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五分钟。
埃尔维斯解开袖口的扣子，然后又扣上，脚下的地面已经被他的鞋尖磨平了一小块。
一队装着物资的车队从远处驶来，医疗物资被一箱箱卸下，不一会又开走了。
时间太长了。
埃尔维斯站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海伍德医生的帐篷前。
“海伍德医生？”
无人回应。
埃尔维斯拉开帐篷的门帘，发现本应该在帐篷里的杰森不见了。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埃尔维斯接通，“布鲁斯？”
“杰森的定位在五分钟前消失了。”电话那头是布鲁斯压抑着焦急的声音。
“他的定位最后是在哪？”埃尔维斯在帐篷里走了一圈，其中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海伍德医生的帐篷东南方向一公里。”耳边响起布鲁斯飞快敲击键盘的声音。
东南方向是刚刚车队离开的方向。
杰森不会不和埃尔维斯说一声就这么跟着海伍德医生离开。
有意外在埃尔维斯没注意时悄然发生了。
“我会找到他的。”埃尔维斯旋即挂掉了电话。
他在帐篷外发现了一辆无人使用的摩托，也不管摩托车的主人是谁，他发动引擎，沿着车队留下的车辙印绝尘而去。
耳边是小丑的笑声，落下的撬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希拉·海伍德医生背对着杰森，倒在地上的少年看不见她此时的神情。
他是想帮她的。
她却欺骗了他。
在撬棍又一次落下前，杰森闭上了眼。
“扣扣扣。”
有人敲响了仓库的门。
小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对着手下的两个壮汉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个手下走到了门边。
“砰！”
男人的手刚要碰到把手，像是有火箭筒的弹药击中了仓库的大门，大门的连接处断裂开来，整个撞在了男人的身上。
男人的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墙上，鼻梁被大门撞断，哼都没哼一声就昏死在了地上。
来者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头戴着漆黑的摩托头盔，这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和此时的神情。
剩下的那个壮汉见来者不善，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转身就和小丑对了个正着。
在小丑这个疯子和身手不明的男人之间，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就算是死也要选个不那么难受的死法，所以壮汉又一次转过身，朝着西装男人冲去。
埃尔维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一挥手，一整箱货物就砸在了男人的身上。
他收拢五指，仓库的地板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开裂扭曲缠绕住了男人的四肢。
小丑见势不妙，在他看来不明身份的男人距离他只有三步远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捆已经开始倒计时的炸弹。
这一动作成功地让西装男人停下了脚步。
倒计时还剩最后一分钟。
埃尔维斯可以用能力把炸弹压缩变形，但是他以往从未这样做过，因为炸弹的不稳定性太强，这么做很可能会让炸弹提前爆炸。
在埃尔维斯犹豫的瞬间，小丑按下胸前别在衣服上的紫色花朵，笑气钻进了埃尔维斯的头盔。
趴在地上的杰森想要帮忙，但是他使出全力也只能挪动几根手指。
笑气会让吸入者大笑不止，中毒者往往会因此而猝死。
小丑扔下炸弹，他转身拔腿就跑。
杰森挣扎着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埃尔……”
“杰森。”
“闭上眼。”
没有令人绝望的笑声，也没有发狂失去控制的行动。
埃尔维斯的声音冷静到可怕，就像笑气只是平常呼吸的空气，他的气息甚至没有出现一丝紊乱。
“闭上眼。”埃尔维斯又重复了一遍。
杰森没有再继续挣扎着想要帮忙，他闭上眼，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但是他并不感到害怕。
