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两脚兽,不知所谓的人类。
季言非常不高兴,伸出爪就要挠人。
顾于漠对他动不动就挠人咬人的坏习惯已经在这些天里完全了解,见状帮忙抱紧了一点。
这看起来白绒绒的爪子,如果真的落到那记者脸上也会直接让他破相的。
于是季言炸着毛上前扑腾了两下,也没抓到这张脸。
顾于漠眼神冷冰本闻由鹅君羊一五二而七屋耳爸一整理冰的扫过记者,他僵了僵,嘴边原本打好的草稿,硬是没说出来。
不过就算是没有顾于漠,他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对着眼前这只那么大点还唧唧叫都打不到人的小家伙说出那些腹稿。
质疑这小不点会不会成为隐患?不如质疑养殖场的变异鸡会不会哪天跑出来伤人。
抓不到人,季言干脆一扭身体熟练地咬住了顾于漠的虎口。
自认为恶狠狠的从嗓子里挤出呼呼呼的声音。
他咬得非常用力,飞机耳都出来了,瞳孔扩得圆圆。
作为一只凶兽来说,他下口当然不会像家猫那样只是给予一点警告或是玩闹,而是奔着见血的目的。
若不是顾于漠,正常人都要被咬到可见骨了。
一个下手没轻没重,一个平静纵容又毫发无损。
落在直播镜头上,完全就是一副“温馨和谐”的画面,人们看到了季言那小小的乳牙,完全无法联想到外面那些恐怖的怪物。
那群抗议的人,为首几个人讪讪地将手上的横幅放下,眼神忐忑的同时还有几分深藏的羡慕。
年轻一些的人,从未见过人类和毛茸茸友好相处的画面,而年纪稍大一些的,这样的画面只会勾起他们深埋和平时期的美好回忆,不管是哪一种,这时隔二十五年再出现的画面,仿佛蝴蝶煽动翅膀最后轻轻停在了所有人的心尖。
原本就支持的那堆人里,甚至有人偷偷红了眼眶。
一个胆大妄为的猜想出现在他们脑海中,可是很快又被否决,像是害怕失望的孩子,谁也没有先开口。
可万一如果他真的是二十五年来出现的唯一一只......
顾于漠没有给人群太多思考和犹豫的空隙,他举起单手示意采访从这一刻结束。
这不是商量也不是申请,而是通知。
抗议或是支持,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会带季言回去,本身就是不需要任何人同意的决策。
旁人无法置喙半分。
这样的行为,无疑会让围观的一部分人想到那些不美好的旧事。
以顾于漠这样的胆识和实力,成为基地首席本该是一件毫无争议的事情。
当初一波三折,在普通人当中的抗议声达到顶峰,也是有原因的。
他实在是太冷血了。
末世里追求极致利益最大化的人,才会选择追随他。
像是被高等级信息素所吸引的同类,进化者们无法控制对顶尖进化者的崇拜,可是普通人会感到害怕。
甚至在竞选的前一个月,他在万民祈祷会上亲手开枪杀死了一位刚出生的婴孩,理由是他在胎中就被感染。
以前从未出现过一出生污染度就过高的孩子,他那雷厉风行的判决,只会让人感到害怕和不理解。
婴儿在末世里,是最稀缺的资源之一。
如果不是后来研究院给出了实际化验后的数据来证明他判断无误,游街示众要收回他军权的人也不会消停。
暴君,这个词仿佛天生为了他在乱世中冠冕。
车子终于来了。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顾于漠就这样带着那有些争议的小家伙上了车,没有一个人敢主动上去拦。
周围穿着整齐佩戴了独属深渊徽章的军队动了,将一些试图趁乱靠近的人牢牢挡住,手上的枪械看起来都沾着硝烟味道。
眼看人群还有骚.动,站在方叙后方的人在他眼神示意下,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周围安静了许多,方叙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各位,请让我们刚从深渊凯旋而归的英雄们休息一下,有其他问题过两天我会代首席出席直播。”
作为顾于漠的副手,他站出来时已经熟门熟路,这张脸也被大众所牢记,他上镜的出场率比顾于漠本人都高。
