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也喜欢珍妮弗吗?”
悠仁想起一点过去的旧事,他笑起来,道:“喜欢,我还记得一些电影片段。”
好像距离又近了一点。
虎杖悠仁更兴奋了,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呀?应该没有读书了吧,也没有工作过吗?”
“嗯,无业游民。当前是咒术师,笼统点说,干驱邪这行。”不过是驱邪神。
“太酷了吧,真羡慕。”
“……”悠仁看着满是向往的自己,苦笑道:“其实,我比较羡慕你。”
“诶?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虎杖悠仁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又没什么特长,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就是搭上自己也救不了任何人。”
说到这里,少年声音低落下去。
悠仁道:“你有一样东西,一样非常非常珍贵的宝贝。正是因为它,才有如今的我。”
虎杖悠仁想起那些王道热血漫,开玩笑道:“你不会想说是勇气吧。”他看着悠仁认真的脸色,渐渐笑不出来了:“不会真是勇气吧……这,有点老套诶。”
“那又如何,勇气是朵不凋的花,它不凋零,我才会一次又一次睁开眼睛。”悠仁回忆起那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经历,身体从冰冷回暖的过程,就像在极深的海底向上游,死亡的次数越多,耳畔的诱哄越清晰,温言软语地劝他,舒展四肢,无忧无虑沉入海底。
死亡是解脱。
“我已经快要忘记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感觉了。”悠仁看着轻易斩杀过无数邪祟恶鬼的双手,道:“杀戮会腐蚀一个人的灵魂,不管是出于正义还是邪恶,当你无休止的杀戮数年,百年,甚至千年,不知道哪天睁开眼睛,斩魔人就成为了新的恶魔。”
悠仁将手附上虎杖悠仁的胸膛,感受掌下鲜活跳动的心脏,血的热度似乎穿透了肌骨,微烫舒暖,悠仁的每根神经末梢都在舒展。
“你救人时,血是热的。可我挥刀时,心都是冷的。”
一旦贴上就犯了瘾,手贴着肋骨穿过自己的胳膊,在漫无尽头的长夜拥抱过去的自己,悠仁仿佛在月白色的荒漠行走了无数日夜,终于从冰冷的沙子里挖出坠落的太阳。
“你羡慕我?”悠仁笑了,低沉的气息激得虎杖悠仁打了个哆嗦,却一动不敢动,只听未来的自己似嘲弄似赞叹:“可你知道我有多迷恋你吗。”
作者有话说:
猫猫悟:杰!!你没事吧!!
伤口二度受创的夏油杰:艹……现在有事了,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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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贴的两人如梦惊醒, 夏油杰捂住嘴巴。
“抱歉,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咳咳!”血从夏油杰五指间渗流,他挥挥手, 道:“千万别介意,你们继续。”
悠仁的目光从虎杖移至夏油杰, 道:“还有心情听八卦, 伤口不疼了?”
“疼疼疼, 哎呦, 怎么另一个我就不是虎杖同学这样的小可爱呢。”
虎杖被逗得不好意思,对他的境遇猜到几分,便移开了话题, 看向夏油杰身上的制服,道:“这位前辈, 你认识一个叫五条悟的人吗?”
夏油杰道:“他是我的搭档, 月前失去了行踪,我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因着悠仁的关系, 他对虎杖态度友好,然而刚从另一个自己手底下死里逃生,夏油杰对于虎杖并非十分信任,道:“你见过他?”
