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一切如常。”
皇帝又被噎了一下,目光盯着她看,但嫣妃却置若罔闻一般,看着远处,皇帝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你好生歇着”,嘱咐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太极殿,喝了口茶水,心中还是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他胸口起伏着,“去将宓婕妤唤来。”
小春子不敢耽搁,快步出去了。
宓婕妤这里收到消息便开始梳妆打扮,她站在一旁任由嬷嬷和宫女们动作,但脑子里却想的是旁的事情,眼下这快进四月了,哥哥那里应该有消息了,她想问问陛下,可是怕问了陛下惹得陛下生气。
她揣着这个想法,进了太极殿。
皇帝坐在殿内,“瑶瑶来瞧瞧朕这本诗集如何?”
“是”宓瑶上前,见到皇帝嘴角的浅笑,将想好的话咽了回去,没再提起。
而此时远在最北部的落霞县,宓昭伏在案头,手下写着什么东西,一旁站着的少年却有些担忧,没忍住道,“大人,眼下都快四月了,殿试也要开始了,您再不回去,陛下都把您忘了。”
宓昭头也没抬地道,“无事,眼下落霞县百废待兴,走不开人。”接着额抬头问道,“你呢?有何打算,可要同我去京城?”
少年有些犹豫,“我还没想好。”
“那你好好想想吧。”,宓昭也不强求,说罢低下了头继续提笔写了起来,
少年跟在宓昭身边学习了许多,虽然也向往京城,但是父母在不远游,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他实在不放心,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继续磨墨服侍宓昭。
当天晚上少年回了家,饭桌上,少年的母亲道,“娘给你做的鞋子做好了,一会试试,若是合适,娘给你多做几双,到京城穿。”
少年抬头,目光惊讶,“娘?”
少年的母亲脸上挂着笑,“好孩子,等着大人去京城,你便跟着一起去。”
少年不敢置信,又转头看向父亲,“爹?”
“去吧,在家能有个什么出息,我还等着跟你去京城享福”
少年高兴地咧开嘴,可随即想到了父母又有些担忧,“爹娘,我若是走了,这家里……”
少年的父亲轻呵一声,“有你爹在这家没事,再者没了你这个能吃的,我和你娘还能勤快点。”
少年摸着脑袋傻笑,“爹,您放心,我一定早早出人头地,将你和我娘接过去享福。”
“诶诶,我们就等着了。”
第二日一早,他兴高采烈地将此事同大人说了,宓昭也难得露出了点笑容,“那就好好准备一下,咱们四月初出发。”
第二日云时吩咐好差事,换了身普通的衣裳,化了个小胡子离开了西厂。他去的是南街,这里距离皇宫不算远,只是住的都是普通百姓,物价也便宜,所以这里的客栈住了不少家境一般的学子。
云时看过许多的影视剧,往往这种地方会出现学识渊博的学子,所以他也来这碰碰运气。
他进去后随意找了个空位喝茶,堂内有几个学子在讨论诗词,他等啊等,等啊等,终于在喝完一壶茶的时候,等到了……
几个人针对一对父子,其中一个学子嗤笑一声,“你们父子倒真是好意思,将人家韩学子的腿摔断了,叫人家错过了这次机会,人家还把你们当作朋友,真是可笑。”
儿子孟云景少年心性,当即反驳他,“我们没有,那是他自己摔倒的,你们别血口喷人!”
