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厌(朕叫夏目叫夏目)

泸城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纵使顾朗已经入局多年，现在也只能兢兢业业小心谨慎，生怕一子错，全盘输。
“没关系，不要难过。”齐悦说给顾朗，也说给自己。
他碰了碰顾朗的额头，两人对视着，无言中懂得了彼此的想法。
“我是你的共犯，所以我会等你，等你处理好顾家的事情，等你来接我。”齐悦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放松和大胆过。
有顾朗站在他身后，就是他全部的勇气。
回应给他的，是更深沉的亲吻和令人安心的心跳。
齐悦回到酒店房间，洗漱过后就开始准备研讨会发言材料，顾朗给他准备了新手机，等待手机开机，登陆账号后，上千条消息一股脑全都蹦了出来。
最前排的是两分钟前直播平台的私信留言，是名眼熟的粉丝发来的慰问。
齐悦捏捏眉心，躺在沙发上挨个浏览发来的消息。
他的粉丝数量变化幅度并不大，少了谁又多了几个关注能轻易看到，齐悦并不在意粉丝数量，但其中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叫“多多”的人每个月都在后台给他送礼物，但又什么都不说，打开微博，果然这个人也关注了，连头像和昵称都一模一样。
齐悦继续向下翻，他没想到几年前的微博都被“多多”点了赞。
他点开“多多”的主页，里面一片空白，唯一关注的人只有Iris，齐悦想也许是谁专门为了追虚拟主播开的小号，便没有继续细想。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齐悦和院长一起去拜访了比他们提前一天到达E国的师父。
师父是带着孙女一起来的，酒店房间里摆满了女孩买的纪念品，师父边和他们聊天，边用手撑着毛线，帮女孩练习打毛衣。
当年离开研究院前齐悦和师父可以算得上是不欢而散，等到齐悦在医院稳定下来后，才得知师父已经出国去了儿子那里。
齐悦给师父打过电话，写过邮件，两人对当年的事情绝口不提，直到真正见了面，齐悦才知道两人都没有迈过心里那道坎。
师父邀请他们去楼下的餐厅吃饭，众人起身穿外套向外走时，齐悦这才有和师父单独相处的机会。
“……齐悦你当年放弃研究院的工作，我以为你再也不会从事这一行了。”老人平静的话语让齐悦无比愧疚。
他为师父拉开门，摇摇头：“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但师父我向您保证，我不会再次放弃自己的工作，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也许救死扶伤才是最适合我的。”
师父淡淡笑了笑，“你真的不是为了顾朗委曲求全？”
齐悦沉默片刻，再次摇了摇头。
“或许顾朗只是导火索，在提摩西的这些年，我接触了很多病例，挽救生命比我想象中更加复杂，但也轻松，我很享受亲手拯救一条小生命的时刻，比起枯燥乏味的实验数据和未知的动物临床实验，我更喜欢鲜活的生命。”齐悦终于鼓起勇气看师父的眼睛，“也许坚持选择研究院可能会更好，但那毕竟是一条未知的路不是吗。”
“我更享受自己当下的选择。”
师父闻言，转身关门的动作顿了顿，随后他走向齐悦，拍了拍齐悦的背，语气带着欣慰：“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走吧，今天我请客。”
【作者有话说】：快完结了还有点舍不得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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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旧识
研讨会开幕式在傍晚举行，开幕式后有学术界晚宴，到场的尽是动物医学界的领军人物，师父是泸城的代表，被主办方邀请去了楼上，齐悦在人少的地方和院长聊天，听着院长低声介绍从面前走过的人。
从今晚到场的各个城市参会人员来看，齐悦的资历和经验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想到明天第一场研讨会就交给他发言，齐悦不禁有些忐忑。
院长似乎看出了他的异常，伸手与他碰了个杯，凑近齐悦耳边：“顾朗还在这里。”
齐悦身体后仰，眨眨眼睛，似乎没懂院长的意思。