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金属的破空声响起，一声尖锐物插进肉。体的闷响落下，紧接着是小丑压抑低哑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断断续续的笑声像是断带的留声机，在骤然安静的仓库里显得诡异而又令人心惊。
炸弹的滴答声逐渐离远，最后爆炸的声音似乎是从半空中传来。
杰森正想睁眼，一件西装外套搭在了他的身上，衣领正好遮住了他的视线。
“你受伤了。”埃尔维斯将杰森抱起，少年的体重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就能打横抱起来。
穿着罗宾制服的少年缩在埃尔维斯的怀里，伤口渗出的鲜血弄脏了昂贵的西装外套。
“他死了么？”杰森声音沙哑地问道。
埃尔维斯低下头，杰森能隐约从半透明的头盔里看到埃尔维斯的双眼，有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睛。
埃尔维斯没有回答杰森的话，他只是淡淡地说，“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过去篇-杰森 06
感受到透过眼皮的光线，杰森皱起了眉头，他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天花板，脱落的墙皮，污水留下的污渍，和漂浮在空气中的飞舞的灰尘。
可能是什么废弃的屋子？他在心中做出推断。
记忆似乎有些断片，他微微左右偏头，看见了那个站在窗前的金发男人。
也许是男人为了观察外面的情况，褪色的窗帘并没有完全合拢，所以才会有光线落进这个带着腐烂与潮湿气息的屋子里。
似乎是听见了他这边的响动，男人转过头看向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杰森这才感觉自己快要锈住的脑子重新转动了起来，模糊的记忆逐渐浮现，他甩甩头，试图先把这些混乱的画面甩出脑海。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很意外的，伤口没有他想的那么疼，他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扫视了一下自己，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好好地处理了，男人在这方面也是很专业的。
“已经不怎么疼了。”杰森回答道。嗓子还是有些沙哑，但是比起身体，杰森感觉现在还是他的精神更疲惫一些——男人看起来也是一样。
他看着男人和他和布鲁斯都不同的绿色的眼睛，那双总是仿佛祖母绿一般温和的眼睛里，此刻也尽是疲惫。
杰森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埃尔维斯，他总是彬彬有礼的，挂着得体的笑容，符合他对于一个标准的英国绅士的所有想象。
但此刻，他的脸上，衣服上都沾上了泥土，灰尘，还有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也许是他的血，又或许是其他人的。
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此时也散乱了，几缕湿发搭在额头上，得到他的答复，他的养父又仔细地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你的伤口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不过等回去之后还要再全面检查一下。”
埃尔维斯处理伤口的知识还是在Kingsman的培训中学到的，不过事实上他出任务时用到医疗知识的情况并不多，身体早就习惯了磕磕碰碰的擦伤，断胳膊断腿这样的重伤他倒是没有经历过。
“幸好没事。”埃尔维斯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敢想象要是杰森出事，布鲁斯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曾经小丑害死了布鲁斯的好友瑞秋，他背负上杀害哈维·登特的骂名，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布鲁斯都把自己关在大宅里，谁也不见，哪儿也不去。
埃尔维斯可是花了老大功夫才把黑漆漆从黑暗阴森的大宅里拐出来，怎么会允许小丑故技重施。
想起小丑的那张脸，埃尔维斯只觉得心里的烦躁堆积了起来。
他转过头，背对着杰森，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左胸前的口袋，摸了个空。
他手一顿，缓缓地放下了手，这是他刚当上特工时养成的老毛病，特别焦虑的时候，他就会想躲在没人的地方点根烟，不过只抽一口，然后看着烟在他的指尖慢慢地烧成灰。
