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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君后失宠了(太紫重玄)


姜宣一脸平静,将准备好的话依次说出来:“我不闹了,我像从前一样好好做君后,帮你管着后宫和九寺五监……唔,你如果不想让我做君后了也行,你可以让白玉弓做,不想选秀也行,总之怎么都行,我都听你的,绝无怨言,也不闹脾气。”
季恪一脸狐疑。
姜宣便举手保证:“你相信我!我这人最讲信用了!”
“为了你哥?”季恪望着鎏金香炉顶上袅袅的烟,下意识地攥了一下拳头。
姜宣一愣,心想既然季恪都知道,他也没必要隐瞒,便点点头补充道:“还有小荷他们。”
话音落,季恪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姜宣以为他不信,继续解释:“我这回不是冲动,我冷静了,我请求你,只要你放了我哥哥和小荷他们,我怎么都行。原本这就只是你我之间的事,全因为我冲动才闹成了这样,我知错了。”
姜宣始终观察着季恪,见他眼帘低垂,也不说话,唯有脸色越来越难看,便提衣跪下,伏身叩头。
季恪顿时无比意外:连大婚当夜首次面君都不曾这样行礼,后来相处亦是随意,如今却……
“他们对你来说就这般重要?”季恪难以置信地问。
曾经为了逃离自己,他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却为了那些人服软。
嫉妒疯狂地冲击着季恪的心。
姜宣从地上抬头,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不能连累他们。”
“为此宁愿去做你极为抵触的事?”
“两害相较取其轻。”
“留在朕身边就是害?”季恪更加不可置信。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不必再说,你回去吧。”
“陛下……”
“起来,回去。”
“唔。”
姜宣失落地撇撇嘴,爬起来站着不动,等了一会儿,见季恪又批起了折子,便提醒道:“陛下,这件事总要解决,你要么再想想?”
季恪低头奋笔疾书,完全不答话。
姜宣没办法了,垂头丧气地走到门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等了片刻,终究什么都没等到,只好苦恼地离开了。
季恪朱笔一顿,指尖渐渐捏紧。
然后“哗”地一下,他一甩手,奏折、笔架、毛笔、砚台全部被摔在了地上。
回到明华宫,姜宣在偏殿外鬼鬼祟祟地晃了一圈,确认姜守还在睡觉,期间也没醒过,便放下了心。
当晚,他刚睡着不久就被一番动静吵醒,揉着眼睛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靴子来到院里,迷迷糊糊中只见灯影闪烁,秦中来了,还跟着许多侍卫。
姜守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晕头转向地跟着跪下,面前的秦中抖开圣旨……
……什么什么?圈禁?明华宫不能住了?
“君上,大将军,陛下还有口谕。”
秦中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季恪的语气和架势说道:“既然兄弟情深,朕成全你们,待在一块哪儿都别去,好好情深吧!”
姜宣:???
姜宣:……
这下他彻底醒了。
季恪一定是因为下午在御书房被自己气到了,晚上就报复。
哼,果然是全天下最坏最坏的人!
半个时辰后,姜宣和姜守坐在长安宫正殿里大眼瞪小眼。
此处为内苑西南一隅,宫殿空旷,常年弃置不用,越发阴森荒凉。
姜宣抱着锦被呆呆地坐着,说:“哥哥对不起。”
他把下午自作主张去找季恪的事说了,最后总结道:“都怪我,弄巧成拙。”
姜守疑惑得解,这时便轻松地笑了,起身四处走来走去,随手收拾一下,说:“其实这儿还可以,该有的都有,秦中还好心宽限,让咱们带了不少衣物用品。比这苦许多的日子咱也不是没过过,对吧宣儿?不要低落,等下哥哥给你铺床,定把被褥铺得软软的。”
“我不是嫌苦!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那你是生陛下的气?”姜守故意问。
姜宣下巴枕在锦被上,翻了个白眼:“我才懒得生他的气呢!”
姜守哈哈大笑:“这就对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还能让他拿捏了不成?”
姜宣一愣。
姜守解释道:“照你所说,他把咱们禁在此处,是为了发泄怒火,折咱们的心气,若是咱们的确因此难过愤怒,岂不正中他的下怀?让他得意、舒服了?”
