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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煞孤星的小夫郎(茶查查)


“你猴急什么,小声点儿。”苗秋莲瞪他一眼,得亏是在自家,不然让人听到他俩嘴里说的都是汉子,长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顾兰时笑嘻嘻的,自家屋里,又有谁能听见,见竹哥儿害羞,他抬头又问苗秋莲:“娘,到底怎么样了?你俩都不说,让我干着急。”
苗秋莲抿嘴笑,随后才说:“你是没瞧见,刘家那小子那模样,还挺俊的。”
“个头儿没姑爷那么高,不过十里八乡,鲜少有能和姑爷比的人。”
顾兰时点点头,确实,他头一回看见从边关回来的裴厌,也被那么高的个儿吓了一跳。
苗秋莲又道:“却也不矮,挺壮的,不是瘦猴麻杆的模样,干起活来,你别说,真挺有劲的。”
庄稼人挑女婿,够不到什么钱权显赫人家,看重的自然是力气和干活的熟练,遇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哪能愿意,连地都种不了,成了亲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去。
“长得俊?”顾兰时在这么多话里,听到了这几个字,他揶揄笑着,用胳膊肘轻轻戳一下坐在旁边的竹哥儿,挤眉弄眼的。
竹哥儿没憋住笑,竭力咬住下唇,逼自己不要露出来,不然也太羞人了。
在看到顾兰时神色后,他一下子被戳中了藏在心底的那点小心思,又是羞又是急,伸手去推顾兰时:“哎呀,你怎么这样。”
他急得跺脚,朝苗秋莲嚷嚷:“娘!你看他,哪有这样做哥哥的?”
星星站在高椅子上拍小葫芦,啪啪响个不停,看见阿姆在笑,他停下手,也咯咯笑出声。
苗秋莲抱着星星过来坐下,满脸喜意,见竹哥儿羞恼了,才笑瞪一眼顾兰时:“行了行了。”
“那娘,你和我金凤婶子说了?”顾兰时笑眯眯问道。
星星抱着小葫芦不撒手,苗秋莲陪外孙玩,伸手拍了拍葫芦肚子,随后星星也拍一下,闻言她抬头,说:“可不,刘家小子一走,我跟你金凤婶子说了会儿话,见竹哥儿愿意,就同她点了头,后头就看那边怎么回话。”
顾兰时点点头,心想他们家竹哥儿模样好,年纪合适,再说了,他们家日子也不差,算得上门当户对了。
清水村。
刘知安同老娘张芸芳一起进了家门,他爹刘才和大哥刘知福都在家里干活等着。
他是外姓汉子,干完活不好停留,只能和老娘先回来,回头等媒人过来,再说后面的事。
刘才蹲在窗根下吸烟杆,见人进了门,将烟袋锅子往地上磕磕,随后起身,问道:“如何?”
话音刚落,就看见二儿子神色带喜,他心里一下子就松了口气。
刘知安没多言语,只朝爹和大哥点点头,示意自己愿意。
“这都几个了,再不乐意,非得急死我和你爹。”张芸芳在旁边道,边说边往灶房走,系了襜衣忙起来,这回和之前着急上火不一样,她面带笑意,心中那叫一个欢喜。
刚才回来的时候就问过老二意思,这不一路都是高兴的。
说起来刘知安相貌不错,他家日子也好,从十五岁起,就找媒人说亲,也有人见他模样好,特地上门来说。
可刘知安是个死脑筋,不但相看过一个了,还在路上无意碰见过另外一个,愣是说没对上眼,不愿意,嘴里还叨叨着什么缘不缘的,听都听不懂。
她常常骂老二,念两年书认得几个字,就长能耐了,连亲事都不顾,关起门来过日子不都一样的。
不过回想起来,那顾家小哥儿,模样周正又漂亮,要说还挺合眼缘的。
刘知安将新衣裳脱下,露出健硕的身躯,他换上旧衣站在桌边倒水喝,微垂的眼眸被长睫覆盖。
再抬眼便露出一双没什么锋芒凌厉的眼睛,瞳仁黑而温和,鼻梁英挺,唇不薄不厚,是十分端正的相貌。
这名字一听就好。
刘知安坐在炕沿,眉眼里不觉带上一点笑意,从窗外看进去第一眼,称不上惊艳,可眼前就是一亮,他心里像有什么被拨动一下,轻轻的,但经久不散。
之前还相看过一个,是个姑娘,论模样和打扮,其实比顾兰竹还要胜两分,他也懂对方是漂亮的,可就是心里觉得没劲,打不起成亲的精神。
