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是瓷砖,这要是地毯,可就洗不干净了。”
顾郁用力擦拭地板的时候,瓷砖突然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陆焕看着突然僵住的顾郁,以为他又身体不舒服。
“怎么了?”
顾郁没有说话,只是凑近瓷砖后,用带着白手套的指节轻轻敲击了一下瓷砖。
“这里也是空的。”
整个一楼大厅其实没什么陈设,除了华丽的硬装之外,就只有一些家具。
按理说摸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没有呢开关呢?那凶手是怎么进出的?
裴映川从二楼走下来,扶着扶手说。
“我觉得顾郁发现的那个瓷砖可能是通向一楼的入口,而壁炉右侧的通道是通向二楼的。”
“那现在怎么办?”
顾郁看着裴映川,陷入了沉思。
其实此时此刻,按理来说,他们破开这个口子无可厚非。
但一旦开凿,就会打草惊蛇。
这栋房子持续死人,很难说是不是冲着他小叔叔来的。
顾伯谦接手一年,房子里就死了七个人。
现在又多了房子正北面不足一千米的地方发现的王双。
和莫名在新四区开发区自杀的张春遥。
这栋房子的住户已经莫名死了九个人了。
顾郁有些郁闷的扫了一眼室内,目光突然落到壁炉上方的一副雷雨油画。
方方正正,边长大概四十到四十五公分的样子。
那幅画挂的很高,正常人家按理来说肯定是不会把画挂的这样高的。
但由于别墅的举架高,挂的往上一点也有格调。
顾郁踮起脚尖忽然发现有些够不到。
“陆副,帮我把这幅画拿下来。”
陆焕直接伸手将画勾了下来。
“找到了!”
油画后面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小壁龛一样的东西,里面有一个灰色的神像雕塑摆件。
裴映川低头看着壁炉里,给陆焕使了一个眼色。
陆焕轻轻的挪动着雕塑摆件,但雕塑摆件的底部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地黏住了。
陆焕心领神会的顺势左右一转。
直接向右边拧开了。
果然壁橱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甬道。
“漂亮!”
裴映川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有线索和门路了。
陆焕低头看着甬道,又窄又黑,直直的通往地下,通道壁上,甚至有简易的手扶梯。
“我下去吧。”
顾郁沉默了片刻,自告奋勇的提出了方案。
“这条通道太窄了,最多也就有四十五公分的样子,你们进去可能会很费劲,我虽然肩不窄,但是我瘦啊,我缩着点,是可以进去一探究竟的。”
“不行——”
陆焕直接出声拒绝。
裴映川也不赞同的看着顾郁。
这一去,不知道地底下有什么,通向哪里。
顾郁又没有受过太多的近身格斗和散打的训练。
一旦在下面碰上了什么人,根本应付不来,没准还会遇到危险。
为了一条通道让顾郁去冒险,这太草率了。
“我也同意陆焕的看法,我也不同意,这太冒险了,你下去一旦撞上凶手或者凶手在通道另一端等着你,以小顾你的自保能力,百分之百没有能力逃脱。”
顾郁看着坚定的两人,只好应承下,退而求其次。
“那我就在这个入口处看看,顺便看看去二楼的通道,不深入,总可以吧。”
陆焕看了裴映川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顾郁开着手机的手电筒装在胸前的口语里,缓缓在陆焕和裴映川的搀扶下,勉强扶着下去了。
其实四周都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什么,甬道像是不太像是金属质的,但却散发着弄弄的铁锈味。
四周的甬道壁上时不时就出现一摊什么深色的东西。
顾郁向上喊了一句。
“裴队,有鲁米诺么,给我弄下来点。”
“有,马上。”
裴映川连忙去后备箱取鲁米诺。
顾郁往上窜了窜,勉强伸手够到了鲁米诺,对着四周黑漆漆的甬道壁一喷。
四周开始涌现大片大片的荧光色,顾郁呼吸一滞,双手瞬间有些颤抖,寒意不受控的涌向了脊背。
顾郁看着自己手扶的栏杆上都是荧光色。
他正在被大片的血迹包围着。
没有堵上的鼻孔中,涌进浓重的铁锈味。
一如七年前的那个噩梦一般的夏天。
陆焕听着忽然没了动静的顾郁,有些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
“顾郁——顾郁——”
裴映川神色严肃的凑上来问,“怎么了,没有声音了?”
