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说得羽贺先生走路的动作都僵硬了起来,声音略有些颤抖地说:“抱歉,您说的这些话我听不太懂。我是根据现有的证据才推测出杀人真凶的,并非您所说的那样……”
乱步突然轻笑几声,摆摆手,说:“不要紧张,如你所说,在这里干掉你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但你也应该明白,想让你死得悄无声息,对我们来说也轻而易举。”
“所以,羽贺先生——”
“能请你告诉我,事情的原委究竟是怎麽样的吗?”
乱步拉长了音调询问着,听着好像只是在随口闲聊,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三人此时恰好走到了一个转角,密集的监控也难以避免地出现了死角。
下一刻,羽贺先生的后腰处被冰冷的棍状物抵住了。
三人的脚步停下,乱步慢悠悠地上前几步,正视羽贺先生写满紧张和恐惧情绪的一双红眸。
琴酒就站在羽贺先生的侧后方,姿态相当轻松写意,像羽贺先生这种身体素质约等于一只鹅的人,琴酒根本不需要太过紧张。
乱步盯着这双恐惧的眼睛,发觉这人虽然仍在恐惧,但身体却调整得十分自然写意,好像完全没有慌乱一样,忍不住赞叹:“啊,对了,你的演技真的很不错哦,居然能表演得没有不少破绽,很厉害,找这份兼职也是因为生活窘迫吧?”
“不过你要好好想想,钱财真的能和自己的性命比较吗?”
羽贺先生顿时瞳孔微缩,他视线向上瞥了一眼,也发现了这个地方似乎是监控死角,这两位在这种威胁人的情况下,选择地点也十分谨慎考究。
羽贺先生缓慢做了一个深呼吸,有些进退两难:“如果我现在说了,被大小姐知道我也很难活命啊。”
乱步劝慰道:“我当然不会把你背叛的事情告诉别人了,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一点。”
羽贺先生犹豫着嗫嚅道:“可是……”
他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身后拿着手-枪的琴酒就有些不耐烦了。
“啧。”银发男人皱了皱眉,手-枪的枪-口又向前送了送。
羽贺先生呼吸一紧,下意识抬起双手做投降状,慢慢说道:“我也并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大小姐只是把推理的过程告诉了我,让我在适当的时候进行推理表演而已。”
“那麽关于这些内容,有哪一部分是真实的?”
“我也有参与商讨,甜点师和服务生,除了他们本身的职位之外,其他都是大小姐编造的谎言,至于那个被当成凶手的男人,他的确是远野大少爷安排到游轮上的,不过这个人本身早就被大小姐策反了,这次也只是配合大小姐演戏。根据他的说辞,他应该没有杀死那位今井先生,只是大小姐找来背锅的,顺便还能栽赃一下远野大少爷,毁掉大少爷的名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枪口的威胁太过让人恐惧,羽贺先生几乎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生怕琴酒一个不满意,直接就送给他三途川永久居留权。
“全部都是谎言……”乱步缓慢地重复了这句话,摸了摸下巴,随后询问:“那远野大小姐真的有所谓的幕僚吗?”
羽贺先生点了点头,说:“应该是有的,我只远远见过一面,并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不过大小姐对他很忌惮,看起来不是特别信任。”
乱步沉吟一声,仔细思索了片刻,说:“只知道这些吗?”
羽贺先生忙不叠地点头:“只有这些,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乱步撇了撇嘴,指指点点:“那你也太不争气了,居然这麽久都没在大小姐的集团混出点地位来。”
羽贺先生几声苦笑,心说自己对这些里世界的黑暗躲避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那些胆子往前凑。
不过他没有将这话说出口,他看得出来这个黑发青年相当聪明,估计也不会和他这种普通人有什麽共情吧。
乱步见这人把情报都吐了个干净,对琴酒示意让他收-枪。
琴酒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武器,视线还在紧盯着这人不放。
知道乱步脚下一转,说了一句“走吧”,琴酒才拎着小鱼桶跟了上去。
丢下羽贺先生之后,乱步随便选了个岔路口先走着,没有准备继续前往监控室。
边走还边在脑海中梳理现有的线索。
身后的琴酒上前了几步,脚下又放慢了步调和乱步并排,有些好奇地询问道:“所以这个羽贺先生到底是做什麽的?”
