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些,秦周陷入了沉默,怎么办?难道母亲的嫁妆不要了?若是不要的话,去京城寻阿楚的路费怎么来?杨嫂的伤怎么办?
他正纠结时,秦福满脸喜色,从厅堂外进来。
“启禀老太爷,学政姚敬大人府上派了人来。”
“快请!”
老太爷眼睛一亮,姚学政是朝廷从三品大员,那可是真正的高官啊!自从这位姚学政来到怀南行省上任,他曾经几次三番拿着厚礼想去拜见,可惜全被姚学政拒见。
今日,姚学政为何派人来他府上?
他急忙从座位上起身,迎了出去,秦福从厅堂外领入一位蓝衣男子。
这蓝衣男子对着老太爷微施一礼,“在下受姚大人差遣,前来府上邀请贵府公子秦周,参加明日酉时,在姚府举办的学子宴。”
在场所有人,包括秦周在内,均表现出吃惊之色。
秦周一脸懵逼,他不认识姚学政啊,为什么学政家的宴会请自己啊!
旁边的秦家二爷“噌”的起身,问那蓝衣男子,“敢问这位兄台,姚大人的学子宴,只请了秦家的秦周一人吗?”
蓝衣男子道:“是的,姚大人举办学子宴乃是惯例,历来只请院试前三名学子到家中饮宴畅谈,秦周公子是头一回以第七名的成绩入选学子宴的人。”
二爷眼中的希冀灭了下去,前三名,也就是说没有第四名的儿子秦远什么事,为什么?秦周那个小畜生第七名可以入选学子宴。他望向秦周的目光布满了嫉妒,还不死心的继续推荐自己的儿子。
“这位兄台,犬子秦远自小好学...”
“老二,不得造次!”老太爷粗暴的打断了二爷的话,将他斥退。
二爷不甘的瘫坐在椅子上。
蓝衣男子从怀中掏出请柬,“哪位是秦周公子,烦劳接请柬。”
老太爷笑的胡子直颤抖:“诶呀,承蒙学政大人错爱,是我们秦家无尚荣光啊。秦周,还不快过来接请柬。”
一时间,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秦周身上。
众目睽睽下,秦周的脑海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祖父这么想让自己接学政大人的请柬,是希望秦家能巴结上学政这棵大树吧?
秦周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却没有接请柬,反而转眸向老太爷,“祖父,我想先拿回母亲的嫁妆。”
祖父脸色大变,这个小畜生竟然这个时候提这事。
蓝衣男子更是一脸迷茫:“秦公子说什么?”
碍于蓝衣男子在场,老太爷强压火气,浑浊的双目逼视秦周,“周儿,不要胡闹,快来接请柬。”
他的眼神中夹杂了浓重的威胁和凶狠之意,令秦周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垂下了眼帘,避开那道凶光。
老太爷的眼神好像会吃人一般呀!
他有些犹豫了,他如果忤逆老太爷的命令,会不会又被打板子啊?
可是,如果接了请柬,自己就是向老太爷屈服了,取回母亲嫁妆希望不是更小了吗?
唉!阿楚在就好了,不但可以保护他,还能帮他出主意!
想到阿楚,秦周倏然想起阿楚离开他时说的话,“...小周,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记住,不要惧怕那些坏人,你只有战胜心中对他们的恐惧,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勇敢...”
秦周眼底闪过一道微光,再抬首时眸色变得坚定起来,直直的迎着老太爷凶狠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我-要-嫁-妆!”
老太爷头一次见到秦周如此坚毅不屈的神情,他的身子不禁一震。这个小畜生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蓝衣男子此时眼中已露出不耐烦之色,“秦公子,你到底接不接请柬?若是不想赴宴,也请告知,我好回禀学政大人。”
老太爷大惊,好不容易有机会搭上姚学政,怎么能放弃大好机会!
他对着秦周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你快接请柬。”
秦周转了转眸子,补了一句,“我还要杨嫂的卖身契。”
老太爷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个小畜生没完没了了,他狠咬着牙根道:“好好好,都给你,快来接请柬。”
秦周这才来到蓝衣男子面前,双手接过请柬,颔首道:“秦周定会准时赴宴。”
蓝衣男子点了点头,眼含深意的扫了一眼秦周和老太爷之间,告辞离开了。
秦周眨了眨眼睛,“祖父,天色不早了,母亲的嫁妆和杨嫂卖身契都给我吧。”
老太爷阴沉着脸,望着秦周,冷讥着:“周儿,你还真是会挑时候,跟祖父谈条件啊!”
