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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现代后,我成了学神(江雨声)


杨以恒却不信:“一样的?一样的为何他这就疯了?”
这才几日?他哥在镇抚司狱里半个多月,还能有力气来气他。虞德年混了大半辈子的朝堂,便是五六日也撑不住?
蔺获没有回答。
他满脑子都是虞德年对着木头拼命磕头的模样。
虞德年只有几日就疯了。可无咎在同样的环境里竟住了半月有余……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他气他冲动,气他决绝,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
蔺获闭上了眼。
得不到蔺获的回答,杨以恒也渐渐僵住了。
“朕不信!”他猛地起身,“来人!把虞德年给朕带过来!”
王公公刚退至殿门,又听杨以恒说:“不,朕亲自去看!”
镇抚司狱在宫外,皇帝要亲自去看这原本很不合规矩。可不管是蔺获还是王公公,谁都没提规矩。
蓝翎卫护着杨以恒匆匆移驾前往镇抚司狱。
这间臭名昭著的牢狱只有一半建在地上,另一半则在地下。刚迈入狱中,春日的暖意就尽数褪去,变成了有些刺骨的寒意。
越是往下,越是冷寂。
连往下走了两层,连脚步声都能带起回音。
杨以恒突然有些怯了。
眼前是一扇木质的牢门。门用得久了,上面浸满了陈旧的血渍。从那门上裂开的木洞里,似乎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幽幽喊声。
他停在这里,不敢迈步。
可蔺获只当未懂,他两步上前直接打开了牢门——
“殿下……”
“殿下——”
虞德年撕心裂肺地声音顿时回荡在每个人的耳中。
杨以恒面色猛地一沉,心中升起的怒火瞬间烧融了因愧疚而产生的怯懦。他大步走进镇抚司狱,循声一路走到虞德年的牢门之外。
这身形圆润,贯会寻墙头屈膝的老头虽蓬头垢面,可也看得出没有被人行过刑。他此时被人束在牢房木柱上,竟然还试图去磕头。
“殿下,殿下!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唯一能决定他生死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他却完全看不见。只知道向着虚空中的符号祈求。
杨以恒看着他,一瞬间只觉自己似乎坠入了无边寒潭。
无数的刺骨寒冰扎着他,无尽的潭水捂住了他的口鼻,冰冷和寂静同时盖住了他的耳朵。
令他不得听、不得闻、不得看。
镇抚司狱原来竟是这样的地方。
而他的嘉哥,竟在这里住了那般久。
杨以恒站在门外,面色越来越白。
许久后,他才挪动了自己僵硬的腿,慢慢往镇抚司狱之外走去。
几十人拥簇着他,似乎也带不来丝毫的暖意。直到迈出镇抚司狱,看阳光倾泻而下,刹那之间,他竟有重活一次的感觉。
“蔺获,虞德年怎么说。”
“抓他之时,虞大人说,他只要了八两。”蔺获说。
八两银。
只要了八两银。
杨以恒似乎看见了景长嘉笑吟吟的脸。
“一架代耕架卖十两,虞大人独得八两,其余人再分剩下一两五钱。工部上下欢天喜地,虞大人倒是个知道散财的好官。”
白衣的云中郡王像个俊秀的书生。他捧着茶盏,毫无动怒的模样:“只可惜这般好官,太贪吃了些。那张嘴一张,一口便是寻常三口之家一年的开销。虞大人这一顿饭下来,也不知道要张多少次口。”
他一个代耕架只得八两。可天下又售出多少代耕架?还有那农具修缮、菜籽售价,这一张口不知道又是几两。
杨以恒眨了眨眼,眼前晴空如洗,哪里有什么白衣的郡王?
