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所长面色十分难看,“说实话裴队,我从业这么多年,几乎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索性那一片没有人,我已经让人把现场封锁起来了,等着您跟市局的同志们来。”
裴映川和陆焕也是废话不多说,直接跟着辖区派出所的同志往外走。
被留在车上休息的顾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披着陆焕的大衣围巾下了车。
“你们们要去现场?一起吧。”
陆焕连忙跑过去,把帽子扣上。
“你刚出汗了,外面冷,你现在车里休息吧,等下我把信息带给你。”
派出所所长连忙上前询问。
“这位同志是?”
“这位是我们市局的犯罪心理学顾问,顾博士,今天有点不舒服发烧了。”
楚樨开口解释,派出所所长连忙招呼所里的女同志。
“小刘,去弄点热水来,”
顾郁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换季感冒而已,没什么大事。”
“那可不成,那桥洞子底下阴冷阴冷的。要不您先在这儿休息休息。”
“不用了,一起去吧,没事的。”
顾郁走在了队伍最前面。
陆焕跟上给他把帽子拉了拉。
“真没事?”
顾郁睡一觉感觉好多了,好像也不怎么发烧了,皮皮本质又开始疯狂蹦迪。
“要不要我现在给您来套十六式太极拳?”
眼看着顾郁笑眯眯的摆出一套打太极的样子。
“我大学体育选修课拿了九十分呢。”
看着顾郁臭屁的样子,陆焕无奈的摇摇头,但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能说能笑,起码证明不太难受了。
“少来了,你身板子有多硬,四肢有多不协调我还能不知道?”
陆焕好笑的瞥了一眼顾郁,
只见后者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
被掀了老底的顾郁恼羞成怒,瞬间与陆焕拉开了距离,大步向前走去。
然而这一路并不好走,甚至可以说有些难走。
在这边的同志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早年间,铁路两旁还没有围安全网的时候,铁路两方的居民都能够来去自如。
后来为了避免安全隐患,两旁围上了铁丝网,导致另一方居民不得不绕远从另一旁的高架绕过来,足足多上半个小时的路程。
而一些没有交通工具的老人,绕路不便的时候就选择了冒险从桥下越过。
长年累月,久而久之就踩出了一条路。
但十分险陡。
至于有多险陡,顾郁站在上面双脚微微颤抖的时候才感受到。
“怎么?害怕了?”
陆焕踩在光滑陡峭的坡度上,回头冲着顾郁伸出了手。
“害怕牵着我。”
“谁说我害怕了?”
顾郁硬着头皮,侧头一看,楚樨已经牵着裴映川下去了。
他真的不懂,这种坡怎么会有人站上去稳稳的?脚丫子上都长钩子了?
“快点,要不等下跟不上了。”
顾郁抓上陆焕手心的那一刻,陆焕就感受到了顾郁的恐惧。
手心满是冷汗,还冰凉。
“身体向后仰,不要紧张,深呼吸,跟着我的脚步往下走,别慌。”
可无论顾郁怎么放松,他的双脚还是抖得的筛子一样。
“你还不如扬子呢。”
顾郁回头一看,扬子双脚也疯狂打颤,但他依旧快速的向下走着。
陆焕看着顾郁的脸色,往上移了几步。
“来,转过去,”
“啊?”
