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亲人、朋友,都死于诡异复苏。亦或者本来就是新历出生的孤儿,被异能局的人救了下来。
赢舟举起了手:“太岁能杀死吗?我们的行动有意义吗?不是无所谓的送死吗?”
作为知道的答案的人,赢舟其实不那么想参与。
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种牺牲不太值得。
他其实完全可以把周围人当NPC看待,把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当做全息网游。
可惜这里太真实,连血都是热的,赢舟没办法熟视无睹。
元问心的眉心一拧,随后回答:“没有什么是杀不死的。太岁很少和阿努比斯分开,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们不能让他的诡域继续蔓延。太岁开花有很强的致幻性,如今,世界各地都发现了零星的太岁种子,不能让它继续这样下去了。”
赢舟抱着枪,微微点了点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次会议召开的地点,居然是在城市的地铁隧道里。
他在散会后跟着人流出门,外面是长长的隧道。一路上都搭着大大小小的难民帐篷。
穿着异能局制服的职工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尊敬,而元问心更是避难所里说一不二的暴君。
“排队领救济粮,听不懂人话?!”元问心推了推别在短发上的护目镜,手指向了远处的几个光头,“停下,避难所还敢抢劫??吃不饱自己滚出去,**的,谁把这群垃圾放进来的!”
元问心的语气很没礼貌,一句话里带着几个攻击下三路的脏词。
赢舟跟在他身后,感觉很是稀奇。
要知道元问心在他面前可是标准的世家子。尤其是刚见面的时候,那种上等人的气场不止一次熏到过赢舟。
身高接近两米的肌肉男,弯着腰赔笑:“元队,你们怎么来了?诶您误会了,我们没有敲诈,这这……”
元问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出、去。”
乱糟糟的营地安静了一瞬。
光头男咬牙,不是很甘心地带着几个小弟收拾起了帐篷。
赢舟穿过几个同事,来到元问心身边,道:“现在让他们出去,会死吧。”
元问心嗤笑一声:“关我屁事。”
隔了会,他冷着脸解释:“莱恩,我知道你也生长在旧时代的幸运儿。但现在世道变了,暴力是为了镇压更大的暴力。异能局从一开始就做出了选择,我们选择的是多数人,而不是精英。这很困难,也很辛苦,但却是异能局能在任何时刻接手地区管理的根本原因。”
元问心的声音低沉,嘲讽又无力地笑了一下:“或许还是我太理想化了,我想让世界朝我期待的方向发展……我知道,在同一时刻有无数人在世界上的某处死去。死在绝望、饥饿和暴力里。我没办法无动于衷,哪怕只是最小的改变,我也想尝试一下。”
赢舟:“嗯。”
他想,自己是怨过元问心的;赢舟在他这里体验到了格外强烈的被抛弃感。
赢舟想过质问,但他知道质问不会改变任何结果。只是让两人的关系更尴尬。
元问心不是那种会说好话哄他的,他也不需要这样假情假意的安慰。
但赢舟在这一刻释然了。
他看着元问心缠着绷带的后脑勺,轻声道:“你也辛苦了。”
大概不是很理解,不太熟的莱恩今天怎么这么肉麻。
赢舟徒步行走十分钟,横穿了一大片难民营,终于抵达了如今的“员工宿舍”——
一截地铁车厢。
在一切都很低效、落后的地方,车厢门却改成了生物识别系统。最前面两截是公用区,作为员工食堂、临时会议室;后面两截也是公用区,包括淋浴、医疗、仓库。仓库里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譬如电玩。
车厢内部保持了最低程度的简洁,走廊的过道很窄,两侧也焊上了铁门,作为员工宿舍。
赢舟拉开写着自己名字的宿舍门看了眼,里面是张0.9m宽的铁床,占据了六成的空间。窗户所在的位置被糊了一层海报。墙上还有挂钩,能让莱恩把狙击枪或者衣服挂上去。
床上还铺了柔软的棉被。感谢上帝,莱恩居然是西方人里少有的没体味的人。房间狭小但没什么怪味……还是说把这东西进化掉了?