陆焕抬头面色十分难看的看着裴映川。
“他好像已经下到很下面去了,我看不见他了!”
陆焕用手电筒照着窄小的甬道口,却没有发现顾郁的身影。
“顾郁!听到没有,说话!”
陆焕直觉不好,这个甬道虽然窄小,但传声性特别好,顾郁下去也没有几分钟,不至于走出特别远以至于完全听不见他的呼喊。
顾郁双手颤抖着抓住了自己,瞬间跌坐了下去。
落地的一声闷响,摔得顾郁有些说不出来话。
满鼻腔的血凝味,让他眼前浮现了七年前陆焕的母亲姜洛死亡时的片段。
血——满地的血。
一双皮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是一双意大利手工皮鞋,价值不菲。
穿着一条黑色的西服裤子。
男人单膝跪在地上,用一条灰色的手帕擦了擦手,嘴里仿佛在说着些什么。
顾郁看着地板上不停不停蔓延的鲜红色血迹,头晕不已。
仿佛有什么东西死死地压在胸口,让他发不出声音。
“嗯——”
听到甬道下一声闷哼,陆焕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裴映川从库房里匆匆找出一条绳子。
陆焕直接脱下了外套,穿着最贴身的一层短袖,将绳子绑在身上,借助屋子的格局与家具,做了一个简单的装置。
直接倒挂了下去。
真的很窄。
陆焕下去第一反应就是有些憋闷,四周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儿。
拿出口袋里装着的鲁米诺,喷试在四周。
顷刻间,陆焕周身一片荧光。
这个甬道里,全部都是血!
顺着弯曲的管道下道平面,他的身体也已经开始微微倾斜。
他闻到顾郁身上檀香的味道了。
顾郁看着男人的手抓上自己的脸颊,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什么东西。
救命——救我——陆焕!
“阿郁——”
陆焕看见顾郁昏死在甬道角落的时候,心脏骤然一紧,根本就顾不上其他,又拽了拽身上的绳子。
“阿郁……”
顾郁猛然睁开双眼的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径直抱上了陆焕的双肩。
双唇颤抖着,在陆焕耳边不停地呢喃着。
“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看不清他……”
“不要抛下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会乖乖听话,我可以吃香菜,我以后做饭再也不放葱了……”
陆焕的手轻轻抚摸着顾郁的后颈,一如当年。
或许是陆焕身上的温度, 又或许是熟悉的安抚,让顾郁很快冷静了下来。
陆焕感觉肩上的衣服一湿, 心疼的抱紧了顾郁。
“好点了吗?”
倒挂的时间太长, 陆焕忍着头部充血的不适, 摸了摸顾郁的头。
顾郁头死死埋在陆焕的肩膀上, 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那抓紧我。”
陆焕拽着顾郁,顾郁也踩着甬道壁上的手扶梯,为陆焕减轻手臂上的负担。
裴映川看着满身狼狈的两人出来,揪着的心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打电话调人过来帮忙了。
“哎呦喂, 两位祖宗,你们可算是出来了。”
裴映川看着陆焕因充血而变红的面部, 连忙扶着他坐下。
“你没事吧, 有没有伤到哪里?”
陆焕狼狈的坐在地上摆了摆手, 努力的摇了摇头保持清醒, 靠着壁炉边恢复清醒。
顾郁默默的爬到陆焕身边,双手忽然缠上陆焕的脖颈。
陆焕怀里一软,连忙反手抱住。
裴映川一脸八卦的摸着下巴看好戏, 被陆换一个刀眼甩了过去。
裴映川尴尬的咳了咳。
“咳——,那个, 我刚调了人来, 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顾郁没有抬头,只是紧紧的抱着陆焕, 嘴里轻声说。
“让他们都回去,不用过来。”
“什么?”