尽管直属上司暴君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他还是想再维护一下。
方叙这句话说完,这些人才似乎想起了,顾于漠是独自下了深渊又为了伤员得到最好修养,没有片刻休息就启程回基地了。
光是独自下深渊这件事,能做到的人类就只有他一个。
可是他表现得太过轻松自然,好像无形之中造成了一种“不算困难”的错觉。
现场安静了几分,最终人群缓缓散开。
季言气鼓鼓地咬了一会,发现真的咬不动后就松开了口,有些生闷气地给自己爪爪舔毛。
毛团子不需要思考太多,他才不管刚刚是吵闹的人群惹自己生气了,反正通通都要迁怒。
就算是甘愿臣服他饲养他的这个男人也一样。
居然抱着他不让他抓人,果然是一伙的。
都是讨厌的人类。
他不会原谅他们的!等下休息好了,他就要一口咬在这个男人的喉骨上。
顾于漠看着他不咬了,甚至心中有丝丝遗憾掠过,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毛团子的包子脸。
然后就被季言愤怒的大尾巴抽了一下手背,转过身去舔毛,正面都不给他了。
“真的生气了?”
“叽!”
不会原谅的那种!
看起来确实很像是生气的小面包。
顾于漠眼底有笑意,声音很淡然:“那这个巧克力我只能丢掉了。”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今早刚和车队里其他人换的巧克力。
包着一层锡纸的巧克力棒,散发出独特的香味。
小面包立马转回来,歪了歪头:“叽?”
他不知道什么是巧克力,却对食物的香味格外敏锐。
顾于漠勾下唇边弧度,性格里藏得很深的那点恶劣,总是在捡来的这只“小猫”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就算是狼群中性格最沉稳的头狼,也会有逗弄猎物的本能。
不过这平常埋藏得极深,别人发现不出来的恶趣味,也只会在季言面前毫无顾忌地流露。
而涉世未深的幼崽,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他好奇地蹭了一会,也没看到男人拆开包装,于是有些不高兴地伸出爪子拍了拍,把包装纸拍得啪啪响。
下一秒在他上口咬人之前,顾于漠拆开了锡纸,露出了里面的巧克力棒。
“叽?”
季言眨着眼睛,试探性上前用小舌头舔了一下。
有些苦味,但更多的是甜味。
在末世之中的巧克力,很少会有高纯度的,更多都是可以补充糖分的存在。
季言眼睛亮了亮。
确定了,是好吃的!
他一口咬在了上面,但是由于巧克力棒的形状并不是很合适他,一边吃着一边会有小碎屑掉下来。
顾于漠伸出手帮他接住,等到那根巧克力棒见底后,季言意犹未尽地低下头,发现了他手上的碎屑。
男人刚要收回手,温热的触感就舔了上去。
“嗯?”顾于漠有一瞬间顿住,然后就不动了。
这是他第二次被舔手。
依旧是非常奇妙的感觉。
季言大尾巴竖起来,发出一点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次不是威胁也不是生气,而是表示高兴了。
他决定让这个讨厌的人类继续保留对自己的供奉权。
今天先不咬他了。
车子行进在基地里,沿路的风景不断在变化。
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季言有时候喜欢扒着车窗看着外面风景。
顾于漠也纵着他,分出一点余光稍微注意着他。
毛茸茸的大尾巴因为要保持身体平衡,乖巧垂落在身后,只有晃动的尾巴尖能代表他此刻的心情。
好多人类。
好多两脚兽。
尽管刚刚已经被人群围堵了一次,但此刻不同,他看到的是这些两脚兽更加平常化的样子。
在两道上时不时会有人类走过,高的矮的,走路佝偻着腰的,挺直了背的,男女都有,却唯独很少见老人和小孩。
这两个群体很难适应末世生活。
总之不管是谁,脸上几乎都只有麻木,眼神中黯淡无光。
身上服饰褴褛,匆匆忙忙的步伐仿佛每个人都在赶赴着什么。
这里是普通居民区,季言目光所见到的人,不是普通人就是等级不高的进化者。