他娘骂他死脑筋,他确实这样,不乐意就是不乐意,无论家里人怎么劝,他都不愿成亲,直到今天。
竹哥儿和刘知安相看之前,顾兰时就知道对方是谁,就是他和清水村人不熟,不知道是哪家,还特地问了一下他娘。
等回后山了,他同裴厌说了一声,第二天裴厌去清水村屠户家买肉了,假作不经意闲转,到刘知安家门口晃了一下。
虽没见着刘知安,但见刘家家境不错,房屋院墙整齐,裴厌心里有了数,起码竹哥儿成亲后吃饱穿暖不成问题。
想想也是,岳丈岳母仔细挑的人家,肯定不会差。
方金凤那边第二天就同顾家回了话,两家人都欢喜,这亲事,自然就妥当了。
顾兰时惦记着竹哥儿的事,离得近,走几步的事,因此早早知道了,高兴之余,也有竹哥儿长大了的感慨。
小时候才那么一点点,小时候长得又白又好看,就是爱哭,泪包儿一样,捏一下脸蛋都要哭几声,如今竟到了成亲的年纪,真是不知不觉。
隔壁村离得近,比大姐姐二姐姐回娘家方便,而且他们村人不说买肉,买豆腐肯定是往清水村去的,能随时照看到竹哥儿,这么一想,顾兰时心里就踏实了。

清早,炊烟飘起,土灶锅中烧开了水,窝棚里陆续有人出来,洗脸的洗脸,说笑的说笑。
没一会儿,裴厌拎了馒头篮子过来,糙馒头都是热好的,还有一碗酸水芹,切成了小段,好捏在手里下馒头。
孙工头呼唤众人吃早食垫肚子,十来个汉子围过来,伸手就抓一个两个馒头,或蹲或站,很快大竹篮里的馒头就见了底。
见他们吃完开动,裴厌跟着看一眼,工匠们手下都有章程,他没有多说什么,将盖馒头的布放进竹篮,提起回去了,家里还有活要干。
孙工头正忙着,一抬眼看见方红花一大早又来了,他笑而不语,继续忙自己的活。
方红花背着手,转着头这边看看那边瞅瞅,走到木料堆和青砖堆前,仔细扫一眼,在心里比对和昨天的不同,末了心想,数应该没差。
木头竖起来,砖墙在垒,青砖墙就是和黄土墙不一样,看着就结实整顿,她伸手摸摸半截墙面,砸吧嘴点点头,随后直起腰,问正在砌墙的小辈:“早起送饭了?”
砌墙的汉子晒得黝黑,咧嘴一笑:“送了,这不吃完就开工了。”
方红花见他们都忙,到处又都是泥和水,便没有多留,避着沙堆土堆走了,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往后山去。
她爱过来到处看看,问一问各种东西的数目,一看就是操心孙子孙婿的东西,生怕被人昧了,但很少指手画脚,同这些工匠吵嘴,有时见他们忙,还会帮着烧锅喝的水晾着,因此工匠们也不觉得小老太太烦人。
顾兰时带着星星摘春丝瓜和春扁豆,星星最先看见太婆婆进门,他站在顾兰时旁边,小手去拽顾兰时裤子,嘴里喊着:“太、太。”
“星星起这么早。”方红花一看见大胖曾孙就乐了。
星星很高兴,哈哈笑一声,小奶音直听得人发乐,他扔掉手里的一根扁豆就往那边跑。
“阿奶。”顾兰时将丝瓜放进竹篮,见星星脚下稳当,就没多管,问道:“阿奶你吃了?”
方红花费力气抱起星星,说:“吃了,今儿醒得早,你大伯要去镇上,一早就在院里套车,听见动静睡不着了。”
“阿奶,你别抱他,让他自己走,都过一岁半了。”顾兰时知道儿子分量,比起三四年前,方红花瞧着明显老了,这么大年纪。
方红花抱了一下也觉得挺沉,没有硬抱着,笑着将星星放在地上,干瘦满是褶皱的老手揉揉星星小脑瓜。
裴厌小时候是个没福气的,星星就不一样了,打生下来就有福气,吃的穿的,就没一样是凑合对付的,瞧这小模样,真是招人喜欢。
“阿奶,晌午在这边吃饭?我摘些瓜藤尖,和肉片煮汤吃。”顾兰时提着竹篮往菜地里面走了几步。
暮春天热,各种菜蔬都长得好,瓜藤尖儿嫩,滚汤吃滋滋润润的。
“今儿不了,你二姑妈说要过来,我回去等她。”方红花带着星星过来,站在菜地口没进去。
星星小,一钻进去身上头上都要被瓜藤叶子扫过,那东西有的带绒毛,之前星星就被刮的脖子红痒,一个劲儿挠。
“那行,阿奶,我多掐些,你带回去。”顾兰时应道。
星星不爱往藤蔓菜中钻,他自己走到春菜地前,蹲下去扯菜叶子。
方红花一转头看见,笑骂道:“臭小子,做什么呢?再扯菜叶子,要打手了!”