“嗯?”乱步被琴酒的提问打断了思绪,下意识应了一声才回答道:“他啊,是个货真价实的演员哦。”
“虽然没有露脸,但一个人的行为、动作习惯都是很难改变的,我有在码头看到和他有关的小gg,除了远野大小姐不想羽贺先生露脸方便随时换人之外,估计这位自己也不想让自己毁容的脸展现在人前吧?”
“真算起来的话,远野大小姐可是对他有知遇之恩。”
琴酒冷笑道:“再有恩情,在自己的性命面前也什麽都不是,他出卖雇主倒是很利落。”
琴酒向来对这种背主的事情嗤之以鼻,所以组织里的叛徒处理他都很乐意代劳,好像十分不堪被卧底之流的人搅扰。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在西西里的时候因为叛徒的事留下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从此对所有背叛者都深恶痛疾。
乱步感慨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真正愿意付出忠心乃至生命的人,终究是极少数的。”
乱步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姿态十分轻松,他侧头看了一眼琴酒,笃定道:“所以说呢,我的确很幸运。”
琴酒怔愣一瞬。
乱步其实从不吝啬于情绪表达,但大部分时间他不会用“幸运”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此时这样说,无疑是表达对琴酒的信任和认可。
琴酒略一偏头,轻咳了两声,把自己莫名上涌的情绪遮掩过去。
片刻后他又想起了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所以,谁才是真正杀死那个今井的凶手?”
琴酒在乱步结束推理的时候就猜到,大概率这位表面上的真凶实则不过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而乱步明显已经猜到了。
但让琴酒意外的是,乱步摇了摇头,说:“这艘轮船上并没有发生过凶杀案,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存在凶手。”
“如果想要知道是谁杀死了死者,然后搬运过来的,我们就必须弄清楚另一个问题。”
他对着琴酒比划两下,说:“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始一个新的游戏,名字叫做……‘死者是谁’?”
死者是谁?
这个问题就很有趣了,因为在远野大小姐口中,这位死者就是她的恋人,今井议员的双胞胎弟弟,一个名叫今井雄二的花心草包。
琴酒的脚步微顿,沉思片刻,问:“你是认为死者其实就是一周前失踪的今井议员?”
琴酒还记得他们来到这艘游轮上的最终目的,就是找到从今井议员手里不翼而飞的那二十亿佣金,而乱步在一开始就认为二十亿佣金的去向和这场宴会有关。
至于看戏还是坑RUM的事,都只是顺手为之。
而这场宴会的出发点在哪里?
在横滨,在远野组,在这个不知道为什麽和今井议员兄弟扯上关系的远野大小姐身上。
琴酒以为乱步这麽说,是在暗示尸体是今井议员的,这也能解释为何佣金与宴会有关,为何与远野组有关了。
乱步缓慢重复了一次这个说法:“一周前失踪啊……马丁尼的追踪手法准确性有多高?会在什麽时候出现失误?”
