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拿着按摩精油, 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在穆辰面前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着，膝盖几乎相抵。穆辰看着苏青近在眼前的一张俊脸, 开口道：“礼尚往来，明天我也给你按摩吧。”
苏青抬眼看他。
“你最近不是在做康复性体能训练？”穆辰说道, “帮你放松放松肌肉。”
尽管苏青的精神域有问题, 他的复健却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苏青白天按剂量服用精神力舒缓剂，药剂起效时头疼轻微得可以忽略。
穆辰神态真诚, 苏青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不置可否，低头道：“手。”
穆辰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他伸出手，脑子一时犯抽, 轻轻碰了下苏青的指尖，轻得好像在触碰一只苍白的蝴蝶。
苏青看了他一眼, 伸手握住穆辰的手掌。
穆辰神情一顿，极为诧异地看了苏青一眼。因为太过惊讶，甚至一时忽略了被苏青握住手掌时, 心里涌出的异样感。
那感觉像是因为窘迫, 想要现在就抽出手, 又像是因为某种隐秘的期待，想要一直被少将这么抓着。
穆辰一时没有去思索，因为他注意到苏青现在的手是暖的。
少将的身体不好，指尖的温度一直偏凉，今晚却并非如此。
苏青的神色平静而专注。
他垂着眼，双手拖着穆辰的手掌，手指摩娑过穆辰的手背，把按摩油涂匀。
苏青的手指修长，关节明显，手背的青色经脉微微凸起。穆辰盯着这双手看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你来之前热敷过手啊？”
苏青嗯了一声：“你上次说冷。”
穆辰一时无言。
少将其实远比他平常表现出来的体贴。
他平日的神情一贯显得淡漠，此时脸上也并没有太多表情。穆辰看着他平静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又觉得那道目光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穆辰：要命。
皮肤好像被烧得泛起不正常的热度。
苏青并不知道穆辰在想什么。
他认真的按照所学过的教程进行每一步，手指从穆辰的指根揉捏到指尖，再向外轻拉。
当时钟蓝带来的手部按摩教学视频是穆辰和苏青一起看的，但少将似乎后面又补了课，学了点穆辰不知道的步骤，弄得还很舒服。
苏青的动作稍微有些生疏，但力度却正合适，按的位置也准。他有力的手指一点点揉开紧绷肌肉，从手掌向上，一直按到小臂。
穆辰觉得有点疼。
他这时候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手掌和手臂确实在训练中承受了不小的负荷。只不过积攒的不多，原本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被苏青一按，就比刚刚放松了不少。
苏青把他的每一根手指先按摩完，再将他的手掌翻过来，用大拇指揉按掌心。
肌肤相触，按摩霜消减了摩擦力，却隔绝不掉真实的触感。
穆辰看着苏青动作，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于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开口道：“我的按摩技术也是不错的。”
苏青垂着眼，从手腕向上按压穆辰的小臂，不置可否。
“我可也是特地学过的。”穆辰强调，“而且有充分的实践经验。在爱尔普兰星的时候我的手艺就练出来了！”
苏青嗯了一声：“记得。”
“在我身上练出来的。”
穆辰：“……”
他刚刚就顾着找话题，一时忘了苏青曾经说过他在昏迷时并非全无意识。
“你什么时候有感觉的啊？”穆辰想要打补丁，“第一次给你按摩你就有感觉？”
苏青应了一声。
穆辰：……啧。
