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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偏要死(提笔就忘)


“如今更是贸然请求粮草万石,倘若当真给他了,京中与陛下要如何度日?”
姬洵笑了,“以朕之见,饿死了事。”
万疏影眉毛挑起来,嗓音含怒,“芳岁,这是国事!”
姬洵轻轻弯起唇,“有意思,朕和你谈私事了?”
万疏影与其他人不同,臣子被拒绝,顶多是唉声叹气,感慨生不逢时,而他径直看向姬洵的脸,不容置疑,“不准拨粮。”
“你倒是很强硬。”姬洵在殿中走了两步,绕着万疏影转了一圈,“万卿,你觉得朕戴这冕毓好不好看?”
万疏影皱眉,视线微微一动,“这种事情你拿到殿上来说什么?”
姬洵不依不饶,“朕问你好不好看?”
万疏影烦躁地看了一眼身边其他人,扯过姬洵,低声哄道,“好看,好看,芳岁你分不清局势,便听我的话,今日不准奏。”
“好看?”姬洵双手向上,抓着冕毓,一双柔美的眸子里满是冷冰冰的事不关己,他笑着,
“万疏影,朕也觉得好看,今日,朕将它给你戴。”
垂珠冕毓,在群臣大惊失色地注视下,戴到了愣怔的万疏影头上。
“陛下如此行事有失体统!”
“体统?”姬洵恍然一般扶着下颚,“爱卿啊,朕说摄政王殿下戴这冠冕好看,你偏怪朕有失体统,那怎么办,交给你戴?”
“臣,臣不敢……”
“陛下岂可强人所难,当庭给摄政王殿下难堪!”
犟嘴,这皇帝给你当算了。
姬洵再一细看,这不是万疏影的二号狗腿子陈栋联嘛。
姬洵抖了抖长袖,朗声唤道,“当朝顶撞朕与摄政王情深,萧启胤,将他压下去,择日朕要亲审。”
姬洵说完,便要做个不理朝事的昏君,径直离开太和殿。
反应过来的万疏影将头上冕毓一掀,在众臣惊呼里砸向人堆,任凭那群人一拥而上争抢着不敢让冕毓落地。
万疏影面露狠厉,他抓住姬洵的手,阴沉开口,“芳岁,你今日是偏要为了那不相干的人与我置气?”
姬洵被扯疼了,他厌烦地顶了下舌头,凉凉地看了一眼万疏影。
万疏影见他不说话,怒火更是无穷,如同一点就燃的爆竹,脾气噌地上来,“都给本王退下!今日朝会到此为止,本王与陛下今日有要紧事——单、独、商、议!”
万氏派系的那群人自然不能推拒摄政王的命令,彼此探看两眼,低着头先退出去了。
梁太傅抖了抖手,不敢相信万疏影当朝挑事,“万疏影,竖子岂敢操控陛下,在太和殿擅自为天子做主!”
万疏影冷笑,“他都把冕毓赐给本王了,只差退位逼本王做他的接任,你现在才想起来说这些废话!”
尉迟璎今日也来上朝,他站在文官之列,却不参与任何人的交谈,文臣也自认与他不是一路人。他本来兴致缺缺,以为芳岁帝上朝也就不过如此。
可姬洵放开了手玩这一次嚣张至极的甩手戏码,尉迟璎几乎两眼发亮,喜不自胜。
好玩,好玩!
他尉迟璎这一遭朝会,不算白来。
尉迟璎生怕两人的战火不够激烈,添油加醋,极尽嘲讽,“摄政王殿下野心不小。”
梁太傅更是气结,“你还敢与陛下近身,快将陛下放开,万疏影,你可还记得你是臣,陛下是君!你这是欺君罔上!”
