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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夫子科举日常(无棋)


然后便是少年郎穿上鲜红朝服,捧着象牙笏板,与各位大臣据理力争,论据‘识字班’有什么什么样的好处……
最后,所有的幻想都凝结成一道记忆中的红色背影。
混杂的牢狱里,小小的宋卫风握着牢门,恐慌地全身颤抖,身上也没有一丝力气。
耳边听着各式喊冤的声音,他却只能看到牢狱正前方,正和刑狱官交谈的红色朝服背影。
肩背宽阔,瘦削挺拔。
鲜红的朝服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如火苗旺盛。
“这里面竟然还有不满十五岁的小哥儿?”
“……事情还没查明,你们少动粗,免得惹来非议。”
“人家毕竟是小哥儿,你们警醒着些,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这群大老粗私下做了什么混事,小心我扒了你们这层官服。”
“放心,陛下圣明,绝不会让清白之人蒙受冤屈。”
——这是宋卫风最后听到的声音,也是他最后的支撑。
他迫切地等待着,希望那位大人和陛下,能还他家一个清白。
虽然最后他和兄长没能等来光明,可他却记住了这道背影。
辗转多人,他终于打听到那人的姓名。
游清棠,游清棠。
难怪是‘清潭映百花,却是棠棣无讼争’。
怪不得周大哥能和林相公等人相谈甚欢,似是旧友。
怪不得周大哥的府邸能与皇城遥遥相望,就像是替皇城守住这座京城似的。
怪不得周大哥当时留给他的大绶,是二品官员的彩凤绶……
一桩桩看不透的事情,通过‘游清棠’三个字,串联起来,逐渐明晰。
游清棠的牌子在第五排最中间。
周自言的牌子却在第六排第一个。
两个牌子之间隔着的距离,就像周大哥从‘游清棠’变为‘周自言’的距离。
看着短,其实长的看不到头。
顾司文走过来,“宋小哥,你在看——诶,这不是游大人的牌子么!”
“是啊,是游大人的。”宋卫风看着游清棠的牌子,抿唇一笑。
顾司文看宋卫风表情过分温柔,他犹疑道:“啊……你……知道了?”
“不难猜。”宋卫风只简单一想,便能知道真相,“况且,周大哥也没有刻意瞒过我,不是么?”
周大哥对他的放纵,几乎都成了海了,他要是猜不出来那才奇怪。
“宋小哥,你生气了么?”顾司文小心翼翼问,“我觉得周表兄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他这个身份比较重要……”
好像还在害怕他的周表兄被眼前的小哥抛弃,然后被敌对大臣嘲笑。
“有点生气。”宋卫风眼中带笑,清如鸿泉,“待会我还要和豆丁他们去号房,你们若是见到周大哥,记得帮我转告他,我生气了。”
“所以我想吃国子监门口的糖葫芦串,要最大的那一只。”
宋卫风偏过头,与顾司文眨眨眼,“请务必帮我转达我的意思。”
顾司文呆了好一会,突然笑出声,“宋小哥放心,我定代为转达!”
哎哟,周表兄和宋小哥之间的感情……可真好呀!

各国游学队伍已经都入京, 现在正住在驿馆里,等候敬宣帝召见。
历来游学,他们虽然是为求学, 但也要扬名, 所以总会选择京城一些官学进行踢馆和对比。
能从他国被选出来去大国游学的学子,必定是万里挑一, 所以普通官学学子基本不是对手。
强者比拼,那得势均力敌才有意思。
所以后来他们也不再选择其他官学, 一旦入京,就直冲国子监而来。
往年的国子监招招都应下,和那些他国学子能打个五五分。
但这样的结果对大庆来说,其实是低人一头的。
毕竟他国游学队伍是来大庆求学,结果大庆还和这些人比出一个对劈的结果, 如何能扬大庆国威?
