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厌(朕叫夏目叫夏目)

齐悦的脸埋在顾朗胸前的衣服里，柔软的布料与好闻的茶香让他的紧张精神慢慢缓和下来，他在顾朗怀里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没怪过你。”
齐悦从来没责怪过顾朗，他总把错误归结为自己。
是自己不够有趣，少年时错过了和顾朗一起玩耍的时光，后来不够勇敢，情窦初开的时候不敢和顾朗告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江夏越走越近，再后来是他不够温柔贤淑，即使结了婚也留不住爱的人。
齐悦太累了，他想结束这种没有结果的挣扎，顾朗却向他伸出了手。
齐悦真的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顾朗。
他已经独行了太久，早就忘了有人陪伴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啧啧啧，老顾啊老顾，你说你早干什么去了
提前晚安！！！

回家路上，齐悦歪向车窗，疲惫的睡着，睫毛还挂着泪珠。
顾朗抽出一张备用的小毛毯盖在了齐悦的身上，随手拭去了那颗泪。
齐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主卧的时候，先是一惊，随后慌乱起来，头埋进被子里确认身上完好无损后，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卧室门开了，身穿家居服的顾朗站在门口，一手握着门把手。
齐悦惊魂未定的表情没来得及收敛，被顾朗看得一清二楚，他边解释边关了门走向齐悦，“昨晚你在车上睡着了，太晚了我就没叫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齐悦突然想到自己的衣服被换了，连忙捂住胸口的被子警惕的看着顾朗。
顾朗哭笑不得，“衣服是我换的不假，但回到家都凌晨两点了，我也很累好不好？”
意思是他没精力也没时间干那种事。
齐悦别过脑袋，心里嘀咕：“通宵工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喊累。”
“前两年通宵工作熬坏了身体，现在越来越熬不了夜。”顾朗像看透了齐悦的小心思，坐在床边，把齐悦的衣服放在一旁，“之前是我不好，只知道忙工作，冷落了你，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顾朗说的信誓旦旦，齐悦听这话固然高兴，但他始终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犹豫再三，他还是看着顾朗的眼睛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顾朗你……为什么转变了对我的态度？”
齐悦希望顾朗能告诉自己实话，但他又不敢问顾朗是否喜欢自己，所以只能问一句为什么。
顾朗闻言果然迟疑了一瞬，随后反问：“怎么？不习惯？”
看顾朗不正面回答，齐悦心里凉了半截，他点点头，“你之前都没有对我笑过，突然这样，确实很不习惯，我以为你只会对爱的人表现出温柔的一面。”比如江夏。
齐悦隐去了后半句，当面揭开别人的伤疤是不对的。
其实齐悦能理解顾朗突然毫无理由的对自己好的原因。
昨晚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夏天，蝉鸣，微风，溪水声，树叶被风吹起的窸窣声，裤管与草叶的摩擦声，还有他剧烈的喘息声和被烈日灼烧的晕眩感。
他在后面追赶前面的两人，齐悦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他知道那是顾朗和江夏。
那个夏天他们相约去爬山，顾朗和江夏走得很快，齐悦逞强不让他们等他，坚持一个人走，他没想到，他们真的越走越远。
爬到半山腰，齐悦的水喝完了，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齐悦喊了几声，无人回应，又累又渴的他像失去方向的蚂蚁在山里乱撞。
齐悦运气好，走着走着看到了顾朗和江夏放在石头上的背包和登山杖，听到周围有水声，推测两人应该就在附近的小溪边休息。
他悄悄走近，想给两人一个惊喜，但当他拨开灌木丛叶，看到的场景却令他至今难忘。
树下，江夏俯身探向顾朗，顾朗没有躲避，两人的样子看上去像极了接吻。
