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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灰谷)


“凌霄阁上留名,贤良祠内画影,谈何容易。”沈梦桢眉眼间尽是唏嘘叹息,不知想起了什么。
许莼忽然想起曾与九哥闲谈说话,届时面目可憎,汲汲营营,九哥还会心悦于这样蝇营狗苟的我吗?当时是鱼水之后,轻言故人心易变,如今一语成谶。
九哥如今给我铺的光明大道,是纵横江海间,叱咤风云里,师友兄弟在侧,豪情恣意,立不世之功,传千古美名的路。但这之后,我兴许多少年都要留在这里,镇守海疆,只能给他写奏折,他若不要我进京,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那我现在……我现在是要自甘堕落,想做他一直讨厌的幸臣,去以色侍君,去日夜伴君,不离左右。
我要放弃吗?想要誉满天下还是谤满天下?九哥喜欢少年意气,喜欢我一点丹心不改,他觉得我是璞玉可以雕琢,自然是想我至始至终剔透如白玉,成器成材,可不喜欢佞幸之人。我若一番砥砺,最后却成了歪曲乌黑满身刺的荆棘,九哥还喜欢我吗?
沈梦桢看着他,意味深长:“你好好想好。”
许莼抬眼看他,窗外黄昏斜照入厅堂,花香浮动,许莼目光从迷茫变成坚定:“先生适才说蜉蝣于天地,不过沧海一粟,既为蜉蝣朝生暮死,则逝者如斯夫,吾不舍昼夜,岂可浪费时日在这里?”
他深深下拜:“请先生助我入朝。”
九哥是锋利刀刃上的一点蜜,他愿踏过刀山火海,去舔那一点甘甜,想那么多做什么,他只想要现在就见到九哥。
沈梦桢深深凝视他,久久不语,以手执扇击他头顶:“痴儿!”
作者有话说:
注: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苏轼《赤壁赋》 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清白人会算糊涂帐。——孔尚任《桃花扇》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子罕》

第86章 劫数
“国子监、太学可参加经廷试, 然后由礼部铨选授官,按例你父亲是靖国公,一品, 你能荫授五品官。”
“你是荫监身份, 又考入了太学, 孝期监生那边也请了假,孝期结束后, 经廷试是必须要参加的。因此你如今就得全力准备经廷试了,史论一题,政论一题, 四书经义两篇, 时务策论两道, 一律以实学实政为主。”
“你经义一向不扎实, 既然不想取巧,自然也只能扎扎实实温习起来了,好在之前给你开的书单你也没落下, 如今也只能日日温书。我在这边只留一个月,你可以日日过来温习功课,有什么不懂随时问我。”
沈梦桢细细指点了他, 又看着他长长叹息,光明坦途不走, 非要自己挣扎,但也不能说没志气, 他这是不愿捡那唾手可得的功劳, 想要自己争取。
自己也曾有过这样时光啊, 自己曾是独子, 不愿入监生走荫监, 去考了科举,一日看遍长安花。之后却是在仕途沉浮中渐渐冷了心肠,放浪形骸,又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过去的背叛?
如今眼前这学生想要自己证明自己,他竟然有些安慰。
许莼默默应了。
许莼忽然刻苦起来,盛家人都有些奇怪,但许莼只道是国子监每年都有岁考,他一脱了孝就要岁考,且国子监的先生听说都过来了,时时见派人送功课策论去给先生批改,他忽然发奋也说得过去了。
因此众人也都习惯了许莼日日只在书楼里全力温习背诵,他原本就守孝,一闭门不出外人也不觉得奇怪。
京城。禁宫寝殿。
御医小心翼翼跪着把了脉,满脸肃穆诚敬道:“陛下此前用了宁嗽丹不管用,这是因着脾胃不安,胃气不足,不能济肺之干枯,又兼心火太盛,诸气懑郁,烦劳伤气,肺经尚且有邪气所侵,还当从补脾胃下手,补心包命门之火,正气生了,自能克了邪气,这咳嗽亦也就能愈了。”
谢翊起身,立刻又一阵剧烈咳嗽,苏槐和六顺连忙上来服他,他推开人自己靠在大迎枕上,额上涔涔渗出冷汗,捂着嘴又咳起来,胸前起伏不休,双颊潮红,苏槐感觉到他手无力虚浮,心下紧张,叱那御医道:“日日只说滋阴治本,如今陛下这咳得连折子都看不了了,还不赶紧想法子镇咳?”
