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顺着眼角流下，眼前恍惚间闪现裴沆的脸和裴沆低沉又轻柔的声音。
徐星洛，不疼。
裴沆，我好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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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佳嘉醒来，下意识的去摸脖子，才碰到就疼得她眼眶发酸。
想到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她又气得咬牙切齿。
旁边传来铁链响动，程佳嘉扭头看去，正对上徐星洛一双通红且无神的双眼。
搭上那张红痕交错的脸，第一时间吓了程佳嘉一跳，拍了拍胸口才缓过来。
“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被锁在床上的徐星洛整个人蜷缩着，一双眼睛红得夸张，眼中一片灰暗，虚弱得像是要死去的模样。
听见程佳嘉的话，他像是半天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勉强的抬头，张了张嘴。
好几秒后，他才逼出一句：“他们、不让我、睡觉。”
自从给他注射了莫名奇妙的药剂之后，徐星洛浑身奇痛无比，像是以前没有感受到的痛疼一下都还给了他。
那些穿着防护服的人们谈论他的体质，猜测他的体质已经被改变，于是，兴奋的又在他身上不断地注射药剂，或抽取血液。
他被折磨得昏过去也会用各种方法让他清醒过来，说是昏迷的情况下数据会产生各种变数，唯有清醒时的数据才是最准确。
短短一天，他却像是过了漫长的一年。疼痛、耳鸣、反胃、脑子模糊，全都充斥着。
徐星洛晃了晃脑袋，手上一软，又再次倒了下去。
这时，程佳嘉看见徐星洛的双手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手腕处还被捆得紧紧的。
“他们怎么抓到你的？你乱跑出南区了？还有我为什么也会被抓？”
徐星洛软倒在床上，露出半张脸。听到程佳嘉的话，他费力得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眼睛太疼了，烧灼得像是要坏掉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
疲惫的摇了摇头，徐星洛匍匐在床上，再也不动了。
程佳嘉心头一跳，心想这家伙不会是死了吧。
她急忙从床上跳下，赤脚小跑到徐星洛的床前。伸手想要触碰徐星洛，脑海中猛然闪过许多片段。
她想起在漆黑的夜里，自己偷跑进徐星洛的房间，将徐星洛灰蓝色的包里的糖换掉。
她想起自己支开防控室人员，将南区的侧门防控打开，还在烟里加了药，迷倒了驻守人员。
程佳嘉捂住头缓缓蹲下。
她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做这些事？
她因为嫉妒徐星洛，所以得知徐星洛不能吃东西后把他特制的糖换掉了，她甚至觉得这还不够，还想要把徐星洛丢出南区。
结果阴差阳错，自己也被西区的一起抓了过来。
程佳嘉，你真的疯了吗？如果徐星洛真的死了，裴沆和爸爸就再也回不了中心区了。
脑中耳鸣不止，夹杂着断续哭声。徐星洛缓慢的睁开眼睛。
灯光太刺眼，他稍稍侧开头，看向哭声传来的地方。
“你、没事吧？”
没有得到回应，徐星洛喘息着向前爬，铁链因为他的动作哐当作响。
半响，他才在床边露出半颗脑袋。
他以为程佳嘉是因为害怕才哭的，毕竟从小娇生惯养，又是个女孩子，肯定是一次经历这种。
忍着疼痛，徐星洛安慰道：“你、害怕吗？不用怕，裴沆、会来救我们的。”
听到这话，程佳嘉的眼泪流得更凶。
“你干嘛假好心！”
她抬手一擦眼泪，抬头恶凶凶的瞪着徐星洛，但是一双哭红的眼睛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看来并没有太害怕，太好了，她比自己坚强。
徐星洛扯了扯唇，但实在笑不出来。
他太害怕了。
那些穿着防护服的医生说，他的体质已经被完全改变，但并非变好了，而是变得更坏了。
如果之前他是人类的体质大于丧尸的，那么现在就是丧尸的体质大于人类的。
