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被爱操控的脑袋才是恋爱脑,被恨操控的脑袋其实也一样。
或者从某种角度上,爱恨本来就是一体的。
爱一个人,又恨他不爱。
但这种爱的确没办法细想。扭曲又阴暗,不要在垃圾堆里找对象。
这次进入诡域的职工一共6个人。除了赢舟,其他5个都来自华南分局。
因为谢东壁给出的坟地地址,大部分都在华南地区。
但整个任务的参与人员,其实要比名单上的多一倍,因为冥婚还需要人守灵。
冥婚的流程,是交换庚帖,然后在午夜。让活人进入棺材内,放进同一个坟地。
结过冥婚的人在诡异力量的扭曲下,会直接进入诡域内。如果棺材被破坏,有很大可能会被困在花园小区。成为孤魂野鬼。
而负责给赢舟守灵的人就是元问心。
行动计划是保密的,按理说,外界也不可能得到具体的位置信息,只是赢舟体质特殊,招祸害,让别人来守,元问心不是很放心。
元问心把冥币还给赢舟,问:“准备好了吗?”
赢舟点了点头:“嗯。”
“调查过你那个坟头。坟主是做生意的,得了肺癌,结过婚。女方带着跟前夫生的小孩。一家三口丧命于火灾……”元问心微微蹙眉,“是二十五年前的老坟了。烧焦的尸体上有刀痕,推测是遭遇了持刀入室抢劫。但那时候没什么监控,也没抓到凶手。致命伤口位置在腰侧,猜测是凶手是蹲着偷袭的。”
“为了早点继承坟主的遗产。活着的亲戚也不愿意多调查,而且大火烧毁了大部分证据,反正当时案结得虎头蛇尾的。”
赢舟拿出文件,从头看到尾:“脸、脖子、胸口。这几个位置刀伤格外多,多半是仇人泄恨。”
两个成年人身上,这样的伤口都很多。如果不是被烧成炭,尸体大概会很难看。
唯一较为完整的尸体是不到10岁的小女儿的。
赢舟把细节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不一定是蹲着,杀人凶手也可能是小孩。”
他指向那张黑白的照片:“10岁,基因不好还是发育不良?身高只有一米二五,从尸体伤口位置看,差不多。”
照片的女孩剪着短发,妈妈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对着镜头拘谨地笑着。
元问心:“根据案件记录,这对夫妻很恩爱,继父和女儿的关系不错……坟主当年做生意,本来欠下很多钱,结果女方和他在一起后,生意起死回生。坟主觉得女方是他的福星,对继女也很疼爱。”
赢舟放下了照片:“这样啊。不过坟主不是结过婚了吗,为什么还能结冥婚?”
元问心回答:“坟主有妻子,和他住在一起的女人是他后来遇到的情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结婚。不过妻子在老家,所以对外,情人、继女和他才是一家三口。坟主死后,妻子申请解除婚姻关系。拿着遗产出国了。”
也多亏没给这男的守寡,要不然赢舟只能换个坟头了。
“性别上没问题吗?”赢舟蹙眉。
元问心顿了顿:“没问题,活人就行。你到小区后,最好直接解决坟主,把房子据为己有,按时给房东交租就行了。”
赢舟沉默了两秒:“好吧。”
元问心郑重地打开收容箱。
里面有张红纸,开头两个字是婚书。
红纸上有着浓郁的血腥气。并且已经写着丈夫的姓名与出生年月日。
元问心把红纸递了过去:“拔根头发。”
以前比较浪漫的传统,说的是结发为夫妻。
赢舟明知道这婚书没什么法律效应,但一想到自己才19岁,就要嫁给一个死了25年,阳寿41,加上阴寿目前66岁的糟老头子,很难不感觉到怪异。
不过,他还是照做了。
银白色长发被拔下来一根,就在赢舟准备放在婚书上的时候,四毛突然跳了出来,“啪”的一声,盖在了婚书上。
“唧唧——唧!!不!不!”
