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蓝拉出医疗机的探测器，一边仔细检查一边问道，“怎么受伤的？”
“事故。”
一次粉碎沈意唯一的人生梦想、彻底让他陷入绝望的事故。
作者有话说：
小秘密！只要有两个小天使，一人拉住蠢短短的一边，再用力用力—————就可以把蠢短短抻长长————【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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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辰脊背泛起一阵战栗，嘶了一声◎
穆辰每一次触碰机甲时, 都能读到精神域深处，属于沈意的一点精神力波动。
沈意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机甲师。
这是他短暂的人生里唯一一件下定决心、付出最大的勇气与努力，敢去争取的事。
他的天赋不高, 但肯埋头用功。虽然入学时成绩不算好，但因为勤学苦练, 两年下来提升飞快, 本来有希望在第二年的年度考核里让那些嘲笑他、看不起他的人大跌眼镜。
深夜的苦练、一次次挑战身体极限的痛苦和忍耐、对未来的期望、对梦想的坚持, 毁灭只在一瞬间。
“我帮人实验一台机甲。”穆辰说道, “驾驶舱内电路设计有瑕疵，爆炸了。”
钟蓝看向穆辰，皱了下眉, 不赞同道，“私人机甲改造实验？”
机甲从设计到试驾, 有繁琐的安全规程和测试步骤。机甲的试驾驾驶师同样经过特殊培训, 联邦科学院不会让军校学生进行机甲第一次试驾。
“对。”穆辰点了下头。
钟蓝：“第一次手术在哪里做的？”
“私人小诊所。”穆辰按着沈意的回忆推测，“不记得具体名字了……没钱, 随便找的地方。”
那不是沈意找的地方，他当时因为爆炸的冲击陷入昏迷，醒来后就在那间私人小诊所。
穆辰微微皱了下眉。
那家小诊所连麻醉都不舍得打够量，他在梦境里感受过沈意动手术时的痛感……太疼了。
冰冷的金属探头一寸一寸从穆辰的手掌皮肤上扫过, 钟蓝没有再说话。他看着检查数据，眉头越皱越紧, 几分钟后终于摇了摇头。
“你去的是什么黑诊所，”钟蓝叹了口气问穆辰，“这手术做的也太糙了, 神经缝接得毛毛躁躁, 你术后也没有进行恢复训练吧？”
穆辰摇头：“没人和我说过怎么做。”他想了想, “当时的医生说要多休息。”
钟蓝又叹了口气。
他沉默片刻，神色抱歉，愧疚开口，“你这个情况……现在很难再进行后续的治疗。”
穆辰：“……”
“不可以重新手术？”
这是沈意心头最后的一点希望。
钟蓝脸色不忍，但仍旧坚定的摇了摇头。
“神经断裂的地方太多了。有几片……应该在当时手术时被当作杂物剔除了。虽然最后还是勉强缝上了，但如果重新割开缝合的话，需要再补充人造材料……效果也许还不如现在。“
钟蓝再次重复：“我很抱歉。”
穆辰神色晦暗。
他想起沈意的那些记忆。
对于穆辰来说，尽管带着手伤，但能重生一次，已经是千万挑一的幸运。但对沈意不是。
他感受过沈意在手术后一个星期按照医生的叮嘱拆掉手上的绷带，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完全不如之前灵活时，心里的绝望。
在耐心等待、却始终没有好转后，沈意一度因为绝望想过自杀。
他浑浑噩噩在军校度过了三年，放弃了梦想、放弃了训练，甚至不敢走到机甲训练室所在的楼层。他开始在修理店打工，努力赚钱，寄希望于攒够钱后再次进行手术，能够补救。
他省吃俭用，攒钱攒了很久。穆辰本来以为加上在机甲擂台挣了还剩下的一点钱，能够把沈意的手治好。
虽然说来说去现在用这双手的人是他……但能帮着沈意完成一点愿望，也算他占用人家身体交的利息。
“穆辰。”
穆辰回神抬头。
