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璨(岁遂)

因为睡熟的缘故，小家伙糯白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粉，像是初熟的茸桃似的。覆住下眼睑的睫毛长而密，眼尾微微挑着，眼眉间很明显的能看出闻昭的影子来。轮廓上倒是有一点像他，但是小姑娘还没长开，不细看的话不太能看出来。
十一，小十一。
这个小名还是他取的，由来嘛，也很简单，因为小姑娘是出生在十一月十一日，所以就叫十一。
闻昭是在国外生的她，当时姜熠正在打比赛，下场完接到闻昭打过来的视频才知道自己有了个闺女。沈夫人抱着皱巴巴一团的小婴儿给他看，说小熠啊，给她取个小名吧。
才十九岁就当了爹的姜熠彼时满脑子的思绪很混乱，恍惚间想起今天的日期，脱口而出一句“那就叫十一吧”
沈夫人居然也同意了，还笑眯眯的对怀里的小婴儿说着我们宝宝有小名咯，十一，喜不喜欢爸爸给你取的名字呀。
那时没法表达的十一喜不喜欢这个小名不知道，但是小闻总听到这个名字却不太满意，苍白着脸拧着眉说姜熠你这取的还能敷衍一点吗？
再后来……唔，他想不起来怎么回的闻昭了，算了，就此终止回忆吧。
现在的姜熠却有点后悔为什么没给十一取个更好听的小名。
不过Moon这个英文名沈夫人倒是取的很好。
小月亮就该被更多人喜欢。
姜熠下楼时，火锅已经咕嘟咕嘟煮开了，麻辣锅底的香气飘到了楼梯拐角处，勾得人疯狂分泌口水。
潘潘正好把最后一碟肉端上桌，看着他们姜队洗完手后在宁想身边落座，没见着那个小的，“哥你家姑娘呢？”
“睡了。”
“我给十一另外准备了虾仁炖蛋在锅里热着，等她醒了就能吃。”宁念用公筷把满满一碟五花肉全部拨进沸腾的汤底里，用筷子拦了下急不可耐的唐理示意还要等一会，又补充了句：“食材还剩的不少，如果十一还想吃别的我再做。”
“小念，不用这么麻烦。”姜熠捞起烫熟的五花肉在蘸料碗里滚了滚，感受到队员们传过来的、带着几分好奇和几分欲言又止的目光，抬眼扫了圈弟弟们，“憋着不难受吗，想问什么直接说。”
贺小晨：“问了不会挨揍吗？”
“……不会。”
但是可能会加训。
对姜队十分了解的宁想在心里头悠悠然地补充上这么一句。
“我只好奇一个。”唐理举起手来，“咋们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听宁哥说长得挺好看的。”
姜熠瞥了满脸无辜的宁想一眼，想起闻昭那张脸，没否认：“长得还行，至于人…也不错。”
就……没啦？
全桌人都感觉得到姜熠的敷衍但是没有人敢说，只有宁想在一边忍笑忍得很辛苦。能对闻昭给出还不错的评价，真的是难为他们姜队了。
“额，那我们有机会见到嫂子吗？”唐理还是不死心，他真的很好奇能让他们姜队英年早婚生崽的omega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率不行。”
“姜队，采访一下，是什么契机促使你英年早婚的？”
“……”默了那么几秒后，小姜队长漫不经心地吐出四个字：“奉子成婚。”
除了姜熠和宁想外，桌上的人全部傻眼了。
啪嗒一声，潘潘好不容易夹起的虾滑又掉回锅里，还没容易消化这四个字带来的巨大信息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面色一变，磕磕巴巴的道：“姜、姜队，嫂子怀孕的时候，成年了吗？”
“你们姜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啊？”宁想有些好笑的看了眼姜熠，“你们嫂子，比阿熠大了五岁。”
潘潘选择闭麦吃肉。
唐理扫过他们姜队那双被誉为‘手控名品’的手，“哥，为什么没见你戴过婚戒啊？”
“因为没有。”姜熠在弟弟们有点震惊的目光中很平静地道：“太穷了，买不起戒指。”
其实闻昭送过，他没要。
没点眼力见的傻白甜老幺紧接着脱口而出问了句“那为什么后来没补呢？”
宁想无奈扶额。
好在姜熠不介意这个，他轻描淡写地道：“没必要。”
宁念已经察觉了姜熠不太想提起那位“嫂子”，她在桌下轻轻踢了踢还想问点什么的唐理，递了个眼神过去示意这位傻白甜闭嘴别再问了，随意找了个话题岔开：“你们从今晚开始就要准备补直播时常了哦，再不补就真的来不及了。”
包括宁想在内的人都是面色一僵。