他想把每个任务都完成的完美，但是事实是他没办法救下所有人。
焦虑堆积在一起，埃尔维斯就因此养成了这个坏习惯。
哈里发现后严厉地批评了埃尔维斯，他在那之后就几乎没有再碰烟了。
再后来，和布鲁斯在一起之后，他就很少有这种特别焦虑的时候了，再到布鲁斯开始往家里捡崽子之后，他就把偷偷藏起来的烟都扔掉了。
埃尔维斯挂上笑容，转过身，走到床前，轻轻摸了摸杰森的头，“你再休息一会吧，布鲁斯正在赶来的路上，一会我们就一起回家。”看着杰森有些犹豫地，似乎是想说什么的表情，他又补充了一句，“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布鲁斯花了二十万美金，包下了一架飞机带着埃尔维斯和杰森回到了哥谭市。
布鲁斯找信任的人处理了现场，他没有提及关于小丑的情况，杰森便也没有多问。
回到韦恩宅后，阿福给杰森仔仔细细地处理了一遍伤口。
杰森注意到阿福头上的白发似乎变多了，少年乖巧地坐在医用床的边沿，任由老管家用各种仪器在他身上检查来检查去。
回到韦恩宅的当晚，杰森在晚餐时没有见到埃尔维斯，他听布鲁斯说埃尔是回房间休息了。
那晚布鲁斯没有去夜巡，他陪在杰森身边，一直到他回房睡觉。
杰森才十五岁，那样的经历本不是他应该承受的，亲生母亲对他转身离去，小丑的撬棍在他身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布鲁斯给杰森掖了掖被角，“晚安。”
杰森没有回道晚安，他沉默了一会，问出了从回到家后就一直压在心头的疑问，“埃尔他……”小小少年从床上坐起身，他抬头看向布鲁斯，“没事吗？”
“我是说，埃尔当时中了小丑的笑气。”杰森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情。
回到家后，杰森感受到了家人们对他的关心，但是埃尔呢？
埃尔回来后似乎就一直独自待在角落里，有人关心他么？
布鲁斯蹲下身，和少年平视，“埃尔比你想的还要厉害，”布鲁斯温和地说，“阿福明天就会给埃尔做他最喜欢的海鲜意面。”布鲁斯眨了眨眼，“你不会介意阿福把明天的菜单都换成埃尔喜欢吃的吧？”
杰森摇摇头，“当然不会。”
“那就没问题了，”布鲁斯拍了拍杰森的发顶，“现在已经不早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布鲁斯见杰森仍旧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他像是可以读心的妖精，看出了杰森还在纠结的事情，他说道，“埃尔他……以前经历过一些事，”布鲁斯的眼眸暗了暗，“那些经历让他可以免疫大部分的毒素。”
“好了，”布鲁斯像是按地鼠似的把杰森往被子里按了按，“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你再不睡阿福就要找我麻烦了。”
杰森乖乖地闭上眼，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晚安，布鲁斯。”
第二天一早，杰森顶着眼袋上的一片青黑飘进了餐厅。
他晚上做噩梦了，噩梦里满是小丑的撬棍，他的亲生母亲站在一旁，冷漠地注视着无法动弹的他。
杰森和阿福道了声早安，他在埃尔维斯对面的座位上坐下，金发的男人又恢复了往常悠闲的模样，杰森几乎要以为那个阴鸷的埃尔维斯只是他的错觉。
“晚上一起在客厅睡吧。”早餐吃到一半，埃尔维斯忽然提议道。
“只要你们不在客厅里用零食打架，睡衣派对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阿福给杰森续了杯果汁。
“最近哥谭还算安定，我想我也可以参加。”布鲁斯一边把盘子里的蔬菜转移到埃尔维斯的盘子里一边说道。
阿福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从沙拉碗里又给布鲁斯加了几勺蔬菜。
阿福在将近黄昏的时候从柜子里清出了几床新被子，他把其中几床铺开，柔软的被子占据了半个客厅。最后几缕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在被子上，这让被子看起来不仅更加蓬松，而且暖暖的。
迪克在完全天黑前回到了韦恩宅，他前段时间外出去执行了一项外太空任务，在得知杰森的事后便匆匆从外星球赶回了地球。
四床被子挤在一起，杰森和迪克挨得很近，杰森手里拿着一包薯片，他吃一口就看一眼被子，以免薯片渣掉在被子上。
两人手里一人一部掌机，联机打着最新出的PVP游戏。
杰森穿着一套印满了辣热狗的红色睡衣，迪克的睡衣上则是标准的夜翼蓝V字印花。
杰森旁边是埃尔维斯和布鲁斯，两个大人像是小老头似的，中间摆着一副国际象棋，俨然一副提前练习退休后生活的样子。
与两人古板的老年活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人身上的睡衣。