所以中和毒素的药剂对他而言是毒，会让他痛，尖利的牙齿会痒、双手想要抓人，是因为丧尸的本质在作祟。
那些医生还要把他变得更坏更毒。
让他的脑子、他的眼睛不再清明，再也分不清谁是谁，变得行尸走肉，见人就咬。
他们想把他变得.......连裴沆都认不出来。
“哎，你哭什么啊，我也没有骂你啊。”
程佳嘉连连后挪两步：“就算我语气不好，你也不至于哭吧！”
看着人小小的，哭起来倒是狠，无声无息的直流眼泪。
他才19岁。
程佳嘉难得有了一丝愧疚，她爬起身，跑到徐星洛的床位，尝试着把铁链打开。
扯动了几下，铁链纹丝未动，反而是徐星洛的脚踝被磨出血。
他的脚踝本就细得只剩下的骨头，被铁链一磨，像是骨头都要破皮而出了。
程佳嘉不敢再动，她走回床边坐下，抱住膝盖。
“徐星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换了糖，你才变成这个样子，也是我把南区防控打开，西区的人才抓到你。”
程佳嘉的嗓音沙哑：“可能你觉得我是在找借口或者撒谎，但是我真的记不清楚我为什么这么做，最近莫名奇妙就很烦躁，总是忍不住会生气，脑子也混沌，就算是吃药都没有用。”
“只要我一嫉妒你或者一生气，就好像被一个声音牵引着，不知觉的做出很过分的事。我可能像他们说的，真的生病了吧。”
房间一阵寂静，身后的床上也没有一丝声响。程佳嘉以为他睡着了时，头顶被轻轻按住。
“我没有、觉得、你伤害到我，但是回去、要记得给、裴沆道歉。”
徐星洛的声音太过虚弱，如果不是房间太过安静，程佳嘉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人就是个傻子。
明明自己都这样半死不活了，还担心别人鸡毛蒜皮的小事。
程佳嘉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徐星洛被动静惊得浑身一颤，来不及害怕，急切的对程佳嘉说：“快，躺床上，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动。”
“嘭！”
木门猛然被人从外撞开，里面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人扑倒一人倒进屋内。
被扑倒的人连连喊着救命，随即便被身上的那人一口咬住脖子。
鲜血喷涌，被按住的人扑腾挣扎，几下没了生息。
“这是什么情况？”
突发的状况将屋内的几人吓得愣在原地，想要上前查看时，咬人的那人猛然抬头，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尖利的牙齿，斑驳的青灰纹络，灰白的眼球，四肢僵硬。
这不是丧尸是什么！
“疯了啊，西区内怎么会有丧尸？”
几人掏出抢来连连后退，同时地上被咬死的人忽然动了起来，四肢呈不规则活动，脖子咔咔作响。
连开几枪，精准命中丧尸脑门，还没来得及庆幸，门外又涌入几个。
“到底怎么回事？西区辖区内怎么会有这么多丧尸？防控警报为什么没有拉响？”
从窗外翻出几人猛然愣在原地。
西区一片惨象，到处都是血迹和惨叫声，还有一个又一个感染成为的新丧尸。
人们纷纷逃窜着，有的为了自己活着，甚至不惜将同伴推出抵挡丧尸。
几人愣在原地，旁边一人惊慌之下手一抖，开了一枪。顿时，无数的丧尸被吸引过来。
“艹你妈，你他妈干什么？想死别带我好吧！”
其中一人怒骂一声，一脚踹到男人腿上后急忙往后撤。
他急忙拨通通讯，半响没人接通他就换，一连换了十几个，终于有人接通了。
“喂，小六，西区辖区内怎么有丧尸？是谁感染了没有排查吗？现在还有哪里的防控没有被破损？”
通讯里电流声滋滋作响，嘈杂的环境许久才有声音传来。
“三哥，西区所有防线都被攻陷，目前只有老家伙们所在的主区完好。我正在赶过去，但是听说主区现在全部封闭，任何人不等进入！”
“他妈这帮老家伙们是想牺牲我们保全自己吗？！以为老子是怂蛋吗？要搞我也得拉他们垫背！！”
身后又一人被丧尸扑倒，老三从小道转了进去，快速的往主辖区赶。
“三哥，主辖区我们是进不去的，赶过去估计也是死，但是还有一处辖区是安全的。”老六迟疑着开口。
“哪儿！！”
“莫佞的辖区。莫哥不知道怎么提前得到了消息，及时做好了准备，所以他们那边现在是安全的。”
顿了下，老六又接着说：“而且听说，莫佞的辖区只要确定未被感染，他是招收的。但是我们，不是和他有过节......”
