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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灰谷)


集议?皇上竟然要亲自主持集议?
欧阳慎一边领旨, 一边揣测着上意:“召阁臣、六部首领、九卿商议此疏?”
谢翊道:“可,并召许莼到殿上应询。”
欧阳慎一怔, 委婉道:“许莼年岁尚轻, 此前亦未曾参加朝议。恐未能应对内阁诸臣诘问质询, 是否先发回奏折, 一一指出不妥之处, 提出疑问,命其逐条解释再上折?”这些大臣们都是老于朝事身经百战的,年轻一些的臣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君前诘问。他也是爱护许莼少年英才,不忍其君前受折辱。
谢翊道:“朕忙得很,内阁很闲吗?当殿议出个结果,该办差就办差去了,哪有时间让他们打这些笔头口水仗。”
欧阳慎连忙道:“臣遵旨。”
申时,内阁的阁臣、六部大臣们都已提前到了紫宸殿,内书房的内侍们已将许莼的奏折都手抄了草本给各位大臣们参详。
欧阳慎早就看过了,端坐在那里,安泰如钟。一旁的兵部尚书雷鸣低声问他:“圣意究竟如何?”
欧阳慎道:“都说了集议,那自然是有疑问的一会儿问那许莼便是了,且看他辩得如何,再作打算。”
雷鸣道:“陛下乾纲独断多少年了,若是拿定了主意,哪里容咱们集议廷议的?”
欧阳慎看了他一眼:“你是想支持那许莼吧。”
雷鸣嘿嘿一笑:“阁议我随大流,毕竟我比不过列位大人深谋远虑,但若是皇上要问我意见,我也就如实答话了。我觉得有个军工厂挺好的,打仗能减少伤亡。至于债券什么的,我也不会算,但我想着许莼背靠着盛家,确实是生财妙手,若是真能做下来,何不试试,津海那小地方,试试又如何,也不会动摇国体。”
欧阳慎道:“就知道你其实还是支持的。”
李梅崖却坐在那里小声问沈梦桢:“这折子你指点过的吧,你就没告诉他内阁肯定过不了?”
沈梦桢闭目养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把双手笼在袖子里,一语不发,但浓眉深皱出一个“川”字。
李梅崖却是许久不见他这样子,便知他其实心中有顾虑,越发想撩他聊天:“你这学生胆子这么大,一会儿我把他骂哭了你别怪我。”
沈梦桢眼皮子撩了撩,闲闲看了他一眼:“你也不是第一次骂他了,你倒是骂呀。”
李梅崖嘿嘿仿佛回味一般:“他当时特别生嫩,几句重话脸耳脖子全都涨红,眼泪都要出来,只看着我嘴唇发抖。哎,朝堂上若是遇上这样不经骂的官员,那对方才骂得更厉害呢,这些年跟着你,有长进些没?听说还上战场打仗去了。那样娇滴滴的贵公子,真打啊,你也舍得放出去。”
沈梦桢一言不发,仍然一动不动,其实心乱如麻。
却见内侍高呼:“皇上驾到。”
一时所有臣子都起了身大礼参拜,谢翊面上平静坐下,言简意赅道:“平身吧,都坐。今日集议靖国公世子许莼折子《奏请筹办津海军务疏》,欧阳卿道内阁合议,疑虑甚多,拟驳回,朕命人召了许莼进殿应答,卿等如有疑问,可一一质询之。”
说完挥手,果然有人引了许莼进来。
许莼进来依礼大礼参拜后平了身,谢翊命人赐座:“许卿之折子,阁臣皆有疑意,卿可自辩。”
许莼躬身谢恩:“臣遵旨。”
谢翊便命欧阳慎道:“开始罢。”
欧阳慎领旨道:“请六部诸位尚书先问。”
户部尚书罗恒睿,一把年纪了,本来就是四平八稳的性格,此时也只是缓缓道:“国之经费,本有常额,许大人折子上所需经费,确实过高。屯田一事,前朝已有筑塘捍水,试种水稻制作法,但水田劳民,效果不好。津海兵民兵民辐辏、生齿浩繁,民力拮据,如今许大人愿意继续开垦军田,推行水稻,以宽军用,原也是好事,此条陈可行。”
“但这发行债券一事,如今民间借贷,按例每月取利,不得过三分。如今债券三年许以三分利,五年许以四分利,十年许以五分利。开始尚且能拆东墙补西墙,借本还息,但按如此计算,逐年累积,则所需利润极高,方能周转,不知许大人可有细算过,这其中每年需要偿还的银两?这利润又如何能确保一定能兑现?若是民间挤兑,你又当如何应对?”
