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萧瑟没觉得有多意外。从无心提起和唐莲的赌局时,他便几乎猜到了这个结局。
“你总是这样,逼着别人,也逼着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
萧瑟是不喜欢无心这般性格的,张扬肆意,任性妄为不说,还巧舌如簧,圆滑世故,好像他本身就是一个变数。
每每遇到他的时候,所有的事情便都脱离的萧瑟的控制。
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心思。
无心侧头看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还未等他说出口。离他们不远处的阴暗里便传出一串脚步声。声音错落,有轻有重。应当不是一个人。
萧瑟目光一闪,后背绷直。捏紧了手里的无极棍。
“难为永安王殿下和叶宗主了,这般处境还有心思谈天说地。”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那人分明是个男人,身长七尺身材健硕,可脸上抹着粉黛,唇上点着朱砂,偏偏还捏着嗓子说话,声音纤细阴柔,闻之便觉得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无心伸手搭在萧瑟的手腕上,眼睛盯着那人,笑问道:“施主是谁?”
他明知故问,这种时候这般场景,会来找他们的,除了朋友,便只有敌人了。
那人掩口一笑,目光在萧瑟和无心的身上逡巡一圈,说道:“施主可不敢当,我只是个跑腿的。是我家太子殿下,想请二位贵客前去府上做客。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萧瑟拍拍无心的手,站起身子负手走到那人面前,眯着一双眼睛轻声问道:“你们南诀人跑到北离的地盘上来,就不怕惹麻烦吗?”
“所以才说怠慢嘛”那人捏着一双兰花指,朝头顶指了指,笑得没了眼睛,“若不是这上面还有北离的禁军,太子殿下可是要亲自来迎接了。”
“永安王殿下,可别让小的为难啊。”他伸手一招,身后一片阴影覆盖,几十个黑衣人整齐的站在他的身后。形如鬼魅,无声无息。竟是清一色的死士。
萧瑟冷哼一声,“用不着威胁我,我本也打算去见见敖玉的。”
“那便好了。”那人松了口气,又转了眼珠看向无心,伸出手去,似要扶他一把,“叶宗主请……”
他话没说完,瞳孔猛地缩紧,只觉一道杀死锁身,伸出一半的手迅速缩回身前。似是若不立刻收手,便会被绞死在这杀气中。
一根雕花的棍子就横在他的面前,离鼻尖不过半寸的距离。棍身的符箓风中飘舞。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下,他强定心神,扯出一个笑容,“永安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萧瑟一言不发,看都未看他一眼。转身将无极棍塞进无心手里。又伸手撑着他的双肩,将他扶了起来。
无心借着无极棍站稳身子,朝萧瑟摇头轻笑,“这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废人。”
萧瑟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可不就是。所以棍子给我保管好,我只是借你用用而已。”
无心掂了掂手里的无极棍,摇头道:“这棍子我用着不顺手,只能当拐杖来用,你送我我也不会要。”
……
片刻后,一辆低调得未着一丝装饰的马车从山间小路缓缓驶出。那阴柔男子一抖缰绳。便飞速朝着西方奔去。
几十个死士重新回到阴影中,马车里只剩下萧瑟和无心二人。
无心稳稳的坐在马车里,拎起茶壶给自己和萧瑟各倒了杯茶。坦然的像是在自家的马车上。
他的人生中向来是没有紧张二字的,即便是前途未卜,凶险未知。对他而言依旧是既来之,则安之。
他突然问道:“你也下来了,雷无桀他们怎么办?岂不是要疯了?”
萧瑟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浮在上面的茶叶,悠悠说道:“你掉下悬崖的时候就已经疯了,雷无桀那小夯货差点和中原武林决裂。我再跳下来,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无心一愣,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掌合十轻念一声佛号,“罪过罪过,雷无桀心思单纯,却是我考虑不周了。此番回去还是得安抚他一番。”
“我看倒也不用。”萧瑟啜了口茶,眉头一皱。又将茶杯放下,顺手捏走了无心手里刚端起的杯子,继续说道:“估计他看你还活着就已经能开心得飞到天上去了。”
“哦?”无心扬眉,“这么说,萧老板再见到小僧时也觉得十分开心了?”
