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璨(岁遂)

约莫半个小时后，少爷们陆陆续续起床在会客厅集合，都颇为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小客人。基地里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糯唧唧软乎乎的人类幼崽，看着小姑娘白白嫩嫩婴儿肥未褪的小脸都手痒的很想捏一捏逗一逗，但上手之前都被宁念用目光警告你们要是敢欺负小朋友就完了，所以都暂时没能得手，只是围着小猫崽子问东问西，直到他们的小姜队长打着哈欠懒洋洋的从楼上晃下来。
看到他出现，的眼睛亮了亮，但还是很矜持的坐在沙发上没动。姜熠慢吞吞的走到她面前，满腔复杂情绪难言但是面上却半点不显，一大一小两只猫对视半响，气氛之诡异莫名让弟弟们识趣的闭嘴保持了沉默，随后这这两的对话让所有人震惊一万年。
“不是说明天才到吗？”小姜队长率先打破沉默。
“我想早点见到你呀。”瘪了瘪嘴，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睛十成十的肖似自己的omega爸爸，是眼尾细长微挑，似桃花又似长杏的眼型，眸色是很纯粹的黑，不掺杂半点的棕。小孩儿的眼睛总是干净又清澈的，黑漆的眼瞳便似浸润在两汪山泉里的黑玛瑙，被洗濯地清透而明亮。她认真的看着自己的Alpha父亲，忽的有些委屈，“姜熠，你不想见到我吗？”
静可闻针掉落的一阵沉默，姜熠看着她，神色不辨喜怒，上眼睑下压眼睫微垂的表情让他身上的疏冷感和压迫感愈发的重，如此模样，在场的人谁也摸不准他的心思和想法，更没人敢开口说话打破沉默。
和姜熠朝夕相处的弟弟们都猜不到他的想法，更别提一个没满五岁的小朋友。就算她再怎么早熟聪明装大人也只是一个小朋友，误以为姜熠不想见自己甚至是不喜欢自己，一下就红了眼眶，两汪眼泪在眼里打转，委屈的要命，却还是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来，喉咙里的哽意怎么也压不下去，“我让外婆定早一天的机票，我是想给你惊喜的。”
“你不想见我早说啊，我现在就可以和外婆打电话让她派飞机接我回去。”说着说着泪珠子就滚下来了，吸吸鼻子，没接宁念递过来的纸巾，只用手背蹭过自己的脸蛋擦掉泪水，哭的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让在场一众人心都要碎了。
姜熠叹了口气，蹲下来用指腹轻柔拭去脸上的眼泪，小姑娘的皮肤比豆腐还要细嫩娇贵，他是一点力气都不敢用，生怕一不小心就揩破了她的脸蛋。
指尖的触感温热细腻，还有着眼泪带来的润意，那一刹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念头都被某种酸涩而柔软的情绪盖过，让他不自觉柔和了神色，连声音都放轻了：“没有不想见你，见到你，我很开心，谢谢你提前到来给我的惊喜。”
只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而已。
眼眶红红的看着他，说话时还带着一点哭腔，“那你都不抱我，也不知道哄我，姜熠，你……”
“Moon。”姜熠截住她的话，语气难得的无奈，“在我抱你，哄你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爸爸？”
会客厅里不知道谁狠狠倒吸口凉气。
“等等……姜哥，你让小朋友叫你什么？是我还没睡醒导致幻听了吗？！”老幺贺小晨表示震惊自己一万年。
唐理整个就是愣住.JPG的状态，下意识来了一句：“如果真是这样那喊我叔叔也没毛病啊……”
宁念：“所以应该喊我阿姨而不是姐姐对吗？”
潘潘还勉强能端的住形象，作为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的关注点颇为不同：“这小姑娘是你女儿？那，阿熠，你当爹的时候成年了吗？孩子他妈妈是个什么年纪啊？为什么之前没听你说过你有个孩子？”
“我早就说过我已婚，你们不信。”他不止和队友说过，在直播时也说过，但是没有一个人信，能怪得了谁？已婚有孩子不是很正常吗？真的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姜熠压根没想过他和闻昭的事情压根就不属于“正常”的范畴里。