说话间他们一行终于抵达虎杖家, 说来奇怪,路上平静得诡异。
这是悠仁第一次进入“家”的内部, 所有的摆设、家具都像是从他记忆里扣出来,除了侧对玄关处的一面等身落地镜。
悠仁走进客厅,在沙发处坐下, 从这个位置看向落地镜, 正好能看清正门。
即使坐在沙发上休憩, 也能警备门口的情况。
虎杖找来家里的药箱,悠仁给夏油杰处理伤口时,他在一边复述了与五条悟的相遇经历。
“以桥正里就在大约五个小时前,他还在我家里。”
“……咔”
听到这句话,悠仁剪断绷带的动作慢了一瞬。
夏油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异常。
听到‘五条悟’这个名字,悠仁毫无反应,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一名咒高的学生疑似下落不明,作为咒高的高年级生,理应表现出重视,至少会追问一下‘五条悟’的信息,更何况,夏油杰经常在悠仁面前提起他的两个搭档。
悠仁不问,却一直在凝神听虎杖的讲述。
关心,又不敢表现出来。似乎想见,又不敢相见,这完全不像是对陌生人的态度。
夏油杰心道:‘完全不擅长掩饰啊,虎杖前辈。幸好那群老狐狸打不赢你,不然早就骨头渣都不剩了。’
既然悠仁掩饰,夏油杰也不去挑明,向虎杖道:“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虎杖:“……他说是去买一些蛋糕烹饪食材。”
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还有心情吃蛋糕!?”我找他找得命都快没了,他居然在别人家里关起门过日子???
悠仁及时按住夏油杰,道:“你先别激动。”
虎杖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的邻居宫野也是一名外来者,五条前辈想去宫野家打探情报,所以我准备了拜访用的蛋糕。”
夏油杰道:“那家伙还真是一贯的悠哉悠哉啊。既然他不着急,就说明有一定的把握应对眼下局面。悟很强,你不用担心他。”
没想到对方会先安慰自己,虎杖愣了一下,笑了笑,道:“谢谢你的关心。我的直觉很准,你们都会安全离开,所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他转向沉默的悠仁,道:“我们聊聊?”
悠仁低声嘱咐夏油杰:“我出去一下,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虎杖前……同学!”夏油杰叫住跟在悠仁身后的粉发少年,道:“我能先与你说两句话吗?”
虎杖看看夏油杰,又看看悠仁。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悠仁先离开客房,顺手替他们掩住了房门。
“喵。”
悠仁看向放在客厅墙角的猫窝。
“你是饿了吗?”悠仁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向猫窝。
在他的命运线里,这只黑猫没有机会长大。悠仁忍不住仔细端详这只猫咪,轻声道:“小时候聪明又可爱,我那时就在想,这小家伙以后长大之后一定很漂亮。”
眼前的黑猫完全就是悠仁曾经的想象。
修长矫健的四肢,灵活柔软的尾巴,还有那双为它带来厄运却又瑰艳的红眼睛。
“乖猫猫。”
“喵!”
就在悠仁的手快要摸上猫咪时,黑猫突然一声厉喝,瞳孔危险竖起,拱高脊背作出攻击的架势。
悠仁挑眉,退开数步,拿过放在茶几上的逗猫棒。黑猫一爪子拍开逗猫棒,矫健后跃,隔着一个安全距离与悠仁对峙。
尝试了数种办法都无法靠近,悠仁也起了好胜心,他的速度寻常猫咪根本无法抵抗,就在快要抓住黑猫后颈时,黑猫突然扯起嗓子凄厉嘶吼。
“怎么了怎么了!”
客房里的虎杖悠仁闻声赶来,见一人一猫尴尬僵持,忙解释道:“喵喵的戒备心很强,它还不熟悉你,你等一下,我给你找点猫食,喂过几次它就愿意让你摸了。”
虎杖一出现,这只猫就收起了尖牙利爪。他见悠仁若有所思,安慰道:“喵喵认主能力很强,平常自己在外面玩都会记得回家,从来不跟陌生人走。它小时候被人类伤害过,所以才会排斥陌生人的亲近。”
悠仁闻言,道:“所以它分得清我们两个。”
虎杖悠仁愣了。
他们两个的外貌气味完全相同,虎杖悠仁偶尔瞥见悠仁时,还经常错觉在照镜子,喵喵又是如何辨认出他们两个的?
“不止是它,这家伙也很奇怪。”
团在悠仁脚边的白猫抬头,苍蓝色猫眼迎上悠仁怀疑的目光。
悠仁与这只猫本是萍水相逢,它却从来不往虎杖的兜帽里钻。
太可疑了。
悠仁还来不及深思这两只猫的疑点,只听虎杖悠仁迟疑道:“那个……你之前说给我时间和大家告别……”
粉发少年深呼吸一口气,再抬眸时,已不见任何迟疑。
“我没有想要告别的人了,请你,现在就动手吧。”
悠仁看着自己良久,道:“现在不是时候,这个世界比我预想……”
虎杖悠仁打断他的话,沉声道:“现在就是最佳时刻。今晚的暴动前所未有,即使熬过了今夜,明天情况只会更加糟糕。更不用说……可能很多人都熬不过今晚。”
“就好像大家都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里遇难了,如果你可以救他们,就在黄金救援时间内,尽可能救出更多的人吧!”