秦周眉眼微弯,晃了晃手中的请柬,做出一副好心提醒般的语气道:“祖父,我还没去赴宴呢?”
“你...”老太爷目光胶着在请柬上,脸色变了变,他沉吟片刻,终于转身对大儿子道:“老大,你去取秦周母亲嫁妆还给他。”
大爷深陷的面庞颤抖起来,饱含了不甘和愤恨,但更多还是畏惧之意。事已至此,他无法再推脱,只好取来了嫁妆里的田契和银子,还有杨嫂的卖身契。
秦周按照手中的清单点算起来,母亲的嫁妆里,共有良田五百亩,白银二千两。
他仔细点算一遍,五百亩良田的地契全在,可二千两银子的银票,竟然少了二百银子!
秦周毫不客气的直接指出:“大伯父,少了二百银子。”
“这......”大伯父脸色扭曲,那笔嫁妆的白银早被他花的所剩无几,他今天拿出来的,都是自己多年的积蓄,目前手里只有这么多银子了。
他把求助的目光转向老太爷,老太爷端起茶杯恰好遮住了脸。他又望向秦家二爷,二爷把脸转向另一侧。
大爷又羞又气,无奈之下,咬着下牙床挤出一句:“算我欠你的!”
秦周仔细想了想,大伯父那么狡猾,这笔钱若是让他欠着,不定什么时候还给自己呢?到时候就难要了。
他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大伯父,要不这样吧,我记得秦家老宅的地契是在你名下,你把秦家老宅连同门口那顶黑厢马车,就折算成二百两白银,还给我吧。这么算来,你可是赚了啊,那老宅和马车加一起,可不值二百两哦。”
马车正是秦周这次回明德城所乘那辆,也是秦老太爷日常出行爱坐的马车。秦周乘坐后觉得极为舒适,不但暖和遮雨,速度还很快,他计划着以后跟阿楚出行,可以乘坐这辆马车,简直太方便了!
“父亲...”大爷的目光胆怯的望向老太爷。老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勉勉强强的点头。
大爷这才敢吐口,答应用老宅和马车抵二百两银子。
秦周将宅契地契银票,还有杨嫂的卖身契收好。
一旁的老太爷脸色铁青,恨不得狠踢秦周几脚才解气,可是他终究忍下来了,秦周以第七名的成绩,被姚学政邀请入学子宴,必然是得了姚学政的青睐。
这可是秦家巴结上姚学政的好机会,自己决不能这个时候惹怒秦周。他压了压火气,又再三叮嘱秦周,让他一定要准时去姚学政府上赴宴,并向学政大人表明秦家对他的敬意。
秦周嘴上敷衍了几句,再次拒绝了老太爷让他搬回府内的要求,救装模作样的跟几位长辈施礼告辞,径直去了杨嫂房间。
秦周见到杨嫂,简要的告诉杨嫂,已经替她拿回卖身契,从今天以后,她不再是秦家的下人了,她自由了。
杨嫂双眼圆瞪,简直不敢相信。
“杨嫂,我带你离开这里。”
秦周将杨嫂扶下床,小心搀扶着她出府,上了门口那辆秦家大爷抵债给他的马车。
秦周让杨嫂在车厢内坐好,高高的挥起鞭子,“杨嫂,坐稳了,咱们走喽!”
随着马鞭落下,马儿一声长嘶,车轮咕噜噜的极速驶离了秦府。
杨嫂趴卧在马车内,表情呆滞,他至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二少爷赎身了。
“杨嫂,你侄子住在哪里?”
