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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养我众将士(稼禾)


这一队草原人有十几个,都是骑着马过来的。
他们搜刮了村子里的所有能吃的东西绑在马上,径直往的下山的路去。
少了一个同伴,他们打算去附近的东高土村看看他是被什么美食或是美色绊住脚了。
黄沙中,慢慢走近一个模糊的人影。
为首的人大笑:“乌力,我们该……呃!”
长刀如电闪而过,直插入喉,嗡地一声将人死死钉在树上。一击毙命。
他身后的同伴愕然看去。
“不是乌力!是大顺人!”
铁器铿锵,众人防备地抽出刀鞘里的长刀。为首的人刀尖直指燕戡,狠戾道:“杀了他!”
燕戡眯眼,听清楚他们说的草原话。他眸光扫过地上的普通百姓的尸体,眼神骤然阴鸷。
“闯我大顺者,杀无赦。”
“杀!!!”
一人对一群人。
燕戡一跃而上,抓住挥过来的手掰折,那人哀嚎一声,手中长刀掉落。燕戡直接抓住顺势往前一扫——
刀刀碰撞,发出嗡鸣。
燕戡手臂肌肉一绷,重砍过去,围过来的四个人虎口撕裂,脖子齐齐喷血。
其他人见势不对要跑,燕戡脚下一扫,几把利器直插入背,破胸而出。
两招,只余两个活口。
常海跟一众将士赶到,燕戡已经踩着最后留下来的两个,低声询问。
而被询问的人,或者不叫人。应是一团血肉,屋里挣扎地在地上蠕动。
“哪个部落,怎么来的?”
“乞颜、乞颜部落。山,西山,从引州西山山道过来的。”
“同伙?”
“乌力、乌……不在,其他的都在。求求你,求你让我死,让我死!”
燕戡:“说完。”
“我们是探路的,后面还有,还有……”
北地将领多少都听得懂了草原话。草原人说得叽里呱啦,常海也听得七七八八。
等燕戡问完,他抱拳,道:“将军,东高土村没有人受伤,也没有草原部落的痕迹。他们说的乌力应该是树林死了的那个。”
燕戡一刀了结两个人,道:“看看村里还有没有活口。”
“是!”
搜罗了一圈,他们只在村子里找到几只在树林里吃草的羊。全村一百多口人,只留下现在那不知道死活的三姐弟。
燕戡平静的声音里夹杂着怒火,神情冷峻:“你带些人去引州一趟,看看他引州的郭洪茂是怎么看门的!”
“是!”
东高土村与西高土村里住着的百姓或多或少都有亲戚关系。出了这事儿,该通知亲人的通知亲人,该安抚的安抚。
后续一应事务交给一县之长与东高土村的村长安排。
天黑了,燕戡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先去看了一眼三姐弟,见命都保住了,燕戡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正房没有亮灯,他怕把戚昔吵醒,自个儿先去把一身的血腥气冲了。
接着散着一头湿发,悄悄推门进去。
屋里漆黑,但他一眼看见仍旧坐靠在床边的人。
燕戡皱眉,悄声走到戚昔身边。
戚昔坐着睡着了,长发乖顺地垂在肩侧,嘴唇不高兴地抿着。两手搭在肚子上还抓着被子,一看就是等自己等得睡着了。
燕戡在心里骂了一声阿兴。
他小心托着人的后腰,将人脑袋扶着靠在自己胸口。
刚抱起来,头皮一紧。低头一看,戚昔睁着一双眸子淡淡地瞧着他。
燕戡将他平,拉高了被子盖在戚昔的肩膀。
“我回来了,快睡吧。”
戚昔松开被沾湿的手,鼻音浓重道:“擦头发。”
“好。”
“回来遇到点事儿,所以耽搁了。”
“嗯。”戚昔听着窸窣的动静和燕戡的话声,心中没了那惶惶不安的感受。
他侧脸蹭蹭柔软的被子,听着听着的就睡着了。
燕戡见状搁了手上的帕子,圈住戚昔又搁在被子外面的手捏了捏。“下次会记得提前告知夫郎一声。”
次日清晨,戚昔迷迷糊糊听到房门外武器破空的声音。想了想是燕戡昨晚回来了,他捧着肚子艰难地翻个身,又熟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一阵嗡嗡声响起。
“夫郎,该用早膳了。”
戚昔昨日睡得晚,不是很想起来。只装作没听见,捂着耳朵继续睡。
迷蒙中,被子好像被拉开。身子一轻,熟悉的戚昔将他包裹。
戚昔闭着眼睛任由人摆弄。
燕戡将人整个圈住在腿上。大掌捏捏戚昔的细胳膊,一只手能握住他两个手腕。他下巴搁在戚昔肩膀,脸贴着戚昔的脸道:“夫郎好瘦。”
感慨了一句,燕戡将戚昔的袖子拉下。穿好衣服,给人简单地洗漱完抱到桌前。
戚昔打起精神微微睁眼扫了一圈,没见着其他人,便安静坐在燕戡腿上,额头靠着燕戡的肩膀,继续一动不动打瞌睡。
“夫郎,张嘴。”
鼻尖有肉粥的香气,戚昔顺从地张嘴吃了几口。
一碗下肚,胃暖和了。戚昔皱了皱眉头,缓慢地睁开眼。
“你昨日什么时候回来的?”