看起来,四毛不同意这门亲事。急得在桌子上直打滚。
可惜它人微言轻,元问心拎着它的后脖颈,把它从书桌上提了起来。
四毛愤怒地咬住元问心的手指。
它下口毫不留情,元问心血溅三尺。
几只黑色的蝴蝶从元问心的肩头起飞,在瞬间控制住了撒泼的四毛。
四毛被蝴蝶提在半空中,拳打脚踢,叫得更凶了。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工伤。
赢舟把四毛抱了起来,拍着它的脑袋安慰:“好了好了,都是假的。”
四毛把头埋在赢舟的肩膀里,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哼哼唧唧,听上去很委屈。
元。。玉岩。。问心把赢舟的头发放在了婚书上。
这根长发燃烧起来。
下一秒,赢舟姓名和出生年月日,缓缓浮现在了红色的庚帖上。
元问心把这张婚书卷了起来,递给赢舟,看着手指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冷笑道:“走吧,开车去你死鬼老公坟头蹦迪。”
赢舟:“……我劝你说话注意点。”
裴天因什么性格不好说。
但四毛是真的会在你开车的时候偷偷扎轮胎的。
黑色的商务车行走在山路上,路上没有路灯,天空也看不见星子。
除了车前灯照耀的区域,四周一片漆黑。一个比黑色更浓稠的夜晚。
赢舟坐在副驾驶上,用手机玩着俄罗斯方块。一点也看不出紧张的神色。
因为人生前十几年都不知道放松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赢舟学会的娱乐其实很少。没网的时候就打俄罗斯方块或者别的像素小游戏;有网的时候就玩会围棋。
要说俄罗斯方块这种游戏,其实也算历史遗留了。
赢舟小时候在乡下读书,上小学一年级。同村有个小孩拿来了哥哥的游戏机,是从市集上买的。要20块钱。屏幕只有黑白、或者说黑灰两个颜色。还没橡皮擦大的屏幕,里面却装着好多游戏。什么俄罗斯方块、贪吃蛇、推箱子……
小同学带到了班上,十几个小孩围成圈,绕在她的身边看她玩。还帮她扫地、擦黑板、写作业,去讨好她,就为了玩一会游戏。
赢舟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他是没有爹的野种,教他们的班主任又不喜欢许文玲。在村小学里,他是这个食物链的最下游。赢舟从不干这种自取其辱的事。
又一天。打扫教室的任务照例留在赢舟身上,他个子不高,搬了长条的板凳,站在上面用水洗黑板,他洗的很认真,门口的位置突然传来一声:“赢舟。”
赢舟转过头,低着头看她。
小同学说:“你想玩游戏机吗?”
小赢舟犹豫了一下,他其实清楚,后面可能会有什么嘲笑或者恶意的玩弄,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小孩,所以回答道:“想。”
小同学说:“那让我亲你一下。”
亲一下。为什么要亲呢?
许文玲是不会亲他的,也许小时候会,赢舟没印象了。
外婆更不会亲他,看见他就翻白眼。因为他是没爹的小畜生,坏了她女儿的价钱。
但赢舟还是同意了,他说:“等我擦完黑板。”
擦完黑板,赢舟从板凳上跳了下来。他读书比其他小孩都早,许文玲没空带他,五岁多一点就送来了学校。赢舟比面前的小女孩还要矮一个头。
亲吻落在了他的脸上。既没有情欲,也不是恶意。
就像是森林里,兔子亲了亲路边的花。
那可能是赢舟拿自己换好处的最初的记忆。甚至因为没有得到教训和教导,赢舟一度觉得这是可以的。也没人告诉他这其实不对。更何况对和不对有那么重要吗?他的确得到了好处。
赢舟第一次玩到了游戏机,同学说她必须要在七点前回家,哥哥看不到游戏机会生气,她会挨打。所以赢舟只能玩十分钟。
赢舟点开了俄罗斯方块,想着赶紧打完然后去下一个游戏,但俄罗斯方块一直掉,也打不完。
在他打游戏的时候,同学在他旁边说了很多话。