齐悦吓坏了，转身拔腿就跑，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逃走，逃得越远越好，让他们呆在一起，他们才是一对。
小长假最后以搜救队冒着大雨在山里的洞穴中找到迷路的齐悦作结，回家后齐悦就生了一场大病，姑姑大发雷霆，狠狠地处置了顾朗和江夏。
大病初愈的齐悦站在走廊的窗边看到花园里顾朗和江夏在埋头干活，他身旁有两名女佣路过。
年纪大一些的怼了怼年纪小的，示意她看窗外，“江少爷又来啦，你不下去看看？”
年纪小的女佣只看了一眼，嗔笑，“他和顾少爷在一起呢，我去当什么电灯泡？”
齐悦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电灯泡”。
只是顾朗不说，江夏不挑明，他们都存着几分善良，不忍心抛弃自己。
可是至今，齐悦仍然无法释怀。
他的梦里，都是追逐两人脚步的场景，这次梦到，齐悦想应该是个提醒——潜意识在提醒自己顾朗无缘无故改变态度的原因。
“江夏还活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齐悦主动提起了这个消息，等待着顾朗的反应。
可惜顾朗表情平静，毫无破绽，语气甚至有些公事公办，“江夏现在的身份十分复杂，我已经交给于洋去查了，一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
“好。”齐悦抿抿唇，以为顾朗只是知道初恋还活着的消息还在紧张和忐忑。
他理解这种抓心挠肝的焦虑感，顾朗被姑姑训斥责罚的时候，等在门外的他就一直沉浸在这种感觉中。
他恨不得自己替顾朗承受那些痛苦的惩罚，但太过偏袒是会被看出来的，自身难保的齐悦没法保护任何人。
电话响起，打断了齐悦的回忆，是阿姨叫他们下楼吃饭，顾朗起身，说出去等齐悦。
齐悦换好衣服，打开门，顾朗果然等在门口。
他看到齐悦的衣服愣了愣，“蛮好看的。”
笨拙的言辞和蹩脚的夸赞让齐悦真心笑了出来，他摆摆手，“这就是我平时穿的衣服，你不用这么夸奖我。”
说完，齐悦绕过顾朗向楼下走去。
顾朗有点尴尬地挠挠头，心想于洋这小子给自己支的什么破招儿。
看齐悦和顾朗一起下楼，端着三明治从厨房出来的阿姨眼睛一亮，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招呼两人赶紧过来坐。
齐悦跟着走到厨房，接了杯水小口小口的喝着，看顾朗帮阿姨盛熬好的燕麦牛奶。
顾朗端着一碗离开，阿姨给齐悦使了个眼色，“齐先生，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们这么快就和好了，哪有什么七年之痒，就是小两口闹矛盾，说开了就好了。”
齐悦捧着杯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反驳。
哪怕是短暂的幸福，齐悦也想把握。
做完饭，阿姨收拾了一下房间，去洗衣间洗衣服，餐厅只剩了齐悦和顾朗两人。
久违的在一起吃早饭的场景，齐悦已经记不清上次是何时，他偶尔看一眼对面，顾朗戴着眼镜看平板，像在处理工作，间隔很久才咬一口三明治。
顾朗吃的很慢，齐悦也不由地放慢了速度。
落地窗外阳光倾泻进来，今天是个难得的雪后晴天，阳光缓慢的滑过客厅的每个角落，他们像每一对平凡的AO夫夫一样简单的生活，幸福又平淡。
顾朗背对着落地窗，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灿灿的轮廓。
齐悦望着顾朗，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留。
【作者有话说】：甜完了
提前晚安！

吃过饭，顾朗主动要求送齐悦去上班。
齐悦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你工作忙，不用迁就我。”
他最擅长的就是不麻烦别人，及时对顾朗也不想提什么要求。
“不是迁就，”顾朗从厨房里探出头，手上拿着擦了一半的餐盘，“我去城西一趟，顺路。”
齐悦捧着水杯坐在餐桌后，听顾朗说顺路，心才稍稍安稳了些，接受了顾朗的提议，“那，那谢谢你。”
顾朗开车送齐悦到医院门口，车缓缓停下，他看到路边站着一名身穿黑色羽绒服，背着双肩包，皮肤黝黑的男孩。
齐悦也注意到了男孩，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匆匆和顾朗道别后走向了男孩。
男孩焦急的和齐悦说着什么，手上比划的动作加快，似乎情绪很激动。
顾朗看到这一幕，也跟着下了车，走到了齐悦身旁。
“……我去问了律师，可姐姐的情况好不容易有所好转，我怕对她产生二次伤害，”小麦的声音顿了顿，向齐悦身后看去，发现是个Alpha，他的语气变得警惕，“你是谁？”