“其实他不想让我告诉你，他怕你紧张——但他决定明天看完你的发言再回国。”
齐悦脸红了起来，从院长那里得到顾朗的消息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许廷泽把自己的消息封闭得那么牢，只有可能是院长向顾朗泄露了自己的消息。
齐悦恍然：“原来您和顾朗认识。”
院长点点头，笑道：“准确的说，我和他已经认识了十多年。”
“十多年？”齐悦的声音不禁高了一些，但院长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为了逗他开心而开玩笑，于是齐悦问院长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院长浅浅喝了口杯中的香槟，说：“你的资料被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照片觉得有些熟悉，但看到他的家世背景，觉得应该不是那个我认识的男孩，但他们两个实在太像了，尤其那双眼睛，所以有一次他来接你下班的时候就跟他随口聊了两句。”
“我问他是不是曾经在华城寨住过，他盯了我好一会儿，说不是。”
齐悦被这段话勾起了好奇心，迫不及待的问华城寨是哪里。
院长回答：“隔壁省最大的贫民窟，现在已经被顾氏开发，建了体育馆。”
听到“贫民窟”三个字，齐悦忽然有了印象。
顾朗的母亲活着的时候，带他逃离顾明辉身边后，因为没有身份，又怕被抓回顾家，于是带着顾朗辗转几个贫民窟间流浪，华城寨曾经就是他们的落脚点之一。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大学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家流浪动物救助站，但学习动物医学就已经被全家人反对，想成立救助站更是痴人说梦，所以我决定从小事做起，从最需要救助的身边的流浪动物做起。”院长笑着耸耸肩，“这个梦想听起来很可笑对不对？”
“为什么要否认自己的梦想？”齐悦静静地看着院长，认真的说：“对动物来说，您一个小的举动也许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院长感慨地拍了拍齐悦的肩膀，继续说：“十多年前，我认识了那个和你有相同想法的男孩。”
“他那个时候很小，大概，还不到我大腿高，”院长低身比划了一下，惹笑了齐悦，院长忍着笑，“真的，他穿得破破烂烂，大冬天脚上穿着裂了胶的凉拖，棉衣到处漏风，还把垃圾堆里拾来的快冻死的小狗藏在怀里，问我能不能救活。”
齐悦脸上的笑意僵住，他的眼前出现了身形瘦削，脸上毫无血色，衣衫褴褛的男孩，这是齐悦拼尽全力也触碰不到的过去。
院长深深闭了下眼睛，语气带着感叹：“男孩说，这只小狗叫多多，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想把多多养大，无论以后去哪里都带着它，我逗他说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养小狗，男孩说他不觉得自己生活得糟糕，相反，能有现在的生活就很不错了，他觉得自己有能力救多多。他还问能不能先欠着医药费，我看他对华城寨很熟悉，就说不需要医药费，但要他帮我探路打杂。”
多多……齐悦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不等齐悦细想，院长再次开口：“多多得了犬瘟，当年动物医学并不发达，也可能是我学术不精，竟然连犬瘟都治不好，多多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男孩每天和它同吃同住，我查询了很多资料，最终用药治好了多多，男孩很开心，邀请我去他家做客，那时我其实有了收养他们的想法。”
“他们？”
院长点点头，“多多和男孩，但不巧的是，他的妈妈忽然回来了，那时我才知道这个男孩不是孤儿，不过也是，那么小的孩子，没有人照顾肯定活不下去。”院长自嘲地笑了笑。
齐悦听到这儿，忽然打断了院长，他声音有些颤抖：“……男孩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在齐悦提起的心又沉下去时，又听到院长慢慢地说：“她梳着马尾辫，圆脸，黑发，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即使不怎么打扮，也能看出是个漂亮的女人，她很温柔，看到多多后没有要赶它走，也没用责骂男孩，我记得她带了餐厅的剩饭给男孩，她太瘦了，看上去就营养不良。”
