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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厌(朕叫夏目叫夏目)


因为是偷跑出来的,齐悦只能自己坐公交回去,可这荒郊野岭的开发区根本没有公交站牌,齐悦足足走了几公里、脚都磨出了泡,才看到破旧得不成样子的公交站。
回去的路上他实在太困了,一睁眼他才发现自己坐过了站,齐悦背着背包下车,在人们注视中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冬天天黑得很早,齐悦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家时已经七点多,家里人直到他不见了都吓坏了,妈妈更是一见他就把他拥进怀里,仔仔细细地检查自己的宝贝小儿子有没有磕到哪里碰到哪里。
他的失踪也惊动了姑姑,但姑姑只当他是到了叛逆的青春期,并没有多加责备,只是淡淡地提醒他下次想去哪里玩可以带上司机。
家里给他留了饭,看到满满一桌子得饭菜时,齐悦偷偷离开时的忐忑、被开发区流浪汉不怀好意打量时的恐惧、看到顾朗和江夏在一起的难过,统统化成了委屈——他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家人以为他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哥哥姐姐们都围过来嘘寒问暖,就连一向看不惯齐悦爱哭的齐焕也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斜着眼瞄他,戏谑道,“乖宝宝又哭了,让妈妈看见会心疼的。”
齐悦闻言哭得更厉害。
齐焕被大姐怼了一下,冷笑一声,把纸巾塞进了齐悦臂弯间,直接上楼了。
那句“乖宝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齐悦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他忽然懂了齐焕那句话的含义。
顾朗是连当狗都不会当的畜牲,而他则是被齐家驯服的狗,齐悦猛然间懂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事实——姑姑不是不担心他会离开,而是根本没有必要担心。
乖宝宝无论跑多远,受了委屈就会哭着回家。
他对能狠下心离开的顾朗又多了几分羡慕和崇拜,又掺杂着惋惜,毕竟他那时以为顾朗真的不会再回到齐家。
【作者有话说】:两人之间的误会还是蛮多的,需要慢慢磨合,毕竟谁都不是完美的人
最近太忙,更新不太稳定,提前晚安!!!

第20章 意外出现的Alpha
那个孩子和顾朗一样,都不应该在最耀眼的年纪被剥夺了学习和成长的权利。
齐悦心中顾朗十几岁的面孔与男孩的渐渐重合,健康的深色皮肤如出一辙。
“这不是圣母,而是怜悯和善良。”
院长的声音打断了齐悦对往事的回忆,齐悦看向他,院长继续说,“但善良不等于愚蠢,愚蠢的善良才是圣母。”
齐悦抿抿唇,可他自知天资愚钝,无法分辨世俗的险恶和人心的叵测,一如他当年无法帮顾朗在齐家得到应有的尊重,现在的他也没办法帮那个孩子找到正确的路,他根本毫无头绪。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放弃这件事时,又听院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医院需要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齐悦一怔,“为什么?”
“我是有私心的,”院长将杯中的茶喝了大半,才缓缓开口解释,“一来你背靠齐家和顾家,医院想要的资源,你都能帮得上忙,二来你是你们那届的优秀毕业生,科研成果和成绩都很出众,”院长抬头环视一周办公室的场景,“说实话,在这个小地方,屈才了。”
齐悦明白,前者是主要原因,院长当初肯收他也是看在师父和齐家的面子上,如果他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研究员,也许一辈子只能窝在实验室里反复做那些猴年马月才能得到结果的实验。
这就是现实社会,齐悦作为既得利益者,再多嘴就是得了便宜卖乖了。
齐悦稳了稳心神,先用缓兵之计说自己悟性太差,还需要跟着院长多加学习,院长见他兴致不高,也没有再强求,又聊了几句就让他离开了。