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你们都获利了,眼下却不敢认,你们不配为君子。”
几个人推搡着,竟是要打架,云时上前想要阻拦,但没想到被人臭骂了一顿,孟儒父子实在不好意思,连累了云时,便请他出去吃了碗面,以作赔偿。
云时大口吃着面条,而另外两个人却有些食不下咽。
一是因为无端连累了云时,二是因为学子们的排挤,京城不比其他地界,说不准刚才的一幕就被什么官员手下看到了,如此这般风评,他们也怕难以受到上官赏识。
云时安慰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反正你们只要看自己内心行驶就行,别管那么多。”
少年孟云景摸了摸脑袋,“叶兄,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云时摸了把嘴,“唉,反正你知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反过来说,当个坏人也不错,坏人做了一万件坏事,但是做了一件好事那就会被人夸上天,但是好人做了一万件好事也不见得被人夸,但是只要做一件坏事那就是千万人追着骂,坏人比好人好处多,反正你们自己寻思吧,我吃饱了先走了。”
云时说完就离开了。
殿试于三月三十在宣政殿大殿之内举行,皇帝坐在上首的龙椅之上,看着进入大殿之内参与殿试的诸位学子,云时也有幸参与了这场考试,站在了皇帝身后,云时的目光一直盯着门口的位置,看着诸位学子从外面进到殿内,看到了许多人,但是这些人都半低着头,并没有发现云时的存在。
皇帝对这些学子非常重视,考试刚一开始,皇帝便从龙椅上走了下去,在学子中穿梭,查看每一个人的试卷。
这就好比是自己高考的时候,监考老师在考场来回走动,但眼下的场景比那还要骇人,因为这可是皇帝,不仅是他们的批卷老师,还是古代至高无上的人,这要是学生心理素质不过关那可就惨了,云时在心里为这些人捏了把汗。
很不凑巧,宣政殿内还是出现了问题,第三排坐着的学子,似乎是墨水滴到了试卷上,云时看着依稀只能看到他卷子上一大片黑色的污渍,试卷如此,这场考试怕是要结束了。
而这位学子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了,但是却并没有停下笔,而是继续写着,但是身体僵硬,写字也是机械地动作……
可惜了,云是在心中不免叹息,坐在第三排的位置,那便是上场考试考的很不错的,这次也是奔着前三名去的,但是眼下实在是可惜,卷面污渍,就算是答的再好也进不去前三名,就连同进士也是未知数。
云时收回了视线,寻找皇帝的身影,目光随着皇帝走动,见识到了许多学子,好些人白了脸色,还有的低头擦拭着汗水,还有的身子和手都带了微微颤抖,但是这些情况还算好,并没有像之前的那个人再出现什么意外,云时也松了口气。
而在此时,他瞧见了熟人,这人坐在第四排最边上的位置,刚才没有瞧见,眼下皇帝走到了他身边,云时这才发现了,而他的儿子则是坐在他的后面,与旁人相比他沉稳许多,就算皇帝从他身边经过,他也只是在那一瞬间笔尖停滞了片刻,随后很快就恢复了。
“果然还是年纪大,见识得多心理素质好。”云时心里想着。
午时一到,云时亲自下去收取了卷子,将一切收拾妥当装好,跟在皇帝身后离开了宣政殿。
而皇宫外,一辆马车上,这对父子坐着马车,缓缓地朝着京城方向驶去,儿子孟云景小声同父亲道,“爹,今日收考卷的太监好像之前在客栈为咱们打抱不平的叶兄。”
他爹孟儒也看到了,能参与到今日科考的现场,那必定是皇帝信任的内侍,加上前些日子在外头瞧见,眼下能随意出入皇宫的也就只有那位云公公。
但是孟云景却没想到那么多,还有些沾沾自喜,“爹,咱们这也算是朝堂有人了吧……”
孟儒横了他一眼,“慎言”
孟云景当即闭了嘴,但是心中算计却不少,想着往后在京城内可以再次相见。
不过皇帝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很快殿试结果便下来了,孟氏父子恶人被安排到了不同的偏远地区做知府。
柳树抽条,长出一个又一个新芽,春日如期而至。
眼下是四月中旬,皇宫内也安静下来,宫人们脚步变轻,步伐也放缓了,但这也只是表象罢了,内里都急躁得很,就连皇帝也不能除外。
原因无他,皆是因为蒹葭宫的那位主子,那位眼下已经八个多月了,正是关键时刻,出不得一点岔子。
而蒹葭宫眼下也成了皇宫内最不寻常的一处,有人奔着富贵处处巴结着想往里凑,有的人则是想平安度日都是绕着走,私下里好不热闹。