他最开始经验不足，又没地方实验。最开始看着教程也是一顿乱按，看来苏青都记得。
苏青将穆辰的左手放下，拉过他的右手。
穆辰：“那我们……婚礼的时候？你有意识吗？”
“没有。”
苏青低声道。
“我在差点精神力暴.乱以后才对外界有所感知。”
穆辰：还好。
没让少将看见婚礼上苏南他们的嘴脸。要不然带入想想，如果是他坐在轮椅上，虽然有所感觉却一直无法醒来只能任人摆布……气都要气的吐血。
苏青看向穆辰：“很抱歉，让你一个人经历那场婚礼。”
穆辰有点好笑：“那有什么抱歉的。他们又没拿我怎么样。”
“以后……”苏青语音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以后，他想要再和穆辰举行一次婚礼。
但现在说这些还太远。
还不到时候。
穆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少将的后半句话。
苏青不想说，穆辰也不问。他于是安静地看着苏青按摩完全套，真诚道：“这位技师的手艺值得五星好评。”
苏青转眼看他。
穆辰好奇：“这手艺又是在哪儿练出来的？”
苏青：“自己手上。”
别的不说，至少可以左手按右手，练习寻找应该按摩的位置，感受力度。
穆辰：输了。全身按摩这玩意没法拿自己练啊！
但这不影响穆辰的计划！
第二天晚上，两人角色调换。新晋高级按摩师穆辰在训练后冲了个澡，敲开苏青的房门：“您昨天预定的按摩服务到了。”
苏青：“……”
他也才刚刚洗完澡。
少将的头发还没擦，发梢抵着水。
他一边开门，一边伸手将前的湿透发向后捋起，露出额头，英俊的五官愈发锋锐。
苏青穿着一件浴袍，领子系的不紧，动作间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清透水滴从颈侧滑过锁骨，又没入衣领深处。
穆辰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苏青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确定？”
穆辰：“……什么确定不确定。都说了是来提供按摩服务的！”
苏青于是侧身让他进来。
少将没什么要拒绝的意思。他的动作利落，解开浴袍，抽了一块浴巾披着，趴在床上。
一副十分自觉，就等着按摩服务的样子。
穆辰清了下嗓子，站在床边。
他确实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了。
苏青的肤色偏白，身材仍旧有些瘦，但因为已经进行了不短时间的恢复训练，身上的肌肉线条比穆辰之前见到的时候更加明显，匀称流畅。
穆辰的手指触上他的后背，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中蕴含的力量。
穆辰：少将的复健颇有成效。
手掌下的身体柔韧、有力，穆辰能够想象到苏青在格斗中会具有怎样的掌控力和爆发力。
但他现在却做出了全然放松的姿势。
少将毫无防备的闭着眼，将自己的弱点彻底暴露，好像无论穆辰做什么都不会反抗。
穆辰在手上涂了按摩霜，端正态度，从肩膀开始按起。
肩胛、手臂、后背。穆辰的双手顺着脊背，一路向下，微微用力，按揉至紧绷的肌肉。苏青呼吸微重，喉咙里溢出极轻的闷哼。
穆辰无声倒吸一口冷气。
这声音该死的诱人。狠狠地挑.拨了穆辰的神经。
他脸上不露分毫，手上继续着动作，心里却想道，自己对苏青八成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穆辰：人总要正视自己的欲.望。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他心里想着不着调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也并不敷衍。
穆辰按完腰背，又帮苏青按摩脖颈。
他的目光停留在苏青颈侧，尽管全神贯注，余光却能看见苏青的表情。
少将侧着头，因为穆辰的动作微微皱了一下眉，喉结滑动，薄唇向下轻抿。
穆辰：……
穆辰有点想拿块布给苏青把脸罩上。
这不应当。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穆辰在心里默念，我是一名有职业道德的按摩师。