她快步走过去,想将星星抱走,胖娃娃不乐意,摇着脑袋嘴里啊啊喊,小手努力往菜叶上够,非要揪扯。
方红花再疼星星,也见不得他糟蹋好好的菜,一着急便在星星屁股上揍了两下,不重,但对孩子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委屈。
响亮的哭声顷刻间直入云霄。
后院,正埋头吃草料的毛驴耳朵竖起,躺在圈里的老母猪正在喂七只猪仔,肥肚子随呼吸起伏颤动,听见动静哼哼了几声。
星星哭起来就跟吹哨一样,气息很足,又很吵,张大嘴巴昂着脑袋,眼睛都不看人,只站在那里哭。
“这么倔,以后看还敢不敢糟蹋菜。”
骂完,方红花又心疼曾外孙,给星星擦擦眼泪,说:“以后可得乖些,就没人揍你了。”
顾兰时从阿奶的说话中就知道星星小手又不老实了,平时他爹娘惯着,他和裴厌又下不去手揍儿子,只有阿奶能收拾一下,听方红花在训星星,他没说话,继续掐瓜藤尖。
大黑三个都在院门口那边,竖起耳朵警惕,尾巴晃动十分焦躁,小跑着围过来,汪汪叫两声,见星星还在哭,便又团团转圈。
灰仔用脑袋顶顶星星后背,星星谁也不理,继续哭嚎。
直到顾兰时摘完菜,见儿子还没停住哭,心想嗓子够亮的,气儿也长,竹哥儿小时候哭一阵就没声了。
“哎呦,我们星星可真厉害,都能哭这么久了。”他笑眯眯上前,将菜篮子放在地上,弯腰和儿子平视。
星星能听懂他在说什么,更气,小嘴巴抿住,但没忍多久,最后还是一瘪嘴,哇哇又哭了。
“好了好了。”顾兰时抱起儿子在怀里哄。
星星搂着他脖子,眼泪还在掉,眼睛一圈都哭红了,可怜巴巴的。
见儿子小手拍了拍屁股,顾兰时知道这是诉委屈呢,他笑着帮星星揉屁股蛋儿,说:“真打疼了?”
“太婆婆不是说了,不让扯菜,那你非要扯,是不是不该?”
星星不说话,倔得很,脸埋在顾兰时脖子上抽泣掉眼泪。
“犟种,气性够大的。”方红花笑着摇摇头。
“我也说呢,从小就这样,也不知跟了谁。”顾兰时笑道,单手抱着儿子,另一手拍拍星星后背,脖子处很快变得湿哒哒,显然是星星的眼泪。
他抱着星星一边拍哄一边说:“阿奶,咱们进去,你把篮子里的菜分一分,带回去。”
“行。”方红花提起竹篮,两人往院里走。
狗跟在顾兰时后边,时不时抬头看星星。
方红花走以后,顾兰时抱着星星觉得胳膊酸,正好屋檐下有椅子,他坐下后,让星星面对面坐在他大腿上。
星星趴在他胸前,肉脸蛋埋在衣裳里,还在小声抽泣。
顾兰时搂着儿子拍哄,笑着说:“太婆婆又不是故意打你,星星做的不对,菜叶子是不是不该乱扯,要是都扯烂了,以后星星吃啥?阿爹和阿姆吃啥?”