唯一没有直播时常限制的姜熠听着弟弟们鬼哭狼嚎的抱怨，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真是一群活宝。
一顿火锅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完后天色已经黑透，姜熠刚起身，手机铃就恰时地响了起来。
电话号码没有备注，但是那串数字姜熠却不陌生。
指尖顿了一下，还是滑入绿色的接听键。
“小熠啊，听说予璨回来了？”老人家的声音低沉而浑厚，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必定是个气势十足的人物来，直接开门见山的点明来意：“什么时候抽空，带我孙女回来一起吃顿饭？”
消息还真灵通。
姜熠扯了下嘴角，“有空就回。”
“你小子，别敷衍，必须说定个日子。”季老先生可太了解小儿子的性格了。
“下周三吧。”姜熠不欲和他过多交流，“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等等。”那边的季老先生抬手给自己的宝贝相思鸟添上饲料，不急不缓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媳妇儿卸任了N&S欧洲分公司首席执行官的位置，要回沪城进闻氏总部了。”
姜熠淡淡的哦了一声，“所以？”
季老先生手上逗鸟的动作一顿，“你没点什么打算？”
“没有。”姜熠转过身，手肘抵在护栏上，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别墅区，“您有什么打算可以在电话里说了。”
“你还打算和小闻僵持多久？予璨都已经这么大了，你也得为她想想。”
“少道德绑架我。”对着自己的亲爹，姜熠也是怼的毫无心理负担，无波无澜的语气却愈发的将嘲讽拉满，“你无非是怕影响了两家关系，可利益才是捆死季氏和闻氏最好的绳索，我和闻昭的婚姻不是。”
“下周三我会带十一回来的，就我俩，没有闻昭。就这样，先挂了。”
电话被挂断，季老先生气得哼了一声，他把手机递给随侍的家佣，对旁边的人摊了摊手。
“听到了？我劝也没用。”
“没关系。”男人拈起一小撮淡红的鱼食洒进塘里，唇角扬起极淡的弧，“我会让他同意的。”
他要做的事，可由不得一身反骨的姜小少爷了不听劝了。

第4章 梦境
南水湾那边的公寓收拾出来需要时间，十一留在基地过夜也不太合适，最后姜熠只得麻烦宁念带小姑娘回去凑合一晚。
姜熠劝了好一会十一才同意，临走前还拽着姜熠的衣角依依不舍地说明天一定要早点来接我呀。
姜熠蹲下来摸摸她的头，“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来接你。你跟着小念姐姐不许调皮知不知道？”
十一撇了下嘴，“我很乖的好不好。”
宁念拎着十一今晚换洗的衣物和要用的生活用品站在一边，牵过十一递过来的小手，对小姑娘安抚似的温柔一笑，“闹一点也没关系的，但是听话的孩子今晚会有睡前故事哦。”
宁念半蹲下来，贴在小十一耳边悄声道：“我给你讲队长的事哦。”
小十一眼睛亮了亮，乖乖牵住宁念的手，仰头露出个软软的笑来，“那小念姐姐，我们快走吧。”
姜熠亲自把一大一小两姑娘送上车后习惯性回到训练室，看着一众正在直播的队友，无事之下索性也点开了自己已经长草十米高的直播主页。
给直播间随手挂了个【随便打打的闲聊游戏局】的标题，姜熠点进游戏登陆个小号的功夫，直播间的人数已经突破二十万了。
排队匹配的等待时间，姜熠陪弹幕聊了会天。
[啊啊啊老公你终于开播了！！！]
[屏幕弹出特关直播通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我看错了，定睛一看好家伙，Zephyr居然开播了？！]
[你个死鬼居然还想的起来你有个直播间？]
[姜崽今晚播多久啊？]
“十二点下播。”姜熠调了下耳麦的位置，“明天早上有事，要早点睡。”
[老公怎么突然想起给直播间拔草了呀？]
“想播就播了。”屏幕上显示了匹配完毕，进入游戏十秒倒计时，姜熠扫了眼匹配到的队友，微微扬了下眉。
[噗居然匹配到了死对头，这是什么缘分啊？]
[双开表示刚刚听到直播间传来一声我*]
[Shadow说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hhhh]
看到死对头的小号，姜熠轻啧了声，还没说话，Shadow那边先在队内语音开麦了：“怎么？队友是我，Zephyr不满意吗？”