“正式介绍一下，我女儿，亲生的。”姜熠把气鼓鼓委屈屈的小猫崽子捞起来抱进怀里，语气颇为漫不经心，“大名季予璨，小名，英文名Moon，怎么叫都可以。”
他还去捏小姑娘的脸，气的在他手上咬了一口，下嘴也没多狠，只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气哼哼的瞪着他，“姜熠，不许掐我的脸！”
小姜队长准备回头和她好好掰一掰称呼的问题，把小猫崽子从身上撕下来丢进宁念怀里，“小念，麻烦你去带她洗个脸，我要出去打个电话。”
在亲爹怀里待了不超过两分钟的皱了皱小脸，不情不愿的被宁念牵走去擦手洗脸了。
姜熠和宁念一走，会客厅的几位弟弟就吵得炸开了锅。
“没想到我姜哥年纪轻轻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崽了，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多少女友粉要心碎流泪。”
“算算年份的话，姜队岂不是刚成年就当爹了？那会儿他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少年吧？真的好好奇姜队和他的omega之间发生了什么。”
“讲真这小丫头长得还挺好看的，估计她妈妈也一定是个美人。”
“不过姜哥的女儿为什么姓季啊？跟他老婆姓吗？”
唐理贺小晨潘潘加入俱乐部的时间都不足两年，对小姜队长的事情也不太了解，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咕半天，最后齐齐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坐在边上淡定喝茶和他们姜队为同一时间入队的老队员宁想身上。
只是宁想注定要让弟弟们殷勤期盼的心情落空了。
“少点好奇心，少去打探八卦。”宁想吹了吹热气儿，啜了口茶水，老干部作风十足，“实在是想知道什么就去问你们姜队，挨揍了我不负责啊。”
“不过，姜队的老婆确实很好看。”而且身价也不低，妥妥的白富美。
“想哥你见过？”
“不告诉你。”
“……”
和会客厅两墙之隔的健身室，姜熠正在和的外婆，也就是他的丈母娘Face call。
年逾五十的丈母娘染着时髦的小卷发，化着精致淡妆，手上戴着水汪汪的翡翠镯子，边给花圃里的玫瑰浇水，边道：“小熠啊，见到Moon，不开心吗？”
“没有不开心。”面对慈爱温和的长辈，姜熠可以稍稍吐露自己的心事，“我只是不知道和怎么相处。”
他神色微惘，“过来之前，我预想过很多种和她相处的场景，但是真的见到她以后，我发现我对她……有些束手无策。哭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哄她。”
“我……”姜熠靠在墙上，闭了闭眼，少有的把情绪明显外露出来，把自己的茫然无措道给他人听：“我其实也怕，怕对我失望。”
他不是期待的那个好爸爸的，他一直都知道。
“小熠，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沈夫人把水壶交给旁边随侍的佣人，到阴凉处坐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她看着姜熠那张还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面庞，笑得挤出两道细细的眼尾纹来，“不管是和Moon的相处，还是当Moon父亲这件事，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Moon是第一次为人子女，你也是第一次当人父亲，你们都在学习和探索，这个过程犯了错或者是彼此闹出不愉快，都是很正常的。你不要给自己设定一个条条框框，要成为一个怎样的父亲，遵从自己的感觉，尊重Moon就好了。”
“小熠，你不要担心Moon不喜欢你。”沈夫人把小猫崽子给卖了个干净，“来之前，她拉着我一起给你准备礼物，问了好几次爸爸会不会喜欢这个礼物，如果不喜欢，会不会因此不喜欢Moon了。”
“不会的。”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的先说出这三个字，知名别扭怪姜队长抿了下唇，又欲盖弥彰的补充了一句：“不会不喜欢她的礼物的。”
