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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养我众将士(稼禾)


戚昔:“是。”
“那多好!谢谢郎君!”瞬间,阿兴跟打了鸡血似的在地里忙得飞起。
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啊,不对!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去买那些不认识的种子。
戚昔做得累了,微微直起身。刚刚抬手,额角的汗水就被燕戡抹去。
“夫郎歇会儿。”
戚昔看着他,唇角翘了翘。“好。”
转眼见到一堆人往这边来,戚昔定住。他手碰了燕戡一下,示意他往东边看。
燕戡轻笑,嗓音低而沉。落在耳畔挺悦耳。“这是给他们看到了,所以又来帮忙了。”
“小将军!”
“将军!”
大伙儿兴高采烈地跑来,手上同样拿着篓子。
叫燕戡小将军的,是跟随燕戡的父亲亦或者是大哥打过仗的。将他将军的,则是他成为大将军之后,在战场上退下来的。
打完招呼,众人自发进入地里。
燕戡见戚昔看着自己,无奈一笑。
戚昔注意到这些人不是年迈,就是断手或者跛脚,要么肢体看不出什么残缺,但动作稍稍迟缓。
但他们面上都不见因受伤而露出的沮丧,相反,每个人看着都发自内心的从容与高兴。
他忽然窥破燕戡在他面前罩在身上的那层纱帐,看到了他身为大将军的担当。
戚昔心绪一动,缓声道:“他们也要给。”
“自然。”燕戡一笑,瞧着戚昔白里透红的脸,有些想亲上去。
两人的互动自然落在了这些将士们的眼里,他们没见过戚昔,但根据之前阿兴跟他们聊天时说出来的,也能猜测燕戡身旁的人就是将军的夫人。
听的时候跟真看到的时候又不一样。
当知道燕戡娶了个男人时,大多人都难以置信。在大顺,就是养男宠也得藏着,哪里有人光明正大把男子当妻。
可这会儿真看见了戚昔,大家无不静默。
这天仙似的人,好像将军喜欢,也是正常的事儿。至于妻不妻的。
将军喜欢就对了。
经过不到一刻钟的挣扎,大家也都想明白了。
燕戡回去倒篓子里满了的菜,就有人好奇地凑过去。
“夫人。”
戚昔见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得很青涩,可能才十七八岁。他虽跛脚,但脸上是遮不住的灿烂笑容。
“夫人。”
“叫我戚昔就好。”
“郎君,叫郎君。”阿兴在一旁嚷嚷。让他们叫名字,准是叫不出来。
“郎君,昨天吃了府里送来的好酒好菜,还没谢过夫、郎君呢。”
戚昔见大小伙子拘谨,嘴角牵出笑:“昨日本是该请你们到府里来的。”
“哪里哪里。”
眼瞧着燕戡盯着人大步来了,小伙子脖子一缩,忙问:“昨日那菜可好吃,不知道等这些菜有种子了,郎君能不能匀一些。”
此时,燕戡已经走到身边。
他瞧着已经缩起来的人,板着个脸,道:“自然。”
“!!!”
“那将军,小的告退!”他撒腿就跑。
戚昔看了燕戡一眼。
又故意吓人。
燕戡立马冲着他笑,还出其不意,一下亲在戚昔嘴角。
戚昔手一颤。
咔嚓一声,果子上的枝丫都断了。
戚昔脸瞬间红透。
他难得瞪人,可红着眼尾,一点气势都没有。
燕戡凑过去,不要脸笑:“嗯?夫郎我什么?”