谢翊好容易平了咳嗽,低声道:“不必,御医说得是对的,下去拟方进呈。”他感觉到胸背两肋都隐隐作疼,面上烧热得火热,再低头看自己手指苍白无华,心中想起此前看父皇病案亦是咳喘不宁,到了后期便是咯血不止……
想到此处,他又有些心灰,勉强起身接过苏槐递过来的枇杷露喝了一小杯,问道:“定海那边有信吗?”
苏槐心中一阵苦闷,又指望着这些,那如何非要撤掉灯草儿巷呢,有世子的甜言蜜语哄着,也好过看定海那冷冰冰的奏报啊,但也只能回道:“有的。”
他拿了信给谢翊,谢翊打开看了看皱了皱眉:“他又不必和那些举子挤一起考科举,经义如今也算通了些,犯不着死记硬背的攻读,日日关着读书血气不足,倒把元气弱了,何必?”
苏槐劝解道:“沈先生既然过去,又是授业恩师,想来自然是日日考问经书。加上眼看着孝期要出了,总要参加国子监岁考,世子刻苦读书也是应有之义,再则沈先生很快也就回来了,到时候松了弦也就好了。”
谢翊将信搁回去:“也罢,少年人一阵一阵的,估计也就兴头一阵。等沈梦桢回来,他多半又和他几个表哥出去疯去了,如今又有武英侯在那边,我看南洋不被他们几条活龙掀个底朝天才怪。”
说了几句又开始咳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歇了下来,苏槐悄声道:“不若奴才去找青钱姑娘,把之前那些信都拿来看看,如此陛下也知道世子想什么。”
谢翊淡道:“不必了。再这样缠夹不清下去,是朕陷进去了,放不下手,倒成了执念,何必。早点绝了这点心思,慢慢也就淡了。”
苏槐心中暗自腹诽,那倒是让定海也不报消息了啊。
谢翊看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朕爱重他,这才放手他,又不是厌弃了他。”
可是您是富有四海的天子啊!一个知心人算什么!苏槐心里长长叹息了一声,做什么明君啊!自古就算那明君,他也有身边人啊!这是要做圣人啊!
谢翊挥手:“下去吧,叫方子兴过来。”他想了一会儿又道:“不叫他了,叫宗王老平王过来,说朕有事商议。”
苏槐只好下去传。
转眼四月过了入了五月,天气转热,今年谢翊仍不让宫里办龙舟赛,但却一反常态安排了宗室家宴,特旨命了京里的所有宗室都赐宴宫里,命所有宗室亲王都带了儿孙入宫面圣,皇上一一见了,考问功课,答得好的均有赏赐。
这一一反常态的行为让朝廷上下臣子们迅速起了些联想,和这些日子只说皇上得了风寒咳嗽,不能视朝,时常辍了大朝,只在内阁议事,然而如今竟然都要到了挑选宗室子的程度了吗?
朝廷暗流涌动,鱼龙混杂,沉渣泛起。
但谢翊倒也不以为意,似乎任由流言满天飞,自己却只慢慢将养着。朝事并未懈怠,他甚至还偶尔传京郊的安国寺的高僧慧溪禅师进宫,时时谈禅论法。
皇帝好佛好道,都不是什么好事,这让朝堂一些贤臣越发有些不安。
然而到六月,顺亲王忽然急病薨了,朝廷下了旨命谢翡袭了爵,减一等,封顺安郡王。
顺亲王这病发得奇怪,京里多少有些流言,说是深夜见禁军围了顺亲王府,第二日顺亲王便没了。但也只是流言,谢翡袭了郡王爵,闭门在家守制,谢绝了一切访客。
纷纷扰扰转眼便到了六月中,天气热得厉害。
这日谢翊却又招了慧溪禅师进宫论经,还招了范牧村作陪。范牧村心中显然有心事,有些心不在焉,谢翊也不计较,等慧溪禅师讲完一章,问了些问题后,赏赐了便打发走了慧溪禅师。
转头看范牧村仍只发呆,只笑着问他:“之前国舅的诗集印出来了吗?怎的也不送入宫给朕看看。”
范牧村道:“断断续续增补,一直没定稿,如今已是最后校了最后一稿了,过几日我与靖国公世子那边再面校一次,便可付印了,到时候再送入宫来。”
谢翊一怔:“许莼回京了?”
