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樾突然掩面轻咳了一声,顾郁这才意识到失礼了。
恭恭敬敬的冲着白樾叫了一声小叔父。
白樾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就是莫名能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拿出一个蓝色的盒子递给顾郁。
“乔迁礼。”
“谢谢。”
顾郁开心的拆开,发现是一个足有两个手掌大的翡翠摆件。
成色极好,没有裂甚至连棉都很少。
一看就价值连城。
“这也太贵重了……小叔父。”
顾郁刚想出声拒绝,就被顾伯谦打断。
“收着吧,你小叔父给你挑了好久呢,前两天才从拍卖会上拍下来。”
陆焕穿着围裙从身后环住了顾郁的腰。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映川看着堵在玄关的几人,招呼说。
“别都站在门口说话呀,都进来聊吧。”
顾伯谦一进屋就看见了站在厨房门口的楚樨,有些意外。
“小樨?你怎么在这儿?”
楚樨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顾叔好,我在刑侦队上班,跟小郁是同事。”
几人商量了一下,有陆焕、裴映川和顾伯谦烤肉。
其余几人等着吃就好了。
晚餐席上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桌上年轻人多,自然也就更放的开一点。
不消多时就将买的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
一群人醉得东倒西歪的靠在一起。
陆焕看着尚还存在理智的裴映川和顾伯谦,无奈的将人一个一个抬到车上。
顾郁面色有些发红的趴在桌子上。
跟几人打了招呼,就送走了一行人。
陆焕打算放着明天叫钟点工,所以洗了洗手,直接抱着顾郁上了楼
陆焕上楼前特地关掉了楼里的所有主灯。
昏暗的壁灯下,一呼一吸间都带着暧昧。
零乱的衣服,和K/Y散落一地。
房间里尽是些暧昧不清的声音。
一楼昏暗的壁炉下突然发出了声音,幽暗的出口倏地钻出了一个脑袋。
身形十分瘦削,面颊凹陷,活像地狱中钻出的骷髅,只是外面裹着一层皮。
或者说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真的很接近干尸。
男人穿着一身黑灰色破破烂烂的衣衫。
瞧瞧的上了楼。
脚步轻到微不可查,但陆焕还是耳尖的听见了。
他按住在被里子乱滚,扯着嗓子□□的人。
“嘘——来了……”
卧室里没有开灯,陆焕两人装作筋疲力竭的睡着,顾郁甚至还十分配合的打上了小呼噜。
男人的手靠近陆焕脖颈的那一刹那,突然起身抓住了男人拿刀的手腕。
不想男人另一只手忽然从腰侧抽出一把刀,顾郁甚至都来不及开口说一声小心,陆焕的胳膊就被画了一道大口子。
那男人身材瘦小,但速度极快。
顾郁直接从二楼的甬道通道爬到了一楼。
堵上了通道。
男人看着锁上的通道口慌忙之下直接从南面的另一扇入户门直接跑了出去。
翻出墙的一瞬间,陆焕忽然发现院子侧面似乎还有一个高大的黑影一身而过。
速度快到陆焕一时间不能确定他究竟是真人还是幻影。
裴映川几人从指定点迅速向越昙13号聚拢。
裴映川几乎是瞬间翻过院墙,将那一抹瘦小的身影按在了那里。
“不许动!”
裴映川抽出自己腰间的手铐十分娴熟的拷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可裴映川惊讶的发现,男人的手瘦到掰一下大拇指就可以从手铐中抽出来。
警车迅速赶到了越昙13号的门口。
陆焕用睡衣随随便便缠在了胳膊上止血。
“你怎么样?还好吗?”
顾郁连忙出来捂着陆焕的胳膊。
扬子几人收拾残局,楚樨拿着干净的纱布检查了一下陆焕的伤口,二十几公分的伤口,而且伤口还十分的深,看样子像是刀尖扎进肉里后划开的皮肤。
手肘处甚至可以依稀看见白骨。
陆焕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郑淮阳呢?有人看见他了吗?!”