相比于直接睡地洞的人,这里的生活条件已经格外优越了。
赢舟好奇问:“我们刚刚为什么不在列车里开会?”
他大概是问了一个蠢问题。
周围几位大哥全把目光转向了他。
如果是现实里,赢舟是不会直接发问的,而是暗中观察。不过在梦里,就无所谓了。
没人告诉他梦境里的规则,他也是在不那么谨慎地试探。
“列车没精力改装,没被抢纯粹是这个幸存者基地还需要人庇护。大家都很识相。”元问心的声音远远传来,“每次都在固定地方开会很容易被监视,研究所和我们又不是铁板一块。还是说你们北美区都这么松懈?”
天高皇帝远,异能局表面上是一个大机构,私底下其实也各自为政。
元问心加入的晚,目前最大的权限,也不过是在执行紧急任务的时候,让人把其他区好用的员工调自己名下帮帮忙。
和现在可差太多了。
赢舟领到职工晚餐。是元问心从自己床底下拖出来的。
一个铁皮罐头,军用。打开还分了好几层。装着午餐肉和不同口味的压缩饼干。
三十多号职工纷纷入座,狼吞虎咽。都很自觉地和元问心的座位隔开了一段距离。
赢舟不幸抽中了自己最讨厌的番茄味。
他盯着包装纸半天,很娇气地不想下口。
赢舟走过去坐下,把饼干递了过去:“能换个口味吗?元队。”
他的态度如此自然,仿佛做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一样。
周围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平心而论,元问心绝对算不上一个苛刻的领导,大家也都很信服他。但他的出身和性格让他注定不像荀玉那样,能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有时候他低头看你,明明什么也没说,但你总会感觉元问心在骂你蠢。
元问心的眉毛微微一扬:“你倒是想得好,我的公粮份额可是比你多15克。”
他在下一秒伸出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饼干的塑封包装边缘,提起来,轻飘飘地丢给了赢舟:“拿去吧。”
竟是榴莲味。
嗯……大概是基因的问题,赢舟不爱番茄味,元问心也不怎么喜欢吃榴莲。
但赢舟还挺喜欢吃榴莲的,但要新鲜的。冰冻的、烤熟的,味道都很好。嗯……为什么喜欢呢?
可能是刚上高中,好心的女同学分了他一点尝尝。可惜他后来也没什么能还的。
赢舟沉默地吃完饭。然后去了一趟淋浴间。
水龙头里只有最低程度的水柱。
稀疏成点滴,没办法连贯成一条不说;水体还格外浑浊,带着刺鼻的腥味。
赢舟推开铁皮门,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因为地方狭小,这里的门甚至不是直拉式的。进去,打开小灯,再合上门,就像是来到了一个罐头里。
电灯的线路也是改装的,墙上被撬开一块铁皮,电线就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外面,缠着圈红色的静电胶带。
赢舟躺上床,觉得生活果然是对比出来的。
他最穷的时候也没住过这样的宿舍……
笑死,怪不得那么多人誓死捍卫人类文明、现代社会。
无秩序的群体让人看不到希望。
不过苦难这种东西,本来也没办法衡量比较。还有好多深陷在泥潭里的人,安静到连哭声都是静音的。
赢舟本来以为自己很难睡着,但躺上床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再醒来,也不知道外面几点……没有钟又看不到天空。只知道该出任务了。
同事们起床的声音吵醒了他。
同一截列车算是同一个宿舍,室友们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我草。丧彪,看见我鞋没?”
“老王帮我拴下面罩的扣子,我草研究所发的这个防护服能不能请点有脑子的人设计?这版型是人能穿的吗?!”
