
隋文菊住在一个比较偏僻的新小区,陆晓听说过这个楼盘,并不便宜。
他们在底商的茶馆相见。
隋文菊一身素黑,但保养的很好,见到陆晓小心翼翼地问她喝什么茶,似乎对茶叶也颇为讲究。
陆晓落座,问她:“请问您和陶然之熟吗?”
隋文菊将茶慢慢泡好,点点头:“熟。”
陆晓又问:“有多熟?”
隋文菊从精致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物件,放在了陆晓眼前。
陆晓将它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玉镯子,看上去成色不错。
隋文菊道:“大概……这么熟。”
陆晓问:“您是他的……”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在措辞方面卡了壳。
陶然之的户口本上写的还是丧偶,对方自然不是他的夫人,可这个年纪的情侣应该叫什么,爱人吗?似乎也不合适。
陆晓卡了一下:“您是他的女朋友吗?”
隋文菊极淡地笑了一下:“是,我是他的,呃,女朋友。不过应该说是前女友。”
“您能跟我说说吗?”陆晓问。
隋文菊便讲了起来。
这个爱情故事其实很简单。
陶然之在学校人缘很差,就连同组的老师都不怎么跟他来往,他又不会做饭,所以陶然之大多数时候都是卡着饭点的最后一刻,到食堂点两个素菜,坐在最偏僻的位置,一个人慢慢吃饭。
隋文菊见他可怜,就老多给他盛点饭菜,陶然之也感觉出来了,就总对她说谢谢,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后来就经常一起吃饭。
隋文菊早年丈夫因为车祸去世,留下了一大笔保险钱,本来可以不工作的,但实在是闲的无聊,才去食堂,没想到能遇到陶然之这个跟他经历相仿的人。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爱情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了,陪伴就是最佳的表白。
一年前,陶然之送了这个玉镯子给隋文菊,两个人就想着定下来了,但今年年初,陶然之却给她来了个“断崖式分手”,忽然不再找她吃饭,连她的联系方式都删了,打电话也不回。
隋文菊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于是便这样,一直到了现在。
陆晓听完,问她:“您觉得陶然之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很差,脾气很坏,对熟人路人都很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没教养,”隋文菊秒答,而后又想了想,“但他却很负责,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对学生,只要看到有天赋的,就一定会认真培养,他的钱也经常会贴给学生,买教材之类的,我很喜欢他这一点。”
这个答案是陆晓从没听过的。
陆晓又问:“那您知道他曾经的学生陈平吗?”
“陈平?”隋文菊说,“有点耳熟,是不是他竞赛班的啊?”
陆晓并不知道陈平上禁赛班的事:“可能是吧。”
“应该是,我记得老陶还说过,这孩子取名叫陈平,人却拧巴的很,应该就是他了,”隋文菊道,“这孩子以前在学校偷东西,要被开除了,但老陶去找校长吵架,愣是要把他保下来,结果校长一生气,就给老陶降级了,不让他再当班主任了。老陶还跟我抱怨来着。”
陶然之竟然因为陈平去跟校长吵架?
这看起来,并不像是关系不好啊。
陆晓说:“听说陶然之打过陈平?”
“哪止啊,打过、骂过,还罚他站过走廊,跑过操场呢,”隋文菊笑,“老陶老说,小树不修不直溜,那孩子虽然皮,但也认打认罚,老陶说他每次都知道自己做错了,就等着他罚呢,罚完就好了,老陶还老请他吃饭,带来食堂都有几十次了。对了,这孩子现在怎么样?被开除之后在别的地方上学了吗?老陶一直觉得他挺可惜的呢。”
陆晓沉默了。
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
陆晓想再问问细节,电话却突然响了。
是刘重安打来的。
“陆检,我们刚刚接到一起聚众斗殴事件,您猜怎么着?”刘重安叹气,“陶然之的仨儿子在茶馆打起来了,鸡飞狗跳的。现在老大非要去验伤,要起诉两个弟弟,两个弟弟已经把律师找来了,仨人差点在医院又打一架。服了。”
陆晓头疼,这案子到底还要变成多少起案件啊。
这不是给警方和检方添麻烦吗?
挂断电话,隋文菊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一沓信。
“对了,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帮上忙,”隋文菊说,“这是之前老陶的信,应该是他不注意,在分手把我东西寄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也寄给我了,你看看有什么有用的内容吗?”
陆晓接过信,发现确实没太多有用的东西,都是一些煤气单、水电单之类的。
其中有一封信是几个月前的,陶然之买的婴儿床的确认函,是个非常昂贵的手工定制牌子。
陆晓打开确认函,发现送货日期就在明天。
可明天……他的儿子会接收吗?

