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补充道：“所谓初恋呢，就是最戏剧化的展开、无所畏惧的相爱、肆意妄为的浪漫、注定幻灭的结局。”
“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那我应该说什么？”
“该说不说，你自带一股子海王气质。”
江余嗤笑一声，改口道：“那这么说吧，初恋就是玩玩，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来做我的初恋之一？”
此时的将于，因为脑子有些迷糊，所以声音也粘连不清，低哑的嗓音，字字都是撩拨。
白酥乾后悔自己没有带一个录音笔，这句话应该录回去循环播放，顺便寄给顾知潮一份儿。
他伸出手，塞到江余的脑袋底下，然后用力把江余的头抬了起来。
江余被人抬起了脑袋，懵了一瞬。
白酥乾很快解释道：“一会儿你就满头都是火锅味儿了。”
江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顺从地倒在了靠背上，捯了捯有些乱的头发。
看着咕嘟咕嘟的火锅，江余神游一般地说道：“我记得你最开始蛮讨厌我的。”
“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
白酥乾支着脸颊，凝视着一旁的人，补充了一句。
“骗子，你现在明明蛮喜欢我的！”江余十分自信，“毕竟我长得好看，又有魅力，还多才多艺、乐于助人……”
白酥乾看出来了，江余只是困了，一滴酒没碰，醉是不可能醉的。
于是，他听着江余呜呜囔囔的自信发言，低声应和道：“嗯，还是蛮喜欢你的。”
而江余听到白酥乾的话后，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在过了几秒钟之后，还是发觉了不对劲。
他说的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那么白酥乾说的是哪种喜欢？
然而不等他问出来，白酥乾就抢先扯开了话题：“江余，有件事想和你说一下，上次《非专业歌手》以后，有人找到了我。”
突然之间扯到了正经话题，江余的脑子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
他愣愣地盯着白酥乾，半晌才皱起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那些人是不是跟我一样姓江？”
所谓救场如救火，节目上，他为了救白酥乾的场子，重拾江挽教他的唱段，与白酥乾合唱了一首《长生殿》。
而能在这首曲子之后找他的人，还找到白酥乾这里的，只有那个传说中的戏曲世家了。
白酥乾也没有犹豫，坦然地点头肯定了江余的猜测：“是，他们说联系不上你，所以希望我帮忙。”
江余的神情严肃起来，没了刚才的轻浮散漫。
他看向白酥乾：“他们希望你帮忙联系我？然后你今天就约我出来了？”
“这不是在帮他们，江余，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有必要让你知道，至于之后你要不要跟他们联系，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查过我？”
“是，我查到了你和他们的关系。”白酥乾肯定道，并没有因为江余的质问而遮掩。
当然，他也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他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查过江余了，简家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
只是那些江余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情，他会永远装作无知。
突然提起过去的事情，江余不可能不警惕。
但是白酥乾十分坦诚，解释也合理，江余就稍微放下了一些对他的戒备，转而开始思索江家的意图。
其实很简单，无非两种可能：一是来兴师问罪的，二是来赎罪以求得心理安慰的。
而从江挽过去对父母的态度来看，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江挽的父母是那种，女儿死后会找外孙子来报复的人，那江挽也就没必要至死都怀念家人了。
或许是好人吧，只是两位思念女儿的老人也说不定。
但是那已经与他没有关系了。
“我不想见他们。”江余没有回转地说道。
白酥乾也没有劝解，直接点头道：“那我会替你转告。”
江余思前想后，觉得这样还不够。
江家人找到白酥乾那里，是因为不能直接联系上他，这其中肯定和顾知潮的阻拦脱不了干系。
虽然他拒绝了，但说不定江家人不死心呢？他不想给白酥乾添麻烦。
于是，江余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话框，输了一串地址给白酥乾发过去。
“如果他们还来烦你的话，就帮我把这个地址给他们吧。”
白酥乾看着手机上的地址，心里一颤，但还是维持了表面的稳定。
他知道这是哪里，但他还是扭过头去问道：“这个是？”
“他们女儿的墓地。”江余粲然一笑，显得很残忍。
“什么事啊大老板？”
江余仰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柄，脖子夹着手机，一边操作人物弹反，一边接顾知潮的电话。
顾知潮听出了江余的敷衍：“你在做什么？”
“做……忍者！”
顾知潮大概知道江余在打游戏了，还是耐心吩咐道：“有快递，我让他送到家里了，记得签一下。”
