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笑了笑：“我只是个调查员。还不到能够参加庭审的级别。”
穆辰没说话，心说看着可不像。
看克劳德在爱尔普兰星，明知保护星兽是苏青编出来的理由还是一派轻松随手写下记录的样子，就知道他手里多少有些权力。
在理事官面前也多少说得上话。
克劳德：“恭喜你成功脱身。”
“同喜。”穆辰口应道，看向调查员，“问你个事儿。”
克劳德好笑摇头：“都是我从别人那儿获得信息。很少有人敢从我嘴里挖消息。”
穆辰想了想，语气轻松：“请你吃饭？”
克劳德笑了一声：“让苏青做？你还能替他下这个决定？”
穆辰：调查员果然知道少将做饭好吃。
“冲着你胆子大，免费和你说说。”克劳德知道穆辰想知道什么，也没卖关子。他今天来庭审外，本来就有给苏青传话的意思。
“他身上的军功够多，今天估计没法当庭宣判。后续具体的判决说不准，但不可能进刑狱。少将军衔应该能保下来，但军团长职位估计是留不住了。”
克劳德：“你让他早做准备。”
穆辰点了下头。
“少将那架机甲呢？”他问道，“那架精神力机甲半成品会返还吗？”
克劳德失笑。
“你想的还挺多。”他说道，“当然是由军部回收。违规制造、违规持有的机甲，怎么可能还给苏青？”
穆辰有点可惜，随后又很快释然。
半成品不要也罢，传说中的鬼才机甲制造师不就近在眼前？
“行。”他对克劳德说道，“多谢。”
“用不着。”克劳德说道，“给苏青传点消息，也算还点人情。”
他没有细说，把话说到了，随意冲穆辰挥了个手当作招呼，转身就走。
穆辰看了眼通手环。
苏青的庭审时间比穆辰经历得长得多。他等了一会儿觉得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又接到原绯咋咋呼呼的询问通讯，干脆给苏青留了个消息，先开飞行器去赴原绯的约。
原绯说着要请穆辰吃饭，地点却定在了裴陆的家里。
穆辰以为他和苏青一样是个隐藏的厨艺大神选手，结果原绯端出个大锅，神秘兮兮的往里倒了一包红辣辣的底料。
“这是我路过川Ａ星时特意买的特产。”原绯说着有点流口水，对穆辰大力推荐道：“红油火锅！辰哥！你一定要尝尝！！”
裴陆帮原绯把食材一盘盘端上桌。
穆辰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机甲制造师。
因为在能源星受了不少折磨，裴陆的身形有些消瘦，但远不像历史影响记录中的那样瘦骨嶙峋。
他站在原绯身边，气质温文尔雅，也没有传说中的阴郁，一再向穆辰郑重道谢：“谢谢你救了小绯。”
火锅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穆辰吃得兴致勃勃，最开始的提议者原绯却已经下桌了。
“……再拿点纸进来呗……小绿……”他的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从走廊对面的卫生间里传来，“救救我……”
“他就是不能吃还有瘾。”裴陆有些无奈，和穆辰道了个歉，去给原绯拿卫生纸。
穆辰看着面前的红色汤锅，捞了一筷子今天刚认识的、被叫作响铃卷的食物，嘶了一声。
辣得贼爽。
原绯从吃到一半就开始捂肚子，等穆辰和裴陆吃光了满桌的食材开始涮火锅面收尾时，才满脸虚弱的扶着墙壁出来。他话也不说了，活力全无，摆摆手去旁边的客厅沙发里摊着，生无可恋的看着客厅的天花板。
“他其实不太能吃辣。”裴陆哭笑不得，和穆辰解释，“他说在能源星憋屈久了，回来要吃个痛快，我也劝不住。”
“……别揭我的老底。”原绯有气无力道，“扶我起来！朕还能吃！”
裴陆给他搭了条小被子：“你还是歇会儿吧。”
“我带你去我的实验室看看。”裴陆随后转向穆辰。
他带着穆辰走下楼梯。
通道门在两人背后合上。
楼梯侧亮起灯光，裴陆侧了下头，对穆辰道：“小绯说你的机甲驾驶技术很厉害。”
他的目光落在穆辰的手臂上。
穆辰挑眉：“你以前认识我？”沈意的精神力毫无反应。
裴陆摇了摇头。
“不算。”他说道，“我知道一点你的事。”
