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时间点来到横滨的人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住酒店实在是不方便。
乱步在车上的时候的确不困,这会儿在路途中被颠簸了那麽久,到真的有些疲倦了,脚下飘着跟进了别墅。
前往客房之前,乱步和老管家讨要了一张横滨地图和一根记号笔,粗略地看了几眼之后,在上面标注了几个地点,递给了羽见店长。
“喏,借住的报酬,羽见小小姐可能在的地方。”
羽见店长低头看了一眼地图,惊讶地发现所有标记点都在远野大少爷视力范围内,有几个还是羽见店长去过不止一次的地方,甚至还有远野大少爷没有对外声张过的隐秘住址。
羽见店长惊叹不已,知道这并不是提前拿到情报的结果,而是乱步根据仅有信息所推断出来的地点。
这三个到底是什麽人?
羽见店长正要询问,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沉浸在震惊中过了有一段时间,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此时乱步三人已经跟着久稻管家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羽见店长不由得唏嘘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乱步到底和青木组有什麽过节,但青木组能惹得上这种人,也算是远野组的仅有的福气了。
乱步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各种梦境精彩纷呈。
出现最多的就是两个地点,一个十字路口的写字楼,一个矗立在横滨最显眼处的五栋大楼。
梦里的乱步完全不能自控,像是某种场景重现一般,只能做着固定的事,用固定的第一视角,却明显是个旁观的局外人。
时间与地点交错重叠,场景在漫长的梦境里交错上演,好像是碎片在逐渐打乱重组,直到拼接成一个完整的图像。
惊醒又入睡的第三次,乱步再次站到了十字路口,正在斜角的写字楼门前。
这次的梦境已经更加凝实了,写字楼的一楼似乎是一家咖啡店,门口倚着写着今日菜单的小黑板,风铃挂在屋檐下,看起来是十分温暖的一副场景。
乱步脚下不受控制地往咖啡店里走,门口的风铃叮当地响了一下,画面立刻在眼前调转。
即使他因为几次如梦心情十分沉重,可梦里的自己脚步异常轻快,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乱步心情复杂地进了咖啡厅的门,慈眉善目的咖啡店店长还和他打了招呼,他在其中一个卡座坐下,十分自然地点了一份黑森林切角,在服务生小姐的调侃下,反驳了什麽调笑话。
并且,没有付钱,好像是记在了谁的帐上。
乱步顿时觉得有些不爽,他什麽时候缺过钱,买一块甜点而已,居然还要记在别人账上,这梦实在有些不太切实。
正气恼着,楼梯转角似乎有人走了下来,乱步极力想看向那个方向,奈何梦里的自己盯着刚上桌的甜点不放,没有转头的意思。
乱步忍不住对梦里的自己指指点点,生生把自己气醒了。
睁开眼睛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许久,乱步痛定思痛决定再回到梦里去,他要看看到底是谁总是在梦里出现。
乱步恶狠狠地闭上了眼,很快又陷入了深眠。
然而让乱步失望的是,他没有回到那个咖啡厅的梦里,而是来到了另一边。
横滨最高的那栋大楼里,自己乘着电梯一路向上,最终在十七层停了下来,出了电梯门,门外是长长的走廊,幽深又空旷。
阳光透过窗棂,在彩色玻璃的折射下倾落,将走廊分割成了黑白两边。
乱步半面身子站在黑暗里,在走廊里缓慢向前,梦中的自己好像并不急着赶路,一边走还一边十分闲适地欣赏窗外的景色。
乱步缓慢向前走,尽头的房间里有人打开了门,从里面走出来,正迎着乱步的方向走过来。
那人起初整个人站在黑暗里,乱步看不清那人的脸,知道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进,穿着黑风衣的青年终于清晰地暴露在了乱步的视野之中。
这是个十分俊美的黑发青年,黑风衣披在肩上,内里黑色西裤和衬衫马甲略有些淩乱,更显眼的是,这人一只眼睛和裸露在外的躯干都被绷带层叠缠住,仅露出的一只鸢色的眸子正看向乱步。
梦里的乱步停下了脚步,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似乎交谈了什麽重要的事,但乱步一句都听不清楚,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
——就是他,就是这个男人。
明明在上一轮梦境中乱步没有看到那个从楼梯转角走下来的人,但他的内心却十分笃定,就是这个男人,不会有错。
乱步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对着那张总是能让女孩子倾倒的脸,一拳砸了下去,果然挥了个空。
淩晨五点,乱步终于咬牙切齿地再度睁开眼。
这次是彻底清醒了,从梦境中脱离出来,时间一长,那点恼火散去,顿时觉得一整晚的梦都诡异极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乱步简直要以为自己被什麽鬼神缠上了,否则怎麽会整晚都在做着相同的梦。
这是他难得这麽早,在没有叫醒服务的时候起床,下楼时只有马丁尼在一楼客厅,这位习惯早起的幻术师向来都是如此勤奋,哪怕此时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也不例外。
乱步看着他对着空气不断挥手,还以为对方在表演什麽行为艺术,昏沉的脑子还没开始转,于是开口询问:“你在做什麽?”