苏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书房走出来，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
少将站在侧面，微微向前倾身，正低头看他，深黑的眼里埋着不易被察觉的担忧。
穆辰：“没事。”
他从情绪中抽离，笑了一下，动了动手掌，对苏青和钟蓝，也对脑海里的沈意说道，“也没那么糟，你们看我之前驾驶纯机械机甲，操作的不也挺好。”
他说话语的语气里不自觉带出对机甲驾驶的热爱，又带着些飞扬的自信，笑道：“不是我自吹自擂，以我的操作水平，去战区都是合格的。”
钟蓝：“……”
医生不知道穆辰现在的真实水平。他虽然知道穆辰能够操作卡塔尔炮组，但操作炮组和毕竟操作机甲大不相同。钟蓝想到了穆辰在军校那片吓死人的F记录，没敢开口，看向苏青。
出乎他意料之外，苏青没有反驳，只开口道：“联邦的机甲制造技术在进步。”
只要有一台准阿尔法机甲，就能够大幅度减轻机甲操作对穆辰手部的负担。
他却没有直接把这句话说出来。
克劳德曾经说过准阿尔法机甲技术普化已经攻克难关。但从研究院实验室到批量生产，还要经过层层测试和微调，第一批机甲也必定只能向少数人优先供应。
而短时间内，想要为穆辰定制准阿尔法机甲，需要向科学院研究所提交申请报告。
人类联邦现有的准阿尔法机甲共有五架，但除开苏青炸毁王巢时损毁的那架机甲以外，其他四架都处于空闲状态。
它们是根据几名军团长精神域特质定制出的准阿尔法机甲，与机甲师的适配性却并未达标，因而无法运行。
而就算不考虑定制准阿尔法机甲也无法与穆辰适配的风险，以主和派和一部分主战派对苏青的打压和穆辰仅在爱尔普兰星战役中获得的少量功勋值……帮穆辰提交定制申请就很难通过。
苏青神色微沉，转向钟蓝问道：“操作机械机甲对他的手伤有什么影响？”
“影响……倒也不是彻底不能操作机甲。”钟蓝换了一个探头，给穆辰做了一个更细致的检查，“我给你定几个疗程的术后特殊治疗，以后你操作机甲受到手伤的影响能小一点。但仍然不能长时间高强度的操作，如果觉得疼一定要停下。按照……”
苏青：“按照军团机甲师的训练强度估计。”
钟蓝原本想说普通初级机甲擂台的操作几乎不会给穆辰的手伤带来额外的负担，听苏青提出的估计方式，愣了一下，把嘴里的话咽下去，又仔细的想了想。
“如果按照军团机甲师的水平估计……”他想了想，“完成一个月的治疗后，每天的训练时间控制在四小时以下，在操作中尽量保有两成以上的余力，定期检查，任务后留下充足的时间休整，就没什么太大问题。”
“如果以后进入军团，一定要在每次完成任务后去医疗室检查进行缓和治疗。”
“最好再定时自己做做手部按摩。”钟蓝打开虚拟光屏，看看苏青，又看看穆辰，“要不要……我现在教教你们？”
苏青在穆辰身边坐下。
钟蓝在面前打下全息屏幕，先把教学资料给苏青和穆辰各传了一份，而后拉着穆辰的手做了几下示范。
屋子里的气氛带着点学术气息，苏青垂着眼，神情认真而严肃，但穆辰忍不住会想起在航舰上那天……少将指尖的冰冷温度，和两人肌肤相贴的触感。
和现在钟蓝给他的感觉好像有些说不清的区别。
穆辰禁不住有点走神。
“就是这么几个动作，要耐心重复几遍。”钟蓝示范了完后，苏青伸出手，按着医生的指导找了找位置。
穆辰眨了下眼，回过神来。
“平常训练完不疼也做做。”钟蓝对穆辰说道，“左手按右手也按得到，别偷懒。”
穆辰频频点头，心说幸好有视频资料，一会儿把走神没看见的部分再反复看上几次。
“你的记忆问题，不是我的长项。”钟蓝又说道，“我帮你约了神经内科，精神域科和心理科的专家，明天就可以去看。今天也可以先帮你大概检查一下。”
穆辰：……也不用这么麻烦。
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想要拒绝，但在苏青的注视下，原本要说的话卡了下壳，改口道：“行，谢谢。”