“当着小绯的面不方便说，怕他知道了难受。”裴陆看向穆辰，“你的手治好了？”
“没有。”穆辰也打量着裴陆，心里觉得新奇。
沈意的精神力没有反应，那就是真不认识裴陆这个人。唯一的可能是裴陆认识的是沈意试驾时，出事故的机甲制造师。
沈意的白月光。
“你把小绯从碎石带里救出来，想让我怎么报答你都不为过。”裴陆对穆辰认真道，“我会的东西不多，最适合你的大概就是给你量身打造一架准阿尔法机甲。所以先给你看看我的工作室，多少算个能力证明。”
机甲制造间大门打开，偌大的空间内堆着不少机甲零件和半成品机甲部件，密密麻麻的光屏悬浮在屋内，上面是裴陆随手记录下的灵感图纸和大量的机甲制造资料。几袋营养液被随意扔在一边的透明冰柜里，旁边是过滤饮水装置。
再往里走，后方的空间排列着好几架穆辰未见过的非制式机甲，还有几台尚未完成最后外壳涂层的制作、裸.露着金属外层的未完成品。在那几架未完成机甲的一边，未关闭的光屏上显示着一长串的货物订单，在裴陆走近时还向上刷新了一行。
裴陆：“这些是我设计的一些机甲，算不上什么突破性创新。但加了点改动，多少也都提高了这些机甲的作战能力。”
穆辰作为机甲师，一眼就看出来了裴陆所说的改动。那几个改动点不可谓不别出心裁，但穆辰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别处，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这几架机甲……都带有武器系统吧？”穆辰指了指旁边尚未喷漆的半成品。
裴陆早就从研究院离职，不可能拥有配有武器系统的A2型或B型机甲的合法制造权。
裴陆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较真起来是，但其实不算真正的武器系统。”他解释道，“这些机甲的武器系统都是最低级的配置，无法穿透机甲防护层，主要是给那些富二代找刺激用，看着阵势大，没什么杀伤性。机甲设计研究都费钱，我造这些出来赚个外快。”
穆辰哦了一声，不太诚心道：“给我造准阿尔法机甲？也像这样用来‘玩玩’？”
裴陆弯了下眼睛：“你想不想要？”
“哪怕只是‘玩玩’，对你来说，准阿尔法机甲的操作感也比纯机械机甲好得多，手部承受的压力也大大减轻。后续如果想要加装武器系统，虽然麻烦，但多找找人也不是不能做到。”
“我以前在科学院准阿尔法机甲研究实验室工作。”裴陆坦然道，“虽然只担任初级研究员。但准阿尔法机甲的制造图纸和制造流程……”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都在这儿。”
能记得住制造图纸和流程和能真正造得出来是两回事。联邦现有的准阿尔法机甲成品不过十台，由一整个实验室的机甲制造师配合才最终完成。
除了苏青曾经驾驶、现在已经在爆炸中损毁中的那台以外，其他九台都未和原本预定的驾驶员达到匹配率，还处于无法启动的吃灰状态。
说要一个人造准阿尔法机甲，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穆辰知道这件事裴陆说出来，就确实做得到。
裴陆看着穆辰，不动声色道，“当然，如果你想拥有一台真正的、完整的、带有武器系统的准阿尔法机甲，想让我一步给你制作到位，也不是不行。”
穆辰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位鬼才机甲制造师看上去彬彬有礼，内里却和原绯是两个类型。
明面说是可以给穆辰制作带武器系统的准阿尔法机甲，但这架机甲要想报备合法，先不说穆辰的身份问题，裴陆至少要拥有制造带武器系统机甲的许可。
“说要感谢我是假的吧。”穆辰向后靠在一边的架子上，“找我来，是想拿我当敲门砖的？想要进第一军团研究部？合法获得制造武器机甲的授权？”
裴陆在这个时代远没有在后来的历史中那么出名。
他这是看准了穆辰“少将夫人”的身份，想让穆辰帮忙给苏青说几句好话。
穆辰：也不知道裴陆为什么觉得他说话苏青就会听。