赢舟听了片刻,默默拉出自己床底下的箱子,翻出了全套的防护服,还没拆封。
材质很特殊,摸起来像柔软的金属。里面是一层纯黑色的涂料。
作用是一定程度上抵抗诡异力量侵蚀。
赢舟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又戴上面罩。这下谁还分得清他和丧彪。
他抱起狙击枪走出铁皮房,外面已经不少人在集合了。
为了方便区分,元问心在自己胳膊上系了根红布,手里还掐着表。
明明他一句话也没说,手里的表也没什么声音,只是站在那,看起来却很有威慑力。
赢舟自动跟在了队伍最后面。幸好他不是最后一个到的,要不然还真是有点压力呢。
要是元问心在这里把他骂了一顿,他出去后也不知道该不该报复回去。
报复吧显得没道理;不报复回去又气气的。他还没被元问心凶过呢……
大概两分钟后,整队人完成了集结。
离开隧道走的是另一条路。
整队人的脚步都很轻,非常低调。然而却还是被难民营的住民发现了。
现在不是免费供电的时间段,但有人打开了珍贵的光源——手电筒,手机,蜡烛,或者别的什么。轻轻晃动着,送行。
要离开的时候,赢舟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光还在呢。
地表的空气很难闻,哪怕戴着隔离面罩,那股烧灼的汽油味依然很明显。
空气质量差,整个天空都是黄蒙蒙的。分不清日出还是日落。
微黄的雪花落在赢舟的衣服上,又很快融化。
他的家乡很少下雪,就算偶尔有,也不会是这种鹅毛大雪。
“核冬天啊。”
赢舟打量着这种对他来说只有科幻片里才能出现的场景。
A市肯定不是核弹的直接投放点,只是被动波及。
核弹释放的碳和烟尘会导致该区域地表温度急剧下降。大陆内地区域可能会直降40度,但随着自净开始,气温会逐渐恢复。
地表一定很冷,不过赢舟不太能感觉出来。
而降温并不是核弹最恐怖的影响。放射性尘埃的辐射严重威胁到这个星球上动植物的生存状态。别说人类了,连蟑螂都快死完了。
诡异复苏外加核冬天。
粮食减产一定很严重,严重到海因里希要在那么狭小的走廊里搞无土栽培。
地表停着一辆破破烂烂的柴油货车,如今竟是全队人的交通工具。
赢舟在里面坐好,几分钟后,货车启动,发出嗡嗡的响声。
路不平,赢舟觉得自己是包装盒里的糖豆,黑心商家为了省钱不把盒子装满,里面的糖豆在运输过程中,只能跟随盒子的起伏一晃一晃的。
好在大家都较为习惯。
四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了城市的废墟。
和郊外那种萧瑟、落寞的状态不同,整个城市生机盎然。绿色的藤蔓缠绕在故去的那些楼房、路灯、市容美化雕塑上。刺破钢铁的皮肤,顶开柏油的血管。
除了没有人。面前这座城市甚至称得上安宁、祥和。
耳麦里传来元问心的声音:“看来情况不太乐观,才几天时间,太岁植株就覆盖了城市废墟。”
元问心在空地蹲下,打开随身携带的黑匣子,从里面掏出无线电设备,立在地表调试了一会。
他拨通了电话,片刻后,然后朝着话筒大吼:“现在都几点了?你们是真能拖啊!定好的文件说改就改,他妈的,要是早三天知不知道我能少死多少个兄弟??现在呢!又几点了?支援呢?!
“局里每年都在给你们研究所上供。一群狗日的躲在海里缩着也就算了,对对对科研需要稳定的环境,你**的***这么多年到底出了什么不用外勤拿命换的成果了?还要我每年年会上都给你们说好话???
“——信不信老子以后把研究所炸了!”
