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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为臣(封灵三清)


柳成荫点到为止,见台下茶客哗然,意味深长地摇着折扇,笑而不语。
他这边安静下来,底下可就吵翻了天。众人纷纷猜测起来,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那位如何又与褐山书院扯上了关系?”
“这你有所不知,那位还是旧秦世子之时,在燕陵做了三年质子,听说其中大半时间都是在胥方活动。”
“原来如此,看来他便是那段时间进了褐山书院。”
“其中莫非有什么说法?”
“虽说那时两国是质子外交,但燕陵国君自然不放心他留在湘京,便借口把他安置到了褐山书院。一来远离都城避其眼线,二来可以限其行动,三来借书院试探其深浅,可谓一举三得。”
“没想到……我原先听见有关那秋江画舫的传闻,还嗤之以鼻,如今看来,那位与燕陵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
“是啊,他既然在胥方生活多年,此次地点又选在秋江,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成荫站在讲古场上,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忽然察觉到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这目光刺得他如芒在背,虽然不知缘由,竟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他终于找对方向时,却见那一桌上已经空荡无人,只剩两杯凉透的茶水,和搁在一旁的十两银子。
听夏默不作声地走在街上,再次路过那撑船的船夫时,竟也罕见地没有出声。
倒是走在他前面的楚晋微微一顿,转过身来,神色平静道:“去查查那个说书的底细。”
“你觉得他是李晟找的人?”听夏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也是,不然他也没那个胆子。”
“看来李晟早就在胥方城里布置好了人手,”楚晋笑了一下,语气难辨喜怒,“费尽心思编排这些陈年往事,真是难为他了。”
听夏神色一凛:“我去逼问那柳成荫,把他们抓出来。”
“不急,按照先前放出去的消息,我现在应该才到毗陵城,到胥方仍需三日。正因如此,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你要去了,必定打草惊蛇。”
楚晋随手拿起路边小贩摊上的一张面具,轻描淡写道:“且让李晟等人再得意几天。”
这面具呈玄青之色,质地温凉,做工精细,比之宫内匠人也不相逊色,落在楚晋手中,更衬得他手指莹白如玉。
那摊主见状,立刻凑了过来,不遗余力地推销道:“公子好眼光!小人家中祖上三代都是手艺人,这摊上的面具啊,在胥方城都是顶好的。尤其您手上这张,上面那可是蟠螭纹,最是繁杂难绘,您大可在这城里转上一圈,小人敢打包票,除了我这摊子上,再寻不到一个比这好的了。”
听夏半信半疑,小声道:“有这么好?”
闻言,楚晋难得解释道:“胥方的面具,是天下一绝。连宫中匠人也不能相比。”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从摊上选了一张银红面具,递给听夏,道:“这两个面具,我要了。”
听夏交了银子,趁那摊主喜笑颜开地找钱的时候,一头雾水地问:“你真买了?为什么要买面具?咱们又用不上。”
楚晋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面具。他视线定格在面具上,因为出神,目光显得轻而没有实质,即便是听夏也能感觉得出他的心绪已然不在这里。
“我忽然想起来,今夜是胥方的上元节。”
“上元节?这胥方与别处有什么不同吗?”
“燕陵故地地势割裂,城与城间人力难通,没有一套约定俗成、广为接受的文化。各地民风民俗大相径庭,很多都融合了地方特色。在胥方,上元节夜里,百姓都要佩戴面具出游赏灯。对年轻男女来言,这面具还有另一层含义,如果碰巧遇上跟自己面具相同的人……”
他顿了顿。
听夏正听得起劲:“就怎样?”
楚晋却道:“剑借我一用。”
“哦。”听夏下意识把自己的佩剑递了过去,却见他想也不想地拔剑出鞘,眼前寒光一闪,那做工精美的面具就被削下了一块,变成了残缺的半面。
听夏瞪大眼睛:“你做什么?!”