“不能这么说。”裴陆看着穆辰，笑眯眯道，“想要感谢你当然是真的。小绯对我很重要。不论我能不能加入第一军团，为你制作机甲、又或者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随叫随到。”
他的语气郑重，不是在拿原绯找借口，但也没否认穆辰的后半句话：“当然，也想让你帮我吹吹枕边风。”
穆辰：……枕边风？
穆辰短暂的静默了一瞬，不太着边际地走了下神：他现在睡客房，虽然就在苏青的卧室对面，但离少将的枕头……还是挺远的。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你对自己的房间不满意吗？辰辰？
穆辰：没有啊，挺好。朝阳，光线好，空间也大。
蠢作者：（威胁）你仔细想想，仔细想想再回答我一次。
穆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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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辰：“不占你便宜，原价付款。”◎
裴陆坐在工作台前的椅子上, 打开几面资料光屏，推给穆辰：“你知道准阿尔法机甲普化技术吗？”
穆辰点头。
克劳德在爱尔普兰星提过，准阿尔法机甲的普化技术得到了突破性进展, 苏青将要脱去“联邦唯一准阿尔法机甲师”的光环，对主战派的作用大大降低。
奇怪的是, 在历史中, 此时距离签署和谈协议还有三年, 但准阿尔法机甲并未在这三年中得到推广, 研究又在和谈协议后彻底停止。
裴陆：“我被指控‘剽窃’准阿尔法机甲普化技术、意图将其‘谎称’为自己提出的想法，被科学院研究所判罚后解雇。但准阿尔法机甲普化技术本就是由我提出的。”
穆辰微微皱起眉。
不仅是重生后，就算是重生以前, 他都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军部提起裴陆，大多惋惜他即将研发成功的精神力机甲, 惋惜他被抓捕入狱又在狱中死亡。穆辰也并未仔细了解过裴陆的生平,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受到这样的指控才从科学院离职。
“我没有剽窃。”裴陆说道。
“普适性技术的初稿本来就由我提出，但因为我疏于保密, 被人偷走当作自己的功绩，还倒打一耙。”裴陆倚着工作台，“不仅我几年的研究成果和我的灵感属于偷窃者，我身上还背了莫须有的罪名, 被泼了一滩脏水，没人愿意要。”
穆辰：……原来历史里裴陆自己开机甲研究室的原因是离职后没人录用他。
裴陆调出几张手稿记录推给穆辰：“这都是我最初的设计想法, 当然，这些文档也都被人拷贝走当成自己的了。”
图纸上的点线密密麻麻，穆辰翻了几张, 不太能看得懂。他的视线越过光屏, 抬头环顾四周的实验室布局。
这地方布局规整, 但东西却都堆得凌乱，能看出实验室的主人在其中度过了多少时间进行机甲的研发制造。
裴陆的姿态镇静，带着点爱信不信的架势，目光深处却藏着怀有期待的紧张。
不是紧张谎话被人戳穿，而是紧张能不能被赋予信任。
他谈起机甲设计时发自内心的喜爱和骄傲不是假的。他改造原绯驾驶的废弃机甲时手段高超，他在精神力机甲研究上取得的成就也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与天分。
穆辰：怪不得。历史中准阿尔法机甲没能在停火协议签署前得到推广。
裴陆的技术被别人据为己有。但小偷却没能真正理解准阿尔法机甲普化技术的关键点。大概是后期准阿尔法机甲批量制造测试中出现了新的问题，小偷却迟迟没找到办法解决，一直到停火协议签署，整个计划被最后中止。
穆辰看向裴陆，点了下头：“我信你。”
裴陆动了动嘴唇，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发出声音。一直过了半晌，他才微微吐出一口气。