刚来问了戚昔种子的小伙子立马捂眼睛。
他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事儿了将军那么凶。原来是吃醋了。
戚昔咬牙,伸手捏住他腰间紧实的肉一拧。
燕戡变脸:“嘶——”

他余光扫过这两个人, 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他们面前。
主子也是,调.情也不好好选个地儿。
“夫郎好狠的心。”
阿兴背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主子里不要脸,连郎君这样的脾气都能把人逗得生气。
戚昔从燕戡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往边上走了两步子。燕戡跟狗皮膏药似的, 又贴了上去。
戚昔闷头摘菜, 任他在耳边念叨。
燕戡逮住他衣角, 小声道:“夫郎,你理理我……”
勉强听得见一点燕戡声音的阿兴望天:为什么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自己主子如此讨嫌。
人多, 半个时辰不到便把菜摘完了。
菜送回去之后, 阿兴估摸着一个篮子放两样。再把府里剩下的种子一包,垫在篮子或者放包袱里。
确保一个不漏, 当即开始往府外送。
戚昔还以为叫些人来帮忙, 但燕戡直接拿了张写满了的纸递给阿兴。紧接着, 常河又从府外进来,身后跟了几辆车。
戚昔瞬间认了出来:“是商队的人。”
燕戡:“嗯。”
他揽着戚昔的肩膀,将他带离这个院子。“剩下的就交给他们, 东西都会送到的。”
马车从将军府驶出, 沿着东、北、南几个方向离去。
东边,野树弯村。
今日太阳也好,到中午阳光烈了, 杜家一大家子都待在家里没有出去。
高栋梁今早也从村后头的梢山沟村过来,找杜属善说话。
“今年的天气属实要比往年好多了。旱也没旱几天。”
杜属善苍老的手搓着叶子烟, 虽然背脊佝偻,但人精神头很足。“是没旱几天。再不久就要收谷子了, 不要下大雨就好。”
快要成熟的谷子经不起雨打。
“我跟着你种那麦子也长得好。”高栋梁说到这个, 脸上泛出喜色,“那麦穗都跟别人的大不同。”
杜属善:“麦子要种, 你那些牲畜更是要好好看顾。”
“这我还不知道。”
“还有之前说的堆肥的法子我用过了,好着呢。为了几个钱,我婆娘都撺掇我去山上捡粪了。”
说着,他看向门外湛蓝的天,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日子啊,可算是有点盼头了。”
“好像去年将军去了一趟京都,再回来就跟开窍了似的,又是羊粪又是堆肥的。”一旁杜勇全媳妇王夏芒忽然道。
杜勇全:“可不是,今年咱斜沙城都知道将军是个会种地的将军了。”
“爹,你说将军从哪儿知道的啊?”
杜属善沉下脸:“不该问的别问。将军对咱们好,你深究什么。”
杜勇全干巴巴地笑了笑:“哦。”
他媳妇看他被爹凶,转了个话题:“将军年纪不小才有夫人。夫人肯定好看,将军长得也俊,那娃子指定好。”
高栋梁胳膊撑着膝盖,好奇:“前儿不是满月,你们送什么了?”
杜勇全:“老母鸡,正好给将军夫人养身体。”
高栋梁嘿嘿笑了声,瞧着有点贼:“要不是不能弄出动静,我打算送羊的。”
“那叔你送的什么?”
“羊腰子。”
“嚯!”
“杜家的!杜家的人出来一下。”
杜属善抬头看向门外,自己的儿子已经冲了出去。
“怎么了?”
“给,你家的。”常河拎着捆着爪子的老母鸡塞过去。“下次别送了,不然还得跑来送回来。”
“这、这不是我家的……”
杜属善背着手打断他:“这不是我家的鸡。”
常河:“哟呵,这是我第十次听到这个借口。”
他把鸡往前递了递:“要不要?”
杜勇全也反应过来,立马后退一步:“反正不是我家的,不要。”
常河卷着马鞭,扬了扬下巴。“行,不要是吧。那我带来的菜种也别要了,反正没多少。”
“走了啊!”
说着他一扬马鞭,真就毫不犹豫。
“诶!要,要!”
杜勇全只觉面前黑影一闪,站在旁边的老爹跑了。
他连忙追出去,心跳到嗓子眼了:“亲爹啊,你年纪大了,跑什么!”
“要!那小将,我们要!”
常河停下马儿,笑了一声。“早说不就好了。”
他转身,往那个灰布包袱里掏了掏。“给!”