他抬腿坐上龙辇:“杀了吧。”
景长嘉并不知道虞德年的命运。
他当年留这个人,是因为这位工部尚书真的很好用。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不管他想起来的东西对于虞德年自己而言是多么的不能理解,但他都能一字不差的吩咐下去。
他没骨气,也没信仰。最大的追求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告老还乡。
只要有人能让他畏惧,他就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工部尚书。
不过现在嘛,他也不关心虞德年的命运。
初雪过后,玉京的天气迅速转凉。景长嘉到了该复查的日子,先前因为毕业论文的事情拖拖拉拉了一个多月也没去。现在工作告一段落,复查就提上了日程。
可偏生,这次复查的结果不太好。
又是轻度贫血,又是心律不齐,医生严肃地叮嘱他要注意劳逸结合。
也不知怎么的,这检查结果学校还知道了,路老教授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话里话外都是论文刊登之前不许再去学校、不许再做其他工作,要利用这些时间好好休养。
柔弱又无辜的云中郡王差点被老爷子骂懵。
可景长嘉自己,却是真不觉得疲累。
更别说虽然极小模型已经做完,但他的新动力系统布局,还有很多没能成功转化为数学语言。
一个成熟的动力系统涉及到几十个专业领域,仅仅只是景长嘉会的那部分,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写完的工作。
他必须在前往布伊戈之前将这些工作都做好。否则去了布伊戈后,或许就不会再有这样方便的时候。
工作一波接着一波,他没时间,也不需要休息。
于是好好的元旦家庭聚会,瞬间变成了景长嘉批评大会。连杨恒这个高中生都能数落几句他哥熬夜工作不肯睡觉。
景长嘉挨了几顿好骂,只能老实承诺自己必然会好好休息。
然后每天定时钻进记忆图书馆里加班加点的干活。
而2027年的春季,注定是现代数学最难忘的一个春天。
万物初始之风刮遍了世界,唤醒了藏匿一冬的春雷。也唤醒了那个远在东方,第一次睁眼看世界的天才。
《数学年报》二月刊,封面简单又干脆,唯有一个又一个的猜想于黑暗中复现。
而在这些猜想的最中央,是一串干脆的大字:极小模型猜想的证明。
一个月后,《世界数学会刊》春季刊,封面则选择了一个简单的量子绘图。它像一颗孤单的恒星,各种波形围绕着它,既像是星轨,又像是琴弦。
轨迹之外,是大写加粗的正体字:极小量子模型的论证。
作者有话要说:
景长嘉:天知道我工作得多开心。
杨恒:闭嘴(⊙x⊙;)

顿涅瑟斯正落着细雨。
细密的雨丝浸透了数学系矗立了百年的教学楼,给它披上了一件濡湿的雨衣。
威尔逊刚下了课,正拿着一个保温杯往办公室走。
这个保温杯是这届麦田奖投票组的纪念品,听闻是库贝纳的特殊工艺打造。不过这并不重要。
他杯子里泡着的是他的老朋友在去年冬天专程寄送给他的养生品。听闻是龙夏人冬日里常喝的果茶,可以补气润肺。
威尔逊喝了一个冬天,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补气润肺,但他觉得这个茶确实不错,春天也很适合它。只可惜剩得已经不多,或许他应该寻一个来着龙夏的学生问一问,他应当在哪里才能买到这个东西。
“威尔逊。”
正当他要走进办公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
“麦迪南先生。”威尔逊略有些诧异地露出了微笑,“您今日没有休息吗?”
“看着活力十足的学生们,我就是在休息了。”满头斑白的麦迪南笑着指了指威尔逊的办公室,“我们进去说。”
顿涅瑟斯的办公室如同数学系的年龄一样古朴。
上个世纪继承下来被一代又一代数学家摸得润滑明亮的实木桌,配上现代科技里最常见的超薄显示器与一摞摞的纸类文件,倒也显得相得益彰。
“哦,我闻到了水果的香气。”麦迪南说。
“是路寄给我的果茶。”威尔逊笑道,“我可以给您尝一点。但只有一杯。”
“路乘川教授。他确实是一位不错的教育家。”麦迪南接过茶杯,“他的学生,耀眼得好似东方升起的太阳。”
威尔逊眉头一挑:“他们确实是这样形容他的。”
除了拜姆林大逆不道地说“上帝降临在东方”,其他人的夸奖就要合适得多。
比如世界数学会刊夸景长嘉是“东方腾起的幼龙”,麦田奖则毫不犹豫地发了景长嘉领奖的照片,称赞他是“新生的太阳”。
“可是……这个太阳升在东方。”麦迪南意有所指地说,“威尔逊,赫尔曼下个秋季学期就要退休了。”
缇米·赫尔曼,顿涅瑟斯现任数学系主任。她是一位已经八十的老太太,却依然保持着一颗足够清明的大脑。
“当然,缇米老师年龄大了,她的子女也不太放心她继续在这座校园里工作。”威尔逊笑呵呵地说,“咱们的学校太古老了。”
“哦,当然。确实太古老了。连这座楼都一百多岁了。”麦迪南说,“所以我们需要一些新鲜血液。威尔逊,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他拿了聘用信,为何一直没来?”