萧瑟抬眼看他,哼了一声,“开心?我只想打你一顿。”
“真是遗憾,”无心轻叹,“再见到萧老板,小僧可是开心得很呢。”
和尚说话向来带着七分戏谑,萧瑟也不知他这句话里含了几分真心几分调侃。且看他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便觉恐怕又是他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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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无心说的是真心话。但是这两个人的毛病,一个不肯好好说,一个不肯坦白说。真是没辙(摊手)
但是无心已经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感情啦。毕竟只是有点迟钝不是傻呀。
码这一章的时候其实是有点感慨的,在这种四面楚歌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还能谈笑风生淡定自若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可我偏偏就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就无比的安心。好像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就万事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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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坐在无心身边的石头上,喘了几口气,偏头看向无心,眼神莫名。
无心一笑:“这么看我做什么?”
萧瑟目光清淡,闪烁了几下,幽幽道:“我在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上次的仇报了。”
无心一愣,疑惑的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萧瑟哼了一声:“大师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可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大师欺我武功尽废,可是把我按在地上好一顿教训。”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无心扶额:“难为萧老板还记得。”
萧瑟凉凉说道:“毕竟是挨揍的人,哪能像大师一样转眼就忘呢。”
无心皱眉:“那你想怎样?”
“让我揍一顿。”
“让你揍一顿我还有命在?”
“我会轻一点。”
“萧瑟,你不是会趁人之危的人。”
萧瑟眯了眼睛,讪笑道:“我确实不是,但是你是。所以我也是了。”
这茬是过不去了……
无心认命的叹了口气,“成,成。是我错了。”
“一句错了就完了?”
“那萧老板意下如何?”
“答应我一件事。”
无心总算明白了,萧瑟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这一句话。他摊开双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答应你什么?”
萧瑟瞪着他,一言不发。
“好好。答应你,你说什么事。”
萧瑟正色道:“你的计划既然已经开始了,我也不再多说。但是等这件事结束。以后的事,你必须都听我的。”
无心抬头看萧瑟,似是能从那双坚定的眼睛里看出了些什么。他轻笑一声,语气轻快,“行啊,当个甩手掌柜也不错。就都交给你啦。”
“萧老板。”
第十二章 乱战将起
夜凉如水
窗内烛影摇晃,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珠链似的落下,在地面上晕起一圈涟漪。树上的雨滴压弯了叶子,又坠到地上,啪嗒、啪嗒。
溅上了泥土的石阶向上延伸,连着顶端的一间宅院。
两扇朱漆大门严丝合缝的靠在一起,上悬着一块金丝楠木的牌匾。题着三个隽秀的描金大字。
风雨阁
配上此时的斜风细雨,到确实颇为协调。
这里是南诀的领土,却不是皇城所在,甚至都算不上是南诀的中心。只是一个与北离接壤的边陲小城罢了。城里的人也很难想到,在他们这穷困的地方,还能有这么奢华的一座宅院。
这宅院只是敖玉在南诀的一处行宫而已,与那水榭轻舟一样。长期搁置,偶尔兴致来了,才小住一段时间,平日里只留一些仆人侍女收拾打扫。
敖玉前几日便从皇城出发,赶来这里,一连住了几天。
他在等人。
等故人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不大,似是怕惊扰到屋里的人。
敖玉穿着一身蓝色薄衫,敞着大半个胸口,懒洋洋的斜靠在一张美人榻上,眯着眼睛看着手里的书。听到敲门声也没有抬头,伸手挥了一下。
仆人便恭恭敬敬的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夹杂着湿气和泥土味的清风吹进了屋里,带走了三分暖意。
门口站着一个几乎融进夜色里的黑袍人。黑色的袍子将他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屋里漏出的光似乎都要从他身边绕过去。
黑衣人并未进门,站在门口朝着屋内抱拳一拜。沉声说道:“秉太子殿下,他们来了。”
屋内传来书本搁在桌上的声音。一个清冷且慵懒的声音传来:“他‘们’?”
“是的。”黑衣人继续说道:“永安王也在。”
“哦?”敖玉一声轻笑,伸手撑着额角,“萧楚河也被打下悬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