钟蓝将检测用头盔和仪器连接好，示意穆辰把头盔带上。
穆辰摆弄了两下，动作生疏。
苏青：“我来。”
少将从旁边伸出手，手指贴着穆辰的脸颊滑过，帮他扣下暗扣。
穆辰：“……”
苏青的手指微凉，动作轻微，蹭过脸颊的触感若有似无。
穆辰脊背泛起一阵战栗，嘶了一声。
他没想到冷不防被蹭一下反应这么大，转了下头，端详着苏青，不太确定道：“……报复啊？”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哦嚯！
苏青神色平淡, 抬眼看向穆辰：“什么？”
穆辰打量了苏青几眼，实在看不出他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于是内心带着怀疑, 移开视线小声嘟囔道：“……我信你这一次。”
钟蓝看着两人互动，目光新奇, 带点看热闹的心思。
苏青昏迷、结婚、被苏家送到爱尔普兰星的时间, 钟蓝根本联系不上他。但钟蓝知道少将一定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和穆辰完成的婚礼。
苏青原本的未婚妻是沈舒容, 但他从未想过真的把沈舒容变成自己的伴侣。
未婚妻的名头只是为了让苏老元帅走的安心而已。
婚姻不是谋取利益的工具, 而是寻找灵魂的陪伴。少将一向眼里不揉沙子。
在苏青清醒后没有第一时间和穆辰解除婚姻关系时，钟蓝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今天再这么一看：嚯，有说法。
只是苏青本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思, 钟蓝也不会出声提醒。
他就等着看这位日常冷淡的好友后面能演出什么大戏。
检查仪器发出扫描完成的提示音。钟蓝收回心思，查看穆辰的检测数据。
“精神域有阴影。”医生看了看报告, 又看向穆辰, “阴影面积倒是不大，在这片角落……你失忆前受过什么刺激？”
“没什么刺激。”穆辰心说, 就是换了个人，嘴里说道：“是喝酒喝多了喝断片……”
苏青：“他被沈家逼迫嫁给我。”
钟蓝：“……”
穆辰：“……”
穆辰摘下头盔看向苏青。
少将冷着脸，神色晦暗不明。穆辰想要反驳，但碍于对于“沈意”来说苏青说得又是实话,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认真道：“跟这件事没关系。有关系也不是你的错。”
苏青沉默。
钟蓝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眼看着气氛凝滞，只能干咳一声, 岔开话题。
“那行, 还是明天来首都医院再详细检查确定治疗方案吧。”他假装自己刚刚没有提出那个问题, 对穆辰说道，“上午有时间吗？我和专家再确认一下具体时间。”
“都有。”穆辰点点头，又问苏青，“你去不去？”
苏青抬眼。
“你的精神域。”穆辰解释道，“第六军团的莱斯利医生提过，你的精神域要想彻底治疗，需要手术。”
苏青摇了下头：“庭审结果宣布后直接去军部疗养院。”
那至少还得有一个月的时间，要到新年以后了。
“他的精神域金贵着呢。”钟蓝在旁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是军部疗养院，谁敢给他动刀。万一出了问题，不得被军部拉出来问责？精神域手术的风险又那么高。”
医生叹了口气，忍不住对苏青道：“一想到你要做精神域手术我就紧张得额头冒冷汗。”
穆辰：“也不用定期检查？”
钟蓝：“定期检查最好还是要有。严重受损的精神域就算不再受到刺激也可能持续缓慢恶化……”
“我自己心里有数。”
钟蓝摊了下手。
“你们少将就不是个听话的病人。”医生告诫穆辰，“你可别学他。”
穆辰：“……”