姜宣的大眼睛机警地一转。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的确太自作主张了。你想想,当真用你的自由换了哥哥的自由,哥哥难道真会没心没肺地接受,然后和你嫂子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姜宣自责地和锦被抱在一起。
姜守走过去轻轻捏了下他的脸蛋:“傻宣儿,咱们兄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一边想对对方好一边又十分见外了,有事得商量着来。”
姜宣听得感动,望着姜守的眼里露出释怀的笑意:“嗯!你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住这里就住这里,我照样开开心心!我更加开开心心!因为离季恪远了!”
“正是如此!”姜守爽朗道,“咱们从前聚少离多,如今正好过过一家人的生活!”
“嗯!”姜宣顿时充满了力量,抱着棉被跳起来往内殿跑,“我去铺床!明天睡到日上三竿!再也不守他的破规矩!”
姜氏兄弟天性乐观,当即说到做到,把在长安宫圈禁的日子过成了远离世俗的闲适隐逸。
每天早晨,姜守早早醒来,先在院里练武,然后绞井水洗去一身汗,换上干净衣裳,给弟弟备好洗漱用的净水,接着打扫庭院归置各处,等看管的侍卫送来早膳,便先挑出好的留给弟弟。
他修好了长安宫的锅灶,宫苑甚大,杂木众多,正好就地伐柴,烧水热饭不必求人。
姜宣睡饱起来,洗漱完毕吃过东西,兄弟俩就一起聊天,说这些年来分别两处发生的事情,一起清理宫苑中凌乱的花草。
时将入夏,经过修整,遍地野花极具风韵,深宫内苑宛如野外庄园。
吃罢午饭,姜守小憩,姜宣歪在榻上看从明华宫带来的书,等姜守醒来教他随意打拳活络筋骨,然后就地一蹲或一坐,用树枝在地上画格子下棋。过了几日嫌画得麻烦,便捡来木头削成不同的样式,模拟行兵列阵。
姜宣读过不少兵书,姜守则实战经验丰富,二人往往一对决就是大半日,到了黄昏仍然意犹未尽,连前来送饭的侍卫都会被吸引。
姜宣还在长安宫深处发现了一方旧琴,大略拾掇一番,放在膝头随意拨弄,曲调古朴并带着些许滞闷——
他生于民间长于山野,活泼随意任性自然,这琴正好配他。
于是,深山野泉般的曲子常在长安宫中响起,然后飞出宫墙,飞入皇宫内苑的角角落落。
看守的侍卫听来,望着宫中巷道,望着长天阔月,一瞬之间恍惚;
亦有太监宫女们靠近这里时驻足——
哦,原来是君上在弹琴。
原来君上竟会弹琴,好像跟宫里乐师弹的不一样,好像有点快乐。
所以君上并没有因为被圈禁就郁郁寡欢?
也是,君上年少活泼,性情好,最爱笑,这番磋磨定然打不倒他。
小荷没被关押前就同大伙说,堂堂君上根本不屑与白玉弓那等人置气。
眼下看来果然,这么久了,即便闹了许多事情,即便陛下不得不处罚,但君上依旧是铁稳的君上。
那白玉弓使出浑身解数,虽日日伴驾,却也只是明威殿内一个登不上台面,连正经名分都没有的影子。
都说君上是白玉弓的替身,如今看来,谁是谁的替身还不说定呢。
太监宫女们一面听琴曲,一面私下议论,季恪也听说了。
并非无意间听说,而是自打把姜宣兄弟俩圈禁,他就让人每日事无巨细地报消息。
预想中的事一件也没发生,甚至连一句对他的不满都无。
姜宣和姜守居然真地优哉游哉、兄弟情深地过起了日子,像把他忘了似的。
季恪气愤地捏紧了拳头。
更加可气的是,他有时也会下意识地像那些宫女太监一样,在心中惊讶地想:喔,原来姜宣会下棋,还会下行兵棋,更会弹琴,而且弹的是高山流水般的雅乐……
他甚至还鬼使神差地想去长安宫走一走。
站在廊下,他在晚风月色中回过神来,心中惊叹好险,差点儿就落入了姜宣的圈套。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憋闷的气。
“秦中。”
“老奴在。”
“传旨,就说朕已临幸了阿玉,不日将晋封君妃,先传谕各宫贺喜。”
传谕各宫?