琴酒犹疑道:“和彭格列那位学的追踪技巧,失误的概率很低。”
马丁尼是出身于西西里的一位非常传统的黑-手-党,和有些厌恶故乡的琴酒不同,马丁尼十分热衷于西西里的黑手党文化,如果不是在黑手党学校被乱步吸引住,根本不会漂洋过海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日本境内。
而马丁尼的一些手段更偏向于神秘侧,据说这家夥之前就是某个黑手党家族从小培养的幻术师,只不过后来光明正大地脱离家族,没少遭人诟病,如今在西西里的名声不太好。
马丁尼和琴酒两个人一起,能并称西西里黑手党里的卧龙凤雏,叛逆得十分与众不同。
西西里黑手党家族里的雾之守护者,通常都会选择幻术师,马丁尼对自己的定位倒和幻术师不太相同,他觉得自己集众家之长的手段很不一般,更喜欢称自己为“术师”。
幻术师这种人神神秘秘,习惯于遮掩自己,这也是马丁尼在极度崇拜乱步的情况下,也很少进行轮换任务的原因。
“我记得马丁尼的追踪术式必须要拿到一件原主人的贴身物品,那东西你们是什麽时候、从哪里得到的?”乱步询问道。
琴酒回忆道:“在今井议员出差时的宾馆里。”
“也就是说,时间是在暗杀任务失败之后。那麽你们怎麽能保证,在那时出差的今井议员,真的就是‘今井议员’呢?”乱步提出了一个盲点。
这平淡的话语仿若惊雷,一下子让琴酒回忆起了什麽。
乱步接着说道:“你猜猜,一个明知道自己一旦背叛必然身死的暗桩,为什麽会不知天高地厚地威胁组织成员,要求执行一场暗杀?”
“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组织有多可怕……”琴酒下意识地接话道。
事情好像能够顺着乱步的推理被完全理顺,琴酒也相通了其中的关窍。
按照乱步的推断,这位今井议员早在不知道什麽时候就已经被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李代桃僵,甚至可能早就不知去向,但因为有弟弟顶替他的身份生活,失踪的消息才一直没有传递出来。
琴酒无法猜测具体的调换身份的时间,但至少应该在药品交易结束,二十亿佣金汇出之后。
那麽这位暗桩之所以不说出二十亿佣金的去向,究竟是因为想胆大包天地利用组织除掉政敌,还是他实际上根本不知道佣金的去向,只是在狐假虎威呢?
大概率是后者。
恐怕这位今井雄二先生,从来不知道自己分别已久的哥哥都在做着什麽危险的事。
只从光鲜亮丽的外表和出手阔绰的经济状况就判断自己的哥哥身份不一般,如果他取而代之,一定有不少油水可捞,所以才如此胆大妄为。
怪不得,怪不得这位今井议员前后出现了如此严重的反差,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性情大变。
想明白这些,杀手先生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这也不就说明,琴酒因为当时对乱步命令的盲目遵从,差点被一个草包给骗了。
如果不是乱步当时及时把任务叫停,他岂不是要被那个酒囊饭袋耍得团团转?
乱步看到琴酒黑下来的表情,捂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在琴酒凉凉的视线扫过来时,立刻摆了摆手,说:“没关系啦——都是基尔的错,是情报出错才会让你被诓骗的。”
话虽如此,琴酒还是有些薄怒,接着说道:“之后关于负责情报工作的人选,我一定会仔细斟酌。”
“说起来,你知道基尔是为什麽会背叛的吗?”乱步背着手往前走,语气多少有些迷惑。
乱步自认为算是组织里对下属最好的一个领导人了,不说RUM这种没心肝的资本家,就算是琴酒也因为高强度的连轴转工作时间而饱受非议。
如果能排个组织里最不想进入的小组名单,琴酒永远都能高坐榜首,没办法,琴酒行动小组的死亡率虽然不高,但因为领导人是个工作狂魔,已经快到了无人竞选上岗的地步了。
所以这次挑选新人会直接全员卧底,琴酒多少也要担一部分责任。
而乱步手下的人待遇比别人那边好多了,并且只要乖乖听话完全不会有死亡风险。
真是不明白基尔怎麽会选择投靠到RUM那边去。
虽说这个人是琴酒选上来的,因为一次都没执行过轮换任务,乱步也并不熟识,可RUM以此作为炫耀的筹码,让乱步多少有些不爽。
琴酒侧眸看了乱步一眼,说:“我不在意,不管是因为什麽,我想他都很清楚结果。在我这里,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条。”
——苏格兰也是。
琴酒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大部分时间他都很愿意纵容乱步的每一个出格的决定,但唯有涉及到安全问题时,琴酒会显得十分固执。
不管苏格兰如今表现得如何温顺,琴酒都不会相信苏格兰对乱步只有真心,没有其他企图。
杀手先生至今没想明白苏格兰到底哪里值得乱步青睐。
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一手好厨艺,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乱步看清楚了那双青绿色眼眸里想要诉说的未尽之言。
他撇了撇嘴,说:“就算不相信苏格兰,你至少要对我有点信心嘛。阿阵——每次只要是听我的话,我们都能好好活下来,不是很好吗?”