巴掌大的小纸包,附赠三个辣椒一个西红柿。
“就是这俩菜,青椒跟番茄。”
“种子不多,先育种后移栽苗。你们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下一家还要送,走了啊。”
杜属善小心翼翼拿着青椒看了看,又将那红艳艳的番茄捧着。“可好看。”
“那个,瞧着他也要往梢山沟去,我就先回去了啊。”高栋梁盯着两样菜看了看,立马走。
杜属善拿上种子,脚程飞快地往家里走。“回去看看这菜怎个吃。”
一天的时间,常河跟商队的人一个村一个村地走过。
杜属善吃完中午的辣椒炒油渣跟糖番茄,立马背着手出去溜达。
再又去别家蹭了凉拌茄子,玉米粑粑,土豆炖肉等等一系列的菜之后,背挺直了不止一点儿。
斜沙城的菜不多,能吃的就那几样。现在忽然有了新鲜的菜,且还有种子……
一时间,杜家又被堵住。
连村长也坐在了杜属善家里。
他道:“老杜,你说说怎么种,这菜籽就这么点。得小心。”
“那小将不是说了吗?”
“这种子可贵。”
那就是自己不敢。
杜属善摇摇头:“行,我种的时候叫你们。不过我可不敢保证都能种出来。”
“自然,自然。”
众人得了允诺,各自散去。
杜勇全问他爹道:“爹,咱要是先种出来,是不是可以拿出去卖了多挣点钱?”
“看将军这样子,是想让咱每家每户都吃上这些好菜。卖什么?这点都不够吃的。”
“倒不如多育点种子出来,好给将军看看咱也有用。”
八月,地里谷子彻底变黄。
长长的穗子瞧着沉甸甸的,这都是后头一年的粮食。
杜家的小山坡上,一家人出来抢收。
“老杜,你家这谷子可真好。”家里谷子没熟的,纷纷过来帮忙。
大家伙儿都想知道,用了这羊粪,后头又是浇粪肥的,这谷子到底涨了多少斤。
山坡上这块地不大,不到半个上午,穗子就割完了。
谷子摊开在打谷场晒。
没两天之后脱粒称重,村里人都来围观。
打谷场上都是人,好在是下午,只剩下一层朝霞铺满天边。不算太热。
“五十斤!”
“一亩地比去年整整多了五十斤!”
“这么高!”村长扒开人群,看着纸张上记录下来的数字。
杜家那块地本来就是次等的旱地,杜属善能把那块地种出来一百多斤一亩就已经是了不得了。
但只一年,一亩多了五十斤!
一亩虽少,可要是家里有十亩地,二十亩地的,那岂不是能多五百斤,一千斤!
多出来的这些,到了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再省一省不就不用饿肚子。就算是天天喝粥也能喝饱了!
一时间,村长、所有围观的村民激动得围着这麻袋里的谷子看。
嘴上不停地念叨:“这谷子好,这谷子好啊!”
说着不知哪里传来哽咽声,好好的大老爷们儿,接连跟着红了眼眶。
杜属善捧着自己的谷子,手隐隐发颤。
杜勇全握住他的手,担忧道:“爹。”
杜属善握住他的手,声音苍苍:“爹是高兴。”
这么多年了,总算看到希望了。农人一辈子不就靠着这么点地吗?
可以前地里不出粮,他杜家穷,也大多是次等的旱地。
要养活一大家子的人啊。
他能不好好种吗。
他是一点一点捧着那半点不肥的黄土,昼夜看着,寒暑伺候着。这才长出了粮食。
说他会种地,不过是迫于无奈。一切的一切容不得他一点不小心。
好了,这下好了。
想到送到将军府那次次被退回来的东西,想到那送来的种子。杜属善背过身去,佝偻的肩膀颤抖着,缓缓抬手擦了擦眼睛。
他算是知道将军要做什么了。
“这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杜勇全看得不是滋味,扶着他爹的手,坚定道:“肯定。爹,我肯定跟着你好好种地。我儿子也跟着你种……”
“嗷!疼!”
杜属善结实的手狠拍在他背上,不忘数落他:“你就算了,还想让孙子跟着种地。我杜家就不能出一个读书人!”
“能……能,爹我错了!”