更何况, 这些学子也是心有抱负的读书人, 为了让自己的国家能有更好的名声,他们势必会使出全身本事。
在这样的形势下,国子监就必须提前选出一些学子, 着重培养,好应对踢馆。
今年这个重要的任务, 被敬宣帝扔给了周自言和林相公, 外加张翰林和郑祭酒。
可以说全大庆最会读书,最会做官的四个人都被派出来了。
踢馆时,不光对面要出题,国子监这边也会进行考问。
所以周自言等人不光要挑选合适的学生, 还要准备许多考题。
这些考题,不能太难, 不能太差,不能太让大庆占尽优势,也不能让大庆处于劣势……
从游学队伍进京,这四个人就在一起筹备。
可他们四人,林范集学的是正统儒家学,张翰林看重法制,郑祭酒尊崇天时环境。
而周自言,学的就是随心所欲,以人为本的现代派。
堪称一人一个学派。
谁都不服谁,整日不是争吵就是冷战。
都大半个月过去了,第一份章程还没拿出来。
不得不说,敬宣帝的表情越来越差,眼神也越来越犀利,时常会盯着他们看个不停。
他们上朝时都噤声做小,生怕被敬宣帝点出来,当众询问进度,然后在满朝文武官面前丢人。
周自言捧着茶杯,心神俱疲,“今儿明明是国子监开学的好日子,我那些小学生也都来了……我却要和你们几个老头子一起在这里研究考题,真是苍天不公啊。”
不知道宋卫风他们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号房,是不是正新奇地胡乱转悠?
他原先还说,等宋卫风他们来国子监,自己就做导游,带他们好好转转,结果这么重要的人生时刻,他又缺席了!
“你若是现在能做好章程,你爱去哪去哪。”林范集也顾不上什么文人风范,直接用笔尾挠头,“奇怪,老夫刚刚找出来的典籍呢?去哪了……”
张翰林拿起酒葫芦,发现他用来垫酒葫芦的好像就是林范集寻找的典籍,只是这份典籍,现在正面封皮上已经印下一圈酒水印子。
“……”张翰林趁人不注意,快速抽走典籍,放到地上,再惊讶道,“林相公,在这儿。”
“多谢张大人。”林范集接过典籍,鼻尖一动,闻到典籍上的酒水味儿,“奇怪,怎么有一股烈酒的味道……”
张翰林藏好自己的酒葫芦,装作和他无关。
郑祭酒托着腮,双目无神,“下官只是一介国子监祭酒,为何也要跟着诸位一起办公……”
他明明只要守着他的国子监就好了。
周自言听到郑祭酒这话,彻底不想干了,“……”
要是论官职的话,在场有哪个人能比他官职小?!
可他现在还不是被拉来做壮丁!
“现在举人也入监了,我看咱们就从这帮举人中挑人吧。”张翰林擦掉嘴唇边上的酒水渍,消灭所有和酒有关的证据,“能考到举人这个功名的学子,应当都有几分真本事。”
周自言和林范集都同意。
“我听说今年这帮游学的学子里,有几个少年天才。”郑祭酒提到正事,严肃了许多,“下官先前去驿站看过,他们之中似乎有个小队长,应当是大庆东南方理朝人士。”
“我看着那年纪,好像才十四五岁的模样,听说已经考过理朝的殿试,理朝皇帝念他年纪太小,所以没有为他派官,而他本人也无心做官,所以就领了这个游学的机会,走出理朝看一看。”
他是国子监祭酒,游学队伍入京,最后多半就是要在国子监求学。
所以他身为国子监祭酒,理应先去见一见这些人。
“十四五岁就能考过殿试,那确实是少年天才。”林范集摸着胡子,脑中灵光一闪,“我听说理朝出了一个三岁熟背四书五经的小孩,短短几年便能开班授课,懂战术,明文理,不会正是此子吧?”