眼下不就只有一个长安宫吗?
“快去。”季恪不耐烦道。
秦中连忙应“是”,小跑着去了。
不久后。
季恪在原地喊住办差归来的秦中。
“长安宫怎么回话的?”
按规矩,这样的旨意到了,后宫君秀都会道几句贺词,关系好或礼数周全的还会送贺礼。
季恪知道姜宣不可能按规矩,他也不是要他按规矩,而是希望他……
难过、吃醋、发脾气,甚至阴阳怪气都可以,那至少代表……
他压抑着期待看着秦中,秦中却犹犹豫豫。
“君上他……”
“他怎么了?”
季恪的呼吸有点紧。
秦中躬身埋头,声音极低,却在夜风里极为清晰——
“君上他说……‘嘁’。”

第25章
季恪一瞬间愣了,露出明明听清了却又不信的神情,恍惚地问:“他说……什么?你去的时候,长安宫在做什么?”
秦中不忍道:“禀陛下,君上当时在睡觉。”
“睡觉?”
“是,老奴到的时候,长安宫只有宫门口与正殿外照路的小灯笼亮着,侍卫向内通传有圣上口谕,大将军出来跪接。君上……睡得沉一些,等了一时不见人,大将军亲自去喊了片刻,君上方才醒来。”
睡得沉一些。
喊了片刻。
季恪拳头攥紧,眸色极其晦暗。
他知道,“一些”、“片刻”都是秦中刻意往轻里说的,事实必定是姜宣睡得宛如死猪,即便天子口谕也对他毫无威慑。
这世上无论什么都没有他好吃好睡来得重要。
包括白玉弓对他的威胁;
包括他们帝后之间的关系;
包括……自己这个他曾口口声声说过“最喜欢”的夫君。
乌云遮住明月,夜风停了,夏夜闷热,季恪的火气噌噌地往脑袋顶上冒。
他一甩袍袖,转身进了寝殿。
明威殿内宫灯如常、摆设如常,殿门一关,记忆汹汹而来。
不久前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个时候,姜宣乖乖地等着他,巴巴地凑上来道歉,还自告奋勇伺候他。
如今他依然记着他们的旧情,而姜宣却已经呼呼大睡了。
怒火中烧,他随手一甩,绚丽的花瓶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瓷片碎了满地,吓住了端着面盆从侧门转出来的白玉弓。
二人相对,眼神交汇,季恪又恍惚了。
那日姜宣也是这样……
不,他不能再想姜宣了。
他原本就不喜欢他。
他喜欢的是白玉弓,曾以为是死别,如今发现竟是生离,好不容易重逢,他不能再对不住他。
季恪上前拉住要捡瓷片的人,说:“当心手,这些事无需你做。”
白玉弓抬眼道:“陛下,我知道您近日不快……”
季恪一怔,接着笃定地牵起白玉弓的手:“有你在朕身边,朕怎会不快?来,朕今日要与你把酒言欢。”
二人坐在桌边,金壶小杯无比精致,消起愁来却十分不够。
季恪平时甚少饮酒,今日实在憋不住了,一杯接着一杯,反复斟酒、执杯、仰头,偶尔劝一劝白玉弓,也不在意他究竟喝不喝,好像只需要那里坐着个人就行。
酒过三巡,昏劲儿上来,他的话也多了。
“阿玉,朕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旁人不知道,但你知道,父皇视朕如仇,母妃又……朕真恨不得自己只是贩夫走卒之子……不,朕真恨不得自己不要出生。”
“怎么会有那样的父母呢?难道父母不都爱自己的孩子么?”
“如果、如果朕日后有了孩子,朕绝对绝对不会那样,朕会好好爱护他,不让他难过,不让他伤心,不让他流一滴眼泪,不让他……再经历朕经历过的。”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一味地要求朕,从来没有人替朕想一想,除了你……”
“只有你在那时对朕好,只有你把朕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朕当然喜欢你,阿玉,朕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朕若不喜欢你,那朕成什么人了?”