而在太极殿的皇帝眼下也是十分焦躁,但是其中还夹杂着喜悦,即将成为人父的喜悦,很新奇的感觉,但是他却很期待。
皇宫的暗卫早在理王谋反时所剩无几,皇帝趁此机会给京城附近的几所府城内的暗卫传了消息,这些人与皇宫的是同批次进入暗卫队的,年岁相差无几,皇帝便下令让他们开始在民间搜罗孤儿,组建新的暗卫队,眼下过去将近半年的时间,第一批暗卫队成型了,皇帝正好拿来先用。
暗卫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未来的小主子寻找奶娘,要家室清白,奶水多的,长相清秀,身上不许有瑕疵,不许有奇怪的嗜好,不许有奇怪的口味,林林总总好些个要求。
但是暗卫们都是十四五的小伙子,哪里懂这个,收到命令时个个大眼瞪小眼的,好在皇帝紧接着便将自己的奶娘请了回来,皇子奶娘一事由自己的奶娘挑选,这些让暗卫们心中也有了谱,都纷纷动身在民间探查。
除此之外还有小皇子的屋子等其他一应物品,皇帝都要亲自准备,因着这些事情皇帝也难静下心来批阅奏折,索性就将大部分奏折都交给了三位右丞相批阅。三位丞相内里也是心照不宣的以周临周大人为尊。
人人都能瞧出眼下的形势,看陛下眼下的欢喜劲,嫣妃娘娘怀的必定是皇子,只待皇子落地,这周家必定是要更上一层楼,这将来怕是要成为皇帝的外祖父,那可真真是与普通的朝臣不一样了,只要是不傻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宫外周府门口车来车往,周临坐在书房内嘴角含笑。
但宫内李雀李神医一脸苦笑的站在太极殿内,自从皇帝身体好后,他多次请辞想要出宫,但都被皇帝拒绝了,距离上次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又按捺不住来了太极殿。
皇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还望神医再多留些日子,待皇子出生后,为其照看身体。”
李雀躬身,“陛下,草民实在不擅儿科,恐无法为皇子看顾身子。”
皇帝知晓太医都是有各自擅长的病症,信他的话,但是神医走南闯北,见识过的脉象必定数不胜数,留下总归是心安。
“无碍,还望神医多留些日子,待为皇子看过脉象便可离开。”
皇帝虽然语气平和,但是态度却十分坚决,李雀见实在没法动摇皇帝的决定,心里叹了口气,认命道,“草民遵旨,只是望陛下允许草民的药童离去,眼看着春日到了,也该收集药材了。”
不过是个药童而已,皇帝并未放在眼里,爽快应下了。
李雀得了旨意没多留,躬身退了出去。李雀回到屋子里便小声同药童吩咐了几句,让他快速收拾好包裹,第一时间出了皇宫。
他看着药童的背影,心中烦闷,自己这还要待一个多月,他之前也被找去给嫣妃诊脉了,嫣妃娘娘的身子也只能说是一般,希望这一胎好好生产吧。这皇宫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进来了就难出去啊。
这边想着离开皇宫,另一边,杨老夫人带着家人和家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朝着老家的方向而去,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也只有前任礼部尚书派人来送了送,其他人也都是看到杨府大门紧闭了好些日子时才知晓此事。
京城,朝堂,皇宫各有各的热闹,只有云时这里冷清得很,皇帝没什么吩咐,云时也难得这么轻松,他近来一直跟着侍卫一起练武,但是体质太弱的缘故,太厉害的武功学不了,只能学习基础的用来防身,强身健体。
他主要花费时间来学习射箭,这是个慢功夫,需要每日勤加练习,时间长了才能看出效果,但是他身体却变化的很快,眼下已经初有成效,为了犒劳自己,也犒劳一下大家伙,云时打算去醉仙楼买只鸭子回来。
早先就是一直搀这口,眼下可算得找机会去了,他不是自己去的,还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守门的大块头,另一个就是李强的好兄里李河,两个人都是大块头,看起来气势十足,而且力气也大,这样买鸭子回来,这两个人能多拿些。
没到晌午,云时就带着两个人往京城的醉仙楼方向去。
虽然没到晌午吃饭的正点,但醉仙楼依旧人来人往,热闹着。
瞧见云时来了,楼梯口站着的掌柜当即迎了出来,“大人,大人,”
云时道,“楼上可有地方?”