齐悦愣了愣，侧脸才发觉顾朗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顾朗没回答小麦的问题，而是问齐悦，“这位是……”
“小麦，”齐悦想了想，又解释道，“陈小麦，是我……资助的孩子。”
被齐悦称为“孩子”，小麦脸色沉了几分。
顾朗勾勾唇，手从后方环住了齐悦的腰，炙热的温度让齐悦躲闪不及，只能被牢牢握住，另一只手对小麦伸过去，朗声道，“顾朗，齐悦的Alpha。”
这句自我介绍说得太过自然，像是反复练习过多次，不仅让小麦感到震惊，就连齐悦也为之一颤，错愕地看向顾朗。
因为身高差，齐悦只能看到顾朗优越的下颌线，他目光停留了几秒，又匆匆别开视线，躲开了顾朗的身体触碰。
“我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感受到齐悦的不习惯，宣示完主权的顾朗选择适时离开。
齐悦想到什么，叫住了顾朗，示意他等一下，顾朗颔首，站在不远处等待齐悦和小麦聊完。
小麦找齐悦是为了拜托齐悦去医院帮他照顾一下姐姐，他今天有期末考，不能早退，又不敢让奶奶知道姐姐的事情，思来想去，只能来拜托齐悦。
他在表达诉求时候说得磕磕绊绊，因为他在电话里惹齐悦生气，他不确定齐悦会不会再帮自己。
齐悦看着面前男孩不好意思的样子，很快懂了他的意思，不等小麦提出来，他主动说：“你去考试，姐姐那里我帮你。”
齐悦的回答让小麦愣住了，他不住地道谢，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齐悦抬腕看了眼时间，让小麦在这里等自己，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从保险柜里取出装有所有照片的牛皮纸袋，抱着下了楼。
牛皮纸袋被齐悦交给了顾朗，齐悦边轻微喘息着边说，“这里面的东西，可能帮得到你和于洋，你带走吧。”
顾朗接过纸袋，定定看着齐悦，随后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轻声说，“谢谢。”
齐悦红着脸把他推开，仰头看他，“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顾朗温柔地笑着问，以为齐悦会打破界限，真的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来。
可齐悦抿抿唇，不敢看顾朗的眼睛，说的很艰难，“你……你送小麦去学校好不好？”
“嗯？”顾朗脸上的笑意僵住，以为自己没听清，所以又问，“你说什么？”
齐悦被他问的心里没了谱，赶忙说没什么，转身就要走。
他没能逃掉，顾朗空出来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把齐悦拉近了一些。
“你提的要求我都会同意，只要你说出来，”顾朗诱导着齐悦，看着他的眼睛，给他自信，“悦悦，你不能总这么逃走，这样太不负责任了。”
顾朗故意说得像受了委屈，齐悦眨眨眼睛，被顾朗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齐悦小声地问：“如果我说了，你真的会同意吗？”
顾朗点头。
齐悦又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有了心理准备，顾朗心底的波澜比之前平和了几分，他同意了，招招手，让小麦上车。
眼看考试时间要到了，又是上班高峰期，公交肯定会堵，小麦只好坐进了顾朗的车里。
前后车窗都落下，车缓缓启动，小麦坐在后面给齐悦摆手说再见，视线再移到顾朗，只见他唇角噙着一抹无可奈何的笑，随着车窗上移，再也看不见了。
齐悦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手举起在面前，对远去的车挥了挥，那句酝酿已久的“路上注意安全”始终是没有说出口。
回到医院，例行早会时有人报告了昨晚难产猫咪的事情，齐悦没说什么，只低头静静记着笔记，满脑子都是那些照片的事情，连院长叫了几次他的名字都没听到。
齐悦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们聊的是昨晚的事情，下意识和昨晚的两个实习生对视了一眼，思索后对院长说：“手术是昨晚的值班人员做的，我临时回来拿东西，只是帮忙做手术助理。”
监控没有声音，只看画面也看不出什么，齐悦想自己这么说应该没有问题。
院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聊起了前段时间去动物园帮动物体检的事情。