裴映川有些不解的看着顾郁。
顾郁回过头抬眼看着裴映川, 眼尾的一抹红显得此刻的顾郁格外的脆弱、温柔甚至是魅惑。
“我想到办法了,现在来人会打草惊蛇,让他们先回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裴映川有些惊艳的看着顾郁,他突然理解为什么顾郁能让陆焕惦记这么多年都依然念念不忘了。
陆焕看着裴映川点了点头。
裴映川突然心领神会,对这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出去打起了电话。
“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陆焕直直的盯着顾郁,像是要在顾郁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他不是傻的,一次是惊吓,两次可就不一定了。
上次在津京美院旁的废弃旧巷里,陆焕无意间从背后拍了一下顾郁的左肩,当时顾郁的反应就令他很疑惑。
陆焕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确认而已。
可就是刚刚顾郁的反应,基本就已经让陆焕确定,顾郁有PTSD了。
顾郁轻轻的摇了摇头,又紧紧的抱住了陆焕。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我们分开时的不开心,不过都已经过去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顾郁特地把手上的黑灰抹在了陆焕的脸上,陆焕立刻嫌弃的皱眉。
其实现在凭谁来看,都不会认出狼狈的两人。
顾郁来着不明所以的陆焕起身,让他站在了自己身畔的东侧。
陆焕不明所以的看着顾郁,顾郁拿起刚刚下甬道前脱下的外套,干脆利落的将壁炉旁收拾干净。
又掏出兜里的湿纸巾拉着陆焕的手擦干净,将挡在壁龛前的油画又挂了回去。
顾郁拉着仍迷迷蒙蒙不知所以的陆焕向门口走去。
陆焕走到玄关处还特地回头看了看。
这座空旷,阴暗,诡异的房子。
一转头,突然看见顾郁凑近的脸,瞬间呼吸一滞。
顾郁闭上眼,抬脚轻轻的吻在了陆焕的唇上。
没有深入,只有浅浅的触碰。
陆焕反应不及,惊诧的看着顾郁。
“老公,我小叔说这房子左右也是空着,这案子既然已经认定是张春遥杀害丈夫畏罪自杀,就说明这房子没什么问题。他把这房子送给我们当礼物,我们这两天就搬进来吧,好不好?”
陆焕看着顾郁抓着自己的手轻轻晃着,满头问号,一脸见鬼。
这是在撒娇吗?
顾郁温柔的笑了笑,摸了摸陆焕脸上的灰。
“好啦,你看你这脸脏的,咱们今天把碳弄好,明晚就可以找朋友来烤肉了!我已经约了小叔叔的助理,咱们明天就去米莫斯咖啡馆去办过户。”
顾郁的脸色一变,眼睛瞬间往身后一撇。
陆焕立刻凑上去轻吻了顾郁的侧脸。
“那咱们等下去买肉,走吧。”
两人十指紧扣,微笑着锁了门走了出去。
陆焕坐上驾驶位,把裴映川赶去了后座。
顾郁笑眯眯看着打闹的两人,坐上车的一瞬间脸色一变,瞬间面若寒霜。
陆焕侧头看了顾郁一眼。
“你想怎么做?”
顾郁唇角一勾,歪头看着陆焕。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问什么?”
裴映川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打哑谜的两人,扒在顾郁的肩头问。
“怎么了这是?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顾郁摸了摸左手腕上的手表,淡淡的说。
“入户门外悬挂的壁灯下,有一个针孔摄像头。”
裴映川惊讶的看着顾郁。
“什么?!你怎么发现的?”