沈夫人忍俊不禁，“你们父女两这别扭的性子真的一模一样，太可爱了。”
怕姜熠这个年轻的爹照顾不好闺女，沈夫人又叮嘱了几句照顾小姑娘的注意事项。挂电话前，笑眯眯地说希望这几天他能和好好相处，过几天闻昭也会来接她的。
姜熠怔了下，“闻昭要来沪城？”
“对呀。”沈夫人对他挥挥手，“到时候小昭会联系你的，我要去护肤啦，下次再聊。”
姜熠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他是真不想和闻昭对上。
宁念知道姜熠有事，特意带小姑娘逛了一圈基地才领到他面前来。被宁念牵到他面前，洗净过的脸蛋白白软软的，凑近了还能闻到甜甜的奶味，小猫崽子绷着张脸和面无表情的姜熠对视半分钟，气哼哼地开口：“姜熠，过来抱我。”
宁念瞅瞅姜熠又瞅瞅，识趣的先溜为敬。
姜熠垂了垂眼，看着矮矮一团的小猫崽子，慢条斯理的道：“可以，你先叫爸爸。”
铁定要治治小崽子这没大没小的毛病。
皱了皱脸，仰头看着姜熠，“不行。”
“为什么？”
“你太嫩了。”声音低了两个度，“像我哥，不像我爸。”
“......”姜熠被古灵精怪的小猫崽子给气笑了。
他估摸着这应该是用来搪塞他的借口，小姑娘从没和他相处过，叫不出爸爸也正常。姜熠想了想，先退了一步，蹲下来用一种商量的口吻和耐心探讨起称呼的问题：“不叫爸爸也可以，但是你不能叫大名，这样很不礼貌。换个别的称呼？”
看着他蹲下来，也往前挪了两步，试探着拉住姜熠的手，见他不排斥，才放心的往他怀里蹭去。小姑娘圈住他的脖子，软乎乎的道：“那叫姜姜，好不好？”
这个过于软萌的称呼让姜熠眉头下意识皱起，本能想说不好，但是对上那双晶亮湿漉的眼睛，拒绝的话就默默地变成了一声恩。
“那...”小眨眨眼，“你可以抱我了吗？”

小十一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被姜熠抱到了怀里。
姜熠略微有些生疏地调整了下抱人的姿势，垂眼看着怀里的雪团子，语调淡淡：“满意了？”
意识到姜熠吃软不吃硬后，小十一没再和亲爹继续呛。她亲亲热热地搂住姜熠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糯糯地道：“暂时满意了，但是你可不可以对我温柔一点点呀？”
她还伸小短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么一点点就好啦，不要对我那么严肃嘛。”真的，她是个超好哄的小朋友。
想象下，一个长得雪团一样小姑娘乖乖的被你抱在怀里，用那双猫儿似的、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你，软糯糯的撒着娇要你温柔一点，就是铁血猛男也得心软成水。更何况是小姑娘的亲爹，素来嘴硬心软的姜队长了。
姜熠和她安静对视了一会，“我会学的。”
学着怎么和温柔地小姑娘相处，怎么当一个合格的爸爸，虽然这个过程会有点艰难。
“好。”小十一凑过去轻轻蹭了蹭他的脸，“我和姜姜一起。”
姜熠因为她的动作僵了一下身体，然后轻轻恩了一声。
这个时候脚下传来两道软绵绵的喵叫声，原是初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了。毛量惊人的布偶猫蹲在姜熠脚边，仰着一张漂亮至极的猫猫脸用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姜队长怀里的小姑娘，这还是初一的猫生涯里第一次接触到人类幼崽这种生物。
“这是初一，我们基地的吉祥物。”想到什么，姜队浅浅的勾了下唇角，“你叫十一，它叫初一，还挺有缘的。”
“我知道呀。”十一歪了下头，“我一直在网上关注姜姜的。”
Laurel俱乐部放出来的成员营业视频里，播放量最高的就是姜熠撸猫逗狗那条，十一也贡献率不少播放量。
“行吧。”姜熠看着用尾巴勾过他小腿撒娇要摸摸的初一，又看看怀里圈着他的脖子不撒手的小十一，突然有种很微妙地感觉。他抬手轻轻捏了下十一的脸蛋，“要不要下去陪它玩？”
谁料十一却摇摇头，“不要，我要姜姜抱。”
姜熠有些无奈，“你多大了，还这么喜欢要人抱？”
十一沉默了一会，小手拽住了姜熠的后衣领，情绪忽然低落下去，“才没有，我是个大孩子了。我就是想姜姜多抱一下，你都从来没有这么抱过我，他也是。”