许莼不慌不忙起身行礼道:“回罗尚书话,此事下官已细算过,三年期、五年期、十年期债券发行量都已严格控制,其中共收银两总量,三年后当兑付多少,五年后兑付多少,十年后兑付多少均已有细数附在折子后。尚书可命人验算无误,总量均控制有量,且确保有百分之三十的周转金不可动用……”
“而这另外一张折子,则是此次我们接到的订单总额,一年利润与债券发行量是吻合的。”
“再有一张为兴办学堂、机器厂、船坞所需的成本,同样按年计划,每年支出成本亦已开列在上,皆与债券对得上,如此收支和利润都能达到平衡。”
罗恒睿捋了胡须,听他侃侃而谈,颇为满意,向谢翊拱手禀报道:“此折后的三表,老臣收了抄本后,命人核算过,基本无误,许世子这折子,是用了心的,并非空中楼阁,老臣问完了。”
谢翊微一点头。
礼部尚书王秀吉迫不及待道:“昔日楚考烈王借债兴师讨秦。债台高筑无以偿还,失信于民。许大人行这公债之道,劳民伤财,且风险极大,自古并未有明君能臣行过此道,还请陛下慎行。”
许莼不假思索回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苟可以彊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
诸位大臣看他信口便引了商君之言语,不由都微微侧目,毕竟商君这人的结局可不怎么好,这人若是自比商君,未免有些太过不祥。
王秀吉却道:“如今天下太平,战事方平,民间正需休养生息,合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现如今耗费如此巨额银两,且还取之于民,用来造炮制船,兴军备武,实在可惜!不若用在民生赈灾,教化民众之上,方显今上之仁德。”
许莼面带笑容:“王尚书以为天下太平了?北方鞑子为中原宿敌,腹心之疾,生死大敌尚存;海外诸夷、倭寇等却早已恃其坚船利炮,横行海上。”
“此次重兵进讨,我朝死伤众多,最后以少胜多的长壶峡之役,我等几乎丧身海上,幸得船上此前重金购有水下潜艇,可于水下行进,出其不意放出鱼雷,这才扭转战局。然则重金购船、炮、雷,均非长远之计,唯有师西洋之技造炮制船,方可得谋我朝永远之利。”
王秀吉哑口无言,他对这些确实不太了解,兵部尚书雷鸣却道:“我朝武器兵备确实荒疏久已,遇上洋人火器,实不能战,如今都只靠重金买船买炮,钱都白白给西洋人赚了去,确实该早日谋划,自产火炮,自造船只。”
王秀吉只好拱手道:“臣问完了。”
雷鸣却两眼放光,只问道:“许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你这机器厂,必然要用煤铁,若是漕运海运,都必然耗费成本,你当如何解决?”他在闽州自然也动过搞军火厂的心,同样也遇到过这难题,因此看到许莼这折子,立刻便想到了此处关节。
许莼道:“开平煤矿,若得朝廷允准,下官愿加派兵力发掘,以西洋机器挖掘开矿,以供给津海机器局。”
罗恒睿道:“开矿又是一桩开支,人力耗费巨大。”
许莼从容道:“下官已命人在海外采购最新的机器挖掘机,可极大提高开矿效率。”
一直虎视眈眈一旁的李梅崖终于发难,问道:“许世子权贵出身,性耽安逸,不知民间疾苦。如今悍然举公债筹款,若一着不慎,行事不周则易滋弊端,贪污腐败,该当如何?焉知你不是以为国大义之名,损公肥私,以朝廷之公信,供个人之私欲?”
他辞锋峻利,十分尖刻,毫不客气,内阁诸臣少不得心中都想,都听说李梅崖与靖国公世子有仇,果然如此,都去看那许莼如何回话。
许莼冷静回道:“臣材本疏庸,识尤浅陋,唯有丹心一片,尽忠报国。靖国公府上下家产做保,如不能抵换,臣愿家宅抵卖,偿还债券,并请陛下将微臣治罪。”
李梅崖冷笑一声:“陛下朗朗清名,朝廷昭昭公信,你赔得起吗?你一个小子人头,能抵什么?”