布鲁斯身上穿着一套黑猫猫睡衣，睡衣帽子上还有一对猫耳，埃尔维斯则穿着一套金毛狗狗的睡衣，帽子上的耳朵垂落在他的背上。
这是两个大人互坑的结果，迪克和杰森表示没眼看。
橙黄色的小夜灯灯光将半个客厅包裹在暖融融的氛围中，游戏机里激光枪的声音和棋子走动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和谐。
夜晚的月光漏进客厅的一角，给睡衣派对添加了一丝静谧的色彩。
杰森手里的游戏机出现了“GAME OVER（游戏结束）”的画面，这代表他输了。
杰森像只仓鼠球似的往旁边一歪，脑袋枕在了埃尔维斯的腿上，这一举动打断了后者思考棋局的思路。
“咳咳，”管家侠适时地出现在了客厅内，他像是个敬职敬责的闹钟，提醒道，“已经到了睡觉时间了。”
刚刚输了一局游戏的杰森用皱起的脸表达了不愿意睡觉的想法。
埃尔维斯戳了戳杰森的脸，“不要告诉我你还需要我唱摇篮曲吧？”
哪知杰森的眼睛亮了亮，他嗖的一下坐起身，双眼灼灼地看着埃尔维斯，“可以吗？”他还没听过埃尔维斯唱歌呢。
埃尔维斯的眼角抽了抽，他用求救的神色看向布鲁斯，脸上写满了“快管管你的崽子！”，结果后者只是用玩味的眼神看着他，“那么埃尔爸爸（daddy）愿意给孩子们唱首摇篮曲么？”
埃尔维斯又看向迪克，迪克也是一脸期待的模样。
万能的阿福变魔法般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找到了一把吉他，他把吉他递给埃尔维斯，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埃尔维斯一直拿布鲁斯的蓝眼睛没辙，现在三双相似的蓝眼睛同时对他发动“攻击”，能够手搓坦克的埃尔维斯只能放弃抵抗，他调了调吉他的弦音，在脑海里回忆着他还记得的谱子。
弹吉他的技能是哈里教给他的，特工总是要会各种各样的技能，乐器也是必修课之一，怕麻烦的埃尔维斯选择了比较好学的吉他。
埃尔维斯轻轻拨动琴弦，用万能的和弦组合弹了一个前奏。
“The story starts where the story falls apart with you.（故事从我与你分别处开始。）
Don't lie， bright eyes. （别说谎，那明亮的眼眸。）
Is it me that you see when you fall asleep? （你熟睡时，梦见的那个人是我吗？）
Cause I know it's you I dream about every night. （因为你出现在的每一夜，每一个梦中。）
Giving me a feeling like. Love in the summer.（给我一种夏日，恋情的感觉。）
男人的声音很轻，他拨动着琴弦，舒缓的乐声从弦中钻出，几缕碎发散落在额前，金发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变得朦胧。
杰森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睡意逐渐将他笼罩。
少年的身子歪了歪，最后直接横着躺在两床被子之间睡着了。
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
那晚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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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埃尔唱的歌是dreaming alone。
本来以为杰森视角的回忆可以三章结束的，看来还要加一章，下一章会解释杰森成为红头罩的原因，没有虐！！！
感谢在2022-10-03 11：53：57～2022-10-04 12：1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轻舞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杰森在成年后一周的一个清晨离开了韦恩宅。
他绕过了大宅的所有监控和安保系统， 也绕过了早起在厨房里忙碌的阿福。
阿福是第一个发现杰森离开的家庭成员，他在餐桌上发现了杰森留下的四封信。
其中放在桌角的一封是给阿福的，信封靠在阿福最喜欢的花瓶前， 花瓶里插着一支还在滴着晨露的新鲜花朵。
另外三封有两封是给布鲁斯的， 剩下的那封则是属于埃尔维斯的。
不过说是正式的信件其实并不准确， 更像是装在信封里的小纸条， 因为每封信上都只有短短的两三句话。
“致亲爱的阿福，我带了一包小甜饼在身上，不用为我担心，明年圣诞节我会回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