每日的温饱是他们每天首先要考虑的。
他们有的人没时间看直播,并不知道此刻从他们身边开过的那辆黑车上坐着的人就是他们的首席。
但所有人都会下意识躲避开,哪怕是自己躲走两步也不愿意靠近这样的车。
毕竟能拥有车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可更难的是要在基地获得通行证。
为了方便管理,只有拥有通行证的人才能在基地里面开车。
里面的人肯定是个高阶进化者,这点毋庸置疑。
季言看到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在前面快速走着。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人类幼崽,刚想露出好奇的神色,就见到那小孩也抬起了头。
不过可惜,这玻璃是单向的,外面的人无法看到里面。
小孩克制不住好奇的视线落在了他们车上,立马就被母亲拍了一下。
女人紧张地开口:“别乱盯人,小心被坏人抓走。”
“叽。”
不是坏人。
季言下意识发出了一点声音,可是转念一想,他确实是坏蛋。
是要毁灭世界的坏蛋。
于是他又安静了下来,直到车子开远。
那对母子也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在路过广场的时候,季言毫不意外注意到了上面的大屏幕。
广场中央的人会稍微多一些,而每个路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抬起头看一眼广场中央的大屏幕。
季言不解地歪歪头。
他不明白那块黑漆漆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顾于漠简直像是洞穿了他所有心理般突然开口:“直播屏,是目前唯一能看到机器所记录的影像屏幕。”
由于受磁场干扰,手机电脑等普通的智能产品早就被淘汰掉,没有信号就连块板砖都比不上,唯一有信号覆盖的就是研究院,只有在那里还能使用计算机,用的磁场维护,每分每秒都是金钱。
所以聚集在广场看偶尔的直播成为基地人类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
也是官方通知事情时最简单的途径。
基地里大大小小的广场有好几个,只有大广场上会有官方直播屏,小广场的直播屏一般借给雇佣兵。
人们在观看直播的时候可以花费一积分来租借小手持器发弹幕。
这些直播屏每次开启都是一次巨大的费用,想维持这短暂的信号以及磁场不崩坏,耗费的人力财力对于基地官方来说时常是一笔很不划算的亏损。
所以直播并不是经常可以蹲到的。
就是之前那个会冒出讨厌文字的大机器吗?
季言盯着那个屏幕看了半响,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通过直播,被全基地人都认识了。
身后的尾巴不耐烦地甩了一下,似乎觉得人类这样消遣的方式十分无聊。
顾于漠反倒是觉得有趣,想到毛团子已经在那块巨大屏幕上出现过了,他似乎能想象出那些画面。
被放大的绒毛、湿漉漉的小鼻子、粉嫩嫩的肉垫......
顾于漠:“直播录屏存档在谁那?”
司机没想到身后的男人会突然询问他,有些受宠若惊开口:“您想要的话联系陈顾问就可以拿到U盘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孩手上抱着什么,猛地从另一端冲了出来。
作为专门负责接送顾于漠的司机,他已经是个开车老手了,突然的情况还是让他及时踩住了刹车,冷汗自额头冒出。
就差那么一公分,他就要撞上这个孩子了。
因为惯性,季言一下子没扒拉稳,差点飞扑出去。
好在被男人稳稳地接住,避免了变成猫猫饼的下场。
季言大眼睛呆呆眨了眨,随后才生气地叽叽叫了起来。
司机: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骂得挺脏的......