此时，江余操纵的人物死了，一个大写的“菜”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江余懊恼地丢下手柄，躺倒在沙发上哀叹了一声。
“听到了没？”
“知道啦，你买什么快递了还要我亲自签收？”
“年货。”
“年货？我春节期间电影上映，静静给我排了几十场的路演，我估计回不来。”
江余兴致恹恹地说道，好像对春节并无兴致的样子。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顾知潮的声音：“我知道你要去路演。”
“那你往家里买什么年货？你过年不是要回老家的吗？我有工作也不在家，年货给谁用啊？”
江余有些疑惑，虽说顾知潮有钱，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半晌过去了，顾知潮也没编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
事实上，因为公司的一个艺人接了和带货主播合作的通告，他顺路看了看直播，于是激情消费了一波。
可是这话似乎不能和江余讲，否则妥妥要被江余嘲讽。
好在江余因为刚刚的游戏卡关了，心情就有些烦躁，没兴致和顾知潮计较年货的事情。
江余敷衍道：“买就买吧，我帮你签了就是。”
“明天的活动准备得怎么样了？”见江余没有纠结于年货的事情，顾知潮不动声色引开了话题。
现在轮到江余沉默了。
顾知潮三个小时之前去的剧组，而且这几天有空都在家待着，他准备得如何难道顾知潮不清楚？
可以说是完全没做任何准备好吧！
但江余沉默过后还是如实答道：“我一点没准备，这你是知道的，但你可以问问静静，她应该准备好了。”
作为没有理想的打工人，江余没有亲自去准备一个活动的热忱，但也算忠于职守，一切都会听从陈静的安排。
就算陈静给他准备的礼服再丑，他也会穿。
自己根本不动手，哪有资格挑剔别人的劳动成果？
江余重开了游戏，“好了好了，我相信我经纪人，你也姑且相信你手下，祝愿明天一切顺利，我的爱人。”
他一边操作一边和顾知潮讲电话，显得心不在焉，但声音粘连的程度恰到好处。
含糊不清却又诱人的一句“我的爱人”，给电话那头的顾知潮摁了定格。
顾知潮思忖片刻，对江余讲道：“我也爱你，江……”
“靠，又死了！我的手怎么不听我的脑子使唤啊！”
江余的怒吼打断了顾知潮说到一半的情话，顾知潮觉得自己就是欠的。
“喂？喂喂喂？老板？”
“滴——”
江余看着挂断的电话，不明所以，难道顾知潮嫌他游戏打得太菜了所以挂了？
这时门铃声响了起来，江余放下手柄去开门。
“您好，顾先生是吗？您有快递签收一下。”
“我是他的老公，快递给我就行。”江余坦然说道，气势和自信都拉满了。
快递员保持微笑停滞了两秒，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是您的快递。”说着，快递员闪开身子，于是江余看到了他身后堆了快有一人高的箱子。
江余愣住了。
虽说咱有钱，但咱也不至于吧……
江余拉着快递员往里搬了三分钟才搬完，并给了快递员一瓶水，还是两块钱的矿泉水。
听说这个快递小哥为了把这堆东西搬上来耗时接近二十分钟。
快递员走后，江余就开始着手拆快递了。
他的本意是把里面的生鲜和肉类拆出来，冻进冰箱里，毕竟说到年货，肯定少不了大鱼大肉大螃蟹。
但是直到他拆出来一个冰箱来，他才意识到，顾知潮对“年货”的定义可能不一样。
看着面前的车载冰箱、电动轮椅、全色号口红礼盒，江余陷入了沉思。
拆盲盒都没这么刺激啊！顾知潮从哪里弄来的这堆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看直播的时候，顾知潮觉得每一件东西都很实惠，所以全都下单了一遍。
此时远在剧组的顾知潮，接到了快递小哥的电话。
“您好，您的快递给您送到了，是您的老公签收的。”
“……哦，谢谢了。”
挂了电话，王承正好走过来了，给他递了一份文件。
顾知潮拿过来打开，是明天出席活动的嘉宾名单。
一般来说，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人，王承自己检查过后就会回复主办方那边，不会给他看。
“有问题？”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但是……您看这里。”王承给他指了一个名字，江素雁。
顾知潮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了，周身都环绕着阴郁的氛围。
江余的外婆？她怎么也确认出席活动了？
LALALA时尚盛典以视野广阔闻名，邀请的人包括但不限于艺人、设计师、非遗传承人、歌剧演员、画家……
作为殿堂级的戏曲演员，江素雁当然是有资格来参加的，可是过去从没见过她出席这类活动，这次突然间接受了邀请，怎么看都不对劲，目的性太强了。
“不出所料，她应该是冲着江余来的。”王承也能看出她的心思，问道，“那您明天还要带江余一起去吗？”
如果不想节外生枝，直接和主办方说明江余有事不能参加就好。
只是，找人都找到这个份儿上了，未必不是一种示威。
虽然他在尽力帮江余挡着，但又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把江余关起来了，一直躲下去不是办法。
王承也看出了顾知潮的犹豫，提议道：“我想，如果这是江同学的家事，那么还是让他来决定更好一些，老大您看？”
“把这份表单发给几个经纪人，让他们给手底下的艺人看一下。”
“好。”
半个小时后，江余看着陈静发来的文档，十分不情愿地打开了。
因为急着打游戏，江余只浏览了一遍名字。
当他的眼神浏览过“江素雁”这个名字时，只是在心中留下了一句感叹：呦呵，这人和我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一大早顾知潮就把江余从床上扽了起来，给他套了两件衣服就扛出了卧室。