“应该没错了。”张翰林叹气,“这样的少年天才都被派出来游学,这是铁了心要和咱们国子监打一打啊。”
所谓树大招风,说的就是他们大庆国子监。
“如果对方真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咱们若是找上一些弱冠、而立之年的学子,不管是输是赢,都没什么意思。”
从年龄上已经输一大截了。
郑祭酒‘诶’了一声,“周大人,你那些小学生,今年是不是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正在摸鱼走神的周自言突然被叫名字,愣了一下,“是啊。”
他瞬间明白郑祭酒的意思,坐直身板道:“我那些学生倒是极有天赋,不过我与他们分别许多年,现在对他们的学问情况有些不了解了。”
“那好说,赶明儿你上课时问问不就好了。”林范集说,“咱们还真不能找年龄差距太大的学子,否则会被天下人耻笑。”
周自言还想到一个人,“林相公,您那乖孙,林鸣息,今年年纪也不大么!堪为良将!”
…”提到林鸣息,林范集就会想到林鸣息的叛逆之举。
而林鸣息的叛逆之举,和眼前这个臭小子的‘挑唆’分不开。
周自言突然发现林范集的脸色慢慢变臭了。
好像下一瞬就要冲过来打自己一拳一样。
周自言摸摸鼻子,“林相公,是林鸣息自己要来国子监做五经博士的!”
这可真和他没关系啊,他再能哔哔,也不能直接拐带林相公的乖孙!
“老夫知道。”林范集说,“可老夫还是看你不顺眼。”
而且是越来越不顺眼。
周自言:“……”
老头子真不讲理。
正说着,门口突然探出来一颗脑袋。
顾司文借着门框掩住自己的身形,只露出一张讨好的笑脸,“林相公,张伯伯,郑祭酒,还有周表兄,你们忙完了吗?”
“你是顾大人家的次子?”林范集看着顾司文这般活泼的模样,笑了,“你与你哥脾性真是不一样。”
“我哥那是乖乖崽,我是被拧着耳朵骂的调皮蛋。”顾司文说着,正儿八经迈进屋子里,作揖行礼,然后道,“周表兄,你能出来一下不,我想和你说个事情。”
“是卫风要你来的?”
“嗯!”
周自言起身,和顾司文走到屋外去。
顾司文神神秘秘地趴到周自言耳边,“周表兄,宋小哥知道你是谁了。”
“就为了这个事?”周自言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能瞒多久,只要宋卫风他们踏入京城,就一定会知道他是谁,“怎么样,他可有生气?”
依照他对宋卫风的了解,应该没有生气。
不过耍耍小性子还是可能的。
“宋小哥说他生气了,他想让你去买国子监门口的糖葫芦,要最大的那一串。”
顾司文完完整整把宋卫风的话复述出来。
“我知道了。”周自言失笑,他就知道宋卫风嘴硬心软,看着清冷不好接近,其实就是个小蜜罐子。
周自言又和林范集他们商讨了一会,终于拟定了一些人选名单。
至于最后要敲定哪些人,还得再考察一番。
等周自言离开东讲堂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酉时(晚上六点)。
天色渐长,这个时候的国子监,还没有被夜色覆盖。
不过石子路两边的石灯已经被一个一个点燃,正发着微弱的光芒。
路上行人还是如中午那般拥挤。
许多一看便不是国子监的监生,正聚集在某些地方,仔细看着。
国子监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对他们来说都好像有极大的吸引力。
国子监开学这一天,为了让新入监的学子能更快适应国子监的生活,准许监生的亲眷跟着进入国子监,帮监生处理各项事宜。
后来许多羡慕国子监的人为了能一进国子监,都找到那些新生,装作他们的亲眷一起进入国子监。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一到开学这天,国子监便人满为患。
最后还是修改了国子监的规章制度,允许想进国子监一饱眼福的人,先在门房那里做好登记,领了牌子,便能在开学这一天进入国子监。
然后到了下监之时,交还牌子,自行离去便是。
周自言此时已经换下那身惹眼的朝服,换上朴素的衣衫,混到人群中,并不引人注目。
他顺利走到国子监外,找到卖糖葫芦的小摊,买下十根最大、最饱满的糖葫芦,然后又额外买了一些小零嘴,拎着油纸包和糖葫芦重新返回国子监。
于国子监来说,今日的监生,明日通过科举,可能就会变成国子监的夫子。
所以对于号房的分类来说,并没有监生和夫子的区分。
只是作为夫子的号房,会大一些,可能还会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和小厨房。
周自言现在的号房便是这样,真要比较的话,其实挺像现代的独身公寓。
反正对他这个单身汉子来说,不大不小,刚刚好供一人居住。
而宋卫风他们的号房,离他甚远。
不过因为他们是一起来的外地举人,所以国子监把他们分到了一起。
如此,几个一起从马鸣沟出来的孩子,现在在国子监里,还是能在一起。
周自言找过去的时候,这一排号房热闹的不行,简直是各种人来人往。
各式小厮、侍女托举着许多行李和摆件,穿梭在行人中,寻找他们各自的小主人。
“清梅,清梅!这儿,这儿,小爷的号房在这!”