马车外传来秦周温润的声音。
杨嫂回过神,“他...他住在城东的东条巷口。”
“嗯,杨嫂,我本想将你接回老宅养伤,但我马上要出门寻人,担心无人照顾你,我先把你送到你侄子那里养伤,待我寻回阿楚,以后你过来跟我们一起住也行。”
杨嫂迟疑一下,她虽然对侄子有过养育之恩,可是侄子过得也不好,又怎么会收留她呢?可是,她不想让秦周为难,低声道:“好,老奴全听二少爷的。”
车厢外,秦周闻声微微侧头,“杨嫂,以后叫我小周吧。”
车厢内静寂片刻,传来杨嫂伴有哽咽声的轻应。
马车来到了城东的东条巷口,秦周扶着杨嫂,找到了他的侄子家。
杨嫂的侄子叫杨二顺,面相忠厚,与媳妇住在一间狭小土屋。
杨二顺对杨嫂这位亲姑姑,倒是很礼敬,对秦府杖打姑姑的行为表示愤慨,可是当秦周提出让杨嫂暂时住在他家养伤时,杨二顺面露难色,声音苦涩。
“二少爷,姑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按道理,我们夫妻别说养伤,给他养老送终都应该。可是你看见了,我们现在这个生存环境,尚且吃了上顿,没下顿,姑母在这里,能养伤吗?”
杨嫂的目光黯淡下去,低垂下头。
秦周温声道:“杨大哥,我本来想把杨嫂接回我住的老宅,可是,近期我要远行,归期不知,所以才把他暂且送至这里。你不必忧虑,来之前,杨嫂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的情况。你困扰的问题,并不是问题。”
秦周说着从怀中掏出母亲嫁妆中的田租契,取出一半租契,递给了杨二顺。
“这是我名下田产的一部分租契,凭这些每月的地租金,足够你们生活的很好,有了这个,你照顾杨嫂便无忧了。”
杨二顺满脸不可置信,目光死死盯着租契,眼底俱是震惊和惊喜,他颤抖的手想去接租契。
杨嫂忽然伸手阻止,眼泪流了下来,“二少爷,使不得啊,这是夫人给你留的嫁妆,怎能用在老奴身上!”
杨二顺被姑母的举动吓得缩回了手,不敢去接了。
秦周反手握住杨嫂的手,似在跟杨嫂说,又似说给杨二顺听。
“杨嫂,你不用担心,这个只是租契,田契仍在我手。我定期会来看你的,若你在这里住的...不舒服,我去官府递个状子,那租契就失效了。”
杨嫂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秦周的意思,他怕侄子贪图租金,对自己不好,故而说这话示警侄子。
而杨二顺果然脸色一变,也明白了秦周话中的意思,他谨慎恭敬的接过租契,口中承诺一定尽全力照顾杨嫂,为其养老送终。
杨嫂心中感慨万千,泪眼婆娑。
天色不早了,秦周提出要回老宅。
临行前,秦周再三嘱咐了杨二顺务必要护理好杨嫂的伤,又趁杨二顺不注意,偷偷塞给了杨嫂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以备其不时之需。
杨嫂心中万分感动,却激动的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她费力的倚靠在门处,目送着秦周的马车消失在巷子口.....
秦周回到老宅,天色已然全黑了。
折腾了一天,他早已疲乏,只简单吃了点食物添肚子,就上床休息了。
秦周躺着床上计划着下面的打算。
明日夜里,姚学政府上的学子宴,他还是要去的。一来,可以让老太爷放松警惕,方便自己离开明德,去京城寻阿楚。二来,他并不知道去京城的路线,必须去明德城找人给画出路线图。
秦周心中想法明晰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秦周早早将家里农事做完,身着一件干净素雅的白色长衫,又将头发整齐的束起。
他平日里尽是短衣束裤的田舍郎打扮,此时收拾一番后,俨如一位文弱俊俏的小书生。
秦周赶着那辆黑厢马车,一路疾驰来到了明德城,他见时辰距离学子宴尚早,便在市集各处打听去京城的路线。
这不打听不要紧,一圈打听下来,秦周犯了大愁!
第30章 学子宴
原来,这明德城虽然是怀南行省巡抚的驻节地(省会)所在,但由于古代交通闭塞,人口流动性小,许多百姓别说去京城,一辈子连怀南行省都没有出过。
故而,秦周问了不下百人,只有三个人回答了他去京城的路线,可是,三个人却指出了三条不同的道路。
这可叫秦周犯了愁,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信哪个人的路线。
此时夕阳西下,眼看到了学子宴的时间,秦周只好赶着马车,先去姚学政府上赴宴。
掌灯之时,秦周来到姚学政府外。
他向姚府家仆交了请柬,通报了姓名。
家仆甚是有礼的将他引入府内。
姚学政的府邸修的雅致古朴,亭台楼阁间栽满了青松,青松之侧点缀了不少含苞待放的秋菊,松菊映衬相得,似乎彰显着主人的高洁志趣。
秦周被引入一方池水长廊边的八角亭前,有三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书生正在亭前等候。
这三人目光只在秦周身上停了一瞬,便齐刷刷的收回。
其中身材最胖的书生还向身旁人讥讽道:“先前听说姚大人请了个第七名来学子宴,我还以为是谣传,想不到真有此事,第七名!哼!也不嫌丢人,啧啧...”
