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关系(卡二)

可触见男人那双深沉的黑色瞳孔后，他却止不住地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见过阎攸昱这副模样，眉眼间带着阴沉戾色，可更深的地方却又好像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浓烈轻易。
这副样子……就好像是很喜欢他似的。
丛仪想到这里，忽然心底都有些发笑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奇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想象力了。
可就在他深吸一口气还想要让自己保持理智时，阎攸昱却忽然开口了。
“离开这里，很危险。”
不等丛仪开口，他又补充：“李沙正在排查你的行踪，没多久就会找到你。”
丛仪将手推在他身前，努力忽视他与自己紧贴的身体。
没有丝毫畏惧，他与男人对视。
“阎先生，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现在是你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你的下属。”
“简单来说，就是我并不需要听你的命令。”
他的语气很平静，带着他一贯的认真和专注，配上那张笃定的小脸，倒是显得很真挚，不让人觉得生气。
可阎攸昱的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了从前的画面。
那时候丛仪每天在家等他回去，一生气就裹着被子躲在里面，就算是吃醋和难过也会顶着这样的表情和他说话。
为什么不能回到那时候呢？
omega的皮肤白皙，被冻红的唇瓣随着屋内暖气有了漂亮的色泽，随着说话微微开合，显得更加诱人。
阎攸昱看着他，忽然就忍不住开口了。
“我之前和你说的，想清楚了吗？”
丛仪的眼底闪过了一瞬的困惑，但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气氛徒然变得微妙，他不由得低下头去，几乎连呼吸声都轻了很多。
他能够感觉到阎攸昱对自己的上心，可那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说起来，他们见面以后，好像还真的从来没有坦白地交流过。
想明白后，丛仪的身体逐渐放松，推距alpha的手也卸了力气。
阎攸昱似乎以为这是他态度软化的象征，忽然就贴近他，要俯身下来。
熟悉的信息素逐渐将身体包围，而就在这时，丛仪却忽然开口了。
“我不能答应。”
阎攸昱的动作顿住，许久都没有再动作。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丛仪总算深吸一口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们现在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的爱情是可以共享的，可我不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丛仪就感觉自己的腰被勒紧了。
alpha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呼吸变得沉而冷。
“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
“我相信你。”丛仪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阎攸昱皱紧眉头，却越来越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是为什么？”
他在离开前查过当天家中的记录，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那不知死活的omega他自然没有再用，之后都是凭借着丛仪的信息素模拟剂度过。
他知道丛仪对自己用情至深，所以也从未想多他会离开。
但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为什么丛仪还是不愿意回来？
他在工作上运筹帷幄，一个眼神就能看穿对方的心思，可现在却猜不透丛仪。
许久过后，丛仪才抬起头看向他，很突兀地问：“如果我回去的话，您打算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呢？是和以前一样，待在家里每天等你下班回来的金丝雀吗？”
当然不是。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又能给我什么呢？”丛仪扯开唇角轻笑了一下，“你能做到事事以我为先吗？”
不等阎攸昱再开口，丛仪便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只是觉得我新鲜而已，之前你问我是不是喜欢镜名那样对我卑躬屈膝言听计从的alpha，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丛仪！”
阎攸昱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似乎想要制止他说下去。
“是，我就喜欢这样的，所以你根本就不在我的择偶标准内，这种问题以后不用再问了。”
“合作伙伴还能继续做，但恋人就算了，我们也从来就没有发展到这种程度的关系过。”
丛仪一口气将所有的话说了出来，像是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舱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丛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正在随着行驶微微动荡。
可等他迟钝回过神来抬眸，触见阎攸昱冰冷狠戾的眉眼时，才察觉到自己这些话说的不是时候。
好不容易和阎攸昱达成了合作，万一他恼羞成怒毁约怎么办？
如今他一个人待在星际海盗的大本营，如果阎攸昱动了心思把他交出去，那就是必死无疑。
心底不禁打起了鼓，但他却没有打算和阎攸昱求饶。
刚才那些话他在心底不知酝酿了多久，现在终于说出了口。
未必每一句都是真的，可他很清楚，这是阎攸昱所受不了的屈辱。
他作为天之骄子，身边什么样的omega没有，现在却被从前在身边的玩物所羞辱，肯定很生气吧。
第一次进入阎家时从箱子里出去看见的那副画面又在眼前闪过，让他更加不安了。