“亥时。”
戚昔打了个呵欠,无力地将脑袋抵着燕戡肩膀。“我还想睡会儿。”
“好。”燕戡亲了亲他的额角,将他抱回依旧暖和的被窝。
戚昔挨着床立马揪住被子蜷缩起来,心弦一松,立马沉入梦想。
燕戡轻笑,给戚昔掖好被子。
他双手撑在戚昔的两侧仔细看着人,又吻了一下他的眉心,才关上门出去。
杏林院。
周子通自己给自己的院子取的名字。
今日的黄霾没有彻底散去,整片天都发黄。院子的花坛角落堆着今日刚扫出来的尘沙,瞧着不少。
这个时间点儿周子通还躺在床上睡大觉,想也知道是阿楮扫的。
燕戡一进院子,只看到阿楮领着大的那个男孩正在用膳。
燕戡平日走路无声,为了不吓着小孩刻意重了脚步。
阿楮听见,脑袋还没抬就欣喜地喊道:“将军!”
燕戡点头,目光落在另外那小孩身上。“他们今日可有好些?”
阿楮擦了擦嘴,滑下凳子。“将军坐。”
“你吃。”
“我吃好了。”
燕戡与阿楮并排坐在药炉前,桌上的温仲还眼神木木呆呆地在吃饭。
阿楮想了想,声音含着稚气慢慢道来:“昨晚温嫦发了热,今日早晨退下来了。师父说惊险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之后好好吃药,把伤口养好就没什么大碍了。”
“温仲受到了惊吓,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师父说养养就好。”
“最小的那个也被吓到了,昨晚出现惊厥,高热不退。师父看到刚刚才睡下。”
阿楮年纪不大,但能将病人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
燕戡欣慰,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小孩软包子一样的小脸更红了,猫儿眼亮亮的,看着比福娃娃还可爱。
谁能想到,他也是周子通在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燕戡:“麻烦阿楮帮忙了。”
“没有。”阿楮摇头,神情肃着,“本来我跟着师父学医,这些都是医者本分。”
燕戡:“嗯。”
跟阿楮聊完,两个小的也吃得差不多。阿兴来把碗收了,燕戡坐到温仲身边。
燕戡注视温仲的眼睛,道:“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你阿姐身体能好,弟弟也没事。”
燕戡看着温仲的眼睛慢慢的转动两下,然后落在他身上。
他知道小孩在听;也知道三个小孩独自生活这么久,温仲这个年纪早已经懂事。所以他没把他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因为我的疏忽给你们造成了伤害,我们会尽力补救。”
温仲张了张嘴,眼珠动得稍快,神色渐渐透露出明显的急切。
“不、不……”他的嗓子很沙哑,像被刀划破了。
燕戡见状便没说话,等着他。
“不是的!”
温仲终于说出来了。他大喘了口气,额头上也出了不少汗。
这会儿怔怔地看着燕戡,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他犹记得,当他看到的黄霾中冲出来的一人一马。
没有他,阿姐也肯定没了。
所以不是……
“不是你们的错,是草原人的错!”