威尔逊捧着自己的保温杯,柔和地说:“他还是个孩子呢,孩子要远行,总要得到父母的同意。”
“今年就二十了。再过几年劳伦斯·布拉格都该拿诺贝尔了。”麦迪南说,“这个年龄都能结婚了,不小了。”
威尔逊笑着喝了口果茶。
“威尔逊,只要他来了,赫尔曼那个位置就是你的。”麦迪南说,“你与路的关系不错,和他的关系也很好。他的几个研究都能作为霍奇猜想的工具使用,你们应当是很合拍的搭档。”
威尔逊缓缓敛了笑意,他语调染上了严肃:“麦迪南,一个孩子想去哪里,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他接了我的聘用书,威尔逊。”麦迪南说,“他对顿涅瑟斯有意义,对布伊戈更加有意义。”
麦迪南站起身,他看着威尔逊,神色极其严肃:“你应该知道,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一个拿到了麦田奖的数学家,接下来甚至或许还会有德沃克甚至诺贝尔,他不能留在龙夏。”
威尔逊呵呵笑了起来:“诺贝尔还远呢。一个量子模型可拿不下物理奖。”
“那也无所谓。”麦迪南说,“当他斩获了金麦穗,他就应该属于布伊戈。”
他看着与自己共事了快要半个世纪的老友,再次强调道:“你知道的,这不仅仅只是我的意思。”
威尔逊抬眼看着他,缓缓叹了口气。
相比威尔逊的为难,路乘川的日子就过得快乐得多。
两个猜想证明的接连发表,让玉大随着景长嘉一起,一跃成为了当前数学界最耀眼的明珠。而两篇论文的通讯作者路乘川,也重新回到了数学的眼睛里。
远隔重洋的老朋友们纷纷致以问候,两句话后就问:“你那个学生,他的联系方式是什么?他这两篇论文的学术报告会,准备什么时候开?”
路乘川得意得不得了,每次听到都乐呵呵地点头:“是是,没错没错,是我的学生。哎呀,我本来不想要这个通讯的,我也没给他什么帮助。可孩子偏要加上我的名字。”
“无功不受禄啊,我又没给孩子提供多少帮助对吧,这两个通讯我拿着都害臊哈哈哈哈。”
“我们长嘉就是聪明得很,一点就通,一通就百通。有这么个学生在你让我现在退休我都乐意啦!”
要炫耀很久,得意很久,才会回答朋友们急不可耐地问题:“你说报告会啊?先等等吧,孩子太热爱数学,累病了。最近我让他在家里休养呢。再等等吧,有消息通知你。”
怎么就能这个时候病了?
玉大果然照顾不好人!果然还是应该招来我们学校/研究所!
邀请信如同雪花一般纷至沓来,景长嘉早已决定好去处,只能一一婉拒,并承诺下次有合作一定会考虑。
人人拿到回信都以为他决定了更好的去处,可到处一打听,却发现他又似乎谁都没答应。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缓缓反应过来,这位夺下麦田奖后的短短一年,又先后跑出两颗重量级成果的天才,还没有从玉大毕业。
而他到底能不能毕业,还需路乘川签字点头。
他路乘川上辈子是拯救了世界吗?怎么人在家中坐,上帝就掉进他家里了!