他偷偷瞄了一眼边上忙前忙后的摊主,庆幸他没看见这一幕,不然恐怕要背过气去。
楚晋把佩剑扔回他怀里,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半张面具,补充完整了他先前的话:“……在胥方,上元节夜里,面具一样的两人,便被视作有缘人。”
“所以你……”听夏慢慢明白过来。
“缘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太过虚渺无靠,所以我从来不信。”楚晋扯了扯唇角,扬了扬手中面具,“如此一来,就省了很多麻烦。”
听夏想了想,竟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看着那因残缺了一半而显出几分独特之美的面具,诚心诚意道:“那你今夜恐怕是找不到一个有缘人了。”
楚晋笑了一声。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渐多了起来。远处残阳西落,将绵延入云的燕陵十二峰映出三分血色,最终却随着天光消逝逐一减淡,没于山顶皑皑白雪。夜色一寸寸压下来,随后灯火渐起,四散城中,映得天边微亮,似浓墨化开一角。
圆月初升,又朦胧于一片袅袅炊烟中。
胥方似是醒了过来,一时之间变得热闹非凡。二人走在街上,两侧的商贩不减反多,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其中不乏耍刀弄枪之人,一套吞剑喷火的流程下来,很快就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叫好声雷动。
这一路上,二人也见了数不清的面具摊子,却真如之前那摊主所说,没有一个能比上他家的手艺。
楚晋戴着那张被削掉一半的玄青面具。面具将他过于凌厉的眉眼遮掩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漆黑无波的眸子。下半张面具因为被削掉,露出了线条流畅的下颌和嘴唇,在灯火微映下染上了几分暖色,冲淡了上位者的冷漠傲慢,竟荒唐地显出几分柔和。
面具似乎尘封了他那生杀予夺的身份,让他短暂地变成了一个与旁人无异的、会过上元节的普通人。
听夏从前就听有人夸过摄政王的美貌,就算之后成了他的贴身心腹,也一直因为主仆关系而心无杂念,直到今日,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此言非虚。
正想着,楚晋忽然偏头看过来一眼:“看什么呢?”
听夏知道楚晋不喜欢旁人评价他的长相,自然不敢把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说出来,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呃,你后面看起来挺热闹的,要不去看看?”
楚晋向身后瞥了一眼,那边围了一群人,声音吵闹得很,不知道在干什么。
听夏见他神色,觉得他估计是不感兴趣,于是补救道:“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要不还是走吧……”
话音未落,旁边便有两人匆匆路过,边走边说:“前面好像要打起来了。”
“听说是一个行客,喝醉了酒发癫呢。”
“对面那个还是褐山书院的人,这下麻烦可大了。”
“那这事可大了。走走走,去看看。”
楚晋看着二人行色匆匆的背影,已经到了嘴边的“回客栈”三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变成了:“走。”
听夏迷茫地抬起眼。
楚晋已经朝人群那边走了几步,声音淡淡地传到他耳边:“去看看哪个不怕死的家伙在褐山脚下闹事。”

第5章 故人·缘分来了神仙也挡不住
二人走得很快,闹事的地方离得也不远,几乎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时,便听见有人高声道:“妈的,你听不懂老子话是不是?”
听夏被这粗鄙的用词刺激得皱眉,视线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定格在人群中央一个面色酡红的男人身上。
男人一身行客打扮,身后负剑,脸上戴着一张玄色面具,虽然浑身酒意,神色中却透漏出几分诡异的兴奋,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人。
听夏顺着那方向看去,一怔。
对面那人一袭珍珠白袍,长身玉立,芝兰玉树,戴着一张与楚晋脸上一模一样的玄青面具,只是他的还完好无损,楚晋的只剩了一半。他微微侧身站在一处药材摊子前,对身边的人视若无睹,摊主已经被这场面吓得没了影,他就自顾自地挑着药材,不言也不语,连一眼也没分给身后那醉酒的行客。
行客被他的漠然激怒,冷笑道:“你不说话也没用。我与你所佩戴的面具相同,按胥方当地的说法,便是有缘人,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他这套逻辑实在可笑,周围有人看不过想上前阻拦,却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这人虽是个酒疯子,却还是石城郡守座下门客,你小心招惹了他遭其记恨。”
被拦的那人面现犹疑之色:“可就这么任他在褐山脚下闹事?”