范牧村想不到谢翊居然脱口而出许莼的名字,有些诧异:“回京了。许世子五月时孝期满了,国子监那边已销了假,回京恰好赶上经廷试,便递了名考了,听说名次还不错,名单已送到礼部等着任命授官了,到时候也能同朝为官为陛下分忧了。”
谢翊手里本捏着一枚青杏在手的,一时竟觉得有些目眩,他闭了闭眼,道:“如此甚好。”一时气逆上涌,咳嗽不止起来,苏槐在一旁知道他是气急了,慌忙上前扶着谢翊,一边命人传太医,一边给范牧村使眼色。
范牧村有些担心,但看内侍们都围了上来,也只能告了退,小心退了出去。
谢翊也不过是一时气急,等顺过气后,声音倒还平静:“去叫方子兴来,问他定海是怎么看着人的。再去内阁找礼部、吏部的折子,看这次监生经廷试选官的试卷和授官的折子。”
不多时方子兴进来了,手里拿了个信送上来:“也才接到的定海的信,说世子天天在书楼看书,不让人进去打扰,春溪等四个小厮也日日衣食伺候,如常送餐。只有那日看餐食出来后不小心打翻,发现没少,他进去看才发现世子早已不在了。问了盛长洲,才知道世子已跟着沈大人回京了,那日只说是送沈大人回京,其实轿子里就已换了人回来了。”
谢翊气笑了:“这就是你教的好暗卫?”
方子兴辩解道:“我已罚了他了。”
“但是这事,换我去也要上当。许莼这人一贯直率,待定海也挺好的,谁知道他忽然长了心眼呢?定海也全没疑他,皇上只是命护着他安全,又不是监视他起居言行,这是不同的当差法。”
“盛家一家子人就安心瞒着定海一个,也怪不得他。而且这又有沈先生帮忙,否则如何能过这经廷试呢。世子也是按规矩来的,皇上倒也不必迁怒,回京就回京呗,他亲爹娘在这里,难道都不回来看么。”
谢翊听着烦闷,又一阵咳嗽,方子兴连忙闭了口,老老实实垂手站着。
一旁苏槐却已捧了卷子折子过来:“世子试卷有,说是考了第七名,名次还不错。礼部这边建议入户部主事,正五品,吏部这边只草拟了折子,还没有上报内阁。”
谢翊先拿了试卷看了一回,看那字字圆熟稳重的台阁体,全与从前写信给他那轻松潇洒不同,而行文引经据典,策论字字扎实,看得出下了许多功夫,就连他之前最弱的经义卷,也都全答满了,考官给了上上。也不知他花了多少功夫在这上头。
这监生的经廷试试题考前是呈给他看过的,他还亲自拟了几道题,其中就有市舶司开源的策问。许莼将一张纸都用蝇头小楷答满了,显然十分有心得,一条条写得极稳妥,章章句句不离利国利民,甚至还有颂圣句——俨然已有能臣气象。
他放了试卷,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狠心道:“既然急着要入朝,那就让他去市舶司吧,人尽其才,既然不想在闽州呆着,那就换个地方。”
方子兴道:“那去粤东市舶司吧,有我阿爹照拂着,定能让他顺顺利利的。”他还没说完,便看到苏槐瞪了他一眼,方子兴大奇,市舶司也就几个地方,不在闽州,那自然是粤东最便利了。
谢翊却沉默不语,只放了吏部的折子不说话,却又咳嗽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出了一身汗,只觉得十分疲惫,命他们都退下。
等方子兴出来,苏槐才埋怨他:“皇上想什么,你别只一心顺着他!粤东那么远!许世子好容易回京了,你一竿子又把他支出去那么远做什么!”
方子兴不解:“皇上自己说要让他去市舶司的,我们粤东市舶司日入斗金,不知道多少人抢呢!是个大肥缺!”