许莼道:“昔年诸侯卑秦,商君变法,奋六世之余烈。百代之后,皆行秦法,先生安知眼前小子,不是千秋之先行者?臣愿为陛下先,虽千万人,吾往矣。”
臣子们都沉默了。
谢翊在上头忽然开口:“许莼。”
许莼连忙躬身应:“臣在。”
谢翊缓缓道:“商君之术,严刑峻法,毁商弱民,外杀强敌,内杀强民,非朕所行之道也。”
许莼面上一红,拜下道:“是臣学识浅薄,用典不当。”
谢翊看着他又道:“用典也不算十分不当,商君锐意变法,强秦有功,却以车裂收梢。朕不会如此待锐意改革之肱股,许卿不可口吐不祥之语。”
许莼知道谢翊这是不悦他诅咒自己,连连作揖,不敢再说话。
谢翊看他耳根微红,知道他知错了,这才又道:“卿之锐意变法,一片丹心,朕已尽知。然则,朝廷不会发明旨许你以朝廷名义发行公债筹银。”
许莼应道:“是。”心里却不太意外,公债这事太大,朝廷能通过才怪了,九哥自然也不能无视重臣的反对,拿朝廷的公信来给自己筹银。
谢翊道:“卿可在津海以银庄名义自行发行债券,朝廷亦不会禁止。然则,若到期无法兑银,民若举官必究,朝廷会依法按律治罪,卿须知晓。”
许莼凛然道:“臣知晓。”
谢翊又道:“兴办新式学堂、修建船坞、兴办机器局,以及从开平煤矿的开挖,朝廷同样不禁止,但所有经费,由津海卫自行筹办。”
许莼欣然道:“臣领旨!”
一时重臣全都侧目,这人是傻的吗?朝廷不给银子,自己去筹银,还冒这样大的风险,他竟然还兴高采烈的?
谢翊看向他们,心里微微一笑,这才是朕教出来的凤凰儿呢。
雏凤清于老凤声,朕的凤凰儿翅膀已硬了,正要展翅而飞,他们却仍然只看到高天风急,波涛诡谲,不解凤凰儿凌云之志,更不解我家凤凰儿澄清天宇之怀抱。
他看着下边的许莼,心中情怀激荡,却仍口气平淡一如既往:“此事便如此定了,今日集议便到此,散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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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朝廷封赏旨意下来,对东南讨倭之捷议了军功,封武英侯为一等武英公,任浙闽总督,督办浙、闽军务。
封广源王世子侬思稷为一等忠靖侯,授闽州水师提督,将水师十八营。
封靖国公世子许莼为一等临海侯,实授津海卫提督,兼市舶司提举,提督津海卫一切军政事务。
其余有功将士,论功各有封赏,赏银如例。余赏恤战死将兵恩荫、银两如例。
许莼领了旨,次日便道别了亲友,赶往津海卫,筹办他那胸中谋画之雄图。
而荣升为武英公的方子静带了侬思稷归心似箭,回了闽地,终于能抱上了他白胖儿子。
闲下来嬉逗儿子心满意足之时,方子静少不得与和顺公主道:“这次我与皇上讨了准话,得赶紧给子兴物色一门婚事了。皇上说了随意就行,不必忌讳,定了人家,他可赐婚。”
和顺公主道:“子兴的媳妇,我心中已有几家了,且再找机会问问子兴的想法。”
方子静知道公主一向心有成算,听她说了也微微放心,又道:“对了,也该给侬思稷和许莼二人也顺便看看,我看这两人家里也是无人打算婚事的。侬思稷都还罢了,听说之前在夷洲是成婚过了,只是原配一病去了,就一直未曾续娶。如今他前程尽好,我想着莫若在京里替他寻一位继室,如此朝廷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
“那许莼就真是之前被耽误了,听说之前名声不好,靖国公又是个糊涂虫,靖国公夫人虽然精明,但大概也在京中交接不多,这都弱冠了,竟还未定亲。你有空也替他们二人物色物色好了。”
和顺公主道:“你们男人不懂,你自己看着千好万好,其实未必是良配。侬世子并不太好找的,毕竟来日多半是要回夷洲的,未必有人愿意远嫁到南洋,若是真受了什么委屈,娘家一点帮不上,便是做王妃又如何呢?真正心疼女儿的人家,才不会嫁女儿给他,不心疼女儿的人家,那女儿也未必有什么好的教养,担不起王妃之职,来日也是怨偶,我且看看罢。”
方子静道:“也对,那许莼总是好夫婿人选了吧?”