武陆匆匆从东面的埋伏点跑过来,喘着粗气。
“没看见,我也是刚过来。”
众人纷纷拿出手机联系,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陆焕放心不下,又把睡衣缠了回去,飞快跑向南侧的那一大片未开发荒地。
按照原计划,郑淮阳应该就守在院墙外和未开发荒地的交界处。
可是几人喊遍了郑淮阳的名字也没有人应答。
顾郁眼睛一眯,顺着陆焕手电筒照射的方向忽然看到了什么。
顾郁看清的那一瞬间,心脏几乎瞬间停跳。
“那是……郑淮阳么……”
顾郁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忽然飞快的跑向两千多米以外的河边、
顾郁不确定他看到的是不是人,但他看到的东西一定不属于河边。
陆焕裴映川几人紧随其后。
楚樨看着几人跑员的身影立即拨打了120急救电话,随后跟上了几人的脚步。
裴映川和陆焕身体素质最,几乎是迅速超越了顾郁,跑在最前边。
陆焕忽然停下脚步,站在五百米外陆焕就可以确定。
那件黑色的冲锋衣……
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就是郑淮阳。
“淮阳————”
顾郁听着陆焕撕心裂肺的呼喊,残存的希望几乎瞬间破灭。
陆焕慌乱的摸着郑淮阳还微微泛着温度的身体,颤抖的探着他的鼻息,摸着他的颈动脉。
顾郁紧随其后,只看到陆焕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面色惨白满脸是血的郑淮阳,嘴里吼着。
“救护车!快去叫救护车——”
楚樨跪在地上,检查了一下郑淮阳的生命体征,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顾郁有些心慌,还是强压着声音冷静的问。
“怎么样?”
楚樨的眼眶有些红了, 轻轻的摇了摇头。
就出血量来看, 身上肯定不止一处伤口, 且伤的都是动脉要害。
顾郁看着不知所措的陆焕, 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远处亮起了救护车的车灯,离这里不远处就是津京大学从第一附属医院,所以没到十五分钟就到了这里。
这一片荒地坑坑洼洼,中间还有一条将近两米深的水沟, 救护车根本开不过来。
陆焕颤抖着将郑淮阳抱起奔向救护车,几人也紧随其后。
顾伯谦站在救护车旁, 给熟识的医生打电话求助。
“老钟啊, 我侄子他们单位有一个刑警受了重伤, 很严重, 你在医院吗?我估计我们十几分钟后就能到。”
白樾紧紧的攥着顾伯谦的手,两人掌心都汗津津的。
陆焕面无表情的抱着郑淮阳疯跑,医护人员也快步上前, 迅速接过陆焕手中的郑淮阳。
顾伯谦和白樾坐在车上等待,陆焕跳上车就关闭了车门, 救护车拉响警笛, 箭矢一样飞速开了出去。
裴映川带着几人去园区取车,也紧随其后。
“得给小郑的家里人消息, 你们谁来打?”
裴映川双手把着方向盘,没有时间打电话。
顾郁拿出手机, 条件反射的就要在群里@郑淮阳查号码,要发送时才突然想起。
“你们谁有淮阳家里人的电话号码?”
“我有,”
裴映川使了个眼色,楚樨拿起裴映川的手机,熟练的打开了通讯录。
“97608345759。”
顾郁深吸了一口气,拨出了电话。
电话那头并没有立刻接起,毕竟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多了,老人大概都睡了。
在即将自动挂断时,电话那头想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微微带着点口音。
“喂?请问您找谁呀?”
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困意。
顾郁犹豫了一下,怎么说才能不让这位母亲那么难受。
“您好,我是津京市市局的心理学顾问,也是淮阳的同事。”
女人那头似乎是清醒了一下,坐起了身。
“哦,有什么事儿吗?是不是淮阳出什么事儿了?”