姜熠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十一说的那个他是指闻昭后，轻了下抿唇，对不起三个字在嘴里转了转，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亏欠十一的何止是拥抱这么简单？缺失的东西，并不是简简单单对不起三个字就能弥补的。
而且姜熠觉得，十一大约也并不想听到对不起这种道歉的字眼。
看着小姑娘耷拉来的上眼睫，姜熠轻声开口：“那以后多你，好不好？”
“说到做到。”十一伸出小拇指，“拉勾为证，不许食言啊。”
姜熠轻轻勾过她的小拇指，“不骗你。”
初一见一大一小都没有搭理它的意思，大尾巴一甩，去找自家狗子去了。姜熠抱着十一也跟着出了健身室，“你刚刚说……”他顿了下，换了更为委婉和温和的问法，“你和闻.....你闻爸，平时也不怎么见面吗？”
十一皱了皱猫猫脸，似乎有些不太想聊起闻昭，“嗯，很少见到他，外婆说他要忙生意。”
这倒不是借口，闻昭这些年把闻氏的商业帝国板块又往外开拓了不少，姜熠这个圈外人都有所听闻。看小闻总这几年干出的实绩，就知道他一门心思的扑在工作上了，关注度是一点都没匀给小十一。
不过姜熠清楚知道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和闻昭这对有名无实的塑料夫夫，在为人父亲这件事上，都是半斤对八两的差劲，说不合格都过于温柔了。
十一不想叫他和闻昭爸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么想着，他瞅见怀里的人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地揉了揉眼。姜熠看了下腕表，距离晚饭还有一个多小时，“要不要睡一会？晚饭我喊你。”
小姑娘今天一天都在赶路，此刻累了也正常。
小十一眨眨眼，“姜姜可以等我睡着了再放我下来吗？”
“好。”
小十一心满意足的把头靠向姜熠的肩膀，歪着身子也不嫌睡姿别扭，被姜熠轻轻拍着肩，不多时就睡着了。
玻璃窗上映出小姑娘睡熟的脸，看样子她应该是做了一个开心的梦，不然不会在睡梦里也露出甜甜的笑来。
真是意外好哄的小姑娘。
怀里抱着软软热热的一团睡熟的小十一，此时此刻姜熠才有了点落到实处的认知：这是他亲生的女儿，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小姑娘，已经五岁了，他当爹已经五年了。而这是五年里他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抱着她，哄她睡觉。
如果不是抱着十一，姜熠此刻大概会要点根烟。
宁想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看着睡熟的小姑娘，声音放得很低很轻：“她要更像闻昭一点。”
“废话。”姜熠瞥了他一眼，“闻昭生的，能不像吗？”
宁想好脾气的笑笑，“和你闺女相处的怎么样？”
“还行吧。”姜熠轻啧了声，“和小孩儿相处比打比赛麻烦多了。”
“可我觉得你挺喜欢这个小麻烦的。”宁想看着他，笑意舒然，“想好怎么安置小家伙了吗？总不能放在基地吧？”
“当然不会。”姜熠斜了宁想一个‘你在说什么’的眼神，“我在南水湾有个公寓，准备带十一去那里住。队里这几天就麻烦你盯一下了。”
“行。”宁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安心陪十一，顺便好好休息几天。”
宁想扫了眼姜熠的右手腕，“记得去许医生那复诊，还有药贴要记得两天一贴，多给手腕做热敷。”
姜熠的右手有慢性腕管综合征，且严重到了一定程度。这事儿本来只有他自己知道，直到KOW春季赛半决赛前夕他吃特效止疼药被宁想撞见，这才被第二人知晓。
宁想答应帮他瞒着队员和经理，代价是春季赛结束后得和他一起去看医生。那名姓许的医生检查过他的腕伤后，板着个脸一边给他扎针，一边说如果不想废掉右手的话，他这边是建议直接退役。
直接退役是不可能的，只能先治着缓一缓症状了。
“知道了。”姜队嘴上应得很痛快，“我先把十一抱上去让她去我房间睡一下，那几个如果没训练就去帮小念准备晚饭，让一个小姑娘独自忙活，他们也好意思。”
宁想目送着姜熠上楼，低不可闻地发出声轻叹。
但愿他们姜大队长能听劝吧。
用脚轻带上门，再把小十一塞进被窝里捻好被子，姜熠也没急着离开，坐在床沿边揉着有些酸胀的右手腕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