顾郁疑惑地看着陆焕,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的转过了身。
下一秒顾郁直接双脚离地,被陆换抱上了肩膀。
“诶——”
顾郁吓得急忙攥紧了陆焕的帽子。
“你干嘛?!快放我下去,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顾郁坐在陆焕左侧的肩膀上,小腿膝盖被陆焕紧紧揽着,
下一秒陆焕唇角一勾,飞奔了下去。
“啊————”
顾郁的惨叫几乎响彻了天际,安稳落地的那一刻,他几乎连滚带爬的从陆焕身上滚了下来。
气急败坏的看了一眼陆焕,快步跟进了桥洞。
桥洞下果然如同派出所的同志所说那样阴风阵阵。
看到现场的那一刹那,顾郁几乎要忍不住呕出来。
楚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穿戴整齐的走上前。
“两名死者男性,死亡时间不一致,左面这具死亡时间大概在一星期左右,”
楚樨仔细查看着尸斑创口。
“右面这具大概是十到十三天,死亡原因初步判断都是□□断裂造成的失血。两名死者身上多处钝器击打伤,手法一致,系同一人作案,至于剩下的得等回到局里进行尸检才能知道。”
顾郁压下恶心,深吸了几口气,带上鞋套走了过去。
顾郁眉头一皱,环视了一圈现场以及他们来的方向。
“主谋者凶手女性,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左右,有原生家庭创伤,家里养有大型犬类,对抛尸地极其熟悉,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陆焕看着辖区派出所所长,指了指铁道的另一边。
“那边是哪里?还有人住吗?”
所长指了指那边,“那边原来是机关大院儿的家属区,后来机关单位搬迁了,那边就剩一些老人了,渐渐的也就没有人住了。”
“等一下把那边的人口户籍信息发到市局一份。”
“好。”
裴映川远远绕了一圈回来,眉头紧皱。
“真是见鬼了,这么大两具尸体抛在这儿,现场还有这么多血迹,下来的路上居然没有提取到任何有效的生物痕迹。”
“所以说这个人的反侦察意识太强了,这个案子不好搞。”
顾郁有些担心,自己一旦请假化疗,估计得有一段时间回不来,市局又出了这样的案子,还是得想办法调个人来。
“怎么样?是不是廖雪的丈夫?”
裴映川看着楚樨问。
楚樨把尸体装进尸袋,起身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都不是廖雪的丈夫。”
顾郁伸出食指揉了揉眉心,“那这就是三条人命了。”
陆焕抽过顾郁手中的照片, “先上车,技术科的同事会在这边收尾。”
说罢顾郁默契的闭上了眼张开了双臂, 陆焕看着顾郁俨然一副摆烂的模样, 有些憋不住笑。
“这会儿倒是不嘴硬了?”
顾郁闭着眼睛释然一笑。
“事实证明, 嘴硬没用。”
陆焕挑眉, 点了点头,“不错,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说罢几步上前掐住那仅一掌就能握住的腰,单手将人抱了上去。
“冷要不你就先回所里, ”
可陆焕一想来时的那一路的碎石还是摆了摆手,“算了, 在这儿等我。”
随即回身直接顺着高坡跳了下去, 顾郁瞬间瞪大了双眼。
把两具尸体拉上来颇费了些力气, 毕竟不是小姑娘, 而是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这也几人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凶手一定不是一个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市局时,在医院调完监控的扬子已经回来了。
“裴队,监控视频调出来了, 跑腿小哥没有嫌疑,他是越昙的一家业主家门口取的信封。”
扬子的脸色有些古怪, 欲言又止。
“越昙?”
裴映川都快对这个园区应激了。
“哪一家?”
扬子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顾郁。
“13号, 也就是,顾博士的小叔家。”
顾郁一愣, 随即轻轻推开挡在前面的陆焕上前。
“越昙13号?那栋房子不是正在拆吗?”
随着全锦隆的落网,那条隐藏在地下进行了十数年非法交易的通道, 也随之暴露在阳光之下。
全锦隆被押往兰海市后,经过顾伯谦的同意,对越昙十三号的那条地下通道进行了处理。
越昙十三号内部已经拆的面目全非了,怎么会有人从那里递东西呢。
“他见到货主了?”
扬子摇了摇头,“没有,据说是包好了放在门口花坛上的,通过平台实名认证,我查到了那个叫跑腿的那个人的身份证号,认证的那个身份本人已经有两年没有回过津京了,估计是被盗用了身份信息。”
顾郁眸色逐渐变暗,陆焕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人揽在怀里。
“越昙的监控调来了吗?”