“唉,褐山书院关门之后,早不复往日风光,也难怪有人放肆起来。”
一来二去,听夏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翻了个白眼,低声嘲讽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不过就是见色起意仗势欺人罢了,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他说完,等了半天,没等到楚晋反应。疑惑抬头看时,却发现他神色阴沉,唇角那亦真亦假的笑意荡然无存,目光紧紧盯在那白衣人的身上。听夏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其中纷杂的情绪有如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时间僵在原地。
那白衣人挑好了药材,转过身来,神色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劳驾,让一下路。”
他虽然只露了一双眼睛,但肌肤温润清亮,如暗处明珠,映照得昏暗夜色都亮了亮,依稀可窥见面具后的风姿无双。
行客见状,心中恶念愈发坚定,暧昧笑道:“这就急着要走?你我缘分还没定下来呢。”
白衣人凝神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葛根二两,生姜二两,烹煮服下,可醒酒;肉苁蓉二两,巴戟天、菊花、枸杞各一两,四味晒干,研为末,日服两次,可明目。”
众人一开始还面露迷茫,听到最后,不由悄悄忍笑:“这是变着相骂人呢。”
“可不是!我看这两人面具,分明不同,偏他一口咬定是一样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是该好好治一治眼睛了。”
眼见周遭嘲笑声越来越大,那行客面色涨红,忽然拔出剑来,恼羞成怒道:“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剑一出鞘,楚晋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反应。
白衣人被雪亮的剑尖指着,面色却丝毫不变,只是平淡陈述道:“让路。”
“敬酒不吃吃罚酒……”
行客怒极反笑,手中长剑猛地向前刺去:“巧舌如簧,我先割了你的舌头!”
最后一个字还未吐出,却在他口中变成了一声惨嚎。只见一枚银质发簪自暗处咻地射出,尖锐的簪尖顺力刺入行客左臂,仍去势未减,又于眨眼间依次贯穿其脸颊两侧、右臂,然后“铮”地一声没入远处树干七分。
长剑脱手,猛地砸在地上,发出清亮一声。
白衣人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袖中没来得及射发的石子,抬眼在人群中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动手那人的踪影。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回过神时,行客已经哀嚎着滚倒在地,脸颊和双臂几个肉洞血如泉涌,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唏嘘之时,白衣人却捡起了地上的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剑斩断了面具的下半截,露出精致玉琢的下颌和一线浅色的唇。
他戴着这半副面具,走到行客面前,居高临下道:“现在,还像吗?”
那行客趴跪在地上,脸上血与泪混在一起,因为脸颊破了两个洞,说话都含糊不清,丝毫没了方才的风光:“不像……不像了!是我一时起意,不识好歹!救……救我,我是石城郡守的人!”
白衣人恍若未闻,将剑重扔回地上,脸上露出了一丝倦意。他拿起自己挑好的药材,轻轻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然后走到某个方向,低声道:“劳驾,能让一下么?”
上一个被这么问的人已经躺在地上半死不活了。众人暗自打了个寒战,齐刷刷让出一条路来。
白衣人看着那条足有两人宽的路,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奈,但最终没说什么。等他离开后,众人见此事已了,也就四散开来,至于那个重伤呻吟的行客,则被人转送去了县衙门上。
听夏心情忐忑地走在楚晋后面。他觉得自己跟来胥方就是个错误,这一路上不知道触了摄政王多少霉头,要不是命硬,脑袋都该掉十几回了。
一想到这,他就恨李晟恨得牙痒痒——这老匹夫果真阴毒,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针对楚晋而来,纯粹是拿那些难见天日的陈年往事膈应人。
楚晋先前有没有被膈应到他不知道,但最后这一遭,大抵是动了真怒的。
摄政王这些年来韬光养晦、敛尽锋芒,端的是不动声色,哪怕杀人,借的也是他们这些锋利的刀,自大秦立国以后,听夏就从未见他亲自动手过。
但是刚刚他看得真切,楚晋那一簪,用了起码六成的力道,莫说人骨,连石头都要裂开条缝来。
听夏边想着,边屡次偷偷拿眼瞄他,被后者抓了个现行,楚晋侧脸,似笑非笑看了过来:“我脸上有花?”