阎攸昱他……应该不会报复自己吧。
而此时的阎攸昱赤红着双眼看他，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隐约的，心脏好像穿过一阵刺痛，这种感觉于他而言是罕见的，而丛仪此时冰冷的表情也让他觉得陌生。
卑躬屈膝的alpha？
原来丛仪想要的从来不是他的低头。
那回到了I星的这么多个日夜，那个alpha跟在他身后，贱的像条狗，是从他身上得到了什么好处吗？
只要一联想到那有可能的画面，剧烈的愤怒就几乎要将他冲昏头脑。

第87章
丛仪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确定阎攸昱没有打算再对自己做什么，索性试探着去掰他的手。
“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他说完以后，阎攸昱竟然也没有和他对抗，直接松开了他。
丛仪无法体会到alpha的心情，此时也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
在那些话出口的时候，他就知道阎攸昱是不会答应自己的，甚至他还会觉得好笑，就像是上次再城堡里面听见的那样。
那时候阎攸昱嗤之以鼻，似乎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但今天他说的这样认真，总不会再有什么误解了。
缓缓舒了口气，他走到门板，点开智能管家的界面检测外面的情况，确定没有人以后正准备打开门出去，却忽然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
“外面很危险。”
动作一顿，丛仪转头看去，发现阎攸昱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失控的状态，此时将外套脱了，朝着自己大步走来。
在面前站定后，丛仪竟然没有想要后退的欲望。
他能够感受到阎攸昱的心情很差，但是没有感觉到对方的身上传来任何敌意。
什么意思？
“你要做什么，和我说。”
丛仪不是很信任地看了他一眼，无法确定他有没有别的心思。
“我需要他们的具体航行路线和武器库位置。”
阎攸昱脸色丝毫未变，点头：“好。”
丛仪对他的态度转变之快有些不敢相信，但想了想又觉得作为合作伙伴阎攸昱应该还算是靠谱，便没有拒绝。
“谢谢，在抵达I星之前，我会努力毁坏他们的系统。”
“不行。”这次阎攸昱的脸色变得严峻，“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监视内部，除非到了最后一天，否则不行。”
丛仪皱紧眉头：“可是最后一天时间不够，我顾及不了这么多地方。”
话音落下，阎攸昱忽然就沉默了。
丛仪本来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可是一抬头却发现男人的脸色无比阴沉。
就像是听见了什么自己不喜欢的话一样。
“还有我。”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丛仪就愣住了。
他诧异地看着面前的阎攸昱，脑子里面一片混乱。
这句话明明只是告诉他其他事情可以分派出去，可是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就让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了。
没忍住错开视线，丛仪闷闷地嗯了一声。
“行，那你听我安排。”
他说完以后还没等阎攸昱回答，便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点开了自己的终端手表。
终端开启了隐私模式，所以阎攸昱虽然可以看见他正盯着面前的虚无一处看，手指还在其上轻点，但却无法看见屏幕上的任何内容。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对于阎攸昱来说并不好受，但现在他并没有询问的资格。
而丛仪盯着界面看了很久，最后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忽然勾起唇角很轻地笑了一下。
阎攸昱眸色微深，目光无论如何也挪不开。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丛仪笑的样子，但在很久之前，他记得丛仪每天都是很开心的。
至少刚来到家中时，那时他听见有人喊自己，一抬头就能对上那张单纯漂亮的小脸。
对于那时的他来说，只不过是再平淡不过的日常，可现在却变得如此奢望。
似乎是他盯着看了太久，丛仪总算回过神来，做了个将屏幕抓取关闭的动作，再看向他时脸上的笑就瞬间消失了。
不过似乎考虑到他目前是合作伙伴，所以还是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是镜名，他在这片星域。”
阎攸昱觉得自己表情没怎么变，但丛仪好像觉得他有点吓人似的，眉头微微蹙紧了。
“是吗？他也在。”
丛仪嗯了一声，接着又点开了自己在外面扫描的图。
“你看一眼，有的地方可能会有暗室，别漏掉了。”
阎攸昱记性好，只是扫了一眼便将大致规格记住。
但同时他也清楚，丛仪这是在催促自己离开，或许只是因为着急进度，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不想和他共处一室。
想到后面这个可能性，他的心情又变得阴郁了几分。
但他明明可以用不少手段让丛仪变得听话，可现在只要一动心思，脑海中就会止不住闪过丛仪落泪的画面。
不想再看见了，那样的一幕。
在这瞬间，他似乎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心中的杂欲逐渐扩散，丛仪的声音却忽然传来：“你在想什么？”
阎攸昱回过神来，面上丝毫不慌，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阿岚的真实身份不对劲？”
“因为……”
丛仪说到这里忽然就顿住了。
他一直对阿岚的身份存疑，但最后让他确定阿岚与自己是敌对关系，其实是因为那个不起眼的毛球。
或许阿岚得到的消息只是遗漏在包厢沙发上的深蓝色毛线球，于是随便找了一条围巾充数。
但丛仪的却有着属于自己曾穿过那件衣服的记忆。
他缓慢抬头看向面前的阎攸昱，没忍住抿了一下嘴唇。
其实最开始是没有想起来的，但他找到的那颗毛线球虽然已经有些旧了，手感却依旧柔软，是用最昂贵的羊毛制成的。
他还记得那件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舒适而亲肤，摸上去软乎乎的。
而阿岚的围巾材质也算不错，可终究逊色了许多。
回想起来，他在阎攸昱身边时，也的确是没有受过多少苦。