苏槐嗔他:“没法和你这直肠子说,皇上啊,心里是舍不得了!这病啊,多半从这上头起的,咱们得想想办法。”
方子兴茫然,苏槐撇下他,出来后顺手去找招了赵四德来:“你去国舅府上去一次,和范牧村大人说,说上次他送我的膏药很是有用,和他再讨两贴,最近天气古怪,膝盖疼得厉害。”
赵四德连忙应了,苏槐又低声道:“范大人若是问寒温,你就说今日听范大人说靖国公世子过了经廷试,看了卷子觉得他在那市舶司策问上答得极好,正想给他安排外放去市舶司呢。”
赵四德吃了一惊,看着苏槐,这可是通消息交外官!师父从来不这么做啊!苏槐挥手:“就这一句要紧的话,赶紧去。”
赵四德应了便离了去。
到了晚间宫门要落钥了,方子兴那边却接了个消息,靖国公世子不知为何到了宫门口跪着求见皇上,问是否按规矩驱赶。
方子兴想了想,没说话,直接进去和谢翊说了。
谢翊刚刚让御医针灸过,面上尚且带了些潮红,闭了闭眼睛,看了眼苏槐,苏槐轻声咳嗽了声:“看这天色,好像要下雨。”
过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这宫门口走进来禀报,一来一回,恐怕也跪了大半个时辰了……”
谢翊:“……”
他有些无奈道:“苏槐派了轿子去,把世子接了,好生劝了送回靖国公府去,若是劝不回去,你和方子兴就去门口和他一起跪着吧。”
苏槐:“……”皇上这心可真狠啊!
方子兴睁大眼睛:“皇上!你有什么话直接和许世子说明白啊!死也让人死个明白啊!你说明白了,他死心了,也不必入朝当官了啊,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多自在。人家辛苦考一次试,考了第七名呢,多不容易,皇上面都不见一次,太狠心了。”
谢翊:“……”
他低声道:“你们懂什么,见了就是朕万劫不复了。”
方子兴和苏槐都沉默了,苏槐躬身道:“老奴去劝世子回去。”
却听到外边霹雳一声响,六月天孩子天,竟真的下起雨来。
谢翊面色微微变了,想说话却又先剧烈咳了起来,这次却是咳得面上通红,一头的汗,苏槐急了:“皇上您别急,我让人去拿了伞过去,立刻劝走世子。”
谢翊好容易停歇了下来,低声道:“罢了,传他进来吧,给他换衣裳,喝点姜汤。朕……见他一面。”就当是朕自作自受,合该受的劫数吧。

方子兴得了吩咐出外去接许莼去了。
谢翊起身命苏槐拿了外袍来, 想了下又道:“去拿一颗麻黄平喘丸来。”他看了眼天色:“把灯撤两座。”
他起身穿了外袍,去镜子前照了照,看到面上潮热未退, 双颊犹带着些红色, 但这也看着脸色没那么难看, 起身才走了几步,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是青羽缎常服, 却也绣着银团龙,想了下还是道:“换身外袍,拿那件米色葛纱袍来。”
服侍着的五福连忙依言去拿了来, 换下了那团龙常服, 谢翊又看了眼镜子, 和从前见许莼时的差别不大, 又看六顺送了药过来给他用茶水服下,药效上来极快,感觉到呼吸通畅了些, 不至于一会儿咳嗽丢丑,这才坐了下来。
却有些心神不宁,看了眼外边天气, 虽说淅沥沥下了些雨并不十分猛烈,但也不知道方子兴骑马出去应该也还算快, 他如今住在宫里,拿衣服给许莼换了也便宜。
马蹄声隐隐传来, 谢翊微微抬了眼, 心中忽然又有些暗悔, 还当换了龙袍, 然而这时候换又已是来不及了, 正心中踌躇,却看到珠帘清脆响声,他抬眼看去,不及细想,已与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对上。
他一怔,心中一片空茫,原本想好的那些大篇的君臣道理全都消失不见,心中却只想着,怎的瘦成这样?
然而许莼却已扑了上来,什么君前应对早就抛在后脑,他看到熟悉却又消瘦许多的九哥,已直接扑了上去抱住了谢翊:“九哥!”
他竟也不知说什么,只知道嚎啕大哭,仿佛逃家的孩子回家时却不得其门而入,甚至连家都找不到了,只知道扑了上去。
谢翊:“……”
这倒教他说什么才好。
对方热泪滔滔不绝,脸埋在他肩侧,泪水立刻便打湿了他肩头。夏日衣裳薄,他还换了件薄葛的,越发湿意明显,他抱着许莼,抬眼看苏槐和方子兴已带着人走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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