“调来了,可除了施工队每天进出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廖雪收到的跑腿快件这条线索所指向的所有信息都戛然而止。
顾郁低头默不作声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几人对视一眼,这些事情摆明了就是冲着顾郁,甚至是说顾家来的。
裴映川推了陆焕一把。
“还不快去。”
顾郁一进办公室就将门反锁,靠在门口思索着什么。
冯袁军的案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产业链,但其实是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
全锦隆承认了杀人事实,但没有承认杀害张春遥的丈夫王双。
张春遥的死也一直是一个谜。
虽然有了初步的判断多半与冯袁军有关,但始终没有实质性证据,也没有得到冯袁军的任何口供。
但越昙十三号自从过户到了顾伯谦手中之后,就接连开始发生各种‘意外’。
很显然,可能性无非两种。
一、有人想用这个迫使顾伯谦尽量快速地低价出售这栋别墅。
二、就是奔着顾伯谦来的。
顾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脑子就是转不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的缘故,顾郁总觉得从知道确诊结果之后,就总觉得浑身无力。
顾郁也是自嘲的勾了勾嘴角,部分癌症患者是被自己吓死的这种说法果然不错。
饶是再不在乎,也会对死亡有本能的恐惧。
可以告诉陆焕吗?
大概会把他吓死吧。
咚咚咚——
顾郁猛地回过神来,拧开了门锁。
陆焕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顾郁的脸。
苍白、病态、瘦削。
仿佛一切都往他们所猜测的那个方向发展。
“怎么了?是受害者的身份查到了?”
顾郁看着陆焕不出声,就伸手将人给拽进了屋子。
陆焕坐在沙发上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领口。
顾郁坐到一旁给陆焕倒了杯水。
“别太焦虑,总会有线索的。”
“武陆还在比对,”陆焕侧头看着顾郁,“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好不好?你这样发烧有好一段时间了,必须去医院查一查才行。”
顾郁和喝水的手一顿,但只一瞬,就神色如常的放下了杯子。
“不用了,我今天就是去拿检查报告的,没什么事,都是一些小毛病。”
“那你的检查报告呢?”
陆焕直直的盯着顾郁,像是看出了什么。
“我今天在医院看见你的时候,你没有拿检查报告。”
“检查报告我放在护士台忘拿了,等下我找电子版的给你。”
顾郁抬眼一看,指针已经指向五点了。
“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技术科看看楚樨他们从现场带回来的东西。”
陆焕不放心想起身跟上,却直接被顾郁轻轻的按了回去。
陆焕有些疑惑的看着顾郁,顾郁俯下身轻抚了一下陆焕头上的纱布。
“你先休息一下吧,今天也很累了,我等下就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陆焕感受着额头上那轻擦而过的柔软,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他忽然抬手抓住了顾郁的手腕,莫名的不安在心底疯长,几乎要从双眸中溢了出来。
“小郁,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顾郁低头看着陆焕喉间一哽,那满眼寻求安全感的墨模样让他鼻子有些发酸。
“嗯,我不会离开你,我保证。”
顾郁伸出食指勾了勾陆焕的掌心,“走了啊。”
技术科这边已然忙疯了。
楚樨一到局里便马不停蹄的进行了尸检。
两名死者的死因与在现场时判断的不一样。
因桥下是风道且有杂物裹挟着寒风漫天飞舞,楚樨并没有进行细致的检查,只是匆匆扫了一眼。
而现下发现的玫瑰齿,无不证明着两名死者皆是死于机械性窒息。
“死者伤口处与头发上沾有的泥土貌似与现场不太一样,立即去送检。”
楚樨摘下口罩闻了又闻,除了淡淡的血腥味外,还有一个特别熟悉的味道。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顾郁问技术科要了头套和口罩手套走了进来。
“阿樨,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楚樨皱着眉头摇摇头,“目前还没有,得等化验结果。”
看着楚樨似是在嗅什么东西,顾郁也凑上前。
“怎么了这是?”