姜熠看着加载出来的“冰封之地”地图，边操作着游戏人物进入掩体躲避，边回怼：“满不满意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姜熠你小心老子待会不给你治愈。”
“不需要。”姜熠摁下J键，游戏角色跳上高台，对底下的小兵丢了个群伤技能，“你还是先管好自己把，Shadow。”
“我偏不。”Shadow的游戏角色一个闪现就到了姜熠的面前，对血量掉了三分之一都不到的双马尾爆娇萝莉丢了个治愈术，“这场游戏我跟定你了，Zephyr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啊~”
姜熠：“……有病就下播去看医生。”
[哈哈哈哈来了来了，Shadow又开始对着Zephyr发/骚了。]
[随意CP真是kswl]
Shadow大名楚随，和姜熠的“随意CP”在电竞圈CP榜上也是排名前十的存在。
姜熠表示他和那狗东西的CP有什么好嗑的。
姜熠和楚随的死对头渊源可以追溯到进入KOW电竞圈之前，此处暂且不提。
“喂，Zephyr，明天没事的话来陪哥哥过生日啊。”打着打着，Shadow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不陪，有事。”姜熠扫了眼弹幕，“什么事？不太方便说。”
要陪闺女呢。
【用户W向您送了十艘星船】
[卧槽是榜一爸爸！]
[榜一爸爸好~谢谢爸爸支持姜崽！]
“谢谢W送的十……”对方又打赏了十艘星船，姜熠只得临时改口：“二十艘星船。”
弹幕飘过榜一的特效弹幕：[二十艘星船，下局别和Shadow打了行不，不够再加。]
姜熠：“……可以的，没问题。”
[hhhhh众所周知W姐姐是出了名的Zephyr毒唯。]
[粉丝管天管地还管Zephyr和谁一起打游戏了吗？]
[前面的，你砸个两百万你也可以管。]
[榜一爸爸大气！]
二十艘星船砸下来，这局游戏结束后姜熠很无情地拒绝了Shadow要再一起开一局的邀请。
“为什么？”Shadow很明显感觉到不开心，“是我奶的不够到位吗？”
“不是。”姜熠很冷漠，“榜一爸爸不让。”
“想不到Zephyr你也是会为钱折腰的人。”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一个俗人。”
“哥哥看错你了。”
“滚。”
此刻距离Laurel基地十公里之外的某酒店高级套房内，又打赏了第三波的榜一爸爸倚着床头，边看着Zephyr又开了一局1v1的游戏，边端起床头柜上凉好的中药喝了一口。
黑褐色的药汁一入喉，酸苦郁涩的味道顷刻溢满整个口腔，一下就让闻昭拧紧了眉，几乎是逼迫自己强吞下这口药。
知道这中药味道不好，但是闻昭没想到能诡异成这个样子。
速战速决灌完大半杯的中药，闻昭艰难咽下最后一口药，忙剥了颗奶糖含在嘴里压一压因为药物带来的反胃感。
一想到这药还要喝上最少两个月，小闻总就觉得头疼。
果然身体糟蹋起来容易调养起来难啊。
漱过口，又看了会Zephyr直播，中药的助眠效果渐渐上来，眼皮沉重的厉害，闻昭连平板都懒得关就倒头睡下。
他做了梦。
那是Moon出生第三天，结束了预选赛的姜熠连队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来了医院，彼时他正倚着床头看书，对姜熠说Moon被月嫂抱去喂奶了，要等会才能看到。
姜熠怔了下，“Moon是她的英文名吗？”
“恩。”闻昭合上书，“我妈妈取的。”
姜熠顺着这个话题顺嘴一问：“大名取了吗？”
“还没有。”闻昭对他微微一笑，“留着等季爷爷取。”
“还有，她会姓季。”
姜熠削橙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闻昭，“你在季耀宗那里换到了什么好处？”
季耀宗是季老爷子的名字。
“以后和季家的合作项只会由我来负责，闻家其他人没有插手的机会，季爷爷也会全力支持我掌住闻家。”闻昭放松地往软枕上靠了靠，“还有，他会给Moon百分之五的季氏股份，Moon未成年之前挂在你名下。”
“你倒是不亏。”姜熠削掉最后一块橙子皮，一点点撕开橙肉上的白络，“一个冠姓换来季耀宗全力支持，闻总真会做生意。”
闻昭稳稳接住他的暗讽，还能笑着致谢：“多谢夸奖，我也觉得很划算。”