他赶紧朝后面道歉,然后又打开车门去看那个小孩有没有事。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要被车撞到了,小孩子也被吓到了,她腿软坐在地上,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将脸和手脚都挡住。
司机刚伸出一只手,就被她用力拍开。
宛如受惊的小兽一般,她抱起来了怀里的东西,那是一幅画。
不等被人看清她画了什么,便嗖的一下往前跑。
这次的速度更快了,敏捷得像是穿梭在丛林里的小鹿。
“那孩子是个进化者。”
司机怔愣了一下,立马反应了过来。
再想看过去,人早就混入了人群中不见踪影。
“今天是星期一,未满十四岁的进化者应该统一在伊甸园上课啊。”
司机不解嘟囔了一声:“到底是谁家的小孩,这样乱跑多危险。”
他也只能在心里短暂地疑惑了一下,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完就赶紧回到车内,有了刚刚那次“小车祸”,司机开起车来明显更加小心翼翼了几分。
车子这回终于平安无事地到达了基地中心地区,这里驻扎着军队和审判庭,是整个基地中聚集了最多进化者的区域。
这里很少会有争吵或是破坏规则的事情出现。
因为进化者之间一旦产生摩擦,大概率会演变成肢体上的冲突。
等级越高的进化者体内污染度越高,也就导致了部分心智不坚定者易怒易被暴走的信息素干扰情绪。
有偏激的普通人会称这样的现象为彻底感染前兆。
至少顾于漠上位后,基地内每天总是会上演的打架冲突少了至少百分之八十。
他配合审判庭强硬的手段成功起到压制作用。
一直密封着的车窗被打开,季言探出头去看,发现这些路过巡逻的两脚兽们,虽然穿着完全一样的制服,胸前佩戴的徽章却不同。
不同徽章的两脚兽看到对方并没有行礼,也不会对接工作。
而其中一种徽章让他记忆深刻。
那是刻着狼头上缠绕着荆棘露出獠牙的徽章,和其他徽章显眼的红蓝或是其他颜色不同,这个徽章本体是黑色的,阳光偶尔照过去的时候,会透露出点点星光在黑色之中,又变得熠熠生辉。
那狼是银丝镶边,从某种角度上看,还能看到束缚住它的荆棘是带着红的。
作为一只毛茸茸,季言对这种不能吃的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
佩戴这徽章的人能被他记住,全是因为刚刚在挡住人群的那些制服两脚兽,身上带着的就是这徽章。
而现在到了中心,佩戴这些徽章的两脚兽看到他们的车后就会停下来目送行礼。
季言观察了一会后,就将头伸了回去,懒洋洋地开始舔毛。
“首席,要直接回去吗?”前座的司机准备打方向盘。
“嗯。”
没想到这次是肯定的回答,在惊讶了两秒后,司机尽职尽责继续往前开。
他几乎负责每次顾于漠荒地回来的接送,这是第一次他选择了直接回去。
以往为了效率,趁着天还没有黑,顾于漠都会选择先去提交本次外出任务的资料。
他像不知疲惫为何物。
果然下深渊是一件正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就算是首席也不可能毫发无损,说不定是为了他们不担心,隐藏了自己的伤情。
总不能是为了快点带那只看起来像猫一样的小家伙回去吧。
司机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和真相擦肩而过,一想到也许顾首席是受伤了,他恨不得直接自己交罚款狂踩油门飙车。
终于车子在一处建筑物分布得没有那么密集的地方停下。
季言舔完毛,昏昏欲睡的时候被抱回了家。
打开门的时候,顾于漠很轻的说了三个字。
季言抖了下耳朵听到了,感到有些新奇。
男人刚刚说的是——到家了。
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有些不习惯说这三个字。
季言不是很在意人类的想法,他扭了一下身体,跳下来打量这个地方。
他像是巡视自己领土的小国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不怯场,尾巴弯弯的就开始到处看。
顾于漠将门关好就去洗漱了,洗漱加消毒完出来,客厅里已经没有了那毛团子的身影。
他下意识看了眼窗户,是关好的,没有跳下去的风险。
去哪里了?
顾于漠皱了皱眉,此刻的他还没有完全了解这小家伙的习性,于是根据那小短腿可能出现的地方,低着头找。
直到一声摩擦声细微地传来,他抬起头就看到季言揣着爪爪藏在自己白绒绒的胸脯里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