梁太傅喝问万疏影,尉迟璎还在一旁挑火看戏,万疏影自然是不会忍让半分。
他直接从殿前卫的腰间拔剑,利刃一挥,怒色在脸上铺了浓浓一层,万疏影阴狠道,“梁太傅,本王便是今日将你斩于剑下,你才知什么是欺君罔……”
众目睽睽之下,万疏影被打偏了脸。
姬洵的掌心浮上一片血红色,他摸着太过用力而肿痛的手,漫不经心,“万疏影,给朕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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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哗啦啦跪了一地。
太和殿的金光洒下,唯有万疏影和姬洵站立不动,两人如同对局的龙虎,在这殿上以权,以人,以势侵袭对方,互不相容。
万疏影发冠倾斜,额间玉摇摇欲坠,俊美薄情的脸上浮起一个鲜明的巴掌印,五根手指印在脸侧,可见天子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
万疏影偏着头,没有转回来。
“好啊,”姬洵随意地抬起手,直接言明放权,“如果朕的话在诸位爱卿听来都是不懂局势的废话,这等琐事,以后都交由摄政王定夺。”
“朝会,朕便免了。”
跪在地上的众位大臣一听,立刻悔得想以头抢地。
要知道国师的卦辞可是从不出错,是以陛下如今并非只是陛下,还是堇国的“国盛之策”。
便是不从国之根本考虑,他们若想仕途或权力更进一步,有更多的“好”处,也是少不了天子的坐镇。
“陛下,万万不可!”
“朝会若没有陛下,岂非形同虚设?”
“摄政王当朝冒犯陛下,不如罚他禁闭半月,以儆效尤!”
“臣等附议!”
……你们都有病吗。
姬洵连虚伪的假笑都懒得给。
要是早知道温城壁会坏了他的好事,就应该给温城壁关在丹房里禁止他出门,没日没夜的炼丹。
可惜现在已经迟了。
姬洵的心底又冒了一股火气。
再看万疏影,不知他是不肯看姬洵,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在原地僵持了许久。
“怎么,朕的摄政王很不服气?”姬洵单手背后,轻佻一抬万疏影的下巴,想将人扭过来,“何必像木雕一样站在这太和殿,有话不如现在说了。”
姬洵眼神一飘,看见万疏影手中还有剑。
他都这么挑衅了,万疏影倒是上手啊。
万疏影如被热油烫到了下巴,急匆匆后退半步,他一言不发,哐当一声扔了剑,全然不顾殿内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大步走出去。
整个人的背影像避开什么瘟神一般。
姬洵微微蹙眉。
没发脾气就算了,这么急着走?
情况不对,这不像他。
常无恩走到姬洵身边,手里捧着帝王的九重垂珠冕毓,低头劝谏道,“陛下,这是您的东西,您该收好。”
姬洵瞥了一眼,没接过来,“无恩啊,没有什么朕的东西,这分明是没人要的东西。”他随意地抬了下手:“诸位爱卿都散了吧,今日朕头疼,其他事情改日再谈。”
梁太傅紧跟着起身,走到姬洵身边,想劝一劝姬洵,“陛下,今日摄政王……”
姬洵拦下梁太傅的话头,
“太傅,朕和摄政王的情谊不必多说。”
“朕幼时便在他身边,他陪朕一同处理政务,彼此心意相通,他不会因此记恨朕,朕也不会因为此事对摄政王有任何偏颇。”
当然都是睁眼睛瞎说的。
梁太傅却安了心。
毕竟陛下身虚体弱,便是想勤政,也是条件受限,仍需有人从旁辅佐,万疏影此人是不得不用,他道:“陛下大善。”
善啊善啊,希望万疏影争点气,早点拍板谋反算了。
姬洵伸出手掌,凝看那被细微繁杂的线条弄得混乱的掌纹,在太和殿的金光下孤身一人,站了许久。
宫外,万疏影神色焦躁不安,略有慌乱地遮掩着紫金蟒服下摆。
他步履匆匆坐到王府来接他的马车上,刚进了马车,万疏影手掌捂着脸,半边下颚都在颤抖。
芳岁……姬洵,分明是在落他的面子!
万疏影喘着气,抖着手,手背青筋暴起,小臂上的肌肉都隐隐显出半分,他手指抓着衣摆,一边生气,还要狼狈地挡着腰腹处的不自然。
方才在朝会上,万疏影很难熬,很尴尬,很恶心。
万疏影不清楚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难道是太久不曾找人疏泄,以至于芳岁身上那股香味儿和巴掌一起过来时,他就不受控制地起了淫心?
芳岁帝刚刚打他的时候,那张冷艳的脸睥睨着他,掌心毫无顾忌地贴在万疏影的脸上,万疏影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想不通为什么他会这样。
太恶心了!