姜熠轻嗤了声，亏闻昭能说得出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冷血无情唯利是图，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用来做买卖？”闻昭掀睫看着姜熠，眸色淡淡，“可是姜熠，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也不亏？本质上我并没有做伤害她的事情，她也是这比交易的受益者，还会有一个很疼爱她的爷爷，这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这好跟不好，都由不得她自己选择。
这话姜熠没说出口，他不想再和闻昭讨论这个，索性转了话题：“吃橙子吗？”
“吃。”闻昭毫不客气，“这还是我未婚夫第一次削水果给我吃，当然要吃。”
“顺手而已。”姜熠切了一半橙子给他，另一半咬进自己嘴里，“而且我也饿了。”
话音刚落，沈夫人就抱着喝完奶的Moon进来，她看到姜熠颇为惊喜，“诶呀，小熠来看宝宝了呀？”
她在姜熠身边落座，侧过身把睡熟的小Moon给姜熠看，“怎么样，我们小Moon是不是很可爱？”
姜熠看着肉乎乎一团、还有些红斑未褪的小家伙，实在是不能违心夸出可爱两个字来，也就沈夫人有外婆滤镜吧:)
“要不要抱一抱她？”
姜熠愣了下，“我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沈夫人不由分说的把宝宝塞到他怀里，“先托住宝宝的脖颈，再兜住她的腰部和屁股，诶对就是这么抱的，小熠上手的比小昭快多了。”
不知怎的，闻昭鬼使神差地举起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了。
画面到这里就渐渐模糊了下去，再一转，到了一个细雨绵绵的秋日。
那是Moon满岁的时候，他去季家老宅看她。
粉雕玉琢的雪团子被照顾她的保姆抱在怀里，面对闻昭伸出要抱她的手，却怯生生地躲过了，黑澄澄的杏眼里满是不安，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小小姐，是爸爸啊。”保姆试图哄她开口。
可任凭保姆怎么哄，小家伙就是紧抿着唇不开口。
“没关系。”闻昭淡淡地看了小姑娘一眼，“没在我身边带大，不认我也正常。”
保姆低着头，不敢接这话。
“姜熠来看过她吗？”
“来过两次。”
“哦，那Moon给他抱吗？”
保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头次会哭，第二次来的时候也哭了，但是被姜先生哄好了。”
姜熠还会哄孩子呢？
闻昭想象不出那是什么画面。
可明明都没有带过她，为什么小崽子只认姜熠不认他？
许是还是有了芥蒂，闻昭没有留下陪女儿过了这个生日，即使他是刻意抽空来给小姑娘过第一个生日的。
他离开的时候没回过头，可从的第三视角看，闻昭看到小姑娘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瘪了下嘴，圆幼的杏眼里湿漉漉的盈满了水汽，连眼睫都被浸得湿润，可又没有哭出来，只是一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委委屈屈的，让人看着心疼的不得了。
闻昭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一伸手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推开，身边的场景不知何时又变了，推开他的人是大了两岁的Moon，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你。”
他那时说了什么来着？
哦，他好像毫不留情地把无形的刀子给捅了回去。
他说，不要我？没事，那我去抱别的小朋友好了。
闻昭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在Moon的世界观里就等同于，她的爸爸要别的小朋友，真的不要她了。
在那之前，小姑娘还会软乎乎的喊着他昭昭，可打那之后，却是看到他就躲。即使偶尔见到了，也只是低头摆弄着自己的玩具，拒绝和他有任何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