和顺公主含笑:“就你觉得了。他那断袖的名声尚且在外,哪家子舍得自己女儿嫁进去?”
方子静:“那不是流言吗?”
和顺公主:“什么流言?他自己在京城里大张旗鼓找男相好,京里谁人不知?这也是无风不起浪,更何况你看他那风姿翩翩——我之前听你说子兴和他关系好,我还有些担忧,后来看子兴一派正气,两人相处亦是正大光明,坦坦荡荡,想来不是,这才安心了些。”
和顺公主转头看方子静抱着孩子站在窗边,目瞪口呆,诧异道:“夫君这是怎么了?也难怪,你在京里时间少,也不爱结交权贵,自然不知道这些流言蜚语。”
方子静脑袋轰隆隆只如天雷在空中劈下,一时之间诸事在脑海之中交织联通,忽然空明一片,全数想明白了这些日子想不明白的事情。皇上待许莼究竟为何如此器重,许莼又为何如此着急建功立业,全然不怕皇上过桥抽板。初见许莼时那般年少身边就有御前侍卫守护,御前统领方子兴对许莼的维护,以及那些与皇上相同的佩饰,簪花……种种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君臣之间全不相疑,教他倒疑心是否是自己心术不正。
加冠那一日的通天冠也有了答案,天子爱之,欲与之共治。
只看向自己妻子,愕然半日,艰难道:“我在想,皇上待我,还算宽仁。”
只是南洋那条后路,是不是还该备起来。
作者有话说:
注: 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苟可以彊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商君列传》司马迁 # 凤凰归矣

元徽三十四年, “敕造万邦大学堂”的匾额在初升的晨曦中闪闪发光。
初春的天气仍然有些凉,城隍庙前的小吃铺早已开张,包子铺、馄饨摊里的白雾蒸腾中, 一群穿着青绿色学袍的少年正手里提着各色量尺、水桶、铁钩等工具满脸困乏地路过, 而摊子前熟练下馄饨的老板们娴熟召唤着他们:“吃点热腾腾的馄饨了, 汤里加了芝麻虾米!正适合上了夜课后用!”
少年郎们被香味勾引得不由自主留了下来:“这个点,食堂肯定没什么剩下的了, 在外边吃了算了,虽然还是学堂里的食堂便宜。”
有的则道:“食堂吃腻了……”
“知足吧,我在家一年都见不到肉星, 在食堂吃得太好, 一年长了十斤。身高也长高了, 就靠那天天免费的鱼汤蛋花汤了。”
“太累了这观察潮汐的功课, 早知道不选天文了。”
“船政学院是最难考的,能考进来还挑呢,天文就天文吧, 我听说海洋馆才最惨,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海上实习。”
“我本来是冲着指挥学院来的……”
“想啥呢?考之前没打听清楚吗?指挥学院是从各馆选拔的吗?好多本来是津海武学的,听说不少本来家里就是军户, 有加分,战死士兵子女可免考入学。”
“军户加五分, 能进指挥学院的其实不多。因为大多本来不识字,其实考不上。因此大多去的艺圃, 那边教识字, 而且教技术, 工读生, 边工作边发钱……连我都想去, 听说因为吃住都在学校里,发的工钱基本都能贴补家里。”
七嘴八舌间忽然少年们不约而同都静了下来,只听到一阵欢笑声,一群穿着镶紫青绿学袍的女学生从城隍庙里走出来,然后姗姗往学堂大门进去了。
少年们屏息看着她们进去了,才议论道:“是医学馆的女学生吗?她们最喜欢大考前城隍庙上香了。”
“不是,医学馆是镶杏白边的,那应该是去年才开设的同文馆的,也是女学生特别多的学馆,因着是学夷人洋话的,听说那里洋教习也特别多。”
“医学馆、算学馆,绘事馆,现在又多了个同文馆女学生特别多,听说就为这个,许侯爷又被朝堂参了不少本吧,说是男女杂处,洋人为教习,伤风败俗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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