划拉——
万疏影迅疾出手,五指成爪紧扣来人的脖颈,来人求饶,“殿下,属下是陈魁。”
这是摄政王府养的幕僚之一,平日负责出行陪从,在朝内有一些人脉,是特来接万疏影回府的。
万疏影松了手,脸色还是很难看。
幕僚陈魁掀开马车帘子,见周围并无其他人,坐到万疏影对面,温言提醒:“殿下今日过于莽撞了,梁太傅其人拥簇不少,现在不是与其硬抗的时机。”
可待陈魁仔细一看万疏影,他愣了一下。
只听说摄政王殿下在御前和梁太傅一方撕咬的很难看,以至于被帝王当庭打了一个巴掌。
可怎么看殿下的表情,像…………
少女怀春??
摄政王耳根处点染着如情热的薄红,仿佛艳梅争相竞放,含着苦寒尽处的傲然姿色。神情似有恨无穷尽,睫毛却煽动着,嘴唇微微抿直了,不自然地翘起腿。
这是种有失体统的坐姿,殿下可是极少数时间会这样。
陈魁:啊,这。
万疏影深吸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气得难过,连眼眶都泛红。他抻了抻衣袍,掩饰地转移话题,“倒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情,他儿子梁少成是扶陵好友,有扶陵替我游说,梁太傅一派闹不出多大的水花。”
“尉迟璎为何上朝了,先帝不是免了他的朝会么?”万疏影冷嗤一声,“芳岁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学不会看人,任是何等败类都敢与其厮混,不过也不怨他,深宫里那点事情能教会他什么。”
啊,殿下,这怎么还为皇帝开脱上了呢?这不是刚挨了个恶狠狠的嘴巴子吗?
陈魁纠结道,“此事属下不知,不过殿下放心,属下定会查探清楚。”
万疏影情绪渐渐稳定,状若无意,“如何,我走之后他们说什么了。”
陈魁正色,“殿下走了以后,陛下说他和殿下情比金坚,殿下不会因此记恨于陛下,陛下也不会因此事对您有任何偏颇,您二人的情感不会受影响。”
“但属下认为,芳岁帝近来变化莫测,由在朝会力压群臣,其背后的仰仗,基本可以确定是——”
陈魁做了个口型。
“不可能,那人定然恨芳岁入骨,又岂会护着他。”万疏影哼了一下,有了点笑,“芳岁当庭给我难堪,还想我不记恨他?”他捏着手腕,“回头安排人把他身边那个常无恩处理了,看着碍眼。”
这关常无恩什么事?
陈魁一头雾水,抬手行礼,“属下明白。”
万疏影嗯了一声,单手揉着额头,压着燥火另问了一件事,“藩属国进贡来的那几名舞姬呢?今夜让她们到本王院前来跳几支舞。”
陈魁一惊,“殿下从不贪恋美色,万万不可沉迷于温柔乡,那醉里芙蓉易消磨意志,英雄难过美人关,正是如此。”
“本王只是想看看那舞姬有何妙处,这也要多嘴,请你来给本王添堵不成?”
陈魁立刻低头:“是属下多虑了。”
万疏影回到王府,挥退下人,坐在房内,任由陈魁陪在身边,看了一夜异域舞姬的妖娆魅惑。
黑纱拂面,春色弥漫,舞姬身上自有女儿香,却并非是他期望的隐秘暗香,那夺人心魄的滋味……他饮了盏酒。
纵然舞姬姿色上乘,万疏影却觉得索然无味。
两酒坛空空,喝到后半场万疏影人已经醉了,他眸子微眯,半梦半醒间,院前的舞姬全都不见了。
王府渐渐褪色,周围的景象换做太和殿,他见到白日同他发脾气的姬洵,正神色郁郁寡欢的模样,抬起头看着他,这一眼又哀又怜,看得他心头肉顿时都软化了。
不顾君臣之礼,万疏影将天子压在龙椅上,低声下气地半跪下来,他半是威胁,半是诱哄,“白日里你不是威风得很?现在又闹什么不开心,我都被你打了,我有说不高兴么。”
“你摸摸我的脸上,是不是肿了?”他抓着姬洵的手,就要往脸上按。
谁料梦里的姬洵竟然也不随他的心意,反而惫懒地不爱理他,万疏影急得直起身,围着姬洵转圈,他指着脸上的巴掌印,生气起来,
“你狠心死了!”