他嘴里发出几声轻蔑之音,白眼都要翻到头顶了。
秦周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恶狗吠人一声,难道人还要叫回去吗?
反正过一会儿,他打算饱餐一顿,就早早告辞了,明日还得继续打听去京城的路线呢。
不多时,有家仆唱喏一声。
“学政大人到——”
几人顿时正衣肃穆,站在一侧。
但见姚学政身着蓝色交领深衣,手中握着把折扇,儒雅闲适的步入亭内。
秦周随着几位书生跪拜施礼,“见过姚大人。”
姚学政炯炯有神的目光掠过几位书生,微微点头,“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几人起身,站在一侧。
姚学政率先入了亭内的宴席桌,坐在了最尊贵的主人位,随即一招手,“今日是家宴,几位都是这次院试选出的才子,不必拘束,入坐吧。”
几名书生闻言,默契的按照第一、第二、第三名的名次顺序,距离姚学政由近到远,依次坐下。
秦周见状,毫不在意的坐在末位。
姚学政一边吩咐下人上菜,一边和声道:“本官也是初次见你们,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距离他最近的,也就是之前出言嘲讽秦周的胖书生,眼中露出几分傲色,起身拱手道:“回姚大人,小生常卦克,家父乃是明德府同知常涌,小生此次考了院案首。”
秦周怔了怔,吃惊的目光望向他,常挂科?你父母给你起这名,是认真的吗?
姚大人神情并没有因为常卦克的父亲是正五品同知而有所变化,他只微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第二名、第三名书生也先后自我介绍,都是明德府大户出身。
到了秦周这里,他站起身来,眨了眨眼睛,来了一句,“我叫秦周。”
就在众人还在等他说下句时,他已然坐回了椅子上。
姚大人的目光定在他脸上,似乎来了几分兴趣,“你就是秦周。”
秦周愣愣的点了点头。
姚大人轻捋胡须,“我看了你写的策论,你的教农之策写的非常精彩,凭这策论,你本该入前三。可惜,你的字迹稚嫩缭乱,书法水平本就是考试的一项,故而本官只点了你为第七名。”
秦周直接忽略了姚学政说他字难看的话语,耳中只听进去人家夸文章好,他心中得意,那是阿楚写的策论,当然写的好了!他的阿楚最有学问了!
他嘴上弱弱的谦虚了一句。
宴席上其他几位书生,脸色顿时变了变,姚大人似乎很赏识那个第七名!尤其是常卦克,他望向秦周的目光添了几分敌意。
姚大人饶有兴趣接着问道:“你策论里提到的兴水利六法,与本官细说一二。”
秦周挠了挠头,兴水利六法?哦,阿楚写的那篇策论的确有,他立即照着原文,把涉及兴水利六法的内容背了一遍。
姚大人听后道:“你说这些,本官在你文章里看到了,本官想听些更细致的见解。”
秦周愣了愣,更细致的见解,阿楚也没写啊!他只好硬着头皮,又把刚才背诵那段,复背了一段。
姚大人脸色沉了几分,这个秦周看着俊俏灵巧,难道脑子不太灵光吗?他为何还在复述策论里的内容?
秦周背完第二遍,看姚大人面色疑惑,以为他没听清楚,开口又背起第三遍了。
姚大人反应过来,看来这个秦周,并非自己想象般那样有才华见识,他有些失望的挥了挥手,“好了,你不必说了。”
相似小说推荐
-
我嗑了我哥这对CP(南瞬) [近代现代] 《我嗑了我哥这对CP》全集 作者:南瞬【CP完结】长佩VIP2023-12-26完结收藏:1,203评论:283海星:1,...
-
人鱼大佬和他的青龙学长(悦桃梨) [穿越重生] 《人鱼大佬和他的青龙学长》全集 作者:悦桃梨【完结+番外】布咕阅读2023-12-26完结3531点击42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