第194章
虽然这并不是陆晓的分内工作,但她还是带着隋文菊给她的信,找到了正在医院做伤情鉴定的三兄弟。
即使是在医院这么个严肃的地方,三兄弟也并没有闲着,一直互相骂骂咧咧的。
陆晓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没劲,三个大男人骂来骂去,也无非就是为了他们父亲陶然之的那套老破小房子罢了。
而且也都不是为了住,是为了卖。
那套老破小顶多40平方米,按照市场价,也就只能卖几十万元,陆晓看三人的打扮和他们开的车就知道,这钱对他们来讲其实并不算太多,可他们还是争的面红耳赤。
甚至其中两个人都叫来了律师,不过律师并没有加入他们的混战,只要是稍微懂法的人都知道,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应该会是由三人平分这笔钱。
三人都做完了伤情鉴定,结果就是连轻伤都算不上,陆晓甚至还听到医生悄悄吐槽,说这三个男的受的伤加起来都不够轻伤,来这儿也是浪费时间。
做完鉴定之后,警方做了笔录,其实也没什么好记录的,就是一个简单的三人群殴案件,就算茶馆里有监控录像也只能说是三人都动了手,又是亲兄弟,警察也不想管,调节了两句就走了。
三兄弟站在医院门口,还是气鼓鼓地看着彼此,谁也不想搭理谁。
白天伪装的那种和谐的氛围荡然无存。
陆晓见他们闹得差不多了,拿出信,递给老大。
“明天会把婴儿床送来,你可以打上面的电话另约时间或者改换地点。”
老大拿过单子,当场就给厂商打了电话,问能不能退款。
厂商让他拿发票,因此他挂了电话,又问陆晓能不能找发票,在陆晓给出否定回答之后,他又想进陶然之的家里寻找。
当然,再次被拒绝了。
老大又给厂商打电话,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在对方提出摇篮都是定制的上面还有名字所以不能退之后,还是逼着对方退了一半的定金。
陆晓这边看了一出戏,又送完了信,刚打算离开,却听到老三忽然震惊道:“什么?还有遗嘱?”
这话一出,就炸了锅。
老大老二赶紧围过去:“你说什么?”
老三一边打电话,一边对两位哥哥说:“我的律师刚刚查了一下,爸他竟然在中华遗嘱库里有一份遗嘱?!”
二人忙问:“什么内容?提房子了吗?留给谁了?”
“查不到,”老三摇摇头,“遗嘱内容不是公开的,我也不知道老爸的密码,查不到一点。”
老大急了:“那怎么办?”
“你们知道老爸的密码可能设置成什么了吗?”老三急了,“他也不会用电脑啊,谁帮他操作的?”
陆晓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而这个答案也被老三说出来了:“肯定是他后来找的那个女朋友,那个叫什么来着,肯定是她弄得。”
老大神色大变:“我就觉得那女的是个祸害,你们说老爸不会神志不清,把房子留给她了吧!”
“我操!”老二大叫,“那可不行!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她!”
“你们有她联系方式吗?”老大问,“她住哪啊?”
“你等等,我找找,我应该认识认识她的人,”老二开始翻手机,“”
陆晓直觉这份遗嘱可能跟案件有关,于是把刘重安、温嘉朗和楚孑都叫来了。
不过她也没告诉几人隋文菊的联系方式,而是看着他们打遍了一圈电话,才终于辗转N个人问到了联系方式。
陆晓已经把隋文菊约了出来,告诉了她大概的情况,隋文菊也同意与三兄弟见面了,在楼下的茶馆等他。
三兄弟风尘仆仆地赶来,看到在隋文菊身后,检察官、警官和一个青年人已经坐好了之后,都吃了一惊。
不过三人也来不及想别的,哐当就坐下了,问道:“你就是隋文菊吧?”
隋文菊呷了口茶,轻轻点了点头:“没错,我是。”
“那好,”老大问道,“我们问你,我爸是不是立遗嘱了?”
隋文菊依旧点头:“是。”
“你帮他弄得?”老三急了,“我告诉你,我们都找好律师了,你是在我爸神志不清的时候立的遗嘱的话,我们可是可以申请遗嘱无效的。”
隋文菊也不急:“我就帮他注册了一下网站,至于立遗嘱和公证这些事,都是他自己做的,我也不知道。而且……”
“而且什么?”老大十分着急。
“……而且,你们知道你们父亲的经济状况吗?”隋文菊冷冷发问,“你们给他打过电话,发过消息吗?知道他每个月多少工资,自己开销多少,又攒了多少钱吗?”
三人沉默了。
老大神色凶狠起来:“你甭说着没用的,反正谁知道你给我爸下了什么蛊。”
“就是,”老三也说道,“反正就算是留给你了,遗嘱也是无效的!”
到了这个时候,三兄弟反倒团结起来。
楚孑他们看着,也不免觉得可笑。
“罢了,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隋文菊苦笑,“我跟你们讲,老陶已经把大部分活钱每个月都捐给福利机构了,他自己不会做饭,出去吃饭开销也不小,所以手里剩下的钱只有几万块,然后就是房子了。他是不会把这些留给我的,因为他知道我比他有钱的多。”
说完,她就在面前的餐巾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这个就是遗嘱库的账号密码,你们自己看吧。”
隋文菊走了。
三人听完隋文菊的话都松了口气,老三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开始查询了。
茶馆里的网络信号很好,几乎只是一分钟之后,楚孑他们这边地听到三人齐刷刷的发出一声“我操?”
差点把温嘉朗手中的杯子震掉。
三人三脸懵逼,看着电脑屏幕,半天回不过来神。
最终还是老大率先反应地快了点,朝陆晓他们招招手:“警官、检察官,你们是最懂法律的,你们能不能帮我们看看,这玩意,它有效吗?不是我们老爹在给我们开玩笑吧?”
查看受害者的遗嘱也算是刑侦工作的一部分,因此刘重安和陆晓也没推辞,凑到了电脑前。
遗嘱下方,能看到公证人的签字,公证处的盖章,以及律师的签字及盖章。
这是一份有效的遗嘱。
但页面划上去,她们发现,这并不是一个传统的“遗嘱”,即遗产分配协议,而是一份“遗赠书”。
在正文中,陶然之清晰地写着,在自己死后,将所有遗产,包括房子和全部财产,赠与陈平。同时,还有一封信,等待陈平在他死后打开。
这结果也在二人的意料之外。
一开始看到遗赠的时候,她们都以为陶然之可能会把钱都给福利院或者公益机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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