裴映川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也看到过门口玄关那盏灯,可是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啊。
“因为那种手法我见过,比较隐秘,我就在……”
顾郁突然瞟了一眼陆焕。
“只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在老师的犯罪研究所见过几次。”
“是因为屋子里太干净了。”
陆焕插话。
顾郁赞同的看向陆焕。
“那天我们在别墅了搜了个底朝天,并没有发现什么,我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合理。”
顾郁皱了皱眉,“直到我发现了建筑面积不对,有隐藏空间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合理。既然他是通过秘密通道实行犯罪的,那就一定会有监视的行为,可是我们又没有在室内发现任何一个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我就估摸着在院子里了。”
顾郁掏出手机,那是他刚刚和陆焕接吻的时候拍下的门口的灯。
顾郁给裴映川指了指悬挂在墙上的花朵形壁灯外壳下的一个螺丝口。
“就是这个。”
“嚯,这不仔细看是真的看不出来。”
裴映川发现伪装成螺丝扣的针孔摄像头。
“是,而且越昙13号的格局四通八达,非常奇怪,我怀疑不止这一个正门有针孔摄像头,其他门应该也有。”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陆焕眸色一暗,脸瞬间黑了。
顾郁转头看着陆焕的侧脸,缓缓点了点头。
“所以顾郁你的计划是什么?”
裴映川好奇地问。
“当然是做戏了,我已经让小郑查过了之前越昙13号死过的那七个人,三个家庭。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互相也并不相识,也不存在债务关系或纠纷。”
顾郁思索着望向路口的红绿灯。
“正好趁这个空档,看看能不能引出他来。如果是奔着我小叔来的,我是我小叔的侄子,他们应该也不会放过我,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可以引出他的。只是……”
顾郁歪了歪头,“要劳烦陆副队配合我演一场戏了。”
陆焕愤怒的抓着方向盘,手上青筋暴起。
裴映川看着突然又陷入诡异的沉默间的两人,默默地缩起了脖子。
他现在真的好想楚樨,因为如果楚樨在,起码他不用吃着异常沉默的狗粮。
顾郁打电话给顾伯谦,打算商量一下这件事情的配合。
嘟——嘟——嘟——
连着打了两个都没接,顾郁有些疑惑,这还没到中午呢,怎么就没人接电话了呢?
难道还在赖床?
顾郁契而不舍的又打了一个,在即将自动挂断之际,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喂,小、小郁么?怎么了?”
那边的顾伯谦气息有些不稳,顾郁没有当回事,只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希望通知他的助理可以配合一下,顺便大肆散布一下越昙13号凶宅易主的消息。
“可以……可以啊,你看着办就好,我等下去通知小刘,我、我们全权配合……”
顾伯谦看着白樾,无奈的宠着。
低声哄了一句,“别闹,说正事儿呢……”
顾郁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当他意识到顾伯谦可能在忙什么事情,白皙的脸颊瞬间爆红。
“那个,小叔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忙,你们接着忙,别忘了就好,再见,你们继续!”
顾郁从没感觉自己的嘴皮这么顺溜过,一口气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顾伯谦将白樾揽在怀里。
“小郁都误会了……嗯?”
白樾低头用纤细的指尖轻挑开睡衣扣子,凑在顾伯谦耳边轻声说,
“我吃醋了……”
顾伯谦有些无奈。
“小郁的醋你都吃…………”
顾郁尴尬的看着手机,恨不得原地去世。
“怎么了?”
陆焕看着顾郁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五彩缤纷。
顾郁迟钝的摇了摇头,“没,没事。”
车内一时相顾无言,知道楚樨大一通电话打破了车上的宁静。
“喂,阿樨,怎么了?”
楚樨看着解剖台上的张春瑶,神色复杂不已。
“我尸检发现了一些东西,我需要再核验一下。你们尽快回来一趟吧。”
裴映川看着再转一个路口就到了。
“我们到大门口了,马上来。”
几人等完红灯过完路口后,一进市局大门就看见了灯在外面的楚樨,面色凝重异常。
“怎么了这是?”
裴映川看着楚樨脸色不好,连忙迎上去问。
楚樨将手里的报告拍在裴映川的胸口,有些复杂的说。
“张春瑶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不到一个月的孩子。”
“等等!孩子?不到一个月的孩子?”
裴映川脑子突然有些转不过来弯, 这算术题怎么好像算不太明白呢?
“张春遥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王双的?”
陆焕眉头一皱,王双家暴张春遥,会不会也是因为张春遥出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