琴酒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的确,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可也许仅仅只是活着。
琴酒仿佛自虐一般,目光在乱步腿弯处徘徊,他知道那一层布料之下,是至今仍然会带来隐痛的伤疤。
哪怕乱步说过无数次宽慰的话,他恐怕都没办法将那段记忆彻底忘却。
杀手先生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有点犯烟瘾。
乱步被这眼神盯得有些不适,扯了扯琴酒的衣袖,说:“走吧,带我去后厨看看吧,我想吃小布丁——不知道那位甜点师的手艺有没有苏格兰那麽好……”
“后厨”和“苏格兰”两个词放在一起,瞬间让琴酒回想起了昨天晚上乱步和苏格兰的手机通信,顿时觉得自己的一腔关心喂了狗。
杀手先生把手一伸,将那个拎了一路的小鱼桶递到乱步面前,说:“拿着吧,你的鱼。”
乱步表情顿时垮了下来,有些不情不愿地拎起小鱼桶。
琴酒在前面慢悠悠地带路,乱步在后边一步三顿地走着,试图唤起琴酒的良心。
可惜杀手先生的包容心都因为苏格兰消失得一干二净,此时完全不想纵容乱步的小性子。
至少得让乱步知道在他面前偏袒苏格兰是会受到惩罚的。
乱步耍赖不想快点走,琴酒也不催,两人在走廊里慢慢晃悠,约莫半个小时后才来到了后厨的位置。
乱步一马当先,踹开了后厨的门,一眼就瞅到了门边的小马扎。
把手里的鱼桶一扔,乱步在小马扎上坐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cos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情包。
琴酒曲指敲了一下乱步的额头,在乱步吃痛的嚷嚷声中,和有些被惊扰到的甜品师讨要布丁。
银发男人余怒未消,身上冷冽的气场让甜品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您稍等。”
小马扎比料理台矮了太多,乱步只能抻了抻脖子,极力探身才能看到另一边的情景。
甜点师正是先前在甲板上被当做嫌疑人的那一位了,此时在琴酒的注视下,他甚至显得比被众人瞩目的时候更紧张。
估计是因为当时有底气自己不会因为这演出来的嫌疑就被杀死,而此时在琴酒这个并不友善的宾客面前,倒是真的有生命危险吧。
“大叔,你好像是之前那个嫌疑人吧?”乱步冷不丁出声询问道。
甜点师因为“嫌疑人”三个字呆愣了片刻,手下做甜点的动作都放慢了。
随即他有些讪讪地说:“那都是误会,羽贺先生不是都抓住真凶了吗。”
“哎——那你还真倒霉呢,被辱骂过,还要被污蔑成嫌疑人。”乱步感慨道。
一双翠色的眼眸还盯着甜点师手里搅合着的布丁液不放,看起来只是在等待期间闲聊几句。
甜品师似乎不太想回忆这段不太美好的经历,只是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在今井先生死亡之前见过他呢。”
甜点师的反应让乱步很意外。
对方在说出“见过”这件事的时候,表情完全没有一丝作伪,一点都让人看不出有撒谎的影子。
但羽贺先生交代的口供里却说,推理表演中的全部内容基本都是远野大小姐编造出来的。
那麽这位甜点师在游轮上见过的,到底是哪一位“今井先生”?
他从小马扎上站起身,往料理台边凑近了一些,问:“你真的有见过今井先生?”
“当然。”甜点师有些疑惑地看了乱步一眼,不知道对方怎麽会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乱步问:“大叔你是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有一段时间了。今井先生偶尔会跟着大小姐来游轮上,他这人品味很不错,在甜品制作上也有些见解,我会被他批评也是因为当时鬼迷心窍,在原料上以次充好,被他发现了才批评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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