小孩死死咬住牙,眼泪成串掉落。他颤抖着肩膀,好似将那堵在心里的惊恐、害怕尽数发泄出来。
“……我好怕,怕阿姐……呜……明明不是你们的错,是草原人的错。”
阿楮见状,担忧地走到温仲跟前。
他看了看燕戡。
燕戡明了,伸手拎着小孩搁在自己腿上。他没哄过小孩,抱人的姿势稍稍僵硬。
蒲扇一样的大手拍在小孩瘦弱的背上,他道:“哭出来了就好了。”
他的声音给人非一般的安心。宽厚的像父亲一样的怀抱也是温仲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呜!!!”他瘦弱的双手紧紧抱住燕戡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将军,大将军呜……我怕,我怕啊……”
燕戡拍拍他的背,看向阿楮。
阿楮小手往身后一背,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师父说要想他们恢复,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们发泄情绪的契机。
阿楮觉得现在就是了。
燕戡只得继续哄孩子。
在斜沙城,燕戡就是那挡在百姓身前的墙。他跟燕家军一起护着这座城,城里的百姓即便没有见过他,也知道大将军的威名。
也能因听到他的名字,而心中感到绝对的安心。
所以温仲在燕戡这里找回了安心的感觉,一哭不止。直至哭得累了,他才不好意思地收回手臂,犹犹豫豫地看向地面。
燕戡将他放下。
小孩眼睛被泪水冲刷,又大又亮,燕戡看到了一股属于狼崽子的倔劲儿。见他心神定下来,他问:
“能跟我说一说,你们遇到了什么?”
温仲双手紧握成拳,点了点头。
于是乎燕戡也就知道了这群人是什么时候过来,从哪条路过来。也知道两个小孩怎么把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人反杀。
见小孩说完有些忐忑,燕戡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做得不错。”
温仲眼睛一亮。
燕戡笑着道:“我北境没有懦夫,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心性已经很不错。”
“不过西高土村你们应该不能回了,东高土村可有你们的留处?”
温仲低头想了想,冲着燕戡摇头。
燕戡:“这事不急,趁你阿姐养伤这段时间你们好好想想。”
“谢谢大将军。”温仲站得笔直。
“嗯,你的脚没好。也先好好养着,还有你弟弟……多跟他说说话,他吓到了。”
燕戡留了一会儿才在小孩崇拜的眼神中离开这个弥漫着药味儿的院子。
外面风沙依旧大,燕戡回到院子之后先去换了被小孩哭湿的衣服,然后才回到正房。
他看着正房门口,忽然止步。心想:既然夫郎都同意了,为什么他还没想过把自己的东西也搬过来?
他笑了一声,手推开门。
门被打开又快速关上,路过桌子的时候燕戡手在上面抹了一把,指腹上沾了一点灰尘。
走到床边,见他家大公子还在睡觉。燕戡笑了笑,又去打水来收拾屋子。
黄霾天就是这样,不管是屋里还是屋外,或多或少都能吹上灰土。
戚昔听到动静就醒了,他懒懒地翻个身,面对着床外。
燕戡穿着一身窄袖绣金纹玄色长袍,腰带上什么都没挂。拎高了袖子,拿着帕子在家具上仔细擦拭。
戚昔抱着被子,脸上的软肉陷在被中,一时间也不想起来。
“外面的沙尘退了吗?”睡得久了,他声音微哑。
“比昨日好些,但没退。”
燕戡擦干净手过来扶着戚昔坐起,看他圆鼓鼓的肚子眼神一顿,拢了拢被子给人盖好。
他坐在床边矮凳上,道:“我想把我的东西搬到这个屋里,夫郎可同意?”
戚昔:“你想搬就搬,柜子那么大。”
燕戡低笑一声,在戚昔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谢谢夫郎。”
戚昔藏在被子底下的手一紧,见人抱着水盆出去,悄悄往里侧偏了偏头,藏住红透了的耳朵。
燕戡将屋子里的一应东西擦拭了两三遍,随后才把东西一放,回到戚昔身边。
戚昔这会儿手上拿着书。
他一目十行,一手托书一手轻轻翻动。也不理他。
燕戡自个儿坐了一会儿,果断转身出去。随后屋子里时不时响起柜子开关的声音。
燕戡的东西本就不多,衣服什么都收拾过来也就跑了两趟。
戚昔抽空瞧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夫郎,屋里不亮,看久了不好。”手中的书被人拿开,收整好放在一旁。
戚昔抬头看着拿了他书的人。
燕戡:“夫郎我想睡床。”
戚昔:“不行。”
燕戡拉开戚昔的手,整张脸埋上去。他闷闷地低笑:“夫郎不要拒绝得这么干脆,为夫心痛。”
戚昔:“那就请周大夫给你拿几服药。”
“无情。”
戚昔拍拍他的大脑袋。
小黑摇着尾巴,也围拢在床沿。戚昔伸手也拍了拍他的脑袋。
燕戡看看小黑,拎着戚昔摸了狗的手用帕子擦了擦。“夫郎你是不是把我当狗?”