星星侧脸肉嘟嘟的,跟个团子一样,委屈极了,人小性子大。
儿子还是不说话,顾兰时没有再追问,搂紧了星星嘴里哼起山歌。
大黑蹲坐在顾兰时旁边,眉毛似乎皱在了一起,灰灰趴在屋檐下,灰仔喉咙里呜呜叫,歪着脑袋看星星。
好一阵后,星星才止住哭泣,眼圈红着,他自己还用小胖手揉揉。
顾兰时笑着亲亲儿子脸蛋,星星又高兴了,笑着来啃他的脸。
玩了一会儿,星星高兴了,狗也叫起来,似乎在给他鼓劲,院子里又吵闹起来。
裴厌从地里回来,看见儿子眼圈是红的,眼睫毛也湿漉漉,显然哭过。
星星平时很皮,有时候还不爱搭理裴厌,留个后脑勺给爹爹,今儿受了委屈,哪怕是自己有错在先,看见爹爹,便伸胳膊让他抱。
裴厌接过儿子,胖儿子在他怀里看起来没那么胖了,瞧着也不重。
“怎么了这是?”他问道。
顾兰时笑:“他乱扯菜叶子,挨阿奶揍了。”
裴厌轻笑一下,怪不得。
于是他抱着星星,没有再出去干活,学鸟叫吹口哨,又让狗露肚皮让星星揉,还抱出去在河边找吃草的水牛,扶着星星坐在牛背上玩耍,总算让儿子忘记了委屈。
这么小的孩子,多半记吃不记打,委屈来得快,也容易散。
再带星星回来的时候,顾兰时领着儿子去挖那棵春菜,星星站在他旁边,显然认出了这棵菜,一声都不吭。
“晌午阿姆给星星炒菜吃,好不好?”顾兰时眉眼弯弯,没有丝毫责怪。
小孩子很会看眼色,也能觉察到大人的情绪,星星一下子笑了,奶声奶气说:“好。”
顾兰时将春菜拔出来,又说:“那以后星星不能乱揪菜叶了,不然,就没得吃了,要是吃不饱,就要饿肚肚了。”
一听要饿肚子,星星睁大眼睛,点着小脑袋重重“嗯”一声,这回总算听进去了。
“真乖,怎么这么乖。”顾兰时笑眯眯夸道,又说:“我就知道我们星星最乖了。”
他抖抖春菜根上的泥,一手拎着菜一手牵着儿子,边走边说:“谁最乖?”
“星星!”星星小手拍在自己胸口高声道,这两个字说得又准又好,听着就让人欢喜。
裴厌在水井那边打水,拎了两桶水往院门口走,见儿子奶音亮又高,他脸上笑意满满。
“总算好了,就是不知道能乖几天。”顾兰时笑道。
“才慢慢学、慢慢记,不着急,星星秉性是乖的。”裴厌说着,先一步进了灶房,将两桶水倒进缸里。
见顾兰时蹲在灶房门口挎春菜老叶子,星星蹲在他对面,一大一小分外和谐。
裴厌脚步一顿,将两个空桶放在一旁,一时没说话,眉宇越发柔和,没忍住弯腰,探出手揉揉顾兰时脑袋。
“怎么了?”顾兰时抬头,还以为他有什么事。
裴厌莫名卡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像是掩饰,大手挪到星星脑袋上,揉了几下。
星星也抬头,傻乎乎冲着爹爹笑。
“没什么,我去打水。”裴厌情不自禁又笑了,提了水桶往外走。

第250章
问名纳吉,下婚书、赠聘礼,成亲前的礼节事宜都要备齐了,再加上各种农活,刘知安家近来忙个不停。
按着两家人商量好的,两人喜服由刘家买了布,送来让竹哥儿做。
顾兰时从苗秋莲口中得知,刘家想将成亲的日子定在年底,那会儿冬闲,各种事情能腾开手,他们家田地多,秋收交了粮税后,还能再卖些余粮,手里头有钱,能将亲事办得风风光光。
但苗秋莲和顾铁山一听年底就要嫁出去,虽还有大半年,但他俩心中舍不得幺儿,心想冬天菜式少,又是说万一下雪,雪地难走,天冷穿得厚,喜服臃肿也不好看,便想找找由头将日子往后拖拖,定在明年开春后,好多留竹哥儿一阵。
在刘家打发媒人上门商议的时候,因方金凤是自己村里人,都熟悉,不是外人,三人说了许久,今年年底确实有几个好日子能挑,而且刘家诚意也足,给竹哥儿下的彩礼是五两。
开春以后,春耕一旦开动,便忙碌了,不止自家,各路亲戚也得耽搁一两天活计。
年底农闲时,庄稼人办亲事本来就常见,况且清水村离得近,即便嫁了,时不时就能见着,多走两步路的事。
几番思量以后,顾铁山和苗秋莲最终没有让方金凤传话拖延,不过到底哪一天成亲,还得再斟酌斟酌,毕竟这么大的事,不能草率了。
竹哥儿好事将近,顾兰时也高兴,离得近,没事过去清水村买豆腐买肉的时候,就能去看一眼。
即便有长工包揽了田里和打草的活儿,裴厌也不怎么得闲,镇上、府城都得跑,天热起来后,菜蔬和鸡蛋都多,即便有三处销路,隔几天也要沿街叫卖吆喝,鸡蛋还好点,菜割了摘了要是不及时卖出去,没几天就蔫掉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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