悠仁蹙眉,解释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一切异常的根源……可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杀了你一切都能结束,那些怪物就不可能攻击你,反而应该竭尽所能地保护你。”
微缓和了语气,悠仁道:“值得庆幸,你并非特殊之人。”
“不是的。”虎杖悠仁苦笑,向另一个自己倾述了某个深埋已久的秘密:“他们今晚攻击我,是因为我先作出了攻击行为。我其实……并非第一次与它们正面接触。”
“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深夜去便利店买猫粮,在路上看见过这种怪物,那才是我第一次看见它们。那东西好像是蹲在路灯下,我们四目相对很久,直到我买完东西,它还在路灯下面,似乎也在看我。”
“刚开始不觉得害怕,以为是娱乐节目的工作人员。直到问便利店员工,路灯下的东西是不是在拍什么恶作剧节目,那个员工却说,路灯下根本什么都没有,还严厉警告我小孩子不要开这种玩笑。”
悠仁:“……”
“回去的路上我才开始有点害怕。”虎杖悠仁回忆道:“尤其是发现那东西一直跟在我身后。直到我跑回家里,关上门前还看见它站在对面的路灯下,隔着一条人行道遥望我。当时我就是从这扇窗户望出去,它……”
说到这里,虎杖悠仁忽然停住,瞳孔一瞬紧缩。悠仁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路灯周围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影。
这间屋子,被包围了!
从其他窗缝观察,无一例外都发现了蠢蠢欲动的黑影!
悠仁冷笑:“看来世界的眼睛盯上我们了。”
这才是那名夏油教主的目的。
难怪他急着转移仇恨,四处引导原住民觉醒,还整出大型集会,世界的意识只怕做梦都想宰了这邪、教头子。
夏油杰也发现了异常,他撑起身子,道:“这些怪物是冲我来的,虎杖前辈,我们最好兵分两路,由我去引开怪物的注意力,你来想办法寻找出去的方法。”
虎杖悠仁道:“不,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现在就杀了我。我既非原住民,也不是外来者,只有我能在黑夜里行走不被怪物主动攻击。我才是那个应该消失的异端!”
夏油杰道:“你这家伙,我刚才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是吧。”他也生了气,撑着伤势上前几步,将虎杖挡在身后,看向沉默不语的悠仁,一贯随和的笑容消失,口袋里的双手握拳,不再是前后辈的口吻,而是以一个任务中的咒术师,向自己的同伴宣告:“虎杖前辈,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约定,但是拿同伴的命来换自己的命,没有人希望背负这种诅咒。我不允许,也绝不接受!”
“喵喵!”悠仁兜帽里的白猫探出脑袋,跟着起哄。
悠仁看着虎杖的眼睛,道:“你不要担心宫野,我去接他们过来。你也不用担心五条悟,我去找他回来。”
虎杖眼里忽然有了光。
悠仁道:“作为交换,你不许死。”
夏油杰道:“隔壁的宫野交给我,说服不了就直接打晕带过来。既然也是外来者,也许知道点什么。”他座下的咒灵不计其数,不乏摄魂读心之法,从普通人口中攫取信息并不难。
“可以,我会留下护法咒具。”所谓的护法咒具,也就是神造之盾。自从与系统失去联系后,系统商店也跟着消失,积攒下来的兑换次数也成了空头支票。悠仁看向窗台边啄羽毛的乌鸦,道:“夏油,你现在还可以使用咒灵操术吗?一只乌鸦的力量显然不够。”
夏油顺着悠仁的目光看去,瞳孔猛然一缩。
“抓住它!”夏油双手结印,背后咒灵显形。身陷绝境时他已经力竭,根本没能完整使出咒灵操术:“那不是我的咒灵!”
“哐!”