顾郁沉默了一瞬,这非常短暂的停顿让电话那头的女人瞬间清醒了过来,慌乱的拍醒身旁还在睡着的丈夫。
“快醒醒……”
“郑夫人,郑淮阳在今晚的一次抓捕行动中受了重伤,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希望您和您丈夫能尽快赶过来。”
顾郁的声音有些公式化的冷静,让二老慌乱不已。
“阳阳怎么了?!伤的重不重?有生命危险吗?我们……我们马上买票过去……”
“好,请您一定要在注意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快,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联系您。”
“好、好……”
郑淮阳母亲的声音已经戴上了哭腔。
顾郁心头说不出的难受,郑淮阳的父母远在一千多公里外伤的城市,依刚刚楚樨的反应,不容乐观。
“对了,要不要通知一下小郑的女朋友?”
顾郁觉得有必要告诉,毕竟除了父母,他们几乎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了。
“我给武陆打电话,他们应该知道。”
楚樨拨通了武陆的电话。
刚刚发生的那一瞬间,裴映川果断让武陆和扬子带着犯罪嫌疑人回市局先进行审讯。
联络完几人,车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我一直觉得这个案子奇奇怪怪,到现在都没有太捋清。”
顾郁皱着眉。
首先是吸引市局目光的女设计师自杀,又在一座‘凶宅’后面的荒地发现了已经死了一个半月的王双。
女设计师的案子毋庸置疑,是冲着市局甚至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王双的案子就是冲着顾伯谦去的。
合作伙伴把房子抵给顾伯谦一年不到,就死了七个人。
还没有算死在外面的张春遥和王双。
如今所有的千头万绪全在那个瘦小的男人身上了,希望能在他的身上得到解答。
裴映川目视前放思索着。
“张春遥的死跟上次繁花路女设计师自杀案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都是自杀,只是还没有找到张春遥的自杀动机,毕竟繁花路死的那个女设计师是有精神类疾病。所以她的自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合理的。”
“至于王双的死,我不理解的一点是,假如这个男人就是杀害前七个人的凶手,他完全可以将王双的尸体留在室内,伪装成意外身亡,而不是将他的尸体拖出去,反而暴露了故意杀人的事实,这从一个制造‘诡宅案’的凶手的逻辑上来说行不通啊。”
楚樨坐在副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喂,老杨,快,把扬子他们带回去的那个男人和张春遥肚子里的胚胎做DNA检测。”
老杨从宿舍床上爬起,利落的穿上了衣服。
“好,你们那边怎么样?”
“小郑在抢救,暂时还没有消息。”
裴映川调了个头,停在了津京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顾郁迅速下车奔向急诊大楼。
一进门就看见站在诊室外的陆焕白樾和顾伯谦正在和医生交流着什么。
顾伯谦面色沉重的接过了医生手中的死亡通知书。
晚上吃饭那会聊上头了,郑淮阳还说想邀请他们一起去为他求婚加油助威,捧场子。
却没想到倒在了河边那片满是淤泥的荒地里,再也没能起来。
白樾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顾郁,冲着他招了招手。
“小叔父……”
白樾抓了抓顾郁冰凉的手,冷淡的说。
“今天你们抓的那个人,我见过。”
顾郁一惊,“什么时候?”
“你们第一天去越昙13号那天,我来接伯谦,停车的时候看见他穿着清洁工的衣服从我身后走过。因为我本身很很介意别人靠近我,他那天离我很近,我就记住他了。”
顾郁拿出手机打回局里,让他们着意调查一下越昙物业的保洁人员。
医生一脸遗憾的对着几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节哀吧。”
顾郁瞬间如遭雷击,抓住医生的衣袖。
“什么意思?淮阳……没了?”