“你不要担心……但你也、也要理解朕,君后和大将军毕竟也为朕付出了许多……阿玉,你一定要……理解朕。”
他的酒量一般,这次又是喝闷酒,满肚子怨气与怒气一激,很快就醉了。
他一边委屈地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白玉弓连忙扶住他,夺了酒壶,踉踉跄跄走去榻边,一起歪七扭八地倒了上去。
突然,季恪翻身将白玉弓一压,白玉弓“啊”了一声,酒壶脱手,掉在地上发出咚咚响声。
季恪一愣,想到了曾经类似的情景,一把将白玉弓抱住。
白玉弓双手攥住床褥,表情十分复杂。
重逢以来,虽然一直同住同食,但季恪最多也就是牵牵他的手,摸摸他的头发,连摸脸都很少,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
他一直疑惑,一直纠结,如今总算……
醉酒的季恪忽然睁开双眼,茫然地盯着他,好像想在他脸上找东西。
“……陛下?”
“阿玉。”季恪喃喃道,“你是阿玉。”
“是,陛下……”
片刻后,季恪又闭上眼睛,撑着身体的双臂一松,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白玉弓眼神空洞地躺着。
许久之后,身边的季恪唤了一声“宣儿”。
声音很低,却很清晰,足以令他听得清清楚楚。
姜宣穿着中衣抱着凉被,光脚走到姜守的寝殿外。
“哥哥哥哥,我不舒服,我好难受。”
他一脸委顿,姜守开门一看就慌了:“宣儿?快进来,哪里难受?”
进了屋,姜宣抱着凉被歪在床柱旁,说:“头晕恶心,腰酸无力。”
姜守仔细地摸姜宣的脑门儿和脉,他出身草莽,又从军多年,普通的病症都会看。
突见他脸色一变,姜宣顿时怕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生了重病么?!”
姜守的表情十分复杂,接着两眼一红,背身走向一旁:“宣儿你没有生病,你只是……”重重一叹,“有身孕了。”
姜宣:!!!
他眼睛睁着嘴张着,双手惊得松开,凉被从身上滑落。
他像个木头人般向后直挺挺地倒去,呆了一会儿突然又一个打挺坐起来,抓住姜守的胳膊,满怀希望地问:“哥哥你会不会看错?”
姜守便又捏住他的手腕,片刻后严肃地摇了摇头。
姜宣就匪夷所思了。
“不可能!我是白虎体质,要二十岁以后才能有孕!我现在才十九!”
“凡事总有例外,何况你是白虎体质,最易受孕,早个一年也正常。”
姜宣一脸悲戚,哪里能接受?再一次向后躺倒。
“怎么办!我怎么就有身孕了?!我要生小宝宝了……怎么可能!”
“我都不喜欢季恪了,怎么可以怀他的小宝宝呢!我讨厌季恪!都怪他都怪他!”
“……更怪我自己蠢笨!如果我没有总凑到他身边,没有总为他着想,就不会、就不会……呜……”
姜宣全身缩成一团,在床上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地翻滚,最后双手双脚抱住棉被,埋头上去哭了起来。
姜守的心紧紧揪着。
眼下他无法说什么,只能伸手覆住姜宣的脑顶。
渐渐的,姜宣动静小了,终于慢吞吞坐起来,委屈而惭愧地说:“哥哥对不起,我把你的棉被弄脏了。”
姜守宽和地笑道:“这有什么。”
姜守向前抱住姜守,无助地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宣儿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
“那就不急,慢慢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姜守轻轻揉他的脑袋,“无论你想怎么办,哥哥都会支持你,帮你。”
“呜……我讨厌季恪。”
“那我去杀了他。”
姜宣一惊,抬头看姜守,发现他在开玩笑,便撇了撇嘴,露出被逗到了的无奈表情。
姜守哈哈大笑,又严肃起来:“但狠狠揍一顿是应该的。”
姜宣立刻认真地问:“什么时候揍?”
“你说。”
姜宣想了一会儿:“我现在还不想看见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想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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