有着这样的焦虑的,也不仅仅是国外的各大数学院校与研究机构。
《世界数学会刊》春季刊发行了一周后的某个清晨,一辆黑色的改装加固过的龙行牌小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玉大数学系行政楼的楼下。
玉大校长见了车,立刻往前走了两步准备迎人。
那车上随即也下来了一个身形挺拔的严肃中年人。两人站在门口握了握手,玉大校长刷指纹开了行政楼大门,带着他与他的司机一路往楼上去。
路乘川显然知道他们要来,一早就在办公室里泡好了茶。
见玉大校长领着人过来,就起身迎了迎。
司机在他们背后关上了路乘川办公室的大门,随即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们在办公室里谈了许久,临近中午了,那扇门才再次打开。严肃的中年人满脸带笑,与玉大校长和路乘川都握过手后,又拒绝了他们相送,自己领着司机下了楼。
等他们身影都看不见了,玉大校长才狐疑地问路乘川:“你当真能保证,小景最终会是我们的人?”
路乘川深深吸了口气:“我能。”
玉大校长顿时眉开眼笑:“老路,你拿你自己的前程作保,我是相信的。现在就希望你这个学生,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他当然不会。”路乘川的视线穿过数学系的大楼,落在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身上。
他们都是龙夏的天之骄子,是万里挑一,甚至十万、百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他们青春年少,有着最宽广的前路。
可他们未必已经明晰自己的本心。
但他的学生不一样。
路乘川想起景长嘉熠熠生辉的眼睛,他看着玉大校长,骄傲地说:“长嘉的梦想足够远大。一个从鬼门关里爬回来的人,不会背弃自己的梦想。”
与玉大不同的是,景家所在小区的区域里,正在下雨。
这雨还不小,伴随着隐秘的雷鸣,它是一场春日罕见的大雨。
雨点落在紧闭的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它们已经足够吵闹,却依然没有吸引坐在书桌前那人丝毫的注意力。
景长嘉头也没抬,正看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沉思。
那个笔记本是他从市面上买来的最普通的牛皮本,翻开的第一页白纸上,已经写下了一行字:辛式新动力系统的数学问题猜想与解答。
写下这行字后,他莫名的停了笔,再也没有写下第二行。
屋外的大雨又多了大风,它们相伴肆虐在天地之间,发出了鬼哭一般的呜咽。景长嘉侧头看了看,就在这时,电脑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他将注意力转回电脑,就见邮箱里多了一封威尔逊的来信。
这位和善可亲的老者又来了一封信件,邀请他早日前往顿涅瑟斯,与他一同研究霍奇猜想。
顿涅瑟斯的秋季学期在八月开始报道,距离今天也没多少时间了。
景长嘉凝视着他的来信,许久后才点击关闭。又从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了一本信纸,他想了想,才落笔写到:“尊敬的大长老,见信如晤……”

对于当了十几年云中郡王的景长嘉而言,写这样的一封信显然比做研究要简单得多。
腹稿早已打过多次,此时只需把心中所想付诸笔端就可。
信写完后,他郑重地放进了书柜中,压在了各色书籍的最底下。
现在最困难的,依然还是辛式布局的新动力系统问题。在已经拥有了参考模型与迭代后的3.0版本新动力系统的研究论文后,画出完整的动力设计图已经不是难处。
更难的地方,在于给它建立多个足够说服621所的数学模型。
“或许我应该在去修个物理学位……”景长嘉想。
唯有再来一个物理学位,才能解释他对流体动力学的过度擅长。但现在想临时抱物理的佛脚,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说是戴理老师教的。
挺着大肚子的戴理老师人在621所闭关,锅从天上来。
他莫名其妙连打了三个喷嚏,打得一旁的卫云涯惊讶地看向了他:“戴教授,你感冒了?”
“没有。”戴理揉了揉鼻子,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估摸着是哪个学生在骂我呢。”
卫云涯忍俊不禁地道:“我以为戴教授是个很得学生喜欢的老师。”
肚皮虽大,头发虽秃,但整日里乐呵呵的,像一尊弥勒佛。这样的老师,大学学生一般都不会怕他。
“谁让我教的那门课太难。”戴理说,“学生遇到难题,就得骂一骂我。也不想想,我遇见难题,我骂谁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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