不说话他还不知道,一开口,乱步才发现自己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马丁尼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先是给乱步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后又有些郁闷地解释道:“这是以前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都要练习基本功的。”
马丁尼的前任师傅玛蒙是个十分严格但负责任的老师,给马丁尼的定制的训练计划都有些斯巴达,不知道是不是在对标隔壁某个同为彩虹之子的杀手。
乱步的这双眼睛不会被幻术迷惑,也就导致他看不到马丁尼用幻术把水杯变成了各种活物。
否则他一定不会接过那个上一秒还是一条眼镜蛇的水杯。
乱步喝完了水,表情仍旧萎靡,一头黑发有些淩乱地胡乱翘着,一看就是昨晚没有睡好。
马丁尼变魔术似的拿出来一把梳子,给乱步理顺稻草窝一般的头发。
正在这个时候,织田作之助也一脸懒散地从楼上走下来,看到乱步的身影之后顿时一脸惊讶:“乱步……?这麽早起床,是有什麽要紧事吗?”
和乱步的反常以及马丁尼的习惯早起不同,织田作之助因为保留的职业习惯,向来浅眠,出门在外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清醒过来,所以每次出任务他都习惯早起。
乱步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一边回答:“今天要在横滨转一圈……”
马丁尼:“我知道我知道!是探查敌情对吧?我会努力遮掩行踪的!”
乱步说话的语速慢了半拍,等马丁尼激动的话语脱口而出这才补充:“……我和织田作一起去。”
乱步略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他没有探查敌情的打算,在横滨这个约等于遍地都是敌军的地方,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他只是单纯地想在横滨这座既陌生又十分熟悉的城市转转,查找一下潜意识里浮上来的记忆碎片。
如果他没有猜错,昨夜梦里的那些地点,他或许能在这座城市找到原封不动的场景。
马丁尼拿着梳子的手僵住了,仔细看看那双金色的重瞳都开始变得雾蒙蒙的,但他还是坚强地忍住了:“好……好的。”
声音仅有一点颤抖,但乱步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立刻把没说完的话补上:“我当然是有其他的任务交给你的。”
说完他兀自点了点头,仿佛自我肯定一般:“是很重要的任务。”
马丁尼的眼睛瞬间亮了,几步蹲到乱步正前方,直勾勾地盯着乱步,那双眼睛好像刚刚擦洗过的镜子,乱步几乎能看清自己的表情。
他略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说:“RUM目前在横滨的下属,除了新任基尔,还有冰酒,但是冰酒是个比RUM还会藏的人,我要派你去查清楚他的身份。”
马丁尼沉吟一声,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这短暂的思考时间在心虚的乱步眼里十分漫长,好在马丁尼从来不会让他失望,一身黑斗篷的术师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了解。”
织田作之助眼睁睁看着马丁尼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半响,确定客厅里只有自己和乱步两个人的气息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补充道:“刚刚那个,只是托词吧?”