“我不过是去宫里同你闹一闹,你便要在朝会上给我甩脸色,来这套!”
“我太纵容你了,芳岁,换做其他人,我早将他们放去叫野狗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姬洵还是苍白着脸,用那双温柔含情的眼眸看着他,直要将他的魂儿都看迷了。
“你不说话,你将本王当摆设,我万疏影在你眼里是不是从来都不入流?是个不配和你并肩的下臣?”
“你这爱花爱草招猫逗狗,连刁民都要心疼的破烂性格,除了本王,谁还将你姬洵放在眼里。”
姬洵轻轻地垂下眼,似乎被他说中了伤心处,万疏影哪里肯放过,他恨恨道。
“你知不知道群臣背后如何探讨你,若非本王,姬氏的江山早亡了!”
天子闭上眼睛,呼吸都很微弱,眉眼之间的憔悴仿佛要从身体里满溢而出。
万疏影冷眼看着,双臂环胸,看姬洵虚弱不堪如一簇微微弱弱的将熄之火,他才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这人搂进怀里。
万疏影心满意足于姬洵安静柔和的模样,丝毫没有察觉他的行为远比那恶心的死断袖还过分。
万疏影压着唇上的笑,哼着道,“你要好好谢谢我,芳岁,你得想办法讨好我,不能讨好别人,知道吗?”
芳岁帝没有回应。
万疏影抱着怀中人,语含不自觉的贪恋,“你小时我也想这样抱你,可你不肯,父亲抱得,姑母抱得,偏我抱不得。”
“可后来我伤了,痛得几欲饮血,你却凑上来,准我抱你,芳岁,你在趁虚而入。”
芳岁帝沉沉地垂下头,似乎睡着了。
万疏影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之处。
他怀里的人越来越冷,万疏影像拥着一块即将融化的冰,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拦这人温度渐渐流失。
他将手指靠近病色难掩的美人,放在鼻翼下,发现姬洵早已没了呼吸。
在那一瞬间冷汗倾覆全身,万疏影一个激灵,满身是汗地从醉梦中惊醒。
殿前的舞姬还在扭动腰肢,黑纱在雪白的肌肤上隐约舞动,缓缓扯落,红烛摇晃,风情迷乱,晚宴正进行到绝妙处。
陈魁跪在下首,被他惊了一下,从欣赏舞姬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忙跪坐上前,“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万疏影浑身是汗,手臂抖得端不稳酒盏,他冷地心底泛着寒气,死死咬着牙关。
姬洵若当真死了,我该高兴才是。
可这样想,万疏影心底狂跳,心脏剧烈地撕扯着抽疼,逼迫他陷入溺水的绝境,这种心焦失措之感,无论如何都压不下来。
陈魁在一边关心:“殿下!?可是梦魇了?”
万疏影神色微微恍惚,他握着抖个不停的手腕,自言自语道,“若我和芳岁当真为亲兄弟,我势必会将他娇养长大,他的性格太娇了,在外面怎么会好呢?”
啊?陛下,娇?
陈魁:“……此梦魇,莫非与陛下有关?”
万疏影用筋骨抽疼的手掌捂着眼眶,平静道,“但本王深知这天下的主子是有数的,本王不止想做摄政王,帝位与我近在咫尺,我汲汲营营十余年,不上去坐一坐,实在不甘心。”
陈魁以为万疏影是因为情感有所动摇,便笑道:“春猎在即,不如小人提前将芳岁帝斩——”
“啊!殿下,殿下饶命!”陈魁嘶声惨叫。
万疏影冷着脸,又是一刀捅在幕僚的肩膀,在陈魁哀呼声里,转动了那把锋利的冰刃,他阴森道。
“他的命,他的身,只能由本王来敛,其他人,谁都不行,记住了吗。”
“属下记住了。”陈魁忍着疼问,“若,若是扶陵君呢?”
“扶陵不敢。”万疏影淡然道。
陈魁:“……”
想起前些时日听到的流言蜚语,陈魁一言难尽,“……若,若扶陵君与陛下互相倾慕,背离殿下……”
万疏影捏着手骨,从那种惊慌失措的心悸里活过来,扯起嘴角,“若是都背叛了我,自然是都由本王来亲手处死,任芳岁还是扶陵,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陈魁:那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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