他按过脖颈，而后是前肩，再继续往下。苏青忽而伸手，握住了穆辰的手腕。
穆辰：？
“怎么了？”他不解道：“力气重了？我轻一点。”
苏青：“……”
苏青睁开眼：“不是。”
穆辰哦哦两声：“那是客人对我的手法不满意？“
苏青沉默看着他。
他的眼瞳漆黑，目光深邃。穆辰与他对视，有一瞬间觉得少将的目光像是来自顶尖的掠食者。
他的地位稳坐，正以视线逡巡过自己的领地。
穆辰：？
他刚要再辨认一下，苏青已经收回视线。
少将围着浴巾坐起身：“多谢。”
而后十分不见外的留穆辰在房间里，径自进入浴室冲身上的按摩霜。
浴室门轻声关上，穆辰也松了口气，卸去脸上故作镇定的表情。
他看了关闭的浴室门两眼，而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做了和苏青刚刚一样的动作：进浴室。
穆辰开了冷水，发呆一样在喷头底下站了片刻。
少将刚刚的表情不受控制的在穆辰眼前回放，后劲充足。
片刻后，穆辰一把将冷水关闭，心说这玩意没什么用，他决定自己自足。
主卧与客房的布置好像反转的镜像，浴室之间只有一面墙相隔。
穆辰并不知道，就在薄薄一面墙的另一面，苏青背靠着光滑墙面，仰着头。
他微微张着唇，浑身的肌肉紧绷，借着水声的遮掩，发出一声极轻的低语。
“……穆辰。”
作者有话说：
就是说，要不要帮忙把你们中间的墙凿了【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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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心上人的一百零一种方法。”
“掌控自己的身体：你会将一时的性.冲动当作.爱情来临吗？”
“好男人守则：不要因为一时兴起玩弄他人的真心。”
“十条小技巧帮你狩猎男神的心。”
“你是恋爱新手？想要主动追求男神？当说出‘追’这个字时, 你已经输在起跑线上。”
“反颜狗大联盟：爱上他的心，而不是他的脸。”
“星座占卜：看生日占卜你和他/她的适配性。”
“给你的忠告：如果你有英雄情结，请分清崇拜与爱情。”
“和初恋结婚又离婚后, 他告诫所有的年轻人，不要考虑未来, 不要错过任何浪漫的开始。”
穆辰：“……”
他的星网搜索历史里充斥着诸如“追求”, “冲动”, “第一次恋爱”等等关键词。
穆辰从来没谈过恋爱, 也从没对人心动过。他本来是去搜索追求攻略的，关联出来的各类词条网页太多，穆辰看完以后, 反而把自己弄得一头雾水。这里面不止有大片的攻略贴，还有不少的告诫贴。不少人在下方回复中现身说法, 大倒特倒自己一时冲动、而后恋爱失败的苦水。
“到了。”
穆辰从光屏面前抬起头, 转向苏青。他对着少将一如往常的一张俊脸，神色间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 脑子里糊满了搜索网页里的信息。
苏青看出他神情有异，眼神里带着些许询问。穆辰啊了一声，实在没法对着他解释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闪过刚刚的占卜推广, 灵光一闪，开口道：“少将,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月。”
那就是两个月以前，苏青还没有清醒。穆辰算了算，下意识想着, 等到少将的下一次生日还有不少时间。
“你呢？”
“七月啊, 还早。”穆辰一边说着, 一边回想占卜网站上的免费内容。
……十月和七月，到底是配不配来着？
不对。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在穆辰刚刚浏览过的那几条网页里，“掌控自己的身体”、“好男人守则”和“颜狗大联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那些网页下方都有不少点赞，还有人在“掌控自己的身体”下面分享自己被前男友看上后吃干抹净，结果对方吃到嘴里后没几天就热度消退、甩手就走的经历。他的文字中满怀痛苦，大骂痛骂前男友渣男，并希望看到这篇文章的其他渣男们能够良心发现，行行好放过他们这些纯情少男。