前一次，莫佞被威逼去堵截裴沆，他们也参与了。
“妈的，屁大点过节！你带着没有被感染的兄弟先往莫佞那里赶，到了后找地方躲起来，哥给莫佞跪下道歉都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老三说完，立刻给莫佞拨通了通讯。
“喂，老三啊~”
老三被他这吊儿郎当的语气搞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西区出主辖区外全部全军覆没了，我让幸存的兄弟去你那里了，我们的恩仇我过去随你报，兄弟们是无辜的。”
听到这话，莫佞咧着嘴狠狠抽了一口烟，已经变味儿的烟这刻却异常的好抽。
“我说老三啊，这种时候你都不带个求字啊，我们恩怨干嘛要报，你死外边不就报了？”
这话噎得老三一阵沉默，半响才道：“哥求你。”
莫佞抖着腿：“求我得有东西吧。”
老三：“......之后你让我干啥绝无二话。”
莫佞抽完最后一口，随手将烟头丢下用脚碾灭。
“就等你这句话。”
想到什么，莫佞突然又道：“先说一声，到了我这里，如果有什么不满的憋着，不然滚出去。”
“老子命都没有了，还不满什么？老子没这么矫情！”
莫佞一笑。
“最好记得你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PS：小星星一开始是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害的，当程佳嘉说出事实之后，事情已经发生了，对他没有实质感觉，所以没觉得被害到。而且，小星星的脑容量不允许他想到那么多阴谋算计，他根本想不到程佳嘉为什么会害他，所以他单纯的相信程佳嘉的话。
“这臭小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黄知言背着长/枪，抱着胳膊倚靠在一旁冲他挑眉，笑嘻嘻的送上和蔼的问候。
“老三，你还没死啊。”
老三冷下了脸，他突然想到一个最坏的答案。
他看着莫佞，沉声道：“莫佞，你他妈要给我个解释？为什么你会和南区的扯上？”
突然爆发的感染，而且只是西区内部感染并大肆扩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内部人员。
如今只有莫佞的管辖区安好，还有出现的南区重要人物黄知言，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不是莫佞和南区联合的计谋。
莫佞拉过椅子坐下，嚣张的翘起二郎腿，懒散的往椅背一靠。
“老三，你是怀疑感染源是我搞得鬼？”
“所以我要你给我解释！！”
莫佞侧头扫了黄知言一眼，正对上臭小子看好戏的眼神，他轻啧一声，转头回去的同时对他竖了个中指。
“老三啊，在你看来，我是个不折手段，丧心病狂的家伙？”
黄知言冷不防补刀：“难道你不是？”
莫佞：“......”
侧身看向黄知言，莫佞咧嘴笑着：“再废话把你丢出去喂丧尸。”
“你看老子怕不怕。”
莫佞：“......”
他是拿这个臭小子没有半点办法了！
懒得再搭理黄知言，莫佞正了神色，眸子透出一股凶狠。
“如果老三你觉得是我做的，那么请你滚出去，不要让我的污泥脏了你干净的脚。”
“你！！”
老三被气得手抖，虽然一直知道莫佞是个流氓性子，但是每次都能被气到！
人群里的老六看着局势，内心几番斗争下，还是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三哥，感染这事确实与莫佞无关。是我和小十把抗体活体运送到医疗组时，小十不注意被抗体活体抓伤了，他隐瞒伤情未报，回到西区后直接尸化......”