走出院长办公室的门,齐悦这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回办公室的路上齐悦脚步越发沉重,他本不是争强好斗的性子,也没那么多晋升的想法,但眼下的情势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推着他前进,要把他推入未知的领域。
迎面走来的小护士叫住了齐悦,“齐医生,上周做了腹水手术的金毛来复查了,现在在你办公室……”
那只金毛有个挺奇怪的名字,叫老狗,想到这个名字齐悦会心一笑,“好,我知道了。”
进门前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微笑着拉开已经坏掉的门把手。
医院生意不忙,五点半左右人们就走得差不多了,齐悦摘下眼镜,动了动发酸的脖子,目光扫到电脑桌面的日期才恍然发觉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眨眨眼睛,思索片刻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卡放进公文包。
助理从门外拿着药单进门,齐悦边换衣服边对助理交代,“我的公章在桌子上,你盖好把单子送到五楼化验室就行,药我已经帮他们开好了,我先走一会儿。”
助理点头,“好的齐哥,你路上小心。”
齐悦没车,今天去的地方又不方便让顾朗知道,他只好叫了辆私家车,先送他去银行。
年底ATM机前取钱的人排着长队,齐悦看着几乎排到马路上的队伍果断选择了快要关门的营业厅,他跑了三个银行终于凑够了五万现金,气喘吁吁的跑回车里向司机报了个地址。
下班高峰期有点堵,司机看齐悦跑得脸红扑扑的,等车时递给他一瓶水,虽然这水没开封,齐悦还是道谢后拒绝了。
因为前几日的积雪被太阳晒化,西城老破小的路上格外泥泞难走。
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路灯吱呀吱呀响,齐悦握紧衣领,抱住怀里的公文包,哈着白汽穿越狭窄的通道,一步深一步浅地向黑暗深处的破旧小区走去。
站在楼下向上望,一栋楼上只有一家人亮着灯,暗黄色的灯映在齐悦的眼底,带给他些许暖意。
这里住着他曾经最向往的家庭。
齐悦深呼吸一口气,伴随着铁门被拉开的刺耳声音,眼底的暗黄色渐渐褪去,他走上楼梯,潮湿的环境将墙皮腐蚀成绒绒的浅黄色,露出里面最深层的砖块。
有些地方甚至长了黑斑和苔藓。
封闭的楼道里空气浑浊不堪,齐悦上楼时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钱币摩擦公文包内壁的声音,周围安静的可怕。
站在门前,为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准备,敲响门的一刻,齐悦还是会紧张。
这里住的是江夏的家人。
江夏被害后,他们的大儿子因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无期,夫妻二人无心生意,被人陷害后家底赔了个精光,西城的烂尾楼就是江家的产业,看江家老两口四处躲高利贷,江家再无回天之力,齐家也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一些帮助,从此齐悦和齐家都被江家记恨。
齐悦因为愧疚,每个月还是会亲自为老两口送来现金,他只能用这样庸俗的方式一点点弥补江夏一家的悲剧。
“叩叩叩。”
没得到回应,齐悦再次抬手,随着一声尖锐的摩擦声,一张苍老的面孔出现在防盗门后。
男人浑浊的眼睛看清齐悦的面孔后,面露愠色,用嘴巴大口呼吸了几下,声音颤抖:“你!你这个杀人犯你又来干什么?”
齐悦知道江叔叔不会让自己进去,他也没打算进去,于是在门口打开了公文包,掏出那五万块钱,从门缝塞了进去。
“江叔叔,这是五万块钱,你拿着给阿姨买药,阿姨身体不好,我听医生说她的腿部又恶化了……”
江振气得脸发白,手胡乱往齐悦那边推着,嘴里骂骂咧咧,反复也就是那一句话,说齐悦瞧不起人,拿这点破钱就像把人打发了。
齐悦张张嘴,正想解释年底不好取现金,却在被江振情绪激动情况下推开的门缝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扶着各种零件乱响得破旧轮椅从卧室拐出来,那人一直半弓着腰,俯身仔细听着轮椅上的人讲着什么,那认真且温暖的表情,是齐悦从未见过的。
门框上布满蛛网的灯泡照着两人的身影,一直延伸到齐悦的脚下。
齐悦往江振怀里塞钱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江振看准了机会,一个用力把钱往齐悦那边推搡,齐悦被推了个踉跄,怀里的钱洒了一地,铁门“咣”的一声关紧,那一丝阴影也被彻底隔断。
“滚——”