听夏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他也不敢细问刚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直觉告诉他,要是真问出了口,恐怕真就小命不保了。
楚晋望着远处沉沉夜色,半晌,冷不防道:“方才那一簪,是不是射歪了?”
他问的奇怪,听夏立刻心领神会:“那人还有口气,送到县衙府上了。”
“这么晚,就不用县衙大动干戈了。”楚晋语气随意,“你去处理一下。”
听夏明白自己这是来活了,兴奋地应了下来,紧接着又犹豫了一下,问:“那你去哪?”
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前,楚晋倒从未动过去哪的念头。胥方城不算大,没有大秦都城封灵的繁华昌盛,再加上他在这里生活过五年,对这里的门店如数家珍,未免兴致缺缺。
他动了动唇:“我……”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身前传来一道稚嫩童声:“娘,我见过这个面具!”
那戴着一张兔子面具的女童指着楚晋,兴冲冲地对着身旁的妇人说着。妇人忙拉下她的手,满怀歉意地看向楚晋:“公子,对不起,小女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
楚晋摇了摇头,表示无妨,却听那女童小声嘀咕道:“明明就是一样的嘛!连断的地方都一样……”
他抚过面具断面的手指一顿,陷入了沉默。
听夏难得见楚晋吃瘪,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一想到当初他斩断半截面具时的淡定自若,简直就是在啪啪打脸,谁能想到那白衣人随手一剑,竟得到张相同的面具,一丝一毫,分厘不差。
他正乐着,却听楚晋道:“我回客栈。”
“还有,你若是再磨蹭,”他轻轻瞥过来一眼,看得听夏一僵,“最后耽误了时辰,你也别回来了。”
听夏一凛,急不可耐地跑了。
在他跑得没影后,楚晋才转过身,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客栈在胥方城中央,但这条路却通向城外,压根不是去客栈的路。
远处,褐山掩在一片阴云之中,乌沉沉的颜色似与夜色融为一体。那里似乎少有人家,只有零星的几盏灯,闪着微乎其微的光亮。
楚晋逆着人潮,慢慢走到了路的尽头。这里已经是褐山的山麓,四方寂寂,杳无人音。丛山环抱,万木郁葱,万家灯火被他抛之身后,于是天地之间只余墨色。
他在这众生寂静中,迎着月光,拾级而上。
长阶三十三级,末端伸进静林深处,那边枝叶繁茂,将月色也拦得严严实实,导致光线暗淡,稍不小心就会摔跤。楚晋当年刚来时,在这石阶上吃了不少苦头,暗地里抱怨了千遍万遍,恨不能在旁边点上几盏灯。
灯最后没安,反倒是自己先习惯了,之后哪怕闭着眼走也不会再摔。
楚晋拨开两侧挡道的树枝,心中默数着级数,就像从前做的千遍万遍一样。
过了这么多年,书院的石阶倒是从来没有修缮一下,阶面磨得光滑,挨得也密,以至于他踏上去后,竟恍惚生出了一种年少时的感觉。
三十三级台阶说长也不长,等他踏上最后一级石阶,却无端停住了。
按照旧时的记忆,拨开眼前这丛枝叶,便是褐山书院的大门,也是他这些年来刻意回避、自欺欺人的身为质子的记忆。
这些深色的叶子遮住了他的视线,也仿佛遮住了他的心。楚晋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忽而转身,沿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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