与野树弯村相似的一幕在各个村子里发生,这个盼来的秋季,像落在干涸土壤里的一滴雨,让地里干涸得要死亡的弱苗的希望。
是农人的希望,丰收的希望。
八月是农忙的季节。
收谷子、收麦子,地里春季种下的庄稼都要趁着这个时候赶快收割下来,晒干,贮藏。
太阳依旧热烈,农人躬耕,不畏炽热的阳光。紧盯着地里的庄稼。
沟壑满布,泥土一样颜色的手捡起地里掉落的穗子,一粒不放。
北边大营。
焦西河站在路边,看见风吹麦浪,晒得黢黑的脸上尽是笑。
他手下专门负责屯田的将士们尽数下地,以一个个方块形状的地块为单位,各自收割而去。
天高旷远,蓝色干净得近乎透明。白云团团,像草原上的绵羊,三两只在这方天幕落单。
阳光正好。
“将军!你也要下地?”焦西河有些懵。
燕戡:“废话那么多,快点收。要是有一点损失,你每天少□□。”
“那可不行!”
戚昔撑着燕戡强制塞到手里的伞,闻言笑了一下。
他撑伞绕着田块一一去瞧。阿兴跟在他身后,嘚吧嘚地说着这边的情况。
戚昔是第一次来,与这边比起来,府里的那点地简直不值一提。
几百亩的地格外平坦,长河弯弯如一条银链从中间流经。两岸的谷子硕果累累,金黄灿烂。风拂过,满是谷子的清香。
“这边的地厚,但缺水。所以往年也种不出多少粮食。今年肉眼瞧着是要比去年壮实些,就是不知道最后能得多少粮食。”
阿兴长叹:“要是这里有大清河那么多水就好了。”
戚昔问:“往年亩产多少?”
“一百斤出头,百五十斤都没有。”
谷子,也就是没脱壳的粟米。在戚昔的上辈子,普遍一亩地能到四五百斤,现在的一百出头。比较起来,上升的空间挺大的。
戚昔安慰他道:“要是一直好好保持肥力,再选育良种,慢慢的就会看到效果。”
这里的土层厚是个优点,就是缺水。
这个地方有一条山上来的河,里面的水是雪水。将士吃喝跟种庄稼都是靠着这个。
单靠这一条河来灌溉这一大片的地,时间长了,河水不至于断流,但流量肯定要少不少。
就像阿兴说的,这里有大清河那么多水量就好了。
大清河是北地最大的一条河,从却蒙山发育,一路汇聚各个支流,往东北而去。
戚昔望着这连片的地,看着人若小小的蚂蚁一样在其中劳作,就为了一口吃食。
他眼珠微动,轻声道:“其实要是有那个余力的话,可以修水渠。将大河里的水引过来。”
“郎君有办法!”
耳边炸响,阿兴兴奋的声音闹得戚昔有点耳朵疼。
戚昔偏了偏头,无情打破他的兴奋。
“没那么容易。”戚昔回看,目光落在了地里忙着收割的燕戡身上。
“若真要开始,无疑是个巨大的工程。一年两年都不一定行。”
造大坝,建水库,挖水渠……在这个地方,无论哪一项都要人力来。
且不说现在内忧外患,燕戡两边都需要防着。也不知道抽不抽得出这么多的精力。
阿兴还是亮眼泛着光,半点不死心:“郎君,要不你先跟将军说说,要真的行,咱就做。”
戚昔看他:“你们这地要一直种下去?”
“呃……”阿兴挠头傻笑,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但要是粮食够,肯定不会一直种下去的。”他们是来打仗的,又不是来种地的。
那要是不种了,这地儿离城里又远,要是给百姓,应当也没人乐意来。谁家种个地要离家二十里。
戚昔:“一步一步来吧。”
若真要一直种,这水渠必定是要修建起来的。
走了一圈儿,戚昔额角出了些汗。他原路返回,见燕戡那块地已经收了一半出来了。
戚昔抬眼望着着天。碧蓝如洗,浩瀚苍茫。这般纯净的苍穹也就只有这里见得多了。
“阿兴。”戚昔被太阳刺得闭眼,“让后厨把我们带过来的凉茶煮了。”
“是!”
阿兴跑了,戚昔也不在外面站着,进了帐篷里。
这营帐是燕戡的,里面稍大,中间放着一张大桌子。几把椅子。再加上一个床,比家里没人睡的屋子还要空荡。
戚昔收了伞搁在桌子上,指腹擦过木桌。沾满了灰尘。
想着这几日要住在这儿,戚昔绑了袖子,端着架子上的木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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