乌鸦破窗而出,黑羽如刃,身姿迅捷。
悠仁紧追而出。
蓄势待发的黑影们抓准机会蜂拥而上,夏油杰的咒灵攻势一转,守住窗户的漏洞。半空荡开无数波纹,赤红屏障若隐若现,怪物们在屏障外嘶吼碰撞,与咒灵防线遥相对峙。
夏油杰极目望去,黑夜里已不见了悠仁的身影。
那只乌鸦是夏油杰的咒灵之一,却又不是他的咒灵。
黑鸦名为讯使,驱使者与黑鸦共享五感。那只乌鸦显然有意避开夏油杰,背后驱使者是谁不言而喻。
夏油杰握住虎杖的手腕,将人拉至身后,沉声道:“虎杖小朋友,你的特殊性恐怕已经不是秘密了。从现在开始,不许离开我身边。”
决不允许你落入‘我’的手中。
漆黑鸟兽快如闪电, 不过数十秒便拉开了差距。
血色兽瞳滴溜溜巡视地面,再三确认甩掉了那个难缠的粉发少年,乌鸦振翅回旋, 借夜色掩映向某个方向遁去。
鸟影盖过的树枝却在无风自动。
咒术如幕遮蔽潜行者的气息,月夜下疾驰的潜行者, 正是乌鸦自以为甩开的人。
子夜深寒, 雾重露冷。
乌鸦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
月色里僧人孤身而立, 乌鸦落在他抬起的手臂, 埋头清理缭乱鸟羽。
夏油教主正梳理讯使传递回来的信息,狭长的黑眸里满是兴味。
“哦?那个我竟然是为了追寻五条悟的下落卷入这个世界。”夏油教主似乎想起一些死去已久的记忆,也许是因为那些记忆更早被埋葬的原因, 他现在回想起来,所有人事物都还蒙着厚厚的土黄色, 伴随腐朽钻心的尸毒。
“唔, 那时候确实经常在一起来着。”夏油笑道:“我就像那家伙的影子一样。”
死人最好不要怀念过去,乌鸦视野里的粉发少年恰在此时出现。
一模一样的长相, 截然不同的实力。
‘如果我不主动攻击,那些怪物不会袭击我。’
两名少年对峙着,气氛焦灼,旁边是无法介入其间的另一个夏油。
从那本写满忌日的记录本起, 虎杖悠仁就引起了夏油的注意。夏油与这个世界的斗争由来已久,他在看见虎杖悠仁的第一眼, 就从他身上感受到某种珍视。
邪恶的珍视。
仿佛有看不见的触须从世界各个角落奔涌而至,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少年周身,将他网入淌着毒汁的蛛丝。
夏油无疑是这个世界最讨厌的存在, 于是命运般的,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世界最偏爱的存在。
他通过讯使的“眼睛”欣赏了悠仁斩杀怪物的英姿。
那些狰狞嗜血的家伙在他面前迟缓又僵硬, 仿佛被人为拧断了手脚,仍在悠仁的脚边供他磨刀。他人的噩梦于他而言,不过是游戏猎场。
“唉,像我这种一直被针对的存在,真是看不得这种场面。”夏油望向天空,那里悬挂着一轮孤高的月亮:“如果我杀了他,你会从高空淌下红色的液体吗。”
这里的夜晚不属于正常人,所以鲜少有人发现,月亮在一点点迫近地面。一年前的月亮还挂在山尖上,现在,它踩在摩天大楼的屋顶,隔着一个人类自以为很远的距离,悄然注视沉睡于月光里的众人。
如果月亮落到地面上,沉睡的人们何去何从?祂的降落所为何事?总不至于是来给大家亲切地道一声晚安吧。
在月亮降临前,唤醒更多的人,这是夏油杰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这里获得某种意义上的重生,并非我本人的意愿。”夏油教主看着月亮道:“但是有哪个世界的降生,是出自本人的选择呢?我既然在这里重生,就会在这里活下去。不管我所处的这方世界,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虚幻的倒影,又或者月亮的玩具。”
“没有人可以毁灭它,就像你无法毁灭我。觉醒者每日愈增,假以时日,这个世界会脱离你的温床,从漫长的沉眠中,引来属于终生的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