穆辰本来以为苏青第二天不会去首都医院，但一大早出门时，少将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了。
今天出门是私事，苏青没穿军装。
他只穿了一套普通没装饰的暗色休闲衬衫和西装裤，手臂搭在膝盖上，衬衫的袖子略短，露出一截腕骨。苏青听见楼梯上的动静，闻声抬眼看向穆辰。他的侧脸映着窗外照入的晨光，漆黑的眼里被渡上一层浅色的日光，五官英俊，是穆辰最喜欢的那一类。
穆辰没个心理准备，冷不防被他这样子闪了一下。
苏青肩宽腰窄腿长，他原本的气质冷锐，但没了一身军装压着，不知道怎么，就多了那么点……欲望的气息。
穆辰：……
穆辰隐晦的从侧面的玻璃镜面中打量了一下自己。
他的身材和少将比倒是不差什么，这几个月来坚持锻炼，练出了效果，也就是身高稍微矮了一点而已。但可惜这张脸……
无论重生前还是现在，他的五官都不是苏青那一类的帅气，缺了那么一点说不出的东西。
穆辰仔细想了想，不会形容，觉得缺的大概是一种“属于男人的锐利”。
首都医院距离苏青的公寓有一小时的车程。
今天不是节假日，但医院里的人仍旧不少。比起其他科室，精神域科已经算是冷清的地方，但诊疗室外的等待区还是满满当当坐着人。穆辰按着钟蓝留下的信息去里面找早就预约好的专家，然后领了单子去做检查。
一连串的检查的项目不少，穆辰一个上午在各个检查室之间被指使的团团转。他做完最后一项出来时看见苏青还坐在走廊最尽头的椅子上，抬头望向这边，像是在等他。
穆辰：……
他这才意识到少将今天就是专门来陪他看病的，而不是突然又想开了听钟蓝的话来检查自己的精神域。
“也不用吧。”穆辰再次从诊疗室里出来，坐在苏青身边。
他刚刚一直在拒绝心理医生白噪音治疗的提议，说了个口干舌燥，打开一瓶水喝了两口，“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要治疗要动手术，看个病哪儿用你陪。”
更何况苏青看起来比他更像病人。
尽管体内的异常能量正在逐渐被排除，但因为精神域受损严重，少将的脸色仍旧苍白，唇上的血色只有极淡的一抹。
“来都来了，真不去再查查？”
爱尔普兰星医疗航舰上的仪器怎么也还是得比首都医院要简陋点。
苏青摇了下头，没有接话，只问道：“你的检查结果？”
“无器官性病变，失忆是由心理因素导致。建议每周进行心理治疗，但不强制。”穆辰把报告给他看，坦然道，“我不打算做心理治疗。”
所谓的精神域阴影也就算属于沈意的精神力，对他来说有没有都没有区别。只要能完成沈意的那点执念，自己就会消除。
只是这话没法和人说而已。今天的诊疗做的是真累，时时刻刻得防着别被心理医生套出话。
苏青没有立刻回答。
他仔细将整篇检查报告看完，确认不进行心理治疗不会对穆辰的身体和心理健康产生影响，唯一的后果只是记忆恢复的时间不定，而后抬眼看向穆辰。
“不想尽快恢复记忆？”
穆辰眨了下眼：“不恢复也可以。”
那是沈意的记忆，又不是他的，有没有都没大影响。
苏青沉默片刻，开口道：“你决定。”
“只要你不后悔。”
穆辰笑了笑：“当然不会。有什么可后悔的。”
苏青没有接话。
青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少将想道。
穆辰因为失去了记忆，已经无法再准确的评判他曾经的心上人的重要性，无法分清那一位心上人、和与自己的这段婚姻中想要达成的目的，两者哪一个更加重要。
苏青没有一笔一笔摊开来把话和穆辰说清楚。
也说不清楚。
他捏了下眉心，在穆辰极度诚恳的目光中点了下头，平静道：“好。”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请问“属于男人的锐利”到底是什么。
穆辰：哎，怎么说？至少不该被人说“可爱”吧？
苏青：（保持沉默）（正在思考与外貌完全无关的事）（思维持续跑偏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