同学说家里杀了鸡,鸡腿鸡翅只给爸爸和哥哥,她只能吃鸡胸和鸡屁股;姐姐16岁,去电子厂打工,一个月能赚700,寄回来600。妈妈说等她初中读完就不读了,十五六岁,要么跟姐姐一样去打工,要么像妈妈一样嫁人。哥哥要结婚,要在镇里或者县里买房,以后才能娶个好老婆,帮衬她们姐妹。
赢舟其实没仔细听的,只是“嗯嗯”的回答。
最后,同学皱着脸说:“赢舟,我不想去打工。姐姐回家总是哭,手指都被染色剂泡坏了。我到时候和你结婚行不行。班上其他男的都太丑了。”
“啊……可是。”
“到时候我买个游戏机给你玩。”
“……好吧。”
小同学没有嫁给他,因为赢舟小学二年级就跟着妈妈去省会了,后来也没有回去过。赢舟甚至都不记得她的脸和名字。这不应该,起码那个经常揍他的男同学,赢舟就记得挺清楚的。
或许这是一种刻意的遗忘。书上说的,人会遗忘那些痛苦和充满无力感的瞬间,以保护自己心灵上的安全。
但俄罗斯方块确实挺好玩的。赢舟成年后也爱玩。
车辆在凌晨三点,抵达了银山墓地。
不愧是均价20万一平、使用年限仅50年的奢华墓地,广场修的像是帝陵,细看才会感觉到些许的粗糙。
早在一个月前,异能局就在安排任务相关的行动,如今负责守墓的都是异能局的派遣工。真出事了也能第一时间协助元问心。
坟主的名字叫潘成,几十年前做服装厂生意的,身价数百万,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小老板。
那时候X市房价才400一平,银山墓地一座坟价格也才8000。
潘成的坟包已经挖了出来,底下是有些褪色的红漆棺材。旁边还有局里准备的新棺材,透气的,里面还有枕头和垫子,看起来很好睡。
棺材边上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胸口别着研究所的工牌。
元问心简单地介绍:“放心,我们不会填土。这是研究所派来的记录员。”
研究员是分工种的。一类叫学者,一类叫记录员。目前还没有分的太清,但在新历,属于泾渭分明的两个工种。学者在地下实验室,进行研究发明;而记录员时常来往于地表和地底,进行实地考察。
记录员未必都是异能者,但在一些“装备”(诡异力量道具)的加持下,战斗力甚至不逊于异能局职工。
赢舟和记录员打了个招呼,深吸一口气,躺进了棺材里。
元问心蹲在棺材边上,低头问他:“你没幽闭恐惧症吧。”
赢舟摇头:“没。”
“那就行。”
元问心想了想,从皮包里翻出了几张冥币,拍到赢舟的胸口上。
“之前出任务发现的,还没来得及上缴。你先拿去用。别告诉别人,有余力的话,可以稍微帮一下同事。”元问心的暗示给的很隐晦。
虽然说起来不太好意思,但在元问心心里,赢舟的确比其他同事要重要一点。
赢舟举起钱,数了数,竟然有1950进化点。
这可比异能局给的还大方。
赢舟把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左边口袋是钱、10ml浓缩杏仁水、20ml核子可乐和1ml的蓝草药;右边口袋是婚书。藏在外套下的臂环位置还绑着一把长度适宜的刀,硬邦邦的,咯人。
元问心徒手合上了棺材板。
随后,赢舟感觉到,棺材被抬了起来。
他在这个容器里晃悠了两下,然后哐当落地。
他躺进了坟地里。
元问心在坟前烧了一把纸钱。
赢舟坦言道:“这仪式是不是有些封建迷信了。”
元问心没好气地回答:“这是为了引路……你在里面什么感觉?”
赢舟感受了片刻,回答:“有点冷,你们应该再准备一条被子。”
棺材上有孔,呼吸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周围的土腥味很重,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是蛋白质腐烂残留的味道,俗称尸臭。
赢舟对这种恶心的味道已经非常熟悉了。从教室里的影子,到家里的猪,再到荷官、人偶师和梦之城,这股气味一直阴魂不散。
坟外,元问心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天。
多半是元问心问,赢舟回答。
再又一次尬聊结束后,赢舟开口:“你小时候玩过游戏机吗?”