戚昔:“有些事说出来就不好了。”
燕戡笑得肩膀都颤了。
戚昔指尖蜷缩,指腹贴在男人的脸上,唇角也慢慢牵起笑。
你来我往开了几句玩笑,燕戡将三姐弟的事儿也告诉了戚昔。
只见戚昔目光一凝,微翘的嘴角抿直了。
燕戡就是看不得他这样,他挠挠戚昔的掌心,道:“夫郎放心,他们现在在府上,没事了。”
戚昔手指一捻,捏住燕戡的脸皮子。“你……可有受伤?”
“没有。”燕戡听戚昔的话立马翘起嘴角,脸上跟开了花似的极为灿烂。
戚昔仿佛看见了他不停的甩动的尾巴。
他松开手指,看着燕戡将自己的手藏在掌心。“夫郎放心,我有你。我惜命。”
戚昔没有反驳,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手搁在肚子上,轻声道:“也快出来了,想想名字吧。”
燕戡看着戚昔的肚子愣神,好半晌,他望着戚昔道:“我可以摸摸吗?”
被子底下,戚昔犹豫地捏了捏手指。
就在燕戡以为他不同意的时候,自己的手被拉住,然后缓缓带着钻入被子底下,盖在了他念了好久的肚子上。
那一瞬间,燕戡灵魂震颤。他本想想的是隔着被子摸来着。
掌心微动,燕戡猛地一抬头。
戚昔被他灼热的眼光看得不自在,他克制着自己没有挪开,道:“现在长大了,经常会在里面动来动去。”
“那夫郎岂不是会不舒服。”
“还好。”
燕戡只觉得浑身热气上头,人都飘忽了。
他大掌微微移动,手心粗糙刮过皮肤,惹得戚昔身子一颤。猛地将他的手撇开。
燕戡不解:“夫郎?”
“够了。他要睡觉了。”戚昔板着脸说出这句话。
燕戡一噎。
可当看到戚昔满脸泛红的样子,他知是自家大公子害羞了,不禁眼神一柔。
他倾身,虚虚将人拢住。见戚昔不排斥,才将他整个圈住。“夫郎辛苦了。”
戚昔眼睫颤动,“嗯”了一声。
被安静抱了一会儿,戚昔脸上的红退了下来。他手抵着燕戡的肩膀将人推离。
燕戡也顺着他的力道,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戚昔:“我去看看他们。”
这个天气,燕戡不想让他出去。
“他们还没醒,夫郎过两天去看也不迟。而且他们受了惊吓,先让他们自己养养吧。”
戚昔动作顿住。
不过燕戡还是帮他把鞋穿上,扶着他起来。
下了地之后,戚昔看燕戡需要微微仰头。他看清燕戡眼下的青色,道:“你去睡会儿吧,我就在屋子里不出去。”
燕戡握住他手,喜道:“夫郎陪着我?”
戚昔本来是想说的自己不用人看着。不过看他的眼神,终究是坐到了燕戡的榻上。
榻不小,但燕戡高。他睡在上面需要曲着腿,所以看起来有些憋屈。
戚昔看了一眼床,再看看榻,目光犹豫。
不行,他还……不适应。

燕戡本来只是顺着戚昔的话闭目养神, 但闻着身旁淡淡的冷香,慢慢就睡了过去。
等他熟睡,戚昔缓缓抽出被他握着的手。
手被捂热了, 皮上泛着红。戚昔揉了揉, 驱散手背上粗糙的触感, 又坐着等了一会儿。
见人没醒, 他缓步走到门口,轻轻将门拉开了一道缝。
隔着门缝看屋外, 即便现在是上午, 天上地下也都是一片昏黄。
头顶的燕叫声听不见了;翠绿的石榴叶、蔬菜叶被沙尘掩埋,黯淡无光;院子的围墙上堆了厚厚一层沙土, 干净整洁的院子也好似破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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