门外的齐悦听到江振撕心裂肺的吼叫,随即里面传来喑哑的询问声,紧接着,是齐悦最熟悉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几个字清晰地钻入齐悦的耳朵,他的心像被什么突然刺了一下。
顾朗在江夏家,他们相处的很好,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这个认知让齐悦突然间无所适从。
应该把钱拾起来,齐悦告诉自己,他逼迫着自己蹲下身体,伸出被冻得毫无知觉的手指一张一张拾着散落的钱,沾了泥水的钱,也被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整齐地收了起来。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可是在这里遇到顾朗还是初次。
齐悦第一次怀疑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他突然觉得好累。
不知道在黑暗中拾了多久,门再次被人拉开,有人站在门口看他。
齐悦茫然地抬头,模糊的视线里,顾朗的脸格外清晰。
他睥睨着齐悦,说:“你不该来这里。”
齐悦这次觉得顾朗说得特别对,他一个害死别人的人,确实不应该出现在受害者的家门口。
“我只是来送钱。”齐悦艰难地说,“我没有恶意。”
“回去。”顾朗的声音冷硬,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他甚至释放了信息素来逼齐悦离开。
齐悦的感官被放大,他难受地按了按心口,目光却毫无怯意,“我拾、拾完就走,你不用这样对我。”
齐悦顶着强大的Alpha信息素,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能够感觉到顾朗灼人的目光,那种恨意能够穿透他的身体,像一只手直接攥住了齐悦的心脏,让齐悦难以呼吸。
齐悦不知顾朗竟然憎恨自己到这种地步。
他深深闭了闭眼睛,连苦笑都无法给自己。
最后一张纸币拿在手里的时候,齐悦有种解脱的感觉,而顾朗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那个坐轮椅的女人。
女人白发苍苍,满脸褶皱,她的一只眼睛已经完全瞎了,另一只眼睛也只有微弱的视力,齐悦看清女人的脸,心底五味杂陈。
女人扶着门,用完好无损的眼睛向顾朗那边侧了侧,“让他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恢复更新!
上一章更新重复,已经申请删除,接下来会恢复两日一更,新的一年多多指教!!!
提前晚安!!!!!

第21章 活成了笑话
房子比齐悦想象中的要宽敞,只是装修风格还是二十年前的老样子,墙皮也因为潮湿被侵蚀得不成样子,墙边满是墙皮碎屑。
齐悦一进门,感受到的是与门外不同的阴冷。
江振压低眉头警惕地看着齐悦走进门,头随着齐悦走向沙发而转动。
张翠兰用仅剩微弱视线的眼球吃力地盯着齐悦,搭在轮椅扶手上的瘦骨嶙峋的手青筋凸起,鼻孔翕动,像是呼吸不畅似的,喉咙里发出嗡嗡的声响。
他们的目光令齐悦感受到的是羞愧和后悔,而令齐悦真正恐惧的是身后顾朗的睥睨。
顾朗是他在这里个封闭空间唯一的救命稻草,可齐悦知道顾朗是不会帮自己的。
齐悦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刚刚拾起来的钱放在了茶几上。
“张阿姨,这些钱,您拿去买药,如果需要住院,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有时间的。”
齐悦说完,客厅一片寂静,齐悦不知所措地捏了捏手指,垂着头看地板。
一双开了线,钻出白色棉絮的灰色拖鞋出现在他视线范围里,与之不匹配的是裁剪合身的西装裤。
齐悦抬头,对上顾朗不太友善的表情,狠狠心别过了头,继续对张阿姨说:“最近一直阴天,您的腿会不会不舒服?这种病不能拖延,还是要去看医生的,止疼药治标不治本。”
房间再次陷入死寂,齐悦像全身被绷紧了保鲜膜,窒息感不断袭来。
厨房里的热水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锅里煮着什么也在咕嘟咕嘟响,齐悦下意识站起身向厨房走去,却有人比他先行一步。
齐悦望着顾朗边大步走进厨房边挽起衬衫衣袖,他娴熟地关闭老式煤气灶,又用湿毛巾拎着热水壶灌水,紧接着他抬臂取出壁橱里的碗筷,为布置晚餐做准备。
整个动作不带丝毫思索和停滞,熟悉的像在自己家。
齐悦的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看着顾朗脚下的拖鞋。
齐悦不禁思索顾朗到底来过这里多少次,是不是自己被赶走的狼狈模样,他都见过,是不是他从来都不屑出面阻拦。
他到底多喜欢江夏?