掌柜的一脸歉意,“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这楼上的屋子都满了,您看要不这样,过半个时辰您再来,我定把最好的屋子给您留着。”这人语气恭敬地道。
掌柜的态度如此之好,全赖云时这身衣裳,他今儿穿的是西厂的衣裳,人靠衣裳马靠鞍,来这高档的酒楼吃饭,必须穿的好点,不然被宰大头了怎么办,这部衣裳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听到掌柜的话,云时也没生气,越是酒菜好吃,这酒楼的客人才越多,他道,“那好,我过半个时辰再来。”
“诶诶”掌柜应着,亲自将三个人送了出来。
云时这么轻易地离开也是因为想起一件事来,上次说好的要给孙小的父母送信,眼下孙小也升官了,正是时候,且今儿穿的是西厂的衣裳,身后跟着的也是两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侍卫,再好不过,云时出了酒楼便带着两个人往京城内最大的镖局走去。
镖局,严惩
云时带着人大步朝镖局走去,镖局门口人进人出,这些人皆是一身短打的打扮,露出的皮肤也都是小麦色,手上搬着东西,小臂因为用力绷紧,能看出明显的线条,有的甚至能看到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每一条彰显着男人的力量。
云时驻足多看了两眼,惹得门口干活的镖师多次朝他的方向看了过去,有的露出了疑惑的目光,有的看向他时,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
好在云时身后也跟着两个与镖师体型差不多的大块头,再加上他身上的衣裳,有见识的人在见到这身衣裳后,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没见识的,也在看到云时身后之人时,自然也在心中将云时的身份又掂量了一下。
云时自然察觉到这些镖师的变化,心里也松了口气。要不是因为有这两个依仗在,他是不敢独自前来的。
门口的镖师也陆续扛起了袋子,往镖局门口的马车上放,袋子看起来颇有分量,但这些人扛起来的动作却依旧游刃有余,但云时怕自己碍事,特地朝着镖局空旷的地方走了两步,怕影响到这些镖师干活。
站在门口监督镖师搬运货物的人也瞧见了云时三人,目光从他们的脸上落到身上,在看到他们的衣服时,男人皱起了眉头,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自己转身进了屋子。
在京城做生意,不光要有手段,还要有靠山,更何况是这种镖局生意,他们做的还是京城独一份的,没点靠山是做不成的,他们的靠山来头也不小,怀王府。
有这层关系在,郑安也是见过一些大人物的,原先只以为来的是个富家少爷,面容白净的,但是见到那身衣裳,才弄明白来人究竟是何身份,陛下面前的红人,近来京城内的名声也不错。
但郑安却觉得这一切都是表象,太监乃无根之人,秉性又怎会与常人相同。
有句话说得好,“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这人少了根,也少了骨气,算不得君子,和这种人打交道,实在是麻烦。
他进了屋子,与门口埋头写东西的林执招呼了一声,“来人了”
林执书生打扮,在一群肌肉男的衬托下实在是瘦弱,他抬起头,两眼放光,“这是来生意了?我出去迎迎。”
二人是这家镖局的东家,其中身材魁梧的叫郑安,另一个偏瘦弱的叫林执,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六岁时,村子遭了水灾,就两人活了下来,他们两人相依为命来到了京城,靠着自己的本事在京城打下了一片天。
见人要往外走,郑安伸手将人拦住,低声道,“不是,来的是个当官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声音,“可有人在?”声音由远及近到了门口位置。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林执出声道,“有人,进来吧。”
云时听到声音,径直进了屋子。
进屋后,瞧见来人,林执这才知道郑安为何如此,心里也是提了一口气。
云时没瞧出两个人的变化,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此次前来,是想送封信,不知镖局可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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