可这些话终究是不能和阎攸昱说起了。
错开视线，丛仪摇摇头：“我就是知道。”
没有任何原因，没有找理由和借口。
阎攸昱却很轻地笑了一下，没有再多问。
“好，好好待着。”
他说完便出了门，而丛仪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几乎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
居然没有生气。
怎么跟他想象中不太一眼？
他还以为阎攸昱会不爽的，毕竟今天被他拒绝了这么多次，刚才看着都已经在不悦边缘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如果阎攸昱能做一个和以前一样理智的人，对他们的合作也好很多。
闲着无聊，他索性在屋子里转了转。
飞船里的房间通常都比较逼仄窄小，而这一间明显是给客人准备的，更加宽敞舒适一些就连休息舱和沙发都有。
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散发着淡淡的烟草暗香。
曾经标记过自己的alpha信息素就在周围，让丛仪很难将注意力从上面挪开。
但还不等他凑近，便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心底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借着体型优势利落地钻进了床下。
而就在他进去的瞬间，舱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
进来的人明显不是阎攸昱，是两个人，脚步鬼鬼祟祟的，一进来就将门关上了，明显是知道阎攸昱出去了。
这些……是星际海盗的成员。
看来阎攸昱在这队伍里也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信任。
那两人在房间里面找寻了一圈，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也不知道究竟在找什么东西。
这样不怕被发现吗？
丛仪正这么想着时，便听见其中一人正在责骂身边乱翻东西的人，接着又开始将东西给整理归位。
这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丛仪摸不着头脑，但忽然就看见一个东西滚落在地上，掉在了床底的边缘。
“咦？这里的床底下居然还能塞东西，难不成他的东西都放在里面了？”
一人说完好不犹豫地爬下，朝着里面看。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床底什么都没有，一眼就能看见贴着床的钢板墙壁。
没忍住啧一声，他失望起身，拿着自己遗漏的东西起身。
“东西放好了吗？”
“好了好了。”
“那快走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没多久，两人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等到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床底下才闪过一道微光，接着床底下的钢板墙壁消失，露出了后面隐藏着的人。
将自己的终端页面合上，丛仪缓缓松了口气。
还好那人没看太仔细，否则临时制造出的虚拟界面或许还会被发现不对劲。
不过这两人究竟在阎攸昱的房间里放了什么？
没多久，他便从地上爬了出来，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接着走到了刚才那两人站定的位置。
这里就是阎攸昱挂衣服的地方，而大衣虽然被整理好了，却还是很明显和之前不一样。
猛地有了猜测，丛仪伸手将那件大衣取下，细细摸索，最后在袖口的折角位置摸到了有些不对劲的手感。
这东西难道是窃听器吗？
将袖口翻了过来，他在纽扣内侧位置看见了一枚小型的徽章。
乍一眼看上去或许还会觉得和装饰品一样，并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但用终端检测一下，便知道了这是结合窃听与定位一体的东西。
果然，即便之前和他演了那么一出，阎攸昱在星际海盗的眼中还是不可信的。
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这东西摘下，随便在衣柜里面找了个地方缩着，等待阎攸昱回来。
同时，镜名在外围扫描捕捉到的兵力分部图也已经发送了过来。

看了看图上的分部情况，丛仪可以确定，这些人就是冲着I星去的。
马上就要到第三天了，星际海盗现在几乎在全员修整，他需要赶在这些人抵达之前对他们的内部做一些改动。
至于阿岚……
深吸一口气，丛仪的脑海中不停闪过从前相处的画面。
在他失去记忆前，阿岚是个好人，从见他第一面时就对他诸多关怀，后面得知他要攒钱回到I星，也不遗余力地帮助他。
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阿岚的的确确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除了阎攸昱以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但回到I星以后，那样多的巧合，便让他不由得对阿岚有了警惕。
怎么会这么巧合，在逃亡路上正好就落在了I星，而在他落地以后，墨维音也正好抵达。
这一切的一切，丛仪从来不想去怀疑他。
那时候他想，就算阿岚对他有别的心思，他也可以看在当初对自己的帮助下原谅他。
可阿岚的心却始终没有转变过来。
说出让他送别的话时，丛仪险些和他摊牌，可想到自己之前指定的计划，又终于决定要将阿岚划进来。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顺从的话，阿岚或许会对他用更加过分的手段。
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还不如直接咬钩，至少还能保存最后几分的体面。
至于之后他们再见面时候会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不重要了。
等下一次面对面，就是敌人了。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丛仪有些困倦地睁开眼，猜测是阎攸昱回来了。
但他不能确定，便只能等人接近以后再推开些衣柜的门。
alpha似乎正在找寻他的踪迹，进门后将外套拖去，盖在了那件大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