王承、小五和安宁几个人在保姆车上等着，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老板背着江余从楼里走了出来。
“我也知道老板对江哥很好，但是已经好到这个程度了？”小五感叹道。
他并不知道两人背后具体的恩怨，只知道他们吵架了，又和好了，所以对于眼前的景象完全不能适应。
王承默默说了一句：“可能是在还债。”
“老板欠江哥钱了？”小五没反应过来，更为惊讶道。
安宁温温地笑了，招呼着小五下去接人，别再聊天了。
稀里糊涂应付了两句，小五就跑下车去了。
安宁看着远处的大老板，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大概能理解王承的意思。
远了说，老板这些年将江余视作替代品，对江余难免是有愧疚的。
近了说，大概是老板昨晚做得太过火了吧，要么江余怎么骑在顾知潮头顶，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真是不容易，两人的关系终于变好了，鱼鱼也算是苦尽甘来？”安宁是看着江余成长的，自然也是站在江余的角度说话。
在她眼中，江余的追爱旷日持久，能得到老板的真心实属不易。
而王承听了也应了一声：“确实不容易。”与安宁不同，他是站在顾知潮的角度说的。
他看到的是故事的原貌，是安宁等人所不知道的纠葛。
外人眼中的“吵架”“闹别扭”，其实对于那两人来说是一次次巨大的地震。
欺骗、怀疑、软禁、逃离、绑架、生死一线……
这段时间，老大为了江余做了太多，明明之前对于感情一向冷硬，结果在江余面前却一退再退。
“江余！你给我下来自己走！化妆造型那边已经到机场了，其他艺人也到了，想让大家都等你一个吗？”
忽然，车窗外传来极具穿透力的女声。
安宁尴尬地笑了，静静的声音总是这么富有力量。
朝外望去，陈静不知从哪里来了，直接把江余从顾知潮后背上扽了下来，提溜着他的后衣领子快步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训斥个不停。
“我去买个早饭还要用跑的，生怕赶不及，结果你倒好，挺悠闲？”
陈静把江余拽上车，又把早饭扔给了他，一脸的不满。
江余也被陈静骂醒了，十分自然地道歉：“对不起静静！又让你操心了。”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他也不准备改。
如果翻一翻他和陈静的聊天记录，就会发现“对不起”和“抱歉”是出现最多的两个词。
江余的每一次道歉都是真心的，但只要事态不严重，他是一定不会改的。
顾知潮也上了车，陈静稍微客气了一些，将早饭递给了顾知潮。
之后，陈静转头又开始数落江余：“虽说活动是晚上开始的，留了时间给你化妆换衣服，但你这身未免也太潦草了点吧？”
“你也不看看是谁给我搭配的。”江余咬了一口帕尼尼，没好气道。
顾知潮在一旁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其实江余起得晚，他是有很大责任的，穿得潦草，他也要负全责。
昨天晚上玩得过头了，半夜才睡，江余最近精神本来就不好，现在能站在已经是意志坚强了。
至于衣服，他原来没有管过江余的穿搭，所以压根找不到江余的衣服们都在哪里。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因为江余自己也不知道衣服在哪儿。
出活动时有造型师把关，日常出门他则是打开衣柜随手一抓，抓到哪件穿哪件。
听了江余的抱怨，大家都知道了江余今天工装裤配毛呢大衣的迷惑穿搭，是出自于顾知潮之手，但是小五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原来老板的审美也有这么清奇的时候啊哈哈哈哈……”
他笑了两声发觉不对，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笑。
很快小五就意识到，这么明目张胆调侃给自己发工资的人，好像不是很合适啊。
随后车里就迎来了死一般的寂静。
顾知潮突然开始后悔了，自己怎么会想要和江余一起出门的？
在原来，有活动的时候两人都是各上各的车，就算是同一场活动也不会同乘一辆车。
现在，车里的人陡然多了，气氛却反而冷清了下来。
“我再睡会儿，到了叫我。”江余赶着睡觉，胡乱地把帕尼尼塞进了嘴里，咽了几口牛奶就对顾知潮说道。
说完他就在顾知潮脖子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了。
“开稳一点。”顾知潮吩咐道。
四十分钟后，几人到了机场，因为不想引起太大的骚动，提前联系了机场，走了特殊通道。
为了不让粉丝白白跑来接机，陈静也通知了几个大粉。
江余的粉丝原本是互联网上最“跋扈”的一拨，但是经历了公开恋情的危机后，好像都一夜长大了，保持着低调的状态，所以也克制着没有再组织接机。
顾知潮手下不止江余一个人收到了邀请，于是顾知潮干脆包了个机，以便把所有人一波带走。
他们到得可以说是最晚的，此时，其他艺人和造型化妆团队都已经在飞机上安坐了。
当陈静和王承率先走上飞机后，眼尖的经纪人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因为他们知道后面即将走来的就是大老板了。
很快，几人都上了飞机，艺人们也纷纷起来打招呼，尤其是看到了江余，他们更是眼前一亮。
虽然知道江余会出席，但真的看到了还是不免惊讶，毕竟自从上次动荡之后，江余已经很久没露过面了。
“鱼鱼，好久不见啊，你这穿搭愈发随性了！”
“真不愧是你啊，工装裤配毛呢大衣？你这是怎么想的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