穆辰不自觉对号入座了前半段，而后震惊无比：……难道我也是那种因为颜和肉.体玩弄就想要玩弄别人身心的渣男？！
再换个角度，不说身体冲动。就是那篇“给你的忠告”，说得也有道理。穆辰扪心自问，他对苏青的关心和亲近本来就是崇拜情节作祟……对着崇拜的人也许更容易有冲动？
穆辰满脑子问号。心说不行，得先把这些想清楚，他不能一时冲动，要对苏青负责。
怪不得以前在战区他们一众战友们大半都没谈过恋爱……这可比驾驶机甲难多了！
穆辰一边神游天外，一边跟着苏青下了飞行器。
他们到达了灰石宫，参加理事官举办的新年晚宴。
灰石宫的名称中虽然有“宫”这一个字，但它的外表却十分朴素，好像三块堆叠在一起的灰色方块状石头。这三块方方正正的布局各有自己的作用，前两块分别用于会晤和办公，最后一块则是联邦理事官的住所。
灰石宫整个建筑坐落于地表，周围是大片的宽广草坪，上空100平方千米内禁飞，乘坐私人飞行器落地后，进入灰石宫则要再换乘内部的陆行器。一年一度的新年晚宴声势浩大，刺客密密麻麻的各色私人飞行器停在灰石宫外的停靠平台上，看型号都不便宜，属于联邦军.政的高官们。
引导机器人将苏青和穆辰引到陆行器上。五分钟后，陆行器在宴会厅前停稳。穆辰跟在苏青身边，进入正门。
宴会厅内布置精美，人影攒动。
整个宴会厅比苏青家的训练场还大，前方是一片下凹舞池，后方摆着几列长长的餐桌。绣着金线的桌布透出典雅韵味，上方已经铺上了一道道放着摆盘别致的前菜，桌上每隔五人的座位放着新鲜的插花，巧妙的将长桌分割成出互相间断、却又不闭塞的空间。
这场宴会更像是联邦高层一年一聚的派对，场合不算严肃，宴会厅内的布置少了几分庄重，多了点奢华美感。
还没到正式开宴的时间，三三两两的人端着酒杯走动闲聊。穆辰跟着苏青走进宴会厅，注意到有几道视线立刻落在他们身上，带着打量的意思。
穆辰抬头看了一圈。宴会厅里的人太多，觥筹鬓影，一时确定不了谁是谁。
“这儿。”十二军的军团长冯.帕克比他们早到一点，隔着有段距离跟苏青和穆辰打招呼。他没像苏青一样穿着军装礼服，而是穿了一套深红色绣着繁复金线的西装，衬衫领口带着繁复花边，打扮得好像资料里旧时代宫廷里的贵族。
倒是和他的身份相称。
苏青先一步坐在冯的身边。
穆辰自然坐在少将对面。冯向前探了下身，要和穆辰说话，又嫌和隔着一张桌子不方便，干脆站起身绕到穆辰身边坐下。
他假装没注意到苏青投过来的视线，笑着道，“了不起啊，辰。军部新晋的大名人。没想到你这厉害！”
他比了个拇指，戏谑道，“要不是你是里尔德家瞄准的新靶子，我都想要邀请你来第十二军团了。”
一句话上下两段，哪段苏青都不喜欢听。少将沉下脸，穆辰无奈，看出来冯是故意的，抢在苏青开口前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我对去你们军团混日子没什么兴趣。”穆辰神情严肃，对着冯说话，余光看向苏青，“至于里尔德家……现在和过去也没太大差别。就算没有在虚拟关卡里掉马，他们也看我不顺眼。”
冯耸了耸肩膀：“那差别可大着呢。”
“里尔德家主，霍夫曼.里尔德，就像一条毒蛇。他原本可能是顺手收拾你，现在可就要盯上你喽。”
“喏，看见了吗。”他扬了下头，向穆辰示意，“那边那个，刚进场的那个。里尔德家主。”
霍夫曼穿着一身纯黑的礼服，正从宴会厅正门口进入。
他的年纪应该已经有七十多岁，但在平均年龄二百岁的星际时代算不上年老，容貌看上去也不显老态。甚至因为保养得好，勉强可以称之为英俊，比同龄人显得还年轻一些。
他人生七十年游戏花丛，没娶过妻子，但是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第一军团的副军团长勒曼，还有一个是里尔德家的下一任继承人，瑞.里尔德。霍夫曼今天没带女伴也没带男伴，脸上带着些笑容进了门。他的视线从宴会厅中扫过，看似随意、却又准确地穆辰身上微妙的多停留了一秒，又移向苏青。
少将神色冷淡，对他点头示意。
霍夫曼一进场就吸引了不少人包围过去。
“架势大着呢。”冯说道，“比理事官架势都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