只言片语中，齐悦勉强拼凑出了顾朗母亲的模样，他打心底里敬佩着这个倔强不屈的女人，如果可以，他想穿越时空亲手去抱抱她和年幼的顾朗。
“我和他妈妈只见过一面，抱歉，只能想起这么多。”看齐悦红了眼眶，院长有些自责，他拍拍齐悦的背，示意他不要难过，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那件事发生在初春，我记得刚下完雪，我刚下车，就看到男孩眼圈铁青、赤着脚站在公交站牌前等我，男孩说多多被人抢走了。”
齐悦心里一空，握着酒杯的手指渐渐收紧，他似乎预料到了要发生什么。
院长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
“抢走多多的是一群流浪汉，带头的男人说一年到头没有吃过荤腥，于是对多多起了歹念，还把男孩打了一顿。我和男孩找到那群人时……多多已经被他们杀掉煮了。”
齐悦的头顶像平地轰起一声惊雷，把他震得呆在原地，甚至忘记了皱眉。
院长对他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他无奈地摇摇头：“人啊，就是这样，人性是最不值得揣测和抱有希望的。”
齐悦声音很哑，他问：“后来呢？”
“我以为男孩会和你一样的反应，震惊，失望，痛苦，但这些感情他统统都没有，他只问我能不能借他二十块钱。”
齐悦不解，院长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开始也很不理解，就把钱借给了他。后来我才知道，华城寨最贵的耗子药二十块钱一瓶。”
“顾朗他……”
“没错，顾朗是想杀了他们。”院长深呼吸了一口气，鼻息间的寒意让他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凛冽的初春。
他跟在男孩身后，攥住男孩拿毒药的手，把他往回拉扯时，忽然与男孩的眼神对上。
一瞬间，他的脚像被钉在地上，整个人似乎被那凶狠如猛兽般的眼神刺了个对穿——这种眼神绝对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该有的。
男孩的身影与顾朗挺拔俊朗的模样渐渐重合，院长不禁感叹道:“我没有想到他会成为你的Alpha，但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不然我也不会帮他。”
【作者有话说】：本章又名：缘分妙不可言hhh
晚安晚安！！！

第97章 研讨会的小纸条
去往会场的路上又下起了大雪，还好主办方的车提前一个半小时来接，这才赶上了开场发言。
研讨会是环形阶梯会场，齐悦跟着团队进场，听到主持人念自己名字时，脸不禁红了红。
他在大学里参加过辩论赛，当过主持人，可那些都是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和现在专业领域的研讨会完全不是一个性质，就算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齐悦心里还是很紧张。
坐到摆着自己名字桌牌的座位上，齐悦用文稿遮住半张脸，小心翼翼的环视了一周会场，却没有看到想看的人。
各个国家的代表团队陆续到齐，媒体区的闪光灯不时亮起，主持人开始了正式流程，会场一片安静，偶尔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的听着今天的议题。
没看到顾朗，齐悦胸口闷闷的。
其实齐悦现在的心情有些矛盾，他想让顾朗看到自己在熟悉的工作领域闪闪发光的样子，但又不是很希望在这里看到顾朗，他担心自己会出糗，担心发言卡壳，甚至担心自己提出议题不够深刻不够完美，会被嘲笑。
再喜欢的人面前，齐悦只想展现最好的一面。
“放心，顾朗没来现场，”院长碰碰齐悦的肩膀，小声说道，“雪太大，他被困在酒店了，只能看直播，你不用紧张。”
齐悦听到这话悬着的心放回了原位，他点点头，打开水杯润了润嗓子，专心为接下来的发言做准备。
其实发言很简单，实验是齐悦亲手做的，数据也是他挨个观察推算得出的，发言文稿和PPT是他查阅了无数资料熬了几个通宵写完的，交给师父和院长都看过，英文演讲对齐悦来说更不是什么难事，齐悦的发言可以称得上非常顺利。
在发言过程中，就有其他国家的团队在小声讨论齐悦的内容，也有不少人对齐悦这个人产生了兴趣，齐悦站在台上回答观众提出的问题时，院长那边已经收到了几张手写传过来的字条，一些是附上团队联系方式请求深入讨论的，还有些是邀请他们参加研讨会后的下午茶。