“你是除了小绯以外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
穆辰想道原绯，有些好笑道：“他是不是一直在努力收集资料，想给你安排一个专题报道还你清白？”
裴陆也笑了：“如果那么简单，当年我早就自证清白了。”
“下个星期我离开科学院就已经三年，保密期结束。”他说道，“维持私人机甲研究室的开销太大，靠给富二代卖机甲挣得钱也入不敷出。所以我想加入第一军团研究部，获得资金支持。”
“但我身上的污点……难以被军团研究部接收。”
“我向你保证。”裴陆举起一只手，严肃道，“如果你能说服苏青少将同意我加入第一军团……对第一军团只赚不亏。”
“我仍旧可以进行准阿尔法机甲的普适性开发。实话实说，我最近发现之前的想法其实有些问题，所以要等科学院研发成功可能还不如找我来得快。除此以外，我对纯精神力机甲也有些想法。”
这话说得有点妄自尊大，换了别人来听都得适当打个折扣，但穆辰没质疑，只问道：“你为什么想加入一军团？”
裴陆失笑：“第一军团在外的声誉是出名的好。”
“军团纪律严明，管理公正。军团内气氛好，福利好，据说拨给科研部的经费还很高。”他说道，“放在一年前，多得是人挤破头想进。至于现在……”
他的笑容有些狡黠：“我不是来给你报恩得吗。如果我去了其他军团，第一军团的装备就要落后一步了。”
“别说你和第一军团没关联。”裴陆不等穆辰开口，继续认真道，“小绯和我说了，你和苏青少将感情很好。”
穆辰：……
话说到这份上，确实也用不着绕弯子装作自己和苏青没关联。庭审结果还没出来，苏青现在还拥有军团长职务，想要招一个机甲制造师，没任何问题。
更何况，就算他之后不再是军团长……
也仍旧是第一军团的那面精神旗帜。
“倒不是不能帮你说。”穆辰开口道，“但苏青少将有他自己的判断方式。”
“当然。”裴陆没什么异议，“我随时都可以向他提交自证清白的资料。只是像我说的……科学院不认为我的证据足够有力。”
穆辰点了点头：“行。”
他转过视线，又看见实验室后方那几台尚未制作完成的机甲。
“真的都是给富二代的？”他随意道，“你不给地下机甲擂台造比赛用的A2机甲？”
裴陆让穆辰帮忙引荐的目的达成，正在心理最放松的时候，脱口而出：“当然不，我……”
裴陆：“……”
他神情微顿，倏然收声。
穆辰打开通讯器，点开名为“绿”的加密账号，将光屏推到裴陆面前：“黑客大神？”
裴陆：“……”
穆辰：“你还挺忙的。”
裴陆：“……”
裴陆看到穆辰的加密通讯称呼，无语半晌，抬眼道：“……你是‘M’？”
裴陆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打量着穆辰，斟酌片刻，开口道：“我开发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程序，干这个也是为了赚钱，卖机甲的钱根本不够研发用。像你上周提出的什么权限传输程序，我都是不接的。”
裴陆语气里第一次带着点小心翼翼，“……你不会把这个告诉小绯吧？”
这是个灰色地带，说不上犯了什么大事，但也不算干净。
穆辰：“你想一直瞒着他？”
“……”裴陆摇了摇头。他还没有想好。
穆辰没有说话，对裴陆和原绯之间的事他不予置评。
“我不会给你告密。”他说道，“既然我们都把话说开了，我提这个就是来问问。”
“你上周说自己技术不够、不肯给我做的权限传输程序，现在能做了吗？”
穆辰：“不占你便宜，原价付款。”
裴陆：“……”
“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高风险……”他长长叹了口气，“算了，你信我，我也信你。”
“程序我可以我给你做，我也不问你要干嘛，但你别拿去乱用。”他说道，“我不想做个在联邦系统里挂号悬赏的黑客，畏手畏脚的生怕被人揪出来，还得担心地下机甲擂台为了悬赏金额失智背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