老六低垂着头，有点说不下去了，人是他带去的，他却没有察觉，西区如今的惨况，也算是他间接造成的。
不等几人有所反应，黄知言却先冲了上来，他一把抓住老六的衣领，神色凶狠。
“你是说抗体活体有尸毒？”
老三被吓得抖了抖，还是如实说：“老家伙们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要把抗体活体研究成活动感染体。听说那人还有抗体疫苗，只要事成，可以提供给西区，这样西区的人就有所保障。”
“是疯了吗？把活人研究成活动感染体......”
黄知言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问：“那些老家伙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有抗体活体的？”
老三：“也是老家伙们暗中联系的那人说的，好像是南区的人，很熟悉南区的结构。”
黄知言松开手，沉默不语。
莫佞闻言上前，拍了拍黄知言的肩膀：“给你五分钟打通讯的时间，处理内鬼的事情。”
黄知言没有说话，转身走到角落，手指在通讯人员上面犹豫半天，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如果南区真的有内奸，而且很清楚徐星洛情况的，无非就那么几个。
思虑再三，黄知言拨通了秦秩的电话。
只有小孩子才不容易被设防。
莫佞看向黄知言的方向，面色沉重，他倒是没有想到，南区里竟然早就有了西区的人，难怪这次行动这么顺利。
“莫佞，你怎么会和南区扯上的？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动的异心？裴沆还断过你一根手指，我不明白你有什么理由和南区混在一起。”老三问。
莫佞收回目光，脸上带笑，看着老三的目光却阴冷。
他说：“在你们威胁我要把我妹妹丢进丧尸堆的时候。”
老三：“......”
垂头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反复摩挲了烟身，莫佞摸出火机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这个季节的天气太冷，呼出的烟瞬间便被冷风吹散了个干净。
莫佞问老三：“老三啊，现在的西区还值得吗？”
老三沉默，他没有亲人，不会被威胁，在西区单纯就是把西区当做了归处。问他值不值，他不知道。
但是，现在的西区确实变了，从老家伙们掌权开始，四分五裂，野心勃勃得像是又要拼出一个主中心区。
许久之后，老三嗓音微哑：“你呢？和南区合作许诺给你的是什么？西区新主人的位置？”
他讽刺的笑了笑：“你又很干净吗？”
“我从来都不干净。”
莫佞笑了，将抽了一半的烟徒手掐了，剩余的半截又放回兜里。
“但是保护家人是我的底线，谁碰了我的底线，谁就得死！”
对上老三的视线，莫佞笑容张狂肆意。
“我要把老家伙们拉下来感受下人间疾苦，我要这个地方我说了算！老三你如果愿意接受就接受，不愿意随时可以走。我能给的承诺是，你们可以呆在这里，等西区安全之后再自寻归处。”
一席话像是瞬间在辖区内竖起了旗帜，成为激励的号角，鼓动着年轻热腾的血液。
老三像是看到了一个新的西区，颠覆了以往现在，新的组织。
他想，或许结果并不赖。
秦秩挂掉黄知言的通讯，沉默了许久。他不明白查南区内鬼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会落在他一个小孩子头上。
而且他们还不熟。
转身准备离开，却看到弯弯走了过来。
秦秩停下脚步，平淡的目光落在弯弯身上。黄知言让他留意南区最近的人和事，如有特殊要及时告诉他。
他能猜到是因为徐星洛被劫走的事情引起的，但是弯弯，可能是那个内鬼吗？
从去接收物资到回到南区，弯弯是和他们全程同行的，甚至还救过徐星洛。
但是，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秦秩小朋友，在这里干什么？”弯弯上前揉了揉他怀里的线团。
秦秩面无表情移动身型，躲开弯弯揉线团的手，反问：“弯弯姐，你到这边来做什么？”
“裴队长让我查的药出结果了，我过来拿。”
弯弯也没有觉得尴尬，收回手冲秦秩挥挥手就往医疗室走去。
秦秩看着她的背影，思索了几秒，抬脚跟上。
这几天的医疗室格外的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冷了，病房里的病患都很少走动，少了些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