医生点了点头,“颈动脉股动脉破裂,脾脏出血,心脏破裂。太严重了,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
“……谢谢。”
顾郁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站在门口,像一尊雕塑一样笔挺的站在抢救室门口的陆焕,平常本就严肃的脸上面无表情。
甚至看不出悲喜。
顾郁从后面轻轻的抓住了陆焕满是鲜血冰凉的手。
“陆焕。”
“我没事。”
裴映川和楚樨交代完审讯和技术科的工作后跑上来时,正好撞见郑淮阳的尸体被医护从抢救室里推出。
盖着一张白布。
裴映川浑身一僵,眼眶瞬间红了。
陆焕面无表情的走到几人面前,“留一个人等淮阳的家属,其他人回局里。审讯。”
说话不等众人反应,直接走了出去。
陆焕冷静的不像个正常人,仿佛刚才河边失态的并不是他。
几人面面相觑。
“我留下来吧,我安抚人心比较有经验,你们先回局里,一定要让他把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淮阳绝不能白白牺牲。”
裴映川和楚樨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没问题,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
顾郁点头。
送走两人后,顾郁走到陪跑了半天加大半宿的顾伯谦和白樾身边,轻声说。
“小叔,小叔父,你们也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顾郁看着顾伯谦,知道他专门找熟识的专家教授,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
但尽人事,听天命。
命运这个东西很神奇,素来由不得任何人左右。
“对不起,我没能帮上忙。”
顾伯谦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多少是有些遗憾和愧疚。
顾郁摇了摇头,“谢谢您,我知道您尽力了。回去休息吧。”
顾伯谦看着白樾有些发白的脸色,点了点头。
“你小叔父身体一直都不大好,我们就先回去了,有困难记得随时联系我。”
二人刚出门,一辆出租车擦肩而过。
戚砚玥一下出租车就飞快地跑进急诊大厅。
顾霭在后面帮她拿着外套和包飞快的跟上。
“砚玥——”
戚砚玥看见顾郁等在抢救室门口,她飞快上前无助的握紧了顾郁的胳膊。
“淮阳呢?啊?”
戚砚玥哭的双眼通红,满眼希冀的望着顾郁的双浅灰色的眸子。
顾郁看着那个在市局门口满脸洋溢着笑意的姑娘变成了这副模样,也有些崩不住了。
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你一定要坚强。”
这句话一出,戚砚玥瞬间双脚发软跌坐在地。
顾霭追上来连忙环住戚砚玥。
“玥玥……”
“他,没了?”
戚砚玥的手还紧紧的抓着顾郁的袖口。
顾郁点了点头,“一点二十六分,过世了。”
戚砚玥瞬间捂着嘴失声痛哭。
“他说好的……今天晚上要给我一个惊喜……”
戚砚玥看着手上的情侣对戒。
“我明明都准备好了……”
裴映川坐在副驾驶忧心的看着陆焕。
郑淮阳是陆焕一手带过来的,当年津公大的年级主任以及校方亲自写了推荐信,推荐郑淮阳到市局实习。
当时裴映川和陆焕就发现这个孩子有点老实, 太实在了。
但就是这个老实到有点憨憨的孩子唯独在案件的敏锐度上格外出彩。
陆焕也就顺手带了带他。
没想到三个月毕业后,郑淮阳十分争气的考上了津京市局。
自此开始了他的刑警生涯, 截止到今日已经两年多了。
“陆焕, 你还好吧。”
陆焕点点头, “我没事。”
楚樨轻轻的从后面拍了拍裴映川的肩膀, 示意他让陆焕自己静一静。
暗灰色墙面上的指针缓缓指向了两点半,一个身材瘦小,看上去十分恐怖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坐在审讯室里。
对面是武陆。
“全锦隆是吧。”
武陆看着扬子递过来的身份信息资料。
男, 54岁,津京市北城区蔡家村人。
前北城分局工作人员, 后辞职。
本科学历, 妻子于27岁时去世, 有一名22岁的儿子因患癌症, 就在津京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接受治疗。
全锦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灯光打在他的头顶,低着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全锦隆, 你现在已经被捕了,你以为不开口就万事大吉了?”
全锦隆摇了摇头, 轻轻的说了一声。
“我要见顾郁。”
武陆一惊, 没有料到全锦隆会提出见顾郁。
呲————
刺耳的急刹在津京市局门外响起。
陆焕大力的关上车门,浑身散发着戾气朝着楼上的审讯室走去。
裴映川怕他一时冲动, 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在后面连忙跟上。
“映川, 你们先去审讯,我要去技术科去确定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