齐悦不敢再往下细想,不只是房间里水汽过多,还是什么原因,他的眼角湿漉漉的,有点疼。
见顾朗收拾好了餐桌,张翠兰才出声:“你没吃饭吧。”
齐悦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和自己说话,赶紧点了点头。
“一起吃吧。”
得到张翠兰的邀请,齐悦有点难以置信,他没有多想,自觉地快走两步,为张翠兰推着轮椅,来到餐桌旁,看江振正费力地搬出一个圆凳,齐悦赶忙走过去,“我帮您吧。”
齐悦的故作殷勤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答,江振表情厌恶地避开了他的双手,继续吃力地拖着圆凳走到餐桌旁。
齐悦蜷缩起手指,对上了正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顾朗。
他怔愣了一秒,这次没有自作多情去接顾朗手里的东西,而是乖乖站在一边,等张翠兰和江振发话。
只有三碗饭,即使为齐悦准备了圆凳,也没有人让他坐下,齐悦无所适从地站着,看向顾朗的视线没有得到回应。
江家人吃饭的声音很轻,顾朗吃饭时不爱说话,餐厅几乎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偶尔张翠兰会给顾朗夹菜,神清姿态像极了对待江夏,齐悦紧张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旁观着这一切,直到他们吃完饭。
“阿姨,我来刷碗。”顾朗站起身开始收拾餐桌,随后走进了厨房。
全程没有看齐悦一眼。
这算是报复吗?齐悦心底苦笑,他宁愿自己没有想起来江家送钱这件事,或者根本没有好运气地取到现金,对现在的他来说,独自一人蜷缩在冰冷的衣柜里,比站在这里自取其辱好上千倍万倍。
齐悦正想着,张翠兰已经“喀拉喀拉”地挪动到了他身边,“看见了吧?”
齐悦不解,又听张翠兰说,“有人一直在替你赎罪。”
“赎罪”一词钻入齐悦的耳朵,让他瞬间头皮发麻,他动了动喉结,隔着模糊的玻璃门看顾朗微微俯身刷碗的身影,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些年,我确实恨你,如果你及时把凶手的样子告诉警方,如果你和小夏没有互换衣服,如果他们没有抓错人!我的儿子也不会死!江城也不会去杀人!是你害了我们一家!”张翠兰一字一字控诉着齐悦,声泪俱下。
她每说一句话,齐悦心中的后悔就增加一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江夏刚被宣告死亡的那几年,齐悦每到夜晚都会想为什么死掉的不是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需要靠安眠药入睡,否则一闭眼就会看到江夏惨不忍睹的尸体。
“对不起,是我害了他……”齐悦的道歉苍白无力,他垂下头,有些哽咽,“我会尽力补偿您和江叔叔,我,是我对不起你们……”
张翠兰摇摇头,“我们要的不多,也不用你给,阿朗都替我们安排好了。”
齐悦一怔,有些不解。
“过完年,老江去阿朗的公司当保安,我搬去疗养院,阿朗说要替小夏尽孝,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干儿子。”
“阿朗是小夏生前最喜欢的人,但和阿朗结婚的人是你,我们只能接受你,但你要知道,阿朗没有别的选择,他脾气好,能忍,也只能和你们齐家联姻,至于为什么选择你——”
张翠兰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原因所有人心照不宣。
齐悦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值得顾朗喜欢的地方,他性格温吞又沉默无趣,唯一的优势就是身为齐家最受宠爱的小儿子,含着金汤勺出生就注定他站在了其他人无法企及的地位。
张翠兰的话像给了齐悦几个响亮的耳光,齐悦深吸一口气,指甲把掌心扎得生疼。
看齐悦露出受伤的神情,她才冷笑道,“你,还有你们齐家,都是道貌岸然的东西。”
齐悦的头更低了。
他也想过替江家做些什么,小到刷碗拖地,大到买房搬家,可他每次来江家夫妻都是对他非打既骂,久而久之他也只有送钱这一个办法,至少把江家欠下的高利贷先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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