“书棋!你跑过了!本小姐的号房在你身子后面,哎呀!你怎么这么笨!”
“……坏了,我忘了把我卧房里的玉枕拿过来!这我可怎么睡觉啊!”
“……”
周自言刚刚走过几段路,耳边就已经被各种嘈杂的声音充斥。
这第一天入监,是得忙乱一些啊!
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鲜少有人注意到周自言。
周自言便背着手,顺利走到宋卫风的号房所在处。
如他所想,宋卫风这里的热闹,也不比外面差。
宋豆丁等人不愿意整理自己的号房,所以他们把自己的包袱一扔,偏偏要来帮宋卫风整理号房。
这一帮小少年,年纪小,也没学过什么规矩,所以上蹿下跳忙活着,惹来不少注目。
“这些小举人都是谁啊……怎的年纪这么小。”
“看看人家,在看看我,一把年纪了才考上举人,惭愧啊!”
“……你这人说话真扫兴,我再多和你讲半句算我倒霉!”
宋卫风一手拎一个,把他们叫住,“你们自己的号房整理好了吗?”
“……”
几个少年学着宋豆丁的模样,‘嘿嘿’直笑,一看就没整理。
宋豆丁和泥鳅一样,躲开宋卫风的钳制,快步往旁边跑去。
恰好尽头就是周自言。
周自言挑唇一笑,伸手拎住宋豆丁的衣领,“又闹腾什么呢?”
虽然宋豆丁长高了不少,但周夫子想要收拾宋豆丁,那还是轻轻松松的。
宋豆丁被人揪着领子,十分没有面子,可他却一点都不生气,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夫子,你来啦!”
“是啊,托某人的福,给你们买了糖葫芦。”周自言故意提高音量,想要某人听到,“还是国子监门口,最大,最饱满的那几只糖葫芦!”
“谢谢夫子!”
虽然人是长大了,可对糖葫芦的热爱,半分没有减少。
几只糖葫芦瞬间被瓜分干净。
他们也不闹了,就捧着自己的糖葫芦乖乖坐下。
宋卫风手上也被分了一只糖葫芦,他看着这只糖葫芦,愣住了。
刚刚还没有什么事,现在周大哥一出现,他脑中那根弦突然就崩断!
这……这这这、这可是游大人买的糖葫芦!
是游大人买的!
糖葫芦!
还是给他买的!
周自言见宋卫风只傻站着,却并不吃,奇怪道:“卫风,你怎么了?是糖葫芦有什么问题?”
“……没、没什么。”宋卫风举着糖葫芦四下乱找,找到一块做包袱的粗布,就打算用这块粗布把糖葫芦裹起来。
“你做什么!”周自言连忙拦住宋卫风,伸手探探宋卫风的额头,“你没事吧……”
“这可是游大人的糖葫芦!”宋卫风紧紧握着糖葫芦,比以往要激动许多,“游大人……游大人、糖葫芦,亲手……给我的,给我的!”
“……”周自言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十分匪夷所思。
他猜测了许多种宋卫风知道他真实身份后的表情,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
“卫风,你没事吧!”
什么游大人糖葫芦啊,怎么孩子好像傻了呢?
宋卫风确实傻了,不过他是高兴傻的!
他期盼了许久的游大人,此时就站在自己眼前,而且还送给自己一根糖葫芦,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要是时机允许,他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他的游大人,是一位顶好顶好的男子!是全天下最清风霁月的读书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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