“玩过。”元问心一愣,“但童年对我来说其实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记得当时很喜欢玩一款叫《街头霸王》的游戏。每天都玩,还去学了格斗。
“我小姨还带我去国外拜访了这个游戏的工作室,那时候我接触到了编程。我爸说未来的世界是属于互联网的世界,问我要不要尝试投资一下游戏公司。他可以找人来教我。”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赢舟只觉得元问心很吵。
然后他发现,不是元问心在吵,是他耳边真的响起了杂乱的声音。
棺材像是漂浮在了水面上,变得晃晃悠悠。
是棺材被抬了起来。
赢舟敲了敲门:“元问心?”
没有回应。
有人放鞭炮,有人吹唢呐。有人念着贺词,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赢舟推了推棺材板,纹丝不动,棺材板像是被焊死在了棺椁上。
他在棺材里翻了个身,透过呼吸的小孔,看向外面的世界。
纸糊的人,胳膊上绑着红绸,正在抬棺。
赢舟看的很认真,眼珠子转动,试图看到更多景象,但一股危机感骤然涌上心头。
赢舟下意识往后退,眨眼间,一根带血的棺材钉严丝合缝地堵住了这个空隙。
如果刚才不是赢舟往后退了几厘米,那这枚钉子正好能贯穿他的眼珠。
“当当当”,外面传来了锤子敲打钉子的声音。
棺材被锤子敲的一颤一颤的,用来呼吸的几个孔全被钉子封住。
赢舟拉开了外套上的拉链,握住缠绕着藤木的刀柄,抽出刀,握在自己手上。
分不出男女的细长声音在赢舟的头顶响起:“迎亲——奏乐——”
余下全是欢欢喜喜的唢呐声。既是喜乐,又是丧音。
银山墓地。
元问心讲到了自己坐专机到了游戏工作室所在的城市,然后顿了顿,问:“赢舟,你还在听吗?”
里面没声音了。
元问心皱眉,敲了敲棺材板,回音空空荡荡的。
他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元问心起身,掀起棺材盖,往里一看,本该躺在棺材里的赢舟不见踪影。
现在是凌晨四点十四分。
墓地里并没有人来过,他们的视线也没离开过坟地一秒。
但赢舟还是不见了。
研究所派来的记录员长叹息一声:“这就是诡异力量吗?实在太不科学了。一想到我们要对抗的是这样的东西,真的很难不感觉沮丧和恐惧呢。”
赢舟其实担心,在密闭的棺材里关着,空气会不够用。
但关了一段时间后,赢舟发现,是他多虑了。迎亲的纸人显然也不想从坟头取回来一个死人,隔三差五,棺材板就会被打开一条缝,让外面的空气透进来。
赢舟住着的棺材摇摇晃晃,感觉像是在坐船,怪想吐的。
敲锣打鼓了好一阵,终于,棺材来到了阴间花园小区的门口。
纸人们掀开棺材板,拉住了赢舟的手腕,把他从棺材里拽了出来。
这些人看起来像是大纸片,然而接触到赢舟皮肤的手却阴冷潮湿,像是刚从冷库中取出来的肉块,表面是黏糊糊的水迹。头戴红色的纶巾,苍白的脸上点着两片鲜红的朱砂。侧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抵达后,赢舟才发现,门口停着的不止自己一个棺材。
不远处的黑色棺材同样打开着,一个相貌敦实的中年男人被纸人们簇拥着举起。
“赢舟?”男人远远地朝他打了一声招呼,“华南区,周恺!”
赢舟这头半白的头发,再加上一张出挑的脸,在人群里就像是启明星一样,想看不见都难。
赢舟看过他的资料。
周恺,华南分局下属P5级职工,异能叫“吐魂”,能把自己的鬼魂从嘴里吐出来,获得堪比祸害的杀伤力。是个很强的单体攻击战士。但在使用异能时,身体不能移动,且处于无意识状态,很容易被杀死。所以一般是组队行动。
周恺来得比赢舟早那么一点。此时,已经离单元门入口很近了。
一张红盖头从天而降,蒙住了周恺的脸。
周恺被纸人拖着走,大吼道:“我在2单元6楼2号。别动这些纸人——它们不会动手,只是引路人!”
“最重要的是tmd杀不死,还会让你赔医药费!!讹人啊!我他妈就剩200块了!”
赢舟一愣,看向了黑色棺材的边上。
那里有一些细碎的纸屑,像棉絮。可以想象,在刚出棺材的时候,周恺也有过一番试探,但显然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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