织田作之助会这样猜,是觉得以乱步的推理能力,不太可能判断不出冰酒的身份,大概率只是想把马丁尼支开。
也只有马丁尼这种对乱步的大部分指令都不太会深入思考的人,才没办法第一时间发现乱步难得的破绽。
可怜马丁尼临走之前还不忘给两人遮上一层幻术,以免一些隐秘的交谈被窃听,丝毫不知道乱步也是存了点小心思的。
不过乱步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也不算吧。我的确还没有确认冰酒的身份,他可比RUM更有能力,目前来看,候选人有好几个——不过,都是他也说不定。”
“冰酒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这人与其说在向RUM效忠,不如说是在向钱效忠,毕竟他始终都知道,为RUM献上忠诚的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亡。
组织里成员更叠并不是一件稀奇事,但RUM一系的更换速度绝对是最快的,因为各种不顾后果的任务而横死者大有人在。
RUM好像一个没有顺利毕业的指挥家,自从承袭RUM这个代号以来,在任务安排上完全不顾下属的死活,仿佛下属只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器物。
“马丁尼的状态太兴奋了,还是先找点事情给他做吧。”乱步小声嘟囔着。
织田作之助在沙发对面坐下,并不否认乱步的话,只是有些担心同僚太过活跃:“希望他别闹出什麽大动静。”
乱步点了点头,单手撑着下巴,翠色的眼眸注视着前方,好像在思考着什麽。
第一缕天光穿过客厅的落地窗照在乱步身上,他略有些迷茫的表情让织田作之助莫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片刻后,乱步缓慢开口道:“我之前一直以为夏马尔的能力对我完全没有作用,但今天我发现,或许是有用的,只是可能需要一些触发点。”
比如一些特定的地点,特定的场景。
比如十字街角的咖啡店,伫立在横滨中心的五栋大楼。
乱步无法准确地说明原因,更像是某种不可言明的“直觉”。
关于乱步的记忆,织田作之助只隐约听琴酒提起过。
此时他正襟危坐,因为他看出乱步有吐露心声的意思。
这是乱步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和记忆相关的往事。
夏马尔是意大利有名的黑心医生,这人出名不仅是因为他自身高超的医术,还因为他有些超出一般医术的手段。
夏马尔与乱步之前的交情其实并不是如外人所熟知的那样,以彭格列十代目为中介人开始的。
乱步其实是主动找上夏马尔的,因为他猜测这位手段诡谲的医生,或许有帮助他的办法。
“不过他当时说,自己只给女人治病……”乱步撇了撇嘴,隐约回忆起了当时夏马尔十分不情愿的嘴脸,打量乱步的眼神满是嫌弃。
织田作之助略有些惊讶:“还有这种禁忌吗?那位医生看起来明明很好相处。”
织田作之助跟在乱步身边执行轮换任务的时间也不短,不止一次见过夏马尔,对方好像总能接到前往日本的任务,经常会被琴酒抓来当苦力。
据说是因为他对东方女性情有独钟,不过织田作之助倒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夏马尔对琴酒的态度一向不好,基本每次都骂骂咧咧地来,见到乱步之后又笑眯眯地,随后再被琴酒催着,骂骂咧咧地走。
这个模式已经很固定了。
乱步回忆了片刻:“那之前阿阵没有和我说过,他其实和夏马尔早就相识,而且他威胁起夏马尔的动作看起来已经很习惯了……”
说着乱步表情一阵无语,因为他想起第一次和夏马尔见面是在西西里的那栋别墅里,夏马尔被琴酒五花大绑,放在机车后座一路吹着风到达别墅的。
没出事实在是夏马尔命大,而且这人多少有几分闪避技巧在身上。
先礼后兵其实是乱步的想法,琴酒从一开始就打算直接把夏马尔绑过来,对方拒绝乱步的请求倒是成全了琴酒,相当不顾同为黑-手-党的情谊。
琴酒绝对是那个阶段西西里公认的疯子,行事毫无顾忌,带着些许自毁倾向,很多人都认为琴酒迟早会死在发疯的路上。