齐悦回答完媒体的问题后，攥着手心的冷汗回到自己的座位，看到桌上的一沓纸条吓了一跳。
“……不止有问问题的，还有求爱信呢！”院长的手伸过来，笑吟吟的拍了拍那沓纸条，手移开时，纸条最上方是一张倒扣的巴掌大的米黄色便签纸。
齐悦脸上因为紧张而泛起的红晕还没彻底消散，他不解的拿起便签纸，猝不及防的看了一眼，脸更红了，他赶忙把纸条揣进外套口袋。
那字迹很熟悉，齐悦绝对不会看错，他赶忙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正对着演讲台的媒体区。
导致他汗流浃背的罪魁祸首正和其他媒体人一样穿着蓝色的工作人员服装向他这边张望，和齐悦的视线对上，男人把手举到胸前，小幅度地摆了摆，跟齐悦打招呼。
看到男人的一瞬间，齐悦脑子里的紧张焦虑和不安好像全部消失了。
研讨会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被顾朗在台下注视着的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一切都很自然。
齐悦没有吝啬自己的感情，他没忍住翘起了唇角，视线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模糊。
收到的问题被齐悦整理了一下，简单的他直接在纸条下写了回复，难一点的就被他用笔电打了出来，传到团队的群里大家一起解决。
上午时间过得很快，午饭是酒店的自助餐，齐悦和师父坐同一桌，针对演讲中几个小瑕疵他们又讨论了一番。
齐悦还在孕期，吃不下太多东西，就早早离席，带着师父的小孙女去酒店其他地方转转。
齐悦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想如果顾朗没走的话，也许还能再见一面，可他在媒体区转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顾朗的身影。
反倒是齐悦自己受到不少人的注视，大家都认出他是那个名不见经传但演讲一鸣惊人的小医生。
一个金发男人过来搭讪要联系方式，齐悦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如果有事情的话，麻烦直接联系我们团队的邮箱。”
顾朗留给他的手机藏在酒店卧室里，出了门就立刻有许家的保镖跟随，齐悦当然不可能外出携带手机。
男人嘴里嘟囔着什么，讪讪地离开了，看得出他很不情不愿。
下午茶时间，院长接受了议题相近的团队的邀请，齐悦没想到又遇到了那个金发男人。
下午茶的规则类似圆桌会议，双方团队围绕圆桌交错而坐，每个人根据议题畅所欲言，齐悦身边原本是个戴眼镜的华裔女孩，看身份牌好像还是学生，金发男人给女孩打了个手势，女孩乖乖让开了位置，男人坐到了齐悦身边。
齐悦原本对金发男人就没什么好感，看他这幅趾高气昂的样子，对他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
讨论开始，照例是简短的自我介绍，金发男人的椅子和齐悦的靠得非常近，他的腿在桌下时不时会碰到齐悦，这让齐悦感觉很不舒服，于是身体向远离男人的一侧偏。
男人注意到齐悦的躲避，故意问齐悦怎么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他看样子是个老手，咬定齐悦资历浅面子薄不敢说什么。
齐悦避开男人试图扶住自己的手，趁着没人介绍的时候趁机把椅子向后一拉，故意惊讶道：“这里怎么有老鼠？”
听齐悦这么说，同桌的女孩子不约而同变了脸色，众人纷纷掀开桌布向下看。
金发男人的腿来不及收回，所有人都看到了他那不怎么长的腿伸到了齐悦那边，侵占了桌下空间，人们不难想象齐悦刚才坐着的时候是多别扭。
对方的领队先是一愣，随后摆摆手打着哈哈敷衍：“杰克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吓到你了吧，我替他道个歉……”
齐悦没跟他客气，用平静的语气反问：“喜欢开玩笑没关系，但让别人笑出来的才叫玩笑，您说是不是？”
领队赶忙点头，“是是是，杰克，以后不许这样了！”
毫无震慑力的警告让齐悦看清了对方团队的态度，但既然他的目的达到了，也就没再说什么，杰克接下来果然很老实，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再不敢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