“……爬虫馆有条成体玉米蛇得了肺炎，上午会有人送来做雾化，齐医生记得接待一下。”院长对齐悦叮嘱道。
齐悦应了声，在备忘录里加了这条。
散了会，他让助理调出爬虫馆蛇类上次的体检报告，他自己则去器械室取了雾化设备和药物，按照配比将药物放入雾化机里。
上午九点多，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就将蛇送了过来，清理身体，再次检查后开始了雾化疗程，齐悦将观察的工作交代给了助理，就跟院长请假说照顾病人，得提前下班。
“是家里人生病了？”院长以为是齐家的长辈住院，急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样子想跟齐悦一起去探望。
齐悦摇摇头，“是朋友，她家人没时间，我帮个忙。”
闻言，院长又坐了回去，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去吧。”
齐悦道谢后离开了院长办公室，想到院长刚刚的举动，心里不免感叹。
他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请假完全是院长看在齐家的身份和老师的面子上，如果没有这两层身份，他可能早早就被医院开除了。
毕竟医院不是慈善组织，不可能总纵容他这样来去自如。
想到这儿，齐悦既感慨，又隐隐的生出些许忧虑。
【作者有话说】：顾朗os：我老婆不会对浪漫过敏吧？！
最近真的好忙，会尽力更新的，还在看的小可爱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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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晚安
！！！！

第51章 那个Omega发脾气了
好在不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不多，齐悦在十一点左右按照小麦发给他的地址到达医院。
小医院有些年头了，爬满枯枝的矮墙和泛灰斑驳的墙皮无处不彰显着年代感。
齐悦在热心的护工大妈带领下才找到小麦姐姐的病房。
透过模糊的玻璃向门内看去，只能看到一个披着头发的女孩背对门坐在床边，背脊挺得笔直。
小麦说过姐姐从小学习特别好，一直是尖子生，上的大学含金量也高，原本就是心高气傲不甘服输的女孩，才会在经历这种事后，一时间接受不了而精神崩溃，几度想要自杀。
齐悦站在门口思索片刻，还是敲了敲门。
女孩没有回答，齐悦站在门口，脚下像着了火，他没再等，拉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不像有护工的样子，各种生活用品堆在角落的一张帆布床上，落了灰的窗台摆满了牙刷牙膏和水杯。
这和齐悦理解的“照顾”有所偏差——齐悦以为小麦只是不放心护工，谁知道他竟然连护工都没有请。
齐悦只能硬着头皮走病房。
病房里有两张床，靠近门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孩子，孩子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模样。
女孩则一直背对齐悦坐着，直到齐悦走近她，她的姿势也没有丝毫变化。
齐悦放下手中的水果，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说：“你好，我是小麦的朋友。”
这时齐悦才发现女孩纤细的脚踝被锈迹斑斑的铁环锁在一起，粗重的锁链一直延伸到床尾，女孩的双手也被粗暴地锁在一起，侧面看去，凸起的狰狞疤痕看得齐悦呼吸一窒。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有强烈自杀欲望的人，齐悦不禁后退一步，很是为难。
“吱——”
一声刺耳且巨大的拉门声猝不及防穿透齐悦的耳膜，齐悦转身，拉开门的是一个壮汉，手里拎着一桶矿泉水和盒饭。
壮汉看到齐悦也愣了一下，随后他又“咣”地一声拉上了门，把矿泉水桶往地上重重一墩，塑料袋里的盒饭也随手扔在了掉漆木桌上，粗鲁地晃了晃床上人，粗声粗气地说：“起来！吃饭了！”
察觉到齐悦的注视，壮汉转头看向齐悦这边，齐悦赶忙收敛了目光，轻声问陈小穗要不要吃水果。
女孩的眼神还是直直的看着窗外，她一边眼白充血，眼角有缝合痕迹，深陷的眼窝底下一片青黑，嘴唇干裂，苍白无神的模样像一具行尸走肉，齐悦完全无法将眼前憔悴的面容与那晚小麦接到的女孩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