但就算气成这样,元问心挂电话的动作还是很小心的。
tmd,这东西坏了,再批一个下来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送到。
片刻后,他缓和了一下心情,以一种冷静平和的语气朝着队员们说道:“遇上了极端天气,研究所的飞机要延迟两个小时到,大家先原地休息吧。”
公共频道里很是安静。
最后,还是副队长丧彪弱弱道:“Boss,你刚刚麦没关。”
元问心:“……”
赢舟藏在面具之下的脸笑了笑,他才不信元问心会真的大意到忘了关麦。
由他发火安抚职工,明显比研究所自己解释好得多。不过这样的手段不能常用。次数一多,谁都知道是在作秀了。
电话里说要两个小时。实际上,赢舟体感只等了七八十分钟。
天幕上传来飞机轰鸣的声音。
三架。一架负责供油,一架负责保卫。剩下那架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驾驶员来自战斗民族,身经百战且不喝酒;在各种恶劣的天气、地形里都成功降落过,这次也不例外。
货车载着一车人,哐哐开到了飞机旁。
飞机不大,升降台放下,穿着全套防护服的研究所员工从里面走了出来。另外一批则是去卸货。
元问心上去,和他皮笑肉不笑地握手:“哟,这不是叶副所吗。您可算来了,咱们也快十年没见了吧!”
他把“副”字咬得很紧。
叶启枝本来想回他,但又忍不住,先朝着人群里望了眼。
叶启枝微微蹙眉,随后才抬起手,和元问心握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你的人对我有杀意。也不知道是谁。”
但没关系,恨他的人太多了。叶启枝提交过不少弃A保B的方案,兴许里面就有当时决策受害人的家属。舍不得牺牲的结果是团灭,什么都想要的人,什么也留不住。
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脑子不清醒的蠢货。要恨就恨吧。
他才是正确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的目光扫过叶启枝,然后漫不经心地瞟到了另一处。
飞机货舱处,四个职工正在一起抬着收容舱。
收容舱是银色的,表面泛着金属光泽。线条弧度很是优雅流畅,整体呈现出一种纤长的菱形。
更神奇的是,这个菱形的收容舱居然能自己竖着漂浮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黑科技。
元问心没有纠结叶启枝提出来的问题。
视线这种东西太玄乎了。说不定是叶启枝自己神经病呢?
他和叶启枝平级,总不可能因为对方一句话,就把自家员工挨个拷问一遍。
元问心看着运输过来的收容舱,好奇询问:“裴天因就在里面?”
“嗯。”
跟着收容舱一起运来的,还有其他补给物资。
元问心:“我好久没去研究所了,现在都到这种科技水平了?需要提前唤醒吗?还是打开就能用?”
叶启枝慢吞吞地回答:“不用,是醒着的。”
“裴天因一直处于失控状态。收容在特殊设备里,是为了延长他的生命。”他补充道。
元问心的唇紧紧抿了起来,眉心微蹙:“生命和使用年限……还是有点区别的吧。”
叶启枝:“是使用时限。没有年那么长。”
赢舟记得听谢东壁提过一次,说裴天因本身就是诡异生物改造来的,非常容易失控,所以生命的大半时间都呆在收容舱里。
裴天因理解能力没问题,但不太会说话。
赢舟用尖尖的虎牙咬了一下唇,突然意识到,如果四毛在收容舱的时间里都是醒着的,那不会说话也很正常。
感觉剥夺对于有意识的动物来说,从来都是酷刑。
叶启枝作为随行人员来到了车上,他的警卫员也跟来了。
这四名警卫员不参与行动,只负责保卫叶启枝的安全。
元问心扫了眼,在里面发现了自己之前的同事。
这位同事因为重伤被送到了研究所,他还以为对方是伤病内退了,没想到去巴结研究所了。
大货车沉默地向着城市中心位置开着。
叶启枝的手抬起,在耳边调试了一下,片刻后,他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大家好。我是研究所第一大组组长,目前负责对诡异生物的伤害性道具研究。”
“太岁的资料,想来大家都很熟悉了,我不再赘述。现在我为大家分发子弹。里面是高度浓缩的特殊试剂,哪怕稀释20倍也能对太岁植株生效。”
叶启枝顿了顿:“但我对大家的希望不止是清理太岁植株。如果主枝不死,清理再多也是‘风吹草又生’。因此,我希望大家尽可能地把子弹打入太岁本人的体内。”
“主要的进攻任务,会由‘梵天’负责。另外,还有一些研究人员,在七十公里外采集资料。他们不参与此次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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