楚樨耸了耸鼻子,“这个味道很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了。”
“我看看?”
楚樨小心翼翼的放在顾郁面前,“你试一试,看能不能闻出来什么。”
顾郁凑到跟前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猛地转头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楚樨连忙收回了手,紧张的看着顾郁。
“没事儿吧你。”
顾郁揉了揉还在发痒的鼻子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这不就是珍珠岩和腐叶土的味道吗?”
楚樨瞬间醍醐灌顶,“是花土!”
“对啊,这就是花土,怎么了?”
顾郁看着楚樨双眼发光的样有些发愣。
“宝贝我爱你,你太棒了。”
楚樨小心翼翼的装起那一捏土,冲着顾郁竖了个大拇指,随后冲了出去。
“花土……”
顾郁随即也跟了出去,径直走到了小型会议室。
武陆坐在里面检索着数据库。
“武陆。”
武陆抬头就看见顾郁的,连忙扯过旁边的椅子。
“顾博士要一起吗?”
顾郁点点头,披着衣服坐到了武陆身边。
“你是在根据照画像师的画像检索吗?”
“嗯,”
武陆点点头,“两名死者的DNA结果还没出来,我想先用画像尽力搜寻一下,再不济也能排除一部分数据。”
顾郁看着还原出来的画像只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武陆有些意外的看着顾郁,连忙将死者的画像放大。
“那顾博士您仔细想想,看能不能想起来?”
顾郁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向后一靠,闭上眼睛回忆起来。
这段时间所有记忆行云流水般划过眼前。
他的记性并没有那么好,能让他记住的,多半是半年之内就打过照面的。
时间越近他的记忆越清晰,模糊就说明时间已经较为久远了。
在津京市市局没有什么记忆,那就是在——
兰海市。
顾郁猛地睁开眼,凑在电脑前。
“小武,你帮我查一下近年来兰海市发布的在逃通缉犯的悬赏令。”
武陆双眼一亮,瞬间明白了顾郁的意思。
“是。”
武陆翻出兰海市局在网上公布的在逃犯悬的赏令,跨时渝二十年,共四十七份悬赏令。
两人率先剃掉了里面的十二名女性。
针对三十五名男性展开了一一对比。
果不其然,顾郁和武陆在其中发现了神似两名死者的证件照。
“找到了,是不是这个?”
顾郁仔细对比了五官与骨骼关系,虽然这不是他的专业,但对于没有整过容的人来说,这并不难辨认。
“是。”
两份明晃晃的A级通缉令。
林政峰,王晓力。
“我们找到林政峰和王晓力了。”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 顾郁也不急,示意武陆把会议室的门关上。
“正好我有件事情有求于您, 不如合作一下?”
白勍沉默了半晌, 林政峰和王晓力是七年前兰海市发生的一起非常臭名昭著的一桩强/奸杀人案的两名主犯, 犯下十几起恶性案件, 甚至当年兰海市市长的独女也惨死在这两人手上。
当年兰海市警方调用了大量警力,锁定了嫌疑人,但就在进行抓捕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走露了风声,最终让让林政峰和王晓力仓皇而逃。
兰海市警方抵达两人所住的小二层自建楼后, 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这件案子也成了兰海市警方的一块心病,索性二人在逃的这些年并没有发生什么恶性案件。
白厅似是忽的叹了一口气。
“猴崽子, 你想干什么, 不妨直说。”
顾郁还没说话, 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随即浅笑出声。
“首先,我想申请再调一个省厅的顾问。其次,目前津京市内大案频发, 牵扯出了冯袁军、越昙秘密通道,以及全锦隆所谓的‘罪犯收容所’。但我们只抓到了全锦隆。冯袁军的多半产业都在津京, 但也有一部分分布在兰海。”
“我怀疑林政峰和王晓力这七年的藏身之所与全锦隆口中的那个罪犯收容所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