不过还好,他在紧要关头遇到了乱步,二人组不仅把黑手党学校搅得天翻地覆,破坏力不输给当时的彭格列十代家族,也同样给当时的西西里笼罩上一层阴影。
夏马尔绝对是第一个遭殃的那个。
夏马尔实力成迷,按理说不会载在少年时期的琴酒手里,但这人还是乖乖被绑着,被琴酒带到了乱步面前。
并且在听说乱步的想法之后,严词拒绝。
夏马尔的确有能让人丧失记忆的手段,但这种能力,他不建议对一个正常人使用。
没错,在夏马尔给乱步做了详细的检查之后,对方认为乱步本身并没有得病,自然也不需要他这个自认为还算个医生的人来医治。
夏马尔认为,乱步口中所谓丧失过记忆和挥之不去的既视感,应该只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幻觉。
而夏马尔实际掌握的手段,来自于一种毒蜂和自身火焰融合后的产物,被这种由火焰饲养的毒蜂叮过之后,患者会基本丧失对记忆的感知力。
其实这种丧失不能说是完全忘却,接受过这种治疗的人仅会对过去的记忆存有一定的既视感,并且丧失对记忆的共情能力,即使在别人的帮助下恢复些许记忆,也会产生一种“这不是我”的感觉。
在开始治疗之前,夏马尔提醒过乱步,会有很大概率陷入记忆混乱的状态中。
如果乱步自身真的有藏在潜意识里的记忆碎片,的确也会在这种刺激之下全部浮现出来,但乱步未必能分得清楚,自己记忆中的那些场景,究竟是真实还是臆想。
而且乱步也会在此后的漫长时间里,一直受这种记忆混乱的感觉折磨。
在是否要接受治疗的这件事上,琴酒和乱步产生了难以避免的分歧。
琴酒无法理解乱步的选择,即便他知道,笼罩在乱步记忆中的疑云,是对方无法解除的心结,但未知总是会让人恐惧,即使是漂泊在西西里的无心之人。
乱步接受治疗后的后果,连夏马尔这个主治医师都不能给出明确的答复,怎麽能让人放心呢。
乱步本来以为,两人会因为这件事僵持很久,但仅仅一个晚上,琴酒就完成了自我说服。
只是从那之后,琴酒变得更加信任乱步,给乱步更多的发挥空间,把自己当做展露在外的森寒刀刃,让乱步能安然地隐于幕后。
活得嚣张的组织第一杀手,吸引了大部分的视线,让乱步不管是在西西里还是后来拿到黑衣组织内部权柄之后,都能相对轻松地活着。
乱步也没有让他失望,在琴酒的配合之下,两人多少次和死亡擦肩。
没有人能折断阿斯蒂手上的刀刃,除非能将阿斯蒂这位执刀人杀死。
可要杀死阿斯蒂,就要先让他缴械。
这是个无解的悖论。
“夏马尔为了不让我接受治疗,其实故意夸大了后果,让阿阵反对情绪很激烈,至于结果,相对来说还不错。”
不过那个时候夏马尔也并没有想过,这个西西里最为桀骜不驯的独行侠,会被乱步吃得死死的。
乱步补充道:“治疗之后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在后面的康复训练里逐渐回忆起了一部分,但是还有很多一般只能出现在梦里。”
“夏马尔说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认为是这里,把我暂时不能知道的部分藏了起来。”
乱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戳了戳:“我天才的大脑怎麽会被区区一次治疗打败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那次治疗十分微不足道,实际上那是乱步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段经历。
起初他出现了眼中的记忆混乱,导致认知倒错,时常记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但他凭借强悍地自制力,只用了一周时间就将自己混乱的记忆全部归整。
乱步自控的方法有些极端,也同样让乱步陷入了夏马尔所